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学术语境下的书法学学科构建探索

2023-01-09 08:19李颖
大学书法 2022年6期
关键词:学界升格法学

⊙ 李颖

据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关于设置“交叉学科”门类、“集成电路科学与工程”和“国家安全学”一级学科的通知》(2020年12月30日),为深入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对研究生教育工作的重要指示精神,根据党和国家事业发展需要,“交叉学科”门类得以批准设立。截至2020年6月,完成交叉学科备案的160所高校中共计549个交叉学科,根据教育部发布的《学位授予单位(不含军队单位)自主设置二级学科和交叉学科名单》,济南大学、西南大学等设立“书法”相关的“交叉学科”,分别涉及哲学、心理学、中国语言文学、社会学、工商管理、中国史等一级学科;中国人民大学、华中师范大学、四川大学、首都师范大学等则以“国学”“中华文化国际传播”“中国文化经典教育”等交叉学科之名,兼及了语言学、中国史、新闻传播学等学科内涵。

2021年12月,在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发布的《博士、硕士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专业目录(征求意见稿)》中,“书法”之名以“美术与书法”一级学科之身份,列于“艺术学”范畴之下,至此,学界认为“书法学”一级学科在一定意义上得以初构。

可以说,相关交叉学科的设立与书法学科的名称转换,彰显出新时代下我国传承、发展优秀传统文化的学科建设需求,基于此背景的“书法学”学科发展构建路径去向何方?此间仍存相当的探讨空间。

一、多重缺失:书法学学科构建的既在困境

“书法学”一级学科构建议题一经提出便获得学界的关注,在陈振濂先生等试图寻找当下时代艺术之可行方案的“问题意识”[1]号召下,加之2018年由中国书协与郑州大学主办的“第二届全国高等书法教育(郑州)论坛”对书法学科建设的集中探索,一度以来,学界关于书法学学科构建的探讨进行得轰轰烈烈,也形成诸多不乏价值的意见;然系统性观之,该议题无论应有关注与相关研究仍存在不同层面的漏洞,日渐热烈的探讨背后实则暴露出书法学学科构建议题上的多重“缺失”。

这些缺失一方面表现为议题的关注度仍显较低,另一方面则体现为有限的关注中所存在的学科建设探讨共性问题与书法学科研究个性问题。以下即对此困境的“失察”“失焦”“失语”三方面进行观察。

(一)失察:书法学科建设的整体关注度尚低

在集中讨论该议题的“第二届全国高等书法教育(郑州)论坛”举办之前,以中国知网网络数据库搜索情况为依据,学界明确探究“书法学一级学科构建”之文仅1篇,谈及“书法学科建设”的文章仅20余篇,与艺术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等一级学科建设的相关探讨差以数倍甚至数10倍;在公布于2018年7月、召开于2018年11月的“第二届全国高等书法教育(郑州)论坛”所遴选的41篇文章中,约半数聚焦于书法学科建设话题展开针对性探究;此后,更有学者进行持续探讨。

由此,尽管学界就书法一级学科建设之议已打开新的局面,也吸引到来自各类高校、研究部门乃至文博机构的有识之士,但对比于其他学科在建设阶段的探讨仍然不足。同时值得注意的是,反观多个学科围绕一级学科建设的探讨,其从反思、构想、建设乃至建成的各个阶段都不乏持续不断的关注与探讨,故,就该议题的所获关注而言,在相关研讨仍待展开的同时,借力讨论掀起的热潮,学科构建理应在更高的关注度中持续推进。

(二)失焦:学科建设探讨的共性问题

以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所制一级学科申报表为据观察,“学科简介与学科方向”“师资队伍”“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培养环境与条件”是主管部门考察的五大主要板块。

而在各个学科关于一级学科建设的已有探讨中,即出现了密切关注甚至深陷学科建设申请表的板块设置的偏向,高度聚焦于其中的“课程与教学”“招生与学位授予”“支撑学科”等细部问题以及教学团队建设、科研项目取得等考量标准的问题——如中医学一级学科的探讨曾以“学科发展规划”“学术梯队建设”“科学研究”“教学与人才培养”等方面进行延展——各学科研究成果斐然,然细究则发现其已脱离学科建设议题之本身。

