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志华
(呼伦贝尔学院 内蒙古 海拉尔 021008)
文化是城市发展的灵魂,新中国成立70年来,呼伦贝尔经济提质、产业升级,民族团结、民生改善,各项事业发展取得了历史性跨越,[1]呼伦贝尔城市文化是实现跨越发展的强劲动力,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与城市文化的重要作用相比,城市文化内涵的凝练略显粗放,2002 年,呼伦贝尔市第一次党代会明确提出建设民族文化大市的战略部署,[2]掀开文化内涵凝练的大幕;到2015年,“把民族文化大市建设与旅游业发展有机结合”成为凝练的主要路径;2016年后凝练出现新的关键词,原有关键词不在单独表述,客观上反映了经济社会发展对城市文化内涵凝练的综合性、深刻性的诉求,为回应这一诉求,避免陷入其他城市出现的“千城一面”文化特色危机。[3]研究提升路径至关重要。
2002年,呼伦贝尔盟撤盟设市,呼伦贝尔市现辖海拉尔区等2个区、满洲里市等5个市、阿荣旗等7个旗。呼伦贝尔城市主要是指这14个旗市区人民政府所在的城市(镇)以及在城市文化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具有重要意义的特色城镇、乡。①呼伦贝尔城市在发展过程中表现出共性与个性共存的状貌。共性方面:首先,主要城市的发展历程具有近似性,如海拉尔,1734年清朝在海拉尔河左岸建成呼伦贝尔城(又称海拉尔城),海拉尔从城市出现至今共经历了清朝时期的初创、民国时期的孕育、沦陷时期的停滞和新中国建立以来快速发展的四个阶段。满洲里、牙克石、扎兰屯等城市的发展进程与海拉尔大体一致;其次,同一发展阶段中的重大历史事件对主要城市的影响具有近似性,清初沙俄的东侵和1689年《尼布楚条约》、1727年《布连斯奇界约》的签订,使呼伦贝尔地区成为当时“防俄越境”的北疆边防重镇,因为清政府“移兵实边镇戍”[4]的政策,初创时期的呼伦贝尔城市无不具有明显的军事色彩。呼伦贝尔城市的个性是指城市形成过程中历史演进、民族文化、民俗风情、自然资源、区位优势、城市功能和主要产业支撑等方面的可识别特征,这些可识别特征与城市文化资源要素一体两面。呼伦贝尔城市的共性和个性之间彼此关联,形成一定的互嵌关系,城市发展的共性和个性在推动城市前行的同时,也为文化的塑形积淀了关键资源和要素。
呼伦贝尔文化要素丰富多样,学者孟松林聚焦资源优势和民族特色,将文化要素分成生态文化、蒙古族文化、民族文化、旅游文化、异域风情文化五个相互联系的板块,[5]为认识呼伦贝尔有哪些富有魅力的文化要素提供了支架,以其为基础,不难看出,呼伦贝尔文化要素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以绿色自然资源为依托的生态文化,包括自然资源品牌和崇尚人、自然、社会和谐共生的文化理念两个层面。呼伦贝尔拥有大兴安岭森林、呼伦贝尔大草原、呼伦湖、莫日格勒河等众多独具特色的自然资源品牌,构建起“春赏兴安杜鹃,夏游辽阔草原,秋观茫茫林海,冬看万里雪原”[6]的和谐生态,同时为城市注入天人合一、和谐共生的文化基因。呼伦贝尔成为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扎兰屯获批国家生态市、牙克石市、根河市分别获评“国家森林康养基地”“全国森林康养基地试点建设市”以及依托“呼伦贝尔冰雪日”“冰雪那达慕”“冬季英雄会”“中国冷极马拉松”等品牌的冰雪文化活动都是根植这一基因的具体实践;二是民族、民俗特色文化。在呼伦贝尔生活着汉族、蒙古族、达斡尔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等 42 个民族,这里是成吉思汗故地,是“蒙古民族的武库和演兵场”,其服饰、民歌、宗教信仰、传说、民谣有着自己部落的特征,实景演出《天骄·成吉思汗》《蒙兀室韦—蒙古古乐》,大型纪录片《蒙古之源—呼伦贝尔历史遗迹考证》,蒙兀室韦·蒙古之源民族文化园,内蒙古蒙古族源博物馆建设和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的巴尔虎长调都是呼伦贝尔蒙古族文化相对特殊性的立体呈现;全国仅有的3个少数民族自治旗都在这里;鄂温克族服饰、桦树皮制作技艺,鄂伦春族狍皮制作技艺、民歌,达斡尔族乌钦、传统曲棍球竞技等多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入国家名录;达斡尔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民族聚居的巴彦托海、阿里河、尼尔基依托展现厚重的文化底蕴,展现出独具的城市个性。