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警察亚文化对我国警察队伍建设的影响

张海燕

（广东警官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230）

人类学家克莱德•克鲁克洪（Clyde Kluckhohn）认为“一种文化，指的是某个人类群体独特的生活方式，他们整套的生存式样”。[1]根据这个定义，警察文化，应当是指警察这一特殊社会职业群体独特的生存生活方式，它们一经形成，就对警察队伍建设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具体到我国当前的警察文化，它既包括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同向而行的警察主流文化，也包括因主流文化无法完全保障和满足警察日常工作和生活需要而滋生出的警察亚文化。目前我国正处在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警察队伍建设面临各种各样的挑战，警察工作积极性不高、消极懈怠、暴力执法等现象时有发生。出现这些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警察亚文化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

一、警察亚文化的概念与特征

（一）警察亚文化的概念

亚文化（subculture）又称集体文化或副文化，指与主流文化相对应的那些非主流的、局部的文化现象。在《社会学：世界的窗口》一书中，美国社会学家伦德（Lund）和沃姆（Werm）将亚文化定义为：当一个存在于主流社会之中的群体具有了一些不同于主流社会的形式，如语言、规范和习惯时，我们称其为亚文化。

警察作为一个社会群体，既有自己的主流文化，也有反映职业习性的亚文化。警察亚文化由职业限定并与警察职能相适应，与主流文化既有联系又有分离[2]，这对警察队伍产生了较大影响。

“警察亚文化”的概念最早由美国学者威廉•韦斯特利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在他的《暴力与警察》一书中，他认为警察中存在一种亚文化，其特点是封闭、撒谎、滥用武力、敌意、强调保密和暴力等。[3]加拿大、英国、澳大利亚等国的研究者发现世界各地的警察群体，具有类似的职业文化价值观，体现出相似的警察亚文化。在我国，建国以来相当长时间对警察文化的研究局限于以政治、制度和纪律为导向的主流文化，警察亚文化的研究在20世纪末开始起步。我国研究者普遍认为，警察亚文化是警察文化整体中的一个分支，附属于主流文化，与主流文化的部分价值与观念相通，但又体现出警察日常工作与生活的独特价值与观念。我们把这种既不同于警察主流文化又与之相关联的非主流的、局部的次属文化称为警察亚文化。

（二）警察亚文化的特征

对警察亚文化特征的研究较为著名的有英国学者罗伯特•罗伊，他在《警察政治学》中概括了八种警察亚文化的重要特征[4]：

1.使命和承诺。把警察视为保卫社会的安全防线，高大而神圣，并把工作当成生命的方式，而不是单纯谋生的职业。

2.玩世不恭的态度和悲观的世界观。部分警察把打击犯罪当作一场仪式化的游戏，并以此作为缓解内心紧张、焦虑的手段，用“玩世不恭”的心态对待工作，另有部分警察悲观的认为自己是拯救这个社会的唯一希望。

3.猜疑。多疑是东西方警察普通存在的职业病。警察因工作的需要，不断的寻找潜在的危险，调查犯罪嫌疑人的违法证据，有着比普通人严重的多的猜疑之心。

4.社会孤立和内部团结。警察在执法中是威严的、公正无私的，公众对警察有距离感、甚至有敌意，警察会为社会所孤立，但在警察队伍内部则表现出团结一致。共同的价值追求、工作性质、职业压力以及在加班加点中长时间的相处等主客观因素的影响，享有共同的组织环境、在私生活中团结互相。但这种团结是不完整的，整个世界被分为“自己人”和“外人”，使得警察实际上离社会公众更遥远。

5.保守的立场。严格的组织纪律、警务化管理、明晰的等级结构和旨在维护社会秩序的工作职责，影响到警察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使警察亚文化反对政治生活和道德的重大变化，支持保守者的立场。

6.大男子主义倾向。“流血不流泪”通常是影视作品中警察展示出的“硬汉”形象，这种刻板印象被内化为警方世界的价值追求，这种价值追求普遍存在对坚韧、阳刚、武力的崇尚和对温情对服务的抵触，并在警察内部滋生出酗酒、纵欲和高的离婚率，成为警察腐化与违法乱纪的温床。

7.与社会底层的矛盾与冲突。警察因为工作的性质和职责，与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存在结构性的矛盾和冲突。

8.脚踏实地的务实工作作风。根据最新有关警察个性的心理研究，警察大多存在经验式的认知结构，高度务实，严谨而又保守，从这个角度看待他们的工作方式，不喜欢思考创新、实验和研究。一个典型的例子是警察喜欢以正常的方式行事，以最简单的范畴思考，同时尽可能避免创新和分裂。