应当讲,一级学科申报表所设置的五大板块及其细部考察方面,从整体到局部地建立了考量一级学科建设情况的若干观察点,对一个学科的提升之必要性与可能性提供了衡量依据;然而,问题解决所赖必要性与可能性与问题本身仍属两个相异的范畴,笼统视之、混为一谈势必出现研究“失焦”——而当下就学科建设所进行的研究,即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此种混淆,仅考量相关延展性问题而非学科建设的整体观察点,使书法学科建设真正的讨论焦点失于明确。

(三)失语:二级学科背景下书法学科建设探讨的个性问题

书法作为艺术门类中不可忽略的一大领域,其学科定位始终模糊。从1997年至2011年,虽艺术学的所属层级发生巨变,然书法学却在其中憾然失语;尽管一段时间以来,其作为“特设学科”隶属于一级学科美术学,以130405T的代码出现,但是在整体学科架构中的地位仍不乏尴尬。反观业界学者们基于书法学展开的探讨,其所暴露的若干问题确实值得我们关注。

其一,强调重要性者多,针对学科本身展开的分析较少。

在强调书法艺术为中国传统文化之重要部分的同时,学者们普遍看到了需将书法提至一个独立学科的高度进行探讨的重要意义(吴启亚,1991;宋学勤,2017;黄修珠,2020),谈及了书法学科升级的广阔空间(宋廷位,2018),并站在传统文化的视角对书法学科的特质进行了分析,强调其“显学”之地位(吕文明,2015)。然而,对于学科本身(如书法学科的核心问题、研究方法,如何提升书法学科层级等)所展开的探讨却少之又少,仅个别几例跳出窠臼,然应声寥寥。

此外,学界更存在部分自视甚高抑或偏激之观,正如学者祝帅所指:“书法领域内专业工作者对于书法的定位和位置的判断,常常和国家的管理层、教育层,以及其他非书法专业人士的判断之间有鲜明的落差。”[2]故业内定位极高,无论“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之断,抑或流行一时的“符号说”“现象说”及“主体说”等,皆誉之甚隆;然在学科规范制定者眼中,多将书法学科归于一个分支型学科,而非自成体系的独立学科。

其二,谈及具体实施策略者多,关乎顶层设计的探讨较少。

通观当前学界就“书法学”展开的相关探讨,关注书法学设置后具体工作的实施者甚重,诸如毕业生去向、学科基础理论(辛尘,1992;宋学勤,2017)、学科理论与实践板块设置(徐智本,2016)等问题被一一抛出。诚然,既往的艰辛探索确实为我们思考书法学学科建设问题奠定了基础、打开了思路,但反观上述问题的考虑层级,其偏重于“物化”性地看待书法艺术本身与书法学科,重结果、重影响式的分析与界定也确然自设障碍,将我们对书法学学科建设的思考与顶层设计层级的考量渐推渐远。

其三,孤立视之者众、以联系眼光看待学科建设者少。

此外,书法学界的研究多从书法艺术本身出发进行考虑,虽时有探及学科交叉之例,然就整体而言,仍处于被动融合的状态。但是,也正如少数学者的前瞻,“艺术与各学科之间的紧密关系决定了艺术学不能孤立存在”[3],作为要进行学科“升格”的书法学,更应摒弃以往孤立、被动式的学科发展模式,从整体出发、以联系的眼光考量,深入掘进书法学一级学科建设的认知层次。

综上所观,已有的处于二级学科背景之下书法学科建设的探讨暴露出研究主体针对性、顶层设计及整体构建意识等方面的欠缺,几大问题的存在致使书法学一级学科建设探讨在当前学科建设的热潮中频现“失语”症状。

二、经验借鉴:多学科构建经验与反思

(一)多学科建设过程经验耙梳

除了对基于讨论焦点、共性问题的关注,对学界业已形成的其他学科建设经验与反思的耙梳,是我们进入书法学一级学科建设思考时的一把有利钥匙。我们不妨以国内较为典型的文科领域一级学科之构建为主要参照,对书法学一级学科建设之路进行侧面观察。