呼伦贝尔毗邻俄蒙,是全国唯一的中俄蒙三国交界地区,边境线长 1733.32 公里,拥有满洲里口岸、阿日哈沙特口岸、额布都格口岸等 8 个国家对外开放口岸,持续不断的对话交流、碰撞共生为这里带来异域文化的特色。“长期以来,全市各族人民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共同守卫边疆、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7]民族、民俗文化的这一特色在呼伦贝尔市着力打造的民族歌舞诗《天边》《五彩呼伦贝尔儿童合唱》《呼伦贝尔大雪原》等城市文化名片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三是历史文化。在二、三万年前,古人类扎赉诺尔人就在呼伦湖一带繁衍生息,创造了呼伦贝尔的史前文化。两千多年前,东胡、鲜卑、室韦、蒙古等十几个游牧部族在这里繁衍生息,创造了灿烂的狩猎文化和游牧文化,赢得了“游牧文明的发源地”“中国北方游牧民族成长的历史摇篮”的称誉,大型历史话剧《拓跋鲜卑》记录了灿烂历史文化的一页。
呼伦贝尔文化要素并不是以独立姿态出现,一定语境下,文化要素会以叠加、层累、交融创新等“组团”形式出场,融合了自然生态、民族民俗与历史要素于一炉的旅游文化即是显在的例证。由此,呼伦贝尔文化要素的复杂性可见一斑,这增加了内涵凝练的难度。
城市文化要素是历史形成的,具有客观性,一个城市往往拥有多个文化要素,事实上,并非任一文化要素都能够参与城市文化即城市主体精神价值的建构,即使参与其中,如何挖掘,怎样取舍,都是关乎这个城市能否恰当凝练文化内涵,树立城市个性的重大问题。从这个角度看,呼伦贝尔应解决以下问题。
浅层化是指城市文化内涵的挖掘深度不够,参与构建主体精神价值的要素是单一的,而不是交融的;是静止的,而不是发展创新的。它主要体现在内涵凝练拼盘化、关键要素理解简单化两个方面。一方面,内涵凝练拼盘化表现为城市文化内涵由若干要素组成拼盘,要素之间的关系松散,城市文化的主体价值随要素关系变动,致使城市个性游移不确定。以牙克石为例,牙克石是内蒙古大兴安岭政治、经济、文化、交通和医疗中心,拥有“岭上林都、北国药都、中国薯都、冰雪之都”“兴安脊梁、康养胜地、避暑旅游样本城市、县域金融生态指数百强县”等多张城市名片,每张名片基本对应一种主要的资源要素,要素的视角各个不同,看上去很多样,但是彼此之间的关系不明晰,仍然是一个个体,资源要素基本上直接被认定是城市文化本身,各要素的集约和整合还远未达到自觉的状态。内涵凝练的拼盘化容易遮蔽城市主体价值的呈现,城市市民面对拼盘中多个文化要素,常常难于取舍,出现不清楚自己城市的文化个性,无法形成更有效凝聚力的问题;另一方面,关键要素理解简单化表现为用单一视角审视参与城市主体精神构建的文化资源要素,要素包含的多重内蕴被单一视角遮蔽,其中,比较典型的是对民族文化的把握。毋庸置疑,民族文化是呼伦贝尔城市的核心资源要素。近年来,基于蒙古族源文化、达斡尔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民族文化打造的产业和品牌在文化与旅游深度融合上,在推动“全域旅游”的地方实践上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然而,民族文化是指域内特色突出的少数民族文化,还是指包含少数民族在内的域内各民族文化的总和,人们的认识并不完全相同。实践上,多数城市十分依赖通过展示少数民族的历史、民俗文化树立与其他城市的不同形象,彰显独特性。比如,在城市景观上,通过把域内少数民族的建筑文化符号化,凸显城市外观的独特风貌。作为民族地区的城市,这种做法无可厚非,但是,类似的并不鲜见的城市实践汇集,说明人们在把握民族文化的时候更关注民族文化是否能够吸引旅游者的目光,更关注城市以外人群的感受,这种单一的视角客观上带来以下问题:第一,人们习惯于从经济效益的角度解读少数民族文化,有助于获取效益的文化要素逐渐成为民族文化的表征,其他要素不容易得到保护和弘扬;第二,人们习惯于从不同的角度解读少数民族文化,忽视了少数民族文化是在与其他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过程中形成和发展的事实,忽视了呼伦贝尔的城市文化是域内各民族共同创造的多元、开放、共享、繁荣的文化。所以,如果只关注能够带来经济效益的文化要素,如果只把民族文化简单理解为少数民族文化,如果只关注文化要素的个性,视角都不免静止和片面,将不利于文化要素的深层次开掘和交融创新,不利于更广泛的群体主动参与城市文化的凝练。
