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连军 包晓玲
甘肃省肿瘤医院,甘肃 兰州 730050
早期胃癌(early gastric cancer,EGC)临床定义为肿瘤灶仅局限黏膜下层或者黏膜层,伴或不伴有淋巴结转移。针对未发生淋巴结转移EGC实施内镜切除术是目前临床上重要治疗手段,内镜治疗EGC术式具有微创、消化道结构保留完整、术后患者快速恢复的优点,然而内镜治疗只属于局部切除手术,如患者已发生淋巴结转移该治疗手段则不适用[1]。故对EGC的侵袭转移情况准确做出判断及预测是选择合适治疗方案的关键。影像学各项检查以及EGC内镜下形态学特征可为EGC侵袭转移情况提供重要诊断依据,但针对EGC形态学的相关检查仍然存在局限性,故寻找能够反映EGC的侵袭转移相关分子标志物临床意义重大[2]。众多分子信号通路如发生异常则可导致肿瘤细胞发生侵袭转移[3],目前发现的相关分子标志物如紧密连接蛋白、细胞黏附分子、基因组拷贝数变异、微卫星不稳定性、miRNA以及肿瘤干细胞表面标志物等。本文就EGC发生侵袭转移的分子标志物相关研究进展综述如下。
紧密连接蛋白(Claudin)是构成上皮细胞、血管内皮细胞紧密连接的一种重要成分,其是由Furuse M等[4]于1998年首次报道的一类跨膜蛋白,Claudin家族分子量为22~27kDa,在哺乳动物上皮细胞、血管内皮细胞中广泛存在,Claudin不仅直接参与细胞间的黏附,还间接参与细胞间信号传导。Claudin的异常表达能引发紧密连接功能失效而导致肿瘤细胞发生侵袭转移[5],不同Claudin分子能特异性表达于不同组织中,某些组织细胞还可能不表达,而在胃腺癌、胃正常黏膜中Claudin表达差异明显,其中肠上皮化生中主要表达Claudin-3、Claudin-4,而在胃正常黏膜中主要表达Claudin-18[6]。Satake S等[7]试验结果显示,胃癌病灶浸润组织中Claudin-3、4、18表达均下降者相对于三者表达阳性的预后显著变差,且组织学恶性度则更高。Okugawa T等[8]检测EGC患者(黏膜下浸润)Claudin的水平,发现Claudin-3、7水平在病灶黏膜下浸润组织内较黏膜内组织明显降低,而且Claudin-3与细胞增殖指数之间呈显著负相关性。Oshima T等[9]对分化型EGC者Claudin-18表达情况进行检测,发现Claudin-18表达水平明显低于正常胃黏膜、肠上皮化生组织及癌旁组织,约41.3%(31/75)黏膜下EGC者浸润组织Claudin-18水平下降,其表达水平下调与癌细胞增殖、浸润以及转移正相关,且与Ki-67负相关,提示EGC侵袭增殖能力的增强可能与Claudin-18水平下调有关[9]。Lu Y等[10]也有研究结果提示,EGC患者中约有51%癌组织中Claudin-18水平下降,而Claudin-18不表达的EGC患者生存率也明显低于表达者,Claudin-18表达下降可作为预后不良的独立危险因素。
钙黏附蛋白-E(E-cadherin)作为细胞黏附相关分子中一个重要成员,主要作用是参与细胞间黏附连接,其表达水平降低会使肿瘤细胞发生分离而获得转移侵袭的能力,其基因编码CDH1突变可致遗传性弥漫型胃癌[11],故在胃癌发生发展中E-cadherin发挥的作用极其关键。Lee KB等[12]对EGC患者(黏膜下浸润)做对比研究,发现E-cadherin在病灶黏膜下层组织内表达异常率较黏膜层显著升高,且黏膜下层E-cadherin的异常表达与淋巴结转移存在正相关性。Yoshii等[13]研究了28例EGC的E-cadherin、β-连环蛋白(β-catenin)的表达情况与淋巴结转移之间关联性,提示E-cadherin、β-catenin均膜性丢失与淋巴结转移密切相关,且与肠型EGC关联更密切。E-cadherin与β-catenin在正常的上皮细胞内呈细胞膜性表达,如二者表达方式发生改变,进入细胞质内表达可提示细胞的转移性与游离性开始增强。