考察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成立较早,发展至今学科范围、内涵等皆较完备的一级学科,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以下简称“马理论一级学科”)当属典例。其由设立于1997年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思想政治教育”二级学科变化而来,于2005年根据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所发布的学位〔2005〕64号通知,被增为马理论一级学科,归属于法学门类,并在之后的完善中,形成目前所下设的6个二级学科。学者顾海良在该学科设立之初即以“科学理解、系统把握、整体建设”的思路对马理论一级学科发展道路上的学科内涵、主要研究问题以及学科整体性等进行思考、提出警示。(顾海良,2006)此外,综合对多个一级学科建设的研究案例的参考,我们发现:

首先,在对学科内涵的看待上,学者胡德坤曾以“大、特、深、广、宽”五字在世界史已成一级学科的情况下为其建设研究方向指明道路,邢莉就艺术的文化研究进行探讨,皆关注于学术研究的深度、广度与宽度等问题(胡德坤,2011;邢莉,2012);在教育学一级学科建设的探讨中,关于学科内涵的理解引发系列探讨,相关学者曾就如何有效、深入地理解教育学学科内涵展开争议(田友谊、盛茜等,2012)。应当说,一级学科建设中偏向于学术研究内涵注入的几个考量点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在学科建设初期,内涵注入较少的问题实际上客观地出现于多个学科。

其次,在对建设工期的观察上,在有如中国史、旅游管理、中医学、艺术学等一级学科的建设探讨领域,相关学者也看到了学科研究务必与时俱进,“不断推陈出新”,“在广度与深度上也不断拓展”[4],道出学科建设是一项长期工程。(王昊,2011;张昊旻、万志强等,2014;刘道广,2010)

再次,在对建设原则的认识上,学者顾海良于马理论一级学科初建时即以警醒之态明确提出“学科建设必须遵循整体性原则”[5],其所提“科学、系统、整体”三大要点,为一级学科建设原则提出了高屋建瓴的方向指引。

总体而言,参考其他历经多方探讨且业已建成的文科领域一级学科之构建过程,内涵注入较少、建设时间较长、建设整体性不足三大问题较客观地存在于其中;反观同处其中、且需在理论探索阶段进一步明确的书法学学科建设议题,其构成过程中的既在客观困难是我们务必明晰之要。

(二)艺术学“升格”之经验观察

截至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发布《博士、硕士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专业目录(征求意见稿)》之前,书法学属于艺术学门类、美术学类一级学科下设的二级学科,既要讨论“美术与书法”一级学科的“升格”问题,我们须将视角向过往回溯,观察艺术学“升格”前后的学科建设衡量之核心要义,借此给予书法学在当前学科背景下的发展现状及探讨问题以冷静审视。

“艺术学”独立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西方美学体系,其于20世纪20年代被引入,至1990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颁布《授予博士、硕士学位和培养研究生的学科、专业目录》时,始被确立为文学学科门类下与中国语言文学等并列的一级学科;1997年学科目录修订时,首次在其下增设同名二级学科;后经长期论证,在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印发于2011年3月8日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中,被正式升格为学科门类,下设艺术学理论、美术学等5个一级学科。在艺术学的“升格”前后,学界相关探讨始终不绝。

第一,在其“升格”之前的探讨中——学者南鸿雁、于圣维于2006年即以“艺术学的学科定位和研究方法两个问题更有意义”[6],冷静分析尚处学科构建初阶时部分仅关注于“学科建设、基本理论和学科发展”等问题上的论断之纰缪,明确指出“研究对象”与“研究范围”归为“学科定位”一环,“研究方法”与“学理基础”则纳入方法论研究。学者刘慧旻、姜丽萍于2008年就作为二级学科的艺术学之研究对象作出针对性分析,明确指出伴随着社会的发展,事物的“内涵”与“外延”必然相应变化,以此前学科划分只体现当时境况,而艺术学“应当根据本身的研究范围和方向来确定研究对象,并且不断进行调整以适应学科交叉等因素的影响”[7];同时,其亦列举了诸如艺术原理、艺术思想、艺术分类、文献解读及交叉融合所产生的新分支等“研究对象”之要点,对其论点加以说明。