城市文化“千城一面”的特色危机是城市发展的痼疾,呼伦贝尔城市文化的同质化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构建城市文化内涵的要素具有相似性。民族文化、自然资源、绿色生态等是表述呼伦贝尔城市文化时难以绕过的高频词;二是参与构建城市文化的要素往往呈现显性资源特征。所谓显性资源特征是指文化要素中能够实体化、产品化、物质化的资源被充分依赖。这一点,可以通过呼伦贝尔城市对待历史文化要素的态度看出。众所周知,清末民初,中东铁路的修筑对呼伦贝尔主要城市的发展产生深刻的影响,伴随铁路修建运营而涌入大量人口、新旧生产生活方式持续碰撞,拉动海拉尔、牙克石、扎兰屯、满洲里成为铁路西线重要的交通枢纽和新兴城镇。几个城市都有不同形式的历史遗存,如牙克石的兴安岭中东铁路遗址群、扎兰屯的中东铁路建筑群等,这些保留了众多历史记忆的建筑、街巷、景观因其异质的、可见的实体的魅力,吸引了大量旅游者的目光,历史遗存成为重要的旅游产品,而在旅游业已经成为呼伦贝尔支柱产业的今天,前述文化要素自然而然成为城市彰显自身独特内涵品质的支点。显性资源特征是一柄双刃剑,它为城市经济赋能的同时,也遮蔽了其他要素参与主体精神价值建构的活性,这在一定程度上固化了城市主体精神的建构和表达;三是在具体凝练实践中,把文化资源要素直接等同于文化本身的做法还比较突出,城市文化的深层次开掘不足,思路粗放。
如何在创新交融的语境中把握各个文化要素的关系,如何清晰凝练城市文化内涵并得到广泛认同是一项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工程,根据显露的困境提示,本文认为以下几个方面可以作为推进的路径:
城市文化不是文化要素的简单平列或叠加,它应该是文化要素有机融合后呈现出来的精神追求和价值导向,人们出于不同视角、不同认知对城市文化进行不同解说,如果势均力敌难以说服彼此,就会出现平列或叠加的拼盘局面,在众多城市文化凝练者中,享有管理和决策权威的城市政府无疑是最能打破这个拼盘的力量,这就要求,政府要主导城市文化内涵的凝练,当仁不让地发挥组织引领作用。这个方面,呼伦贝尔市政府不懈努力,先后提出建设民族文化大市[8]、民族文化名市、民族文化强市[9]的战略部署,对城市文化发展方向进行了科学的规划,进行总体掌控,明确的定位促进了城市文化要素的汇聚,通过突出特色资源优势,促进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举措取得了显著成就。但是,城市文化定位在助力城市发展的同时也存在两者目标混同不分彼此的问题,这客观上促成了经济发展就是文化建设的认识。与此同时,同类型其他城市近似的建设思路,使立足于自然、民族风情等显性特色资源的城市文化内涵凝练,越来越难以呈现与他者的比较优势,因此,挖掘城市文化内涵的丰富性,打通文化要素之间的壁垒,促进交融创新势在必行。
1.用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理念统合呼伦贝尔城市过去和现在的各个文化要素的内蕴,为城市文化定位植根铸魂。政府在发挥组织引领作用时,首要任务是理顺不同时期提出的重要理念之间的关系,为文化定位理出层次逻辑、为内涵凝练理出主题方向。呼伦贝尔文化资源要素多样,习近平总书记参加十三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内蒙古代表团审议时提出“要探索以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为导向的高质量发展新路子”[10],为理顺重要理念的逻辑关系指明了方向。事实上,呼伦贝尔市2016年以后的政府工作报告中,“生态”“绿色”成为高频词,到2021年,“生态优先、绿色发展,建设美丽富饶和谐安宁呼伦贝尔”的城市发展定位清晰确立,这个事实昭示着政府的理念逻辑转换已经完成,当下凝练的关键是深耕生态、绿色与各个文化要素的内在联系,明晰它们在城市文化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结合呼伦贝尔城市发展的实际发掘其丰富蕴涵。