以上是罗伯特•罗伊•内尔从对前期警察亚文化最重要研究的综合和批判性回顾中得出的一些警察亚文化特征，我国在上世纪末开始有一些学者对警察亚文化的特征进行总结和提炼。例如，皮艺军认为，中国警察群体在语言、称谓、家庭关系、生活方式、饮酒和使用武力的冲动等方面都具有警察亚文化特征。余宁对警察亚文化的异态现象进行了研究，认为警察群体存在反向团结亚文化、尚“武”特权亚文化和封闭与自我调适亚文化下的三种异态现象。[5]

由此可见，中西方研究普遍认为，警察职业社会化是警察亚文化产生的基础。警察的经历和本身的工作性质使得他们团结起来，如加入警界就意味着必须随时与同伴站在一起，反对外部势力；必须保持坚韧的、阳刚的外部特性；必须对职业忠诚，以及遵从严格的警察制度、纪律、警察机构等级体系下的非正式的职业信念和价值观。警察亚文化是警察群体在工作中所暗示和表达出的对其职业的定位和态度，其所处的地位是被主流文化所压抑、掩盖和修正的。

二、我国的警察亚文化现象

主流文化所反映的核心价值观所要求的政治、纪律、法治和道德不能完全涵盖个人生活和集体生活的所有文化需求，亚文化现象就会出现。皮艺军、余宁等学者的研究表明，中国警察群体中存在亚文化现象，这是我们必须正视的客观存在。今天我国警察亚文化现象突出地表现在：

(一)英雄主义情怀

警察队伍中的许多人都是怀着英雄主义的梦想选择警察这一职业。警察大多身处一线，工作具有危险性、突发性、暴力性和高度分散、情况复杂等特点，这样的工作尤其能够凸显警察的个人能力和英雄本色。因此，在这个以男性为主体的职业群体中，歌颂英雄，崇尚武力、勇气，赞美强者，鄙视弱者，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勇敢与强大展示出来，把内心的弱小、恐惧紧紧包裹，以英雄为荣，以懦夫为耻。

（二）兄弟相称的团队精神

以兄弟相称，透出一种血浓于水的亲切感情，一种侠肝义胆的豪爽气概。警察的每一次上岗值勤都包含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战友之间必须彼此信赖、相互配合，在一个以生命相托、外界不太理解的职业中，“兄弟”间的情感油然而生。

（三）经验主义的认知模式

经验主义（Empir-icism）原本是一个认识论概念，这种观点认为，我们的一切知识都是来自于有限的感觉经验，并以此作为我们遭遇世界时的主要应对策略。基于人类认知的惯性，这种被动经验模型被认为是处理不熟悉事物时自然而然的依赖。警察之所以迷恋经验，是因为这些经验往往是在与对手的生命较量中获取的，在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迹。同时经验是节约鉴别与判断成本的捷径，警察在面对新的案情、环境时，在时间、资源等条件的硬性约束下，遵循自己或前辈成功的经验是符合经济学原则的。

（四）玩世不恭、怀疑和自我封闭的防御机制

玩世不恭是部分警察应对职业的一种态度，他们因接触过多社会阴暗面而对现世失望与无奈，选择了消极对待工作。而猜疑则是警察在长期与形形色色犯罪分子作斗争过程中形成的一种职业习惯。一个烟盒掉在地上，普通人可能会熟视无睹，而警察就会琢磨“这会不会有作案线索呢？”“不要过分相信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逢人只说三分话”等被相当部分警察奉为信条。考虑到警察工作的真正危险性，可控的、不太明显的怀疑是健康合理的，这种猜疑的工作习性使得警察常常因各种可能的主观推测而对他人产生不信任感，也使得警察倾向于采取自我封闭的心理防御机制来应对外部世界、挫折和压力。

（五）以抽烟与喝酒作为最常用的缓解压力方式

应对压力本有许多方式，在警队中，喝酒抽烟的方式最为常见,警队曾把酒作为沟通联络感情、释放巨大工作压力的最好媒介和朋友，不能融入到酒文化中的警察，很可能会被孤立被边缘化。但在今天,随着队伍的年青化、健康观念的普及、可选择方式的多样化等,原有的抽烟喝酒的方式也在悄然的发生着改变。

我国警察亚文化的诸种表现，表达了警察群体的部分价值与精神追求。有些体现对警察的职业情感；有些是为维护自身和群体利益而形成的特殊沟通方式；有些是习惯性思维倾向和行为模式；有些是为了适应特殊职业环境而形成的防御机制和压力应对方式。这些现象所体现出的价值观也各不相同甚至相互冲突，呈现出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文化形态，它们共同对警察队伍建设产生积极或消极的影响。