抗黏附素(dysadherin)作为调节E-cadherin的分子,其属于一类细胞膜糖蛋白,可经转录后调控而下调E-cadherin的表达水平,因此可能也与肿瘤细胞的侵袭转移存在相关性[14]。Mehralikhani A等[15]应用免疫组织化学法对318例黏膜下浸润EGC患者进行E-cadherin及dysadherin的检测,发现E-cadherin表达阴性而dysadherin表达阳性者较其他表达形式肿瘤细胞的侵袭性明显增强,与淋巴结转移、淋巴管浸润、更深更广黏膜下浸润均有明显关联性,同时发现在发生淋巴结转移的病灶内dysadherin表达率要比原发灶表达率更高,可见对EGC淋巴结转移dysadherin可能也参与其中。肝肠钙黏附蛋白(CDH17)属于一类钙黏蛋白家族成员,其仅表达于肝脏和肠道细胞的基底面,发挥维持细胞间黏附及细胞极性的作用。Fujiwara K等[16]对190例EGC患者CDH17表达情况进行检测,提示与CDH17阳性组比较CDH17阴性组胃癌根治术后3年患者的生存率明显下降(P<0.01),可见CDH17表达阴性使肿瘤细胞发生分离而使肿瘤细胞的侵袭性明显增强,也可作为EGC患者预后不良的危险因素。
基因组拷贝数变异(copy number varia tion,CNV)指基因序列中出现缺失、获得、扩增等,引发抑癌基因缺失以及原癌基因扩增,参与到肿瘤发展过程中[17]。Kuroda A等[18]比较黏膜下浸润的EGC 23例患者中黏膜层与黏膜下层CNV情况,结果未见二者数量存在明显差异;但进一步比较有无淋巴结转移EGC患者黏膜层与黏膜下层CNV情况,发现淋巴结转移组患者在黏膜下层分别获得11q13、14、22、32,同时发现有更多的17q21扩增,可见肿瘤亚群CNV相关变化导致淋巴结具有更高的转移潜力。Nakayama T等[19]采用DNA微阵列技术对EGC管状腺癌CNV情况进行分析,结果发现黏膜内EGC中MYC-/TP53+型占69.2%,即MYC缺失而TP53表达,而MYC+和/或TP53-型占30.8%,即MYC表达和/或TP53缺失;而在黏膜下侵犯EGC中MYC-/TP53+型占14.3%,而MYC+和/或TP53-型占85.7%。这提示黏膜内EGC管状腺癌CNV主要为MYC-/TP53+型,而进展期黏膜下侵犯则主要为MYC+和/或TP53-型,可见EGC管状腺癌发生进展与MYC+和/或TP53-型可能存在一定关联。故有学者又将EGC表达MYC-/TP53+型判定休眠型,而将MYC+和/或TP53-型判定侵袭型[20]。Javad B等[21]对EGC进行基因组杂交技术分析,组织分型为印戒细胞癌及低分化癌,提示印戒细胞癌中侵袭型发生率约46%、低分化癌中侵袭型发生率约77%,但两者均没有发现休眠型基因型;可见虽然印戒细胞癌、低分化癌均具有比较高的恶性度但低分化癌的预后会更差。MYC与TP53拷贝数变异能够对EGC侵袭性做出预测,应用基因组杂交技术分析可检测出使EGC预后更差的相关亚型,可应用于判断EGC的分子分型。
微卫星不稳定性(microsatellite instability,MSI)最早是在遗传性非家族息肉病结直肠癌中被发现,属肿瘤遗传学中一种不稳定性表现,该类疾病患者中约90%存在MSI,其由4种错配修复基因发生突变而导致丧失DNA错配修复功能,最后发生MSI[22]。微卫星体由2~6个核苷酸组成,其串联式DNA重复序列具有高度多态性呈稳定遗传性,遗传突变率极低。当某些癌细胞DNA进行复制时,微卫星体的位点上某些核苷酸缺失引发重复序列长度改变,这种复制错误导致重复单位长度改变即定义为MSI。随着分子生物学不断进步,MSI被认为是癌症发生过程的重要环节,不仅使正常突变速度增加,还可导致癌基因与抑癌基因出现突变[23]。Alexander JS等[24]对黏膜内EGC5个微卫星位点进行检测,发现继发多发型胃癌中MSI的阳性率为32.5%(13/40)明显大于单发型的10.5%(4/38),且与MSI阴性组比较,随访过程中MSI阳性组内单发型患者再次发生胃癌的比例明显升高。Sugimoto R等[25]对行内镜切除术110例EGC进行MSI检测,发现多位点的MSI(高频MSI)阳性患者异时性胃癌复发率明显大于MSI阴性患者,可见接受EGC内镜切除术患者MSI可以用作预测术后复发情况。