第二,在“升格”之后的研究中——一方面,学界对于艺术学“核心议题”的研讨仍投以极大的关注:学者翁再红、李健即直指“核心概念的有效建构”之重要意义[8];学者王谦亦在研究中表明,艺术学之“主攻方向”应在于借助该学科所能习得的实际问题及其“将会给我们什么样的区别于其他学科的独特价值”[9]。另一方面,对其研究的深度、高度、广度亦纳入学界目光,学者曹顺庆即曾以“远没有文学理论体系完善”之语表示,“目前艺术学学科领域最大的问题,就是艺术学理论的框架问题”[10]。

尽管探究对象随时间变化出现了转变,艺术学学科“升格”亦有赖于多方面力量的促成,然推动这一变化的学界探讨始终保持了较为清醒而深入的认知——应当说,纵贯艺术学一级学科构建的探讨中,其“核心议题”与“研究方法”始终是两大研究重点;整体观之,对于该一级学科的顶层设计(“框架问题”)始终占据着学科构建始末的制高点。

上述观察之外,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已有少数学者敏锐地洞悉了目前书法学科升格中的关键问题,譬如祝帅“书法学科的文化困境就在于此:它有自己的对象和领域,却并没有自己的核心知识和研究方法”[11]的判断与向净卿“一门学科应该有特殊的研究对象、有特定的科学方法,而且这些方法是这门学科独有的”[12]的观点,皆指出成就一个学科之所以为“学科”,一些必须要素的具备无可争议。然憾于呼应者寡,相关研究仍有待细部探讨。

总体观之,对比于艺术学、马理论等学科“升格”时的研究,当下书法学界的学科升格探讨,无论构想层级与实施层级均有一段路要走,尚需假以时日,在今后“美术与书法”一级学科的范畴中得以逐步提升、完善。

三、现代语境:实证主义的影响

追溯现代学术语境之肇端,我们的目光需追至20世纪之初,恰如学者白宪娟所言:“中国现代学术的建立与20世纪早期思想潮流有着密切的关系。”其于《思想潮流与现代学术的建立》一文中对影响现代学术建立的重要思潮进行了条分缕析的解读,从进化论思潮、疑古思潮、科学民主思潮及个人主义思潮等入手,明确指出这些借助实证性研究手段、对研究问题进行逐层解构的学界思想潮流“对推翻传统经学研究范式,确立理性、怀疑、独立、创新的学术观念,扩大研究范围,突破研究禁域,养成重实证、重逻辑、多学科综合研究的学术方法以及自由民主的学术氛围起到重要作用”[13]。

正如学者杨晶、卓立等所看到的,“真正影响了中国实证史学的,乃是19、20世纪之交盛行于西方的‘实证史学’思想”[14],其“本质上是英美经验主义传统的思想,具有强烈的科学主义倾向,要求将人文研究社会科学化”[15];而恰恰由于近代中国学术研究以“科学主义思潮”为导向,推崇“客观主义”,故对实证史学、实证主义乃至实证性研究方法的尊崇在此时推向高潮。观察民国时期在“西学东渐”影响下的国人治学方式,即可看到这一背景的清晰烙印。

著名考古学家李济曾于清华大学“蹭听”心理学课程,其于1918年赴美国克拉克大学留学并“跳级”式地取得学士文凭;然正如其子李光谟先生所回忆的,他的“成绩虽然不错,但他感到这门学问所用的方法还不够他想象的那种科学标准”[16],而李济所看待的“科学标准”,在他后来经过对社会学的归纳与研究,并最终将个人兴趣转移到人类学中有着明显的体现。这其中,李济对社会学研究方法的看待极有见地,在一篇名为《僵化》的手稿中,他对社会制度从产生到僵化的过程及背后原因进行分析,评述“许多空谈改良的人只有言谈而害怕乃至抵触实践”[17]。此外,其后工作于史语所的董作宾,其对殷商甲骨的考证手段亦吸收此间实证之法,首次以区别于既往钻研故旧的文献考据的“田野调查”方法,亲自参与甲骨发掘,以实践中得来的真实数据对数以万计的骨片进行断代研究。