三、警察亚文化的影响探析

警察亚文化具有主流文化不可替代的功能，政治、制度和法律所构建的警察主流文化，并不能保障和满足警察在执行职能过程中的全部文化需要和精神需求，势必会在警察队伍内部产生适应警察工作和生活方式的亚文化。这种亚文化具有渗透性和弥漫性，一经形成，会对警察个体和职业群体都造成不同程度的浸染，通过价值观、思维方式、生活方式、压力应对方式及行为评价等对警察队伍建设产生影响。

（一）合于主流文化的警察亚文化对警察队伍建设的积极影响

1.警察亚文化有利于增强队伍的归属感和凝聚力。警察亚文化通过满足职业认同和归属的需要增强队伍的归属感和凝聚力。例如，罗伯特•雷纳（Robert Reina）认为警察有种职业神圣感，把职业视为一种生活方式和信仰，而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这种通过扶植弱小，伸张正义体现自己生命价值的警察英雄主义亚文化，符合我们的道德标准，符合警察主流文化的价值观。我国《人民警察法》第四条规定，“人民警察必须以宪法和法律为活动准则，忠于职守，清正廉洁，纪律严明，服从命令，严格执法”，这充分说明在警察的主流文化中，忠诚与奉献是警察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涵。而当警察持有这种信念时，他的认同与归属需要便得到了满足，会对组织产生强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使警察队伍的凝聚力大大增强。

2.警察亚文化有助于提升警察队伍的整体士气和战斗力。警察英雄主义亚文化通过帮助警察寻找到职业的意义感、价值感和荣誉感，提升队伍士气和战斗力。人往往会追求有意义的工作和生活，意义感会使人激发出蓬勃的生机、积极向上的动力，缺乏意义感则会使人沮丧、士气低落。警察英雄主义亚文化可能使警察群体从中建构属于自已的意义世界，建立积极向上的对待工作的态度。当内在的意义感与外在的荣誉赋予相一致时，警察便会产生由衷的意义感、价值感、荣誉感和积极地向上的动力。

3.警察亚文化有利于提高警察队伍的适应性和稳定性。警察以兄弟相称的团队亚文化通过帮助警察个体建立社会支持系统来增强队伍的稳定性。警察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随时可能会遇到各种突发事件，这个过程充满了危险，因此同伴间的信任与支持是做好工作、保障生命安全的前提，是一个警察必备的修养与素质。同时，团结协作是人民警察职业道德建设的八大规范之一，警察之间以“兄弟”相称的团队亚文化与主流文化是基本一致的。“兄弟”情谊会大大增强警察面对职业环境的安全感和掌控感，如警察可以通过向“兄弟”倾诉来缓解焦虑、恐惧等负性情绪，保持心理上的平衡与坚忍。在社会转型期，经常会面临群众的不理解，甚至“仇警”的情况，而来自内部的“兄弟”般的理解和支持，为警察提供了稳定的内部支持系统，有利于提高警察社会适应能力，也有利于增强警察队伍的稳定和协作。

4.警察亚文化的存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警察的压力

现代社会，工作和生活节奏加快、竞争加剧，人们的精神压力加大，警察更是每天都在从事着高对抗、高危险、高应激的工作，所遭遇的重大问题或重大变化比一般人要多得多，承受的职业压力也比社会其他职业群体大得多。警察的主流文化并不能保证和满足警察在履行职能过程中的所有文化和精神需求，即使警察下班后的休息时间，也难以缓解工作的紧张和纪律的约束。为了缓解压力，警察最常用的减压方式是喝酒，皮艺军认为，警察嗜酒者比例高，是中外警察亚文化共同的特色。酒，在人类文化的历史长河中，它已不仅仅是一种客观的物质存在，还是一种文化象征，即酒神精神的象征。中国酒神精神的本质是追求绝对自由、忘却生死利禄及荣辱。在中国，酒神精神起源于道家哲学，而狄奥尼索斯是西方酒神精神的象征。德国哲学家尼采的哲学升华了酒神精神。尼采认为酒神精神是一种情感宣泄，是一种摒弃传统束缚、回归本原状态的生活体验。在警察的交往中，酒是一把打开话闸的钥匙，酒是硬汉们的血性和面子。有时，酒意味着忠诚；有时，酒意味着威信；有时，酒意味着胆识；对成功者来说，酒是表达得意的体面载体；对失意者来说，酒是暂时忘却郁闷的无奈选择。酒文化是警察展示自己的个人英雄主义本色、排解内心的孤独与烦忧，舒缓巨大的心理压力的载体。