2.深入开展呼伦贝尔文化研究并健全支撑机制。城市文化研究为提升城市文化内涵提供内容支撑,为创新提供新的支点和空间,对城市精神的形塑起到价值挖掘的作用。现有研究成果主要针对自然生态、民族风情、历史文化等领域,因此要打破壁垒,建构呼伦贝尔文化要素体系急需政府制定科学规划、完善政策保障,为了最大限度发挥学术研究对城市文化凝练的助力作用,政府要设立专项研究基金,开展丰富多样的研究活动,建立稳定的研究机制,推动研究成果的实际应用,加大对研究人才的培养和支持力度,激发研究主体的创造活力。可以说,支持保障机制的建立健全是城市文化内涵凝练的一条源头活水。
城市主体价值是城市文化的精神内核,是人们在生产生活中积淀和提炼的城市精神。[11]生产生活实践是城市精神的生成土壤,对其凝练至关重要。2021年,“把内蒙古建设成为我国北方重要生态安全屏障、祖国北疆安全稳定屏障,建设国家重要能源和战略资源基地、农畜产品生产基地,打造我国向北开放重要桥头堡的战略定位”[12]为生产生活实践注入新动能展现新面貌。区域战略定位的生动实践为培育呼伦贝尔城市主体价值提供了一个各族各界干部群众共同经历、共同享有、共同培育、共同创造的全新视角,以此为视角进行培育需要注意四个方面:一是包容多样,呼伦贝尔各族各界人民群众都是城市主体价值的凝练者,城市主体价值应该能够包容全体凝练者的精神追求,这是培育的根基;二是面向生活,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呼伦贝尔人沟通历史底蕴和时代脉搏的桥梁,无论是历史上从这里走出去的,还是不同时期走进来留下的人们,追求美好生活是他们共同的目标。培育城市主体价值就是在互嵌交融的现实生活中挖掘人们共同经历、共同享有、共同创造的精神要素,这是培育的基本途径;三是呼伦贝尔是多民族共同生活的民族地区,培育城市主体价值要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是培育的指导原则;四是面向全社会宣传城市文化,在宣传推广中助推城市主体价值的认知与认同,这是对培育成果的检验与提升。
城市文化和城市形象一体两面,城市形象是城市文化的展示和表达,城市文化是城市形象的内核与灵魂,两者具有同一性。树立并传播好城市形象,有利于城市文化内涵的挖掘与凝练。在具体做法上,首先,结合本地区国家战略和城市发展行动纲领的具体实践,凝练树立城市形象的文化要素。“十三五”期间,呼伦贝尔生态建设成效显著,连续举办两届中国国际生态竞争力峰会,荣获“最具生态竞争力城市”称号;呼伦贝尔中俄蒙合作先导区上升为国家战略。[13]基于以上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决定性成就,2021年9月,中国共产党呼伦贝尔市第五次代表大会提出“两区三地一家园”的奋斗目标,[14]为树立与传播城市形象确立了清晰的方向,同时,厘清“美丽富饶和谐安宁”[15]理论内涵和实践逻辑也成为促进城市形象的树立与传播的内在要求;其次,树立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呼伦贝尔文化符号是推动城市形象表达、城市文化建构的重要途径。[16]呼伦贝尔作为内蒙古一个历史进程相对复杂、民族文化和自然资源极其丰富的地区,具有发掘各民族共享文化符号的典型性。发掘并传播呼伦贝尔文化符号是加强本地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建设共有精神家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生动实践;再次,促进城市文化品牌的内涵式发展。呼伦贝尔经过近20年的城市文化建设,已经形成如五张文化名片、《呼伦贝尔—天人合一的地方》《呼伦贝尔故事》等优秀文化品牌,但是,总量不多、文化元素作为品牌内核的作用还有深植空间、传播途径少,影响力存在短板的矛盾还比较明显。城市文化品牌需要由粗放式向内涵式转变,要把强化文化内涵的发掘和文化品牌的规模化推广输出结合起来,同时做大文化品牌的产业容量,健全文化品牌的建设机制;最后,壮大城市文化新业态。数字化发展催生城市文化新业态,给城市形象的传播带来新的机遇。[17]例如,依托数字化建设步伐,策划呼伦贝尔城市形象新媒体表达等主题活动,借助更多样更亲民的当代表达,提升城市形象的网络美誉度和影响力,进而提升城市文化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