可以说,民国初年,一大批怀抱“师夷长技”热情的先进爱国人士,其所吸收西学之重要一环即在实证性研究方法,而对实证手段的兴趣与学习恰恰成就了李济、董作宾等日后的研究。

同时,中国近代美学体系及其中形形色色的概念皆属“舶来品”,学者鄂霞即曾从“现代学术意义的视角”,将中国美学范畴体系的确立、其话语模式的转型与学科新范式乃至美学学科的现代转型等现象的探究追溯至近代“西学东渐”的时代大潮之下,明确指出“中国近代学者通过翻译的途径引进西方美学理论,从术语、范畴的译介到学科体系的构建,逐步完善了美学学科的理论系统”[18]。

实证主义思潮兴起于19世纪30年代,以法国哲学家孔德(Auguste Comte)《实证哲学教程》的出版为标志,其反对“形而上学”,看重“事实经验”,崇尚“基于经过经验检验的实证理性或科学理性”[19]。发展至20世纪,正如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及普遍性社会思潮所出现的“学术范式转换”,尽管其于不同学科呈现出各色差异,然大体相近的“价值取向”却为我们的观察提供了依据,田野调查的研究方法正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占据着主体地位;尽管学界有关后现代思潮的探究将“由社会科学向人文学科转向的趋势”提至一定高度,在田野调查法之外加以“阐释、内省、沉思”等文化反思,然而实证精神始终在人文研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20]

学者刘道广在看待艺术学领域的研究方法时,曾引入“现代学术研究”这一全新语境进行阐发:“‘传统学术研究’和‘现代学术研究’的根本区别之一,就是‘现代学术研究’的基础是实证,是在对研究对象的调查中开始的。”[21]由此反观书法学一级学科的构建,一方面,如前所述,书法学科自设立、发展以来,始终欠缺真正独属本学科的核心问题与研究方法,纵然学界惯以假借“归纳法”“演绎法”“历史文献法”等语词为“学术研究方法”,但或属科学研究之共性法则,或属借鉴相近学科之方法,独具书法学科个性化的研究方法却几近于零;另一方面,进入现代学术研究的语境之中,作为基础性方法的实证理应吸纳入建成一级学科后“美术与书法”领域的关键话题,并随着具体内容研究的不断充实与提升,与时俱进地拓展独属于该学科的个性化面目。

四、学科建设:一个理念的“升格”

基于前述,书法学学科建设议题既是学科本身所属层次的“升格”之探,亦是一次学界所应秉持理念的“升格”之观。

首先,从学界探讨所存问题出发观之:一方面,各个学科在学科建设探讨进程中的共性问题(即因过度关注一级学科申报表之框架,反将真正的讨论焦点与必要性、可能性等衡量因素混为一谈,使相关研究在一定程度上脱离了学科建设议题本身)亦出现在书法学科建设研究之中;另一面,基于书法学自身的诸多认知,在学科建设这一话题上主要呈现于对其意义的强调、对具体实施策略的探讨与对学科认知的相对孤立性。应当讲,无论学科建设探讨中的共有问题,还是书法学探讨的个性化问题,在建设一级学科的征程上,均应伴随着与日俱增的关注得以重视和解决。

其次,正如法国史学家兼文学评论家丹纳在《艺术哲学》中所力倡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性质面貌都取决于种族、环境、时代因素”,故研究自然界气候之外,同样“应该研究精神上的气候,以便了解某种艺术的出现”[22];而在其所处各自环境的作用下,精神文明的产物呈现出迥然相异的特征。

进入现代学术语境,包括了对学术本身的认知与解读、研究形式、研究方法等学术话题均产生了变化;相应地,我们在现代学术语境之下对一级学科建设的审视理应尊重学术环境施加于之的作用。与此同时,区别于传统学术研究,现代学术研究的最根本特征正在于其实证基础,反观书法学科,独属于本学科的研究方法乃至核心议题却始终缺位;而伴随着现代学术语境的日渐深化,作为学术基础的实证方法理应吸纳入当下“美术与书法”一级学科建设的话题,并随具体研究的不断充实与提升进行与时俱进的拓展。

