张忠森
文言文是高中生语文学习的难点之一,其根源在于词义理解的困难。要正确理解文言词,需引导学生关注三个方面的因素,即历史演变因素、字形结构因素、现代语言因素。笔者将结合这三个方面的因素来探究文言词义,以期帮助学生正确理解词义,提高学习文言文的能力。
语言具有革新性、继承性和稳定性的特征。学习文言文,必须树立明确的历史观,即在具体的时间坐标下,联系时代语言系统和文化背景等因素来理解古文。
首先,古汉语词大多数是由单音节词构成,而现代汉语构词大多为双音节词。但在阅读文言文时,我们会发现有很多现在依然在使用的词,实际上在古文中是两个词。如“作息”,“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孔雀东南飞》),此处的“作息”,指耕作,而非耕作与休息,“息”的含义弱化消失,这样的词我们称之为古今异义词。常见古今异义词很多,需要学生多积累掌握,才能正确理解词义。又如“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史记·项羽本记》),此处“出入”与“非常”都是古今异义词,“出入”这里只指“入”,即进入,而没有“出”的含义;“非常”指不是正常的事情,意外的事情。理解了这两个词,就很容易理解这句话。
其次,词义的时代性,有些词在不同的时代具有不同的意义,在读文言文时,我们应该将其纳入时代进行考虑。比如“睡”,“苏秦读书欲睡,引锥自刺其股,血流至足”(《战国策·秦策》)中的“睡”,表示打瞌睡;而“有挽歌孙岩,娶妻三年,不脱衣而卧,岩因怪之。伺其睡,阴解其衣,有毛长三尺,似野狐尾”(杨衒之《洛阳伽蓝记·卷四》)中的“睡”指睡觉。可见,“睡”的含义在不同历史阶段也存在差异。在两汉以前,“睡”字一般指“打瞌睡”;两汉以后,“睡”字一般指“睡觉”。
又如“五尺”,表示度量的长度词,但在不同朝代,度量的标准尽度不同。在战国时,“1尺”相当于现在的23.1厘米;在北宋时,“1尺”则相当于现在的31.7厘米。如“虽使五尺之童适市,莫之或欺”(《孟子·滕文公上》),“三尺童子,至无识也”(胡铨《戊午上高宗封事》)。根据上面的换算标准,就容易理解。但如果不了解这样的换算标准,就会理解不了,拿现在的单位换算,1尺大概33厘米,那“五尺”就是1米68,不可能是童子。再如“三寸不烂之舌”的“三寸”到底是多长?这在不同历史时其也不一样,现在的“三寸”相当于10厘米,而汉以前“三寸”相当于6厘米多,10厘米的舌头不可能有,6-7厘米的舌头就正常。但“三寸金莲”,形容古代缠足女子的脚,如果用汉以前的尺作标准,只有6厘米,这显然不太可能,但如果是10厘米就好理解。可见,不同时代,同一个词会有不一样的意义。再如“左”和“右”,有的朝代以“左”为尊,有的朝代以“右”为尊,这都是在阅读时需要注意的。
有些词,现仍在使用,但已经跟原来的意思完全不同了。如“下车”,“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蓟”(《礼记·乐记》),“窃见比来州牧上佐,乃两畿县令,下车布政,有多者一二年,少者三五月,遽即迁除”(顾炎武《菰中随笔》),这两处的“下车”不是指现在的“走下车来”,而是指皇帝初即位或官员初到任位。如果学生不知道“下车”之义,就会出现理解上的偏差。像这样的词还有很多,如“洗马”“博士”“行李”等等。在平时文言文学习中,对这类词语要进行积累,形成自己的词语库。
词的意义,有本义,也有引申义。本义是这个词的基本义,是意义的根源,是源头。引申义是从本义出发,经过一系列变化而产生新的意义。学习文言文时,我们要多引导学生对词的意义进行梳理,形成词谱,从中摸索总结词的本义与引申义之间的关系,这样能够形成一种网状式系统性的记忆,而非单个互不相干的词语记忆。
首先是把握词的本义。要理解词的本义,需从汉字的造字法说起,汉字造字法有四种,即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还有“转注”与“假借”是属于用字法。通过象形、指事、会意三种方法造出的字,其本义容易掌握,但有些字的形体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所以需要知道其字的最初写法,更有助于学生对这个字的理解。如“去”字,我们先看其写法:
“去”(qù)是一个会意字。甲骨文的“去”字,是由“大”+“口”或“大”+“∪”组成。“大”为人的正面之形,“口”和“∪”表示洞口或土坑。意即远离陷阱或坑坎而去。
又如“寺”字:
“寺”是会意兼形声字。金文从又(手),从之(脚站地上),会站在那里听候使唤,操持杂务之意。“寺”的本义指操持。《说文·寸部》:“寺,廷也。有法度者也。从寸,之声。”又可引申指操持杂务的近侍内臣,即寺人。如《洛阳伽蓝记》:“太后临朝,阍寺专宠。”