但是，警察亚文化对队伍建设的积极影响是有限的，超过一定限度，积极功能也会转变为消极功能。

（二）与主流文化相背离、甚至相对抗的警察亚文化对警察队伍建设的消极影响

1.英雄主义情结易导致过度使用武力，成为规范公正执法的障碍。入警者最初大多抱着除暴安良、匡扶正义的英雄主义情结步入警队，受到警察英雄主义亚文化的潜在影响，部分警察甚至崇尚武力，在工作过度使用武力。暴力手段是警察打击犯罪、维护社会秩序所必须的，但是，有些警察把暴力当作解决问题的首选手段。如在侦查办案中，默认暴力手段是打击犯罪的最为简单直接、行之有效的手段，对犯罪嫌疑人实施刑讯逼供，甚至导致冤假错案的产生。所以英雄主义情结超过一定限度会导致过度使用武力，从而引发严重的违法违纪后果，成为规范公正执法的障碍。

2.过度职业认同会影响警民关系、降低警察队伍的公信力。警察在以兄弟相称的团队亚文化影响下容易出现对职业的过度认同。斯科尔尼克强调，社会孤立与内部团结是警察的重要特点，从1829年罗伯特•比尔建立伦敦大都市警察局起，警察被人为地树立为铁面无私的权威化身。警察承担着预防、制止和侦查违法犯罪的职责，会形成无情、敌意、封闭等特征。但是警察同时承担着服务性职责，尤其是我国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要求警察将更多的防治工作置于社区和群众之中。警察形象开始由“战士”向“公仆”转变，公众的安全感和满意度成为衡量指标，如果还停留在与警察主流文化服务人民等价值观相背离的亚文化中，把冷漠、敌意带到服务性的工作中，势必遭遇指责和抵制，造成警民关系紧张，影响和谐警民关系的建设，并且，警察过度职业认同还会因维护本集体的利益而忽视、否定和抗拒公众利益。这种战友情谊会发展成为对执法过失的包庇和容忍、集体沉默、对内外审查和批评的集体防御机制[6]，更为严重的是团体腐败现象的发生，大大降低了警察队伍的公信力。

3.警察经验主义亚文化会影响到警察队伍建设和警务改革的进程。改革和创新是当今时代的主流，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确立了创新社会治理、全面推进平安中国建设的重大战略，积极做好公安机关警务改革创新，无疑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项重要课题。但警察在工作中更多的强调经验，研究表明，警察大多存在经验式的认知模式。警察的经验形成于无数次与对手的生命较量中，并且一经形成便被强化成为一种文化——警察经验主义亚文化。在这种文化中，往往想要把新生事物和未知状况套进自己已知的条条框框中，缺乏创新精神。所以长期以来，警察队伍内部重视实际工作，忽视理论研究，排斥改革创新。如果警察不能改变经验式的认知结构，调整好心态以适应这样一种变革，就会因打击新型犯罪手段滞后而给社会带来系列问题，也会影响警察队伍建设的进程。

4.警察玩世不恭、猜疑和自我封闭的防御亚文化影响警察执法效果和队伍形象。警察队伍中存在玩世不恭、猜疑和封闭的防御亚文化。警察玩世不恭的职业态度与提倡忠诚为民的主流文化价值观相背离。他们每日工作得过且过，总认为干多错多，不干不错。一方面不论干什么工作都提不起劲，丧失了工作的热情，工作效率下降，工作失误增多；另一方面，看到别人立功受奖升职，心理不平衡，自尊受挫，自我否定，把负性情绪带到工作中，进而影响到警察的权威和执法效果。另外，警察猜疑、封闭的防御亚文化会对公众产生疏离和不信任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警察的日常执法、管理服务，会引起群众对警察的不满，警民关系紧张，进而影响警察执法效果和整体队伍形象。

5.警察亚文化中不恰当的压力应对方式对队伍建设产生消极影响。饮酒给警察队伍管理带来更多的是消极影响。过量饮酒会影响人管理自己的情志，并严重影响人的记忆力、注意力、判断力和情绪反应。酗酒会导致口齿不清、视力模糊、失去平衡等后果。饮酒过量后血液循环加快、兴奋冲动，很多事故和悲剧与酗酒有关，警队出现的酒驾、酒后执法问题都给队伍管理带来许多负面的消极的影响。