故而,学术研究大环境的变化促使学科建设理念发生转变,我们的观察与研究既应从认知层级不断修正以往出现偏差的认知,亦应紧跟时代步伐,全面考虑现代学术研究环境的作用力,在具体方法论层面深入掘进。

再次,“学科建设”之“升格”从何着手?我们认为,摒弃“不问前路”式的“闷头大干”,转而关注具备针对性的书法一级学科建设探索应是重中之重。从前述问题分析、经验借鉴及语境变化三个板块来看,“美术与书法”一级学科建设这一议题应关注两个层级的内涵——构想层级与实施层级。

就构想层级而言:参考马理论、艺术学等一级学科的构建过程,其对于学科构建的整体性与系统性的建设与认知令人深省,而整体意识淡薄、顶层设计欠缺在一级学科建设的探讨中确然成为造成学科“失语”现象的最大要因,故高瞻远瞩、高屋建瓴地为书法学科构建整体发展设计应是此层级下不可忽视的任务。

就实施层级而言:第一,就综合学科建设讨论点“失焦”的已存问题与艺术学一级学科建设的指导性经验来看,学科建设话题下两大研究重点应在于一个学科所具独立、独有的核心议题与研究方法,非此不能言书法学科的真正“个性化”;第二,当学术研究走入现代学术语境,其传承自20世纪初期的研究范式、特征仍占据学界相当的地位,并随着时间推移呈现出的新的样貌,这一大环境的影响对书法学科独有研究方法的找寻、探讨及界定十分清晰,遵循其发展变迁规律是当下书法一级学科建设中的重要一环;第三,学界前人的经验亦提醒我们,学科建设必然是一项长期性工程,其从构想到实施的过程需要长期培育并在建设广度、深度上不断拓展,不可一蹴而就。

综上,当前对书法学科建设的探讨,不应仅仅停留在“提升一级,皆大欢喜”,而应伴随学科“升格”的恒久努力,逐渐探究出书法学科的核心议题与研究方法,使整体学界研究达到认知层次的“升格”。如此,我们今天的努力方不致错付!

注释:

[1]陈振濂.书法艺术及其学科建设[N].人民日报,2018—9—23.

[2][11]祝帅.书法遗迹与当代文化生态[J].美术观察,2012(6):30.

[3][7]刘慧旻,姜丽萍.从学科角度看二级学科艺术学[J].艺术百家,2008(7):44.

[4]刘道广.关于当前艺术学学科设置的三个思考[J].艺术百家,2010(3):61.

[5]顾海良.科学理解 系统把握 整体建设——关于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建设的思考[J].思想理论教育,2006(6):4.

[6]南鸿雁,于圣维.艺术学的学科定位及研究方法[J].杭州师范学院学报:医学版,2006(6):386.

[8]翁再红,李健.论建构艺术学理论核心概念的影响因素[J].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129.

[9]王谦.艺术学理论一级学科的主攻方向——以艺术学理论专业研究生教育中的两个问题为切入点[J].巢湖学院学报,2012(5):137.

[10]曹顺庆.艺术学学科理论建构与艺术本质新论[J].贵州社会科学,2014(7):33.

[12]向净卿.结合“国学”的书学学科的“新展开”:从文字书写、文本文献到美学思想[G]//中国书法家协会.全国第二届高等书法教育论坛论文集.郑州:河南美术出版社,2018:155.

[13]白宪娟.思想潮流与现代学术的建立[J].哈尔滨学院学报,2015(3):27.

[14][15]杨晶,卓立.近代西方史学三种客观主义观念辨异[J].历史教学问题,2018(6):87,89.

[16][17]李光谟.从清华园到史语所[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25,27.

[18]鄂霞.中国近代美学范畴体系的生成与现代学术精神的确立[J].文艺争鸣,2018(4):107.

[19][20]何明.学术范式的转换与艺术人类学的学科建构[J].学术月刊,2006(12):21,23.

[21]刘道广.艺术学:莫后退——论艺术学研究的学科构架[J].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1):74.

[22]丹纳.傅雷,译.艺术哲学(上)[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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