理解词的本义,一定要借助参考书《古汉语常用字字典》和《说文解字》,勤翻字典,多积累。如此,就会对汉字的基本字印象加深,在理解形声字时,我们再去推断其意义,就可以根据其形旁去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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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梳理词的引申义,不能靠死记硬背,而是分析这些引申义和本义之间存在怎样的联系,把握词义引申的发展路径。要让学生明白,词的意义引申并非毫无章法,而是依据语言规律,经过变化产生的。当然,词义的引申是语言发展变化的需要,是交际的需要,也是时代发展的需要。
还以“去”为例,刚才通过“去”的字形变化理解去的本义,有远离之义。如“去路、去留、去世、去职、去火”等,成语有“去末归本、去伪存真”等。而“去”由离开之意延伸为表示距离,如“两地相去五十里”。还有延伸为表示去掉,如“去皮、去壳”等。还有表示过去的,特指过去的一年,如“去冬今春”。
在现代词语中,“去”表示前往是后起之义,例如“去北京,眉来眼去”等。表前往的意义,古文中一般用“往”字,表前往目的地,但“往”不带宾语,“去”常带宾语。
可见,在理解词的引申义时,紧紧抓住字词本义去理解,能够更加准确理解文言文字句。又如“休”字,其本义是人靠在树下,指休息,如“南有乔木,不可休息”(《诗经·周南·汉广》),“风雨暴至,休于树下”(《史记·秦始皇本纪》)。因为人在休息,就停止劳作,所以引申为停止,如“妇无公事,休其蚕织”(《诗经·大雅·瞻卬》)。休停,停止,一般又多为短暂性的,正因为是短暂性的,故有“休整”之义,休整是为了更好地投入工作,如“故且养兵休卒,蓄锐待敌”(岳飞《五岳祠盟记》)。由表停止之义引申出“禁止、劝阻”,又引为“不要”之义,如“劝君休叹恨”(杜甫《戏赠友》)。由“休息”之义,引申出美善之义,这是因为人在得到休息,体力与精神都会得到恢复,这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所以又可引申为美善,如“德之休明”(《左传·宣公三年》)。再由美善,又引申为喜庆,成语“休戚相关”中的“休”就是用此义。
通过对“休”的本义与引申义罗列分析,可以看出,词的引申,有的属于一级引申,即从词的本义直接引申过来,有的则是二级或三级引申,即由引申义继续引申出来。在引导学生学习文言文时,可以让学生对词的意义进行梳理,做成词谱。这样,就能全面掌握词的意义,也可做到以少驭多。如“休”的词谱可如下:
再如“息”字:
《说文·心部》:“息,喘也。从心,从自,自亦声。”“自”本义为鼻子,古人认为呼息与心肺有关,故从心。所以“息”的本义就是喘气、呼吸、叹息,如“将军毋失时,时间不容息”(《史记·张耳陈余列传》),现在我们劳作累了,也会说“让我喘口气”。由“喘气”之义引申为“休息”,如“今有人于此,负粟息于路侧,欲起而不能”(《墨子·贵义》)。休息,就是停止劳作,故引申出“休止、停止”之义,如“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周易·乾卦》),“辩言伟服,战攻不息”(《战国策·秦一》),“风息斜阳尽,游人曲落间”(司空曙《九日洛东亭》),还有成语“息事宁人”,这些都是休止、停止之义。由“休止”又引申出“灭”的含义,火烧了一段时间,休止了,即指火灭了,如“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庄子·逍遥游》),甚至也表示抽象的思想熄灭,如“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烛,思相离也”(《礼记·曾子问》),“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孟子·滕文公下》)。
根据生活常识,火熄灭后,灰烬中依然保存火种,而且在古代生火很困难,古人常常把明火熄灭,保留火种,待要生火时,将易燃的干草等置于其上,可易生火,由此而引生出“生长、繁殖”之义,如“禹乃以息土填洪水,以为名山”(《淮南子·地形训》),“有国之君不息牛羊,错质之臣不息鸡豚”(《荀子·大略》)。由“繁殖”又引申出“子女”之义,如“老臣贱息舒祺,最少,不肖”(《战国策·赵策四》)。由“增长”引申出“利息”之义,如“无二分之息可乎”(唐·王安石《答曾公立书》)。
对“息”字的意义作了这样的分析,就容易理解“息”在具体文言句子中的含义,当学生掌握了这样的词谱,也能够更好地阅读文言文。“息”的意义,基本上都是由其本义引申出来,但有的引申义距离本义较远,是经过了二级引申、三级引申甚至更多引申才得到的,建议学生在学习积累字词,制作词谱时,借助《古汉语常用字字典》(商务印书馆出版)即可。长期做这样的梳理,到了一定量之后,学生理解文言文就能够驾轻就熟。