所以，尽管警察亚文化是警察文化的补充文化、辅助文化，但是它却是警察群体共同的心理状态和心理倾向，具有很强的生存和影响能力，而且这种影响持久而深刻，对警察队伍建设的影响不容忽视。

四、引导与改造我国警察亚文化

亚文化比主流文化更具亲和力，其影响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文化的影响和接受不仅是认知参与的过程，也是情感干预的过程，甚至情感的好恶亲疏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认知接受、回避和排斥的程度。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警察亚文化是警察队伍建设的粘合剂。但我们深知,警察亚文化中尤其是一些与主流文化相背离、甚至相对抗的部分既不利于警察个体的身心健康,也不利于警察队伍的建设，因此，对于警察亚文化的存在，我们不能视而不见，更不能肆意打压，全盘否定，而要积极引导和改造。随着全媒体时代的到来，原有的亚文化的一部分给警察带来了困扰，作为警察个体而言，他们内心深处也渴望着变革，希望组织层面对警察亚文化进行梳理、分类，积极主动的引导、改造，使之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所以，引导与改造察亚文化是我国警察队伍建设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警队酒文化的变迁，为引导和改造警察亚文化提供了成功范式

酒文化在我国警察队伍中曾经非常繁荣。近年来，全国各地公安机关为应对复杂严峻的社会治理形势，进一步严明纪律，提高队伍战斗力，陆续颁布并执行一系列禁酒令，使警察嗜酒成为违法违纪的高成本、高风险行为。在组织强势干预之下，绝大多数警察都能按照组织要求，工作时间不喝酒，警队酒文化逐步走向衰退和没落。现在新入职的青年民警对酒文化的认同度已经很低，警队酒文化的变迁，为引导和改造警察亚文化提供了成功范式。

但是，我们也客观地看到，警队酒文化原是警察缓解职业压力的一种手段和方式，如果不从深层次解决问题，还会有其他不恰当的压力应对方式产生。因此，引导帮助民警建立科学、健康、安全、有效的压力应对方式，是我们当下必须积极开展的重要工作。

（二）在警察主流文化核心价值理念下，引导和改造警察亚文化

文化的改造，需要通过全面系统结构性的改变来实现。警察亚文化源于警察职业的独特性，若只试图干预警察亚文化某一方面的消极影响，无法改变警察的职业习惯。已有研究表明，警察亚文化是具体、动态的，用单一、静态的方式对待警察亚文化，收效只是暂时的，需要考虑使用全面、系统的方式引导和改造警察亚文化。

亚文化是与主流文化相联结的，我们必须以主流文化的核心价值理念为指导，改造警察亚文化。例如，对于警察的英雄主义亚文化中的只能认强、不敢示弱，可以通过文化的引导，帮助警察个体充分认识自己、接纳自己、包容自己，选择合适的方式与时空间合理释放自己。对于警察的猜疑心理，可以通过组织的引导，帮助警察全面分析这种职业特征形成的原因、它对工作生活的影响等等，学会自我觉察，一旦它对警察个体产生负面影响时，能够运用一些基本的方法去解决。通过开展心理健康服务活动，建立心理健康保健机制，增强警察的心理弹性，以健康积极乐观的心态对待工作生活。衡量我们引导和变革警察亚文化有效与否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其是否实现了警察身心的和谐，促进了队伍的健康发展。

（三）以警务改革创新突破经验主义亚文化，促进警察队伍建设

警察经验主义亚文化排斥警务改革创新，但警务改革创新又是因当前我国警察队伍面临的各种问题挑战而产生的。警察经验主义亚文化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和约束力，可以影响警察队伍的价值观和行为准则；但同时任何警务化改革都会对警察产生影响和约束力。当两种影响和约束的力量不在同一渠道甚至对立时，亚文化会抵消改革的效果，使改革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但我国目前新型违法犯罪活动呈现科技化、智能化、信息化的特点，而警察打击新型犯罪的手段相对滞后，过往的经验越来越不足以应付当前纷繁复杂的社会治安形势，建设一支高素质的警察队伍，主动适应经济社会发展，无疑是队伍建设的一项重要课题，以警务改革创新突破警察经验主义亚文化，促进警察队伍的健康发展势在必行。

亚文化是多变的、流动的，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具有不同的亚文化，警察亚文化也是随着环境和警察职业的发展而不断变化的，我们必须准确把握警察职责任务和执法环境的发展变化，与时俱进地改进和加强警察队伍建设，切实提高队伍的整体素质和战斗力，引导和建立与警察主流文化核心理念和价值追求相一致的警察亚文化，塑造警察的良好形象，推进警察队伍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