mi RNA是一类非编码的小RNA,是由18~25个核苷酸所组成,能和靶基因mRNA的碱基配对以阻碍mRNA翻译或降解mRNA,最终发挥沉默靶基因的作用。在肿瘤细胞中根据miRNA作用于不同靶基因,可发挥抑制肿瘤生长或促进肿瘤转移等不同的作用。有研究证实miRNA与EGC患者预后密切相关,作为标志物可用来判断患者预后;如在胃癌细胞内miR-10b、21、212的表达水平较高,或mi R-125a、146a的表达水平较低,预示着EGC患者有着较高的转移风险,而且预后不良[26]。Weidle VH等[27]研究提示,与未发生淋巴结转移EGC患者相比,淋巴结转移EGC患者的miRNA-135a表达下调率明显升高(75%vs.28%);另外Weidle等又检测了miRNA-135a靶基因ROCK1的表达情况,发现淋巴结转移ROCK1阳性表达率较无淋巴结转移亦显著增高(P<0.05)。可见EGC中miRNA-135a通过上调ROCK1表达而发挥促进淋巴结转移的作用。岳犇等[28]对EGC癌细胞系的实验结果提示,将SNU-668胃癌细胞(几乎不表达miRNA 135a)加入miRNA 135a类似物,发现上皮间充质转化、细胞生存、侵袭转移能力均明显下降,免疫印迹试验结果提示ROCK1蛋白水平亦明显下降;将YCC2细胞系(表达mi RNA135a)加入miRNA 135a抑制剂,发现上皮间充质转化、细胞生存、侵袭转移能力均明显提高,免疫印迹试验结果提示ROCK1蛋白水平亦明显提高。结论认为EGC细胞中mi RNA 135a可通过下调ROCK1蛋白的表达水平而发挥抑制淋巴结转移作用。
肿瘤干细胞作为一类肿瘤细胞亚群,具有多向分化的能力,并且能够自我更新[29]。国内张泽等[30]对人胃癌细胞系进行研究,结果提示CD44可能作为EGC患者肿瘤干细胞一类表面标志物。CD44属于单链分子,是由20个保守的外显子所构成,是一类细胞表面跨膜糖蛋白,CD44通过锚蛋白结合于骨架蛋白发挥作用,能加速创伤愈合、激活淋巴细胞并介导淋巴细胞归巢、参与细胞迁移,同时亦作用于肿瘤细胞的生长与转移。Fu DJ等[31]研究认为,CD44阳性与EGC患者预后不良相关因素包括TNM分期Ⅲ/Ⅳ期、淋巴结转移、远处转移等密切相关,同时与CD44阴性者比较总生存率及预后均明显降低。近年来文献报道,CD133可存在于正常的神经干细胞、内皮干细胞、造血干细胞、其他原始细胞中,CD133亦能大量表达于肿瘤组织细胞中。Howard R等[32]研究发现,EGC组织中CD133阳性率与肿瘤组织分化、分期、浸润程度、淋巴结转移数以及生存时间均呈负相关关系,进一步研究证实CD133阳性细胞越多则肿瘤干细胞就越多,肿瘤干细胞可以自我更新及多向分化而引发胃癌的复发与转移;可见CD133可能成为胃癌干细胞特异性的分子肿瘤标志物。Oct-4又称为DNA-结合蛋白,其有着转录起始多个位点,能够转录不同亚型的mRNA而翻译多种蛋白质。Oct-4与生殖细胞、胚胎干细胞的功能具有明显相关性,Oct-4低表达可促进胚胎干细胞分化,Oct-4高表达可维持细胞全能性。Li L等[33]研究发现,Oct-4表达与EGC的恶性程度、浸润程度、淋巴结转移、远处器官转移均有明显相关性,同时Oct-4在胃癌细胞表达程度明显高于正常组织与癌旁组织。
综上所述,临床上针对EGC侵袭转移相关分子标志物的研究不断深入,随着对已发现的紧密连接蛋白、细胞黏附分子、基因组拷贝数变异、微卫星不稳定性、miRNA以及肿瘤干细胞表面标志物等具体作用机制的探究,并不断寻找新的分子标志物,EGC的分子分型以及各亚型均有望进步明确,从而能使EGC患者得到最佳治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