首先,针对文言文的语法现象,比如词类活用、倒装现象,我们可以利用现代汉语的语言现象来增强理解与记忆。比如词类活用,它非常繁杂,但这并不是文言文才有的语言现象,现代汉语也常有,只是我们熟悉语境,意懂即可,不会深究,如“轰动了全校、开阔了眼界”等,这些短语中都存在活用现象,但我们并没有关注,因此到了古文中,就感觉很难理解,如“项伯杀人,臣活之”,“活”就是使某人存活,是使动,这不是和现代汉语意思相同吗?一些倒装现象,在现代文中也是常见的,如主谓倒装句:“真美呀,这山水!”这句话强调“美”,故倒装。而有的倒装则是语言习惯导致的,特别在方言中,“菜一盘,饭一碗”,这是定语后置句,应该是“一盘菜,一碗饭”,在古文中也常见数量词作定语后置现象。当然,有些倒装是文言文特有的语言规则,比如宾语前置句,在否定句中,代词作宾语要前置,如“忌不自信”(《邹忌讽齐王纳谏》),邹忌不相信自己,自己作宾语,提前了,成为宾语前置句。在疑问句中,疑问代词作宾语要前置,如“大王来何操”(《史记·项羽本纪》),大王来的时候拿了什么?将“操”的宾语“何”提前了。
其次,关注现代汉语词语的构成。其实很多语素都是文言词,而且文言词的构词能力非常强大。常作一些这样的词类梳理,是语言学习时的一种趣事,平时就可引导学生来做这样的事情。如“视”与“看”,“视”是文言词,而“看”则为现代词。如下列词:
视:视力、视野、视差、视神经、视网膜、视听、视唱、视感、视角、近视、平视、透视、俯视、电视、视频
看:看望、察看、看护、看管、看书、看电影、看病
“看”读作“kān”时,是古文词;读“kàn”时,是现代词。而“视”虽作为文言词,在现代汉语中,很多新词依然用它作为构词要素,保留了文言词的意义与用法。
其次,要关注成语。成语是保留文言词语意思最完整的语言。如“冲”字,“通俗冲三十三所,皆作坞壁,设鸣鼓”(《后汉书·西羌传》),“今令汝接应街亭,当阳平关冲要道路,总守汉中咽喉”(《失街亭》),这两句中的“冲”均为要塞之地,如果不清楚,可以联想到成语“首当其冲”,表示处于首先受到攻击或压力的地位。再如“刊”字,现在是刊发之义,但其本义是砍削,《说文·刀部》:“刊,剟也。从刀,干声。”如“随山刊木”(《尚书·益稷》)。在成语“不刊之论”中,“刊”就是刊改之义。再如“文不加点”的“点”,指涂改,如“衡因为赋,笔不停缀,文不加点”(祢衡《鹦鹉赋·序》)。在学习文言字词时,注意迁移,这是学习的重要方法。
第三,关注一些文言小说的语言现象。文言小说大多是文言与白话交杂在一起的,虽然是古人写的小说,但现在去阅读,基本没有语言障碍,因为我们会忽略其间交杂着的很多并不影响理解文意的文言词。如果我们有意识去关注它们,渐渐养成一种语言阅读习惯,培养一种文言语感,对阅读文言文大有裨益。如《三国演义》开篇: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推其致乱之由,殆始于桓、灵二帝。桓帝禁锢善类,崇信宦官。及桓帝崩,灵帝即位,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共相辅佐。时有宦官曹节等弄权,窦武、陈蕃谋诛之,机事不密,反为所害,中涓自此愈横。[1]
这段话不难懂,与白话语言特点相似,但这段中却有很多的文言词,如“及、斩、一统、中兴、传至、遂、推、致、由、崩、诛、自此、为所害”等,有的是单音节词,文言色彩很浓;有的则是文言词组,而现在已经习惯将其看成一个词,如“一统、中兴、传至”等。学习文言文并不能与现代汉语割裂,语言是具有继承性的。带着这样的观念学习文言文,就会在心理上战胜畏惧,也就容易接受文言文。关于这一点,梁实秋在《语言·文字·文学》中也曾指出:“总而言之,中国文字并没有死,时时老化,时时革新。但是基本上字形、字义、语法、文法,都没有改变多少。晚近的白话文学运动是划时代的大事,在文学发展史上是顺理成章的向前一大步迈进,这是无人可以否认的。但是白话文学仍是通过文字才得以表现,文学作品无法越过文字媒介而直接和语言接触。现代的白话文实际上是较浅近的文言文,较合逻辑的浅近文言文。”[2]
总之,高中生学习文言文,要正确理解词义,关注词义的历史演变,掌握词义的来龙去脉,而且,要善于联系现代汉语,进行联想理解,建立自己的文言词语库,从而提高自己的文言文学习能力。
注释:
[1](明)罗贯中:《三国演义》,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第1页。
[2]梁实秋:《梁实秋散文》,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89年,第2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