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典
《庄子·养生主》开始部分写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人的生命是有限和短暂的,知识是无限的,如果想要在短暂的生涯实现知识的理想,这是很难的事情。关于有限与无限的探讨,庄子认为万事万物都有“道”,我们需要做的是顺应自然,“缘督以为经”,“保身”“全生”“养亲”“尽年”,这样我们才能够保全自身,游刃有余。庄子还在《庄子·养生主》用一系列的寓言故事表达自己的“养生之道”,深化了《老子》中的本体哲学,提出气化宇宙论,“建构了更为完整的宇宙生成理论,而这个气化宇宙论的理论框架,让道家养生学的本体理论更加完满”。[1](p21-33)“养生”不仅要修身,还要养心。修身,修的不只是物理的躯体之身,更要修的是“生生之意在其中氤氲充盈着的身体”。[2](p5-17)养心,即养生命的个体,涵养人的本性或者精神。庄子的养心思想在教育方面,体现的是一种“游心而上”的养生教育。《庄子·天下》中“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以濡弱谦下为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体现的是一种不争的养生之道,超越世俗,获得心灵的自由与解放,达到逍遥的精神境界,“养生”的根本是“养心”,因此,作为“养生之道”一部分的养生教育,其重中之重也在于“心”。
养生教育的出现与养生观念相关,而早在老庄之前,殷商的文献和历史文物中就记载一些养生观念,如“洗”就体现了当时人们的养生方式。后来,阴阳五行的学说的发展也充实了养生教育的内容,并随着周朝的天命观的流行,人们越来越重视教育的养生。老庄的道家养生观念的圆熟和定型,也促使养生教育的体系更加完备。在当时,除了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养生教育外,老庄的道家养生教育也是一个大流派。庄子的养生教育是一种“游心而上”的教育,核心是实现人的自由精神。从主观上说,“游心是个体精神世界的充实与自由”;从客观上说,“‘游心’则是《庄子》中经常提到的‘物化’和‘化’”。[3](p52)
《庄子》中认为人的生是由“神”统摄的,养心的关键在于养“神”,形体身躯的完备与否不影响人的“生”,一个形体身躯完备的人不懂得养神,他自然不会养心,而一个形体身躯残缺的人懂得养神,自然他深得养生之道。因此,《庄子》侧重超越物理的肉体之躯而实现“养神而游心”的养生教育。《庄子》中有部分寓言讲述了这么一类“形残而神全之人”,他们虽然没有完备的身躯和较好的容颜,但是他们的道德神志却高于常人,他们能够养神而游心,超越世俗,达到了心灵的自由解放,从而能够真正的成长。
“《庄子》内外杂篇中总共提到了十多个身形残缺者”,[4](p139)其中《庄子·德充符》里就写到了六个残缺者,兀者王骀、兀者申徒嘉、相貌丑恶的哀骀它等,这些人却成为《庄子·德充符》的主要角色。
鲁国有一个因受兀刑而断脚的人,这个人名叫王骀。王骀虽然被砍掉一只脚,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威望,有很多人慕名而来,他的学生的数量和孔子的弟子三千不相上下。王骀的教育方式非常独特。他不像其他传道者一样讲授知识,他也不讲述道理,但是跟他学习的人络绎不绝,他们都能够空虚而来,满载而归。“固有不言之教,无形而心成者邪?”难道真的有无声教育?学生真的能从此学到东西?王骀采取的正是“游心而上”的养生教育思想,实现的是一种“养心”的教育方法,他不说话就能教,有靠无形感化就能学的方法。王骀虽然有众多学生,但他不是通过教育的方式来影响众人,甚至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够吸引众人。他只是像受命于天的尧舜一样,自然而然地表现出自己的智慧、表现出自己内心的领悟,“缘督以为经”,顺其自然,顺从自己的内心,这样他就能够受万民敬仰。孔子说:王骀可是个圣人啊!我不如他,但还没有去请教,实在是不应该。连我孔丘都以他为师,更何况那些学问不如我的人呢!不光是我们鲁国,我觉得啊,全天下的人都应该拜他为师。《庄子》借孔子之口,讲述王骀的事迹,意在传达一种“养神而养心”的养生教育思想,形体的完备与否不影响人的完满,只要内心宁静,神思安定,经过潜心的修炼,能够得“道”。王骀还有一个独特之处,便是“生死一体”的养生教育理念。孔子说:人生最大的课题就是死与生,而王骀可以做到不因生死而改变,就算是天塌下来、地陷下去,他也不会随之堕落毁灭。他这个人,可以无待于外物,不受外界干扰,知道顺应事物变化的规律,牢牢把握“道”的本质。《庄子》对齐生死的问题的探讨,是一种超越世俗人生的终极思考方式。在《庄子》看来,人和万物一样,生死都是“化”,因此,在“气”的幻化过程中,不如看淡生死,不必纠结于外界的得失与生死,顺其自然,让身心得到舒展,这才是一种处世的智慧。
申徒嘉和郑子产一起求学于伯昏无人,郑子产因自己是执政大臣,看到申徒嘉双腿残疾,听讲时对他说:“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第二天,申徒嘉又和子产同席而坐,子产又对申徒嘉说:“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随后申徒嘉反驳他,他并不因自己的双腿残废而否定自我,相反,他欣然接受这一事实,不卑不亢,反倒是郑子产无法脱离世俗眼光,对待身体残缺之人报以轻视的态度。申徒嘉和子产一起求学于伯昏无人,伯昏无人对两人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一人是残缺者而鄙夷,因一人是执政者而重视,他的教育便是一种养生教育,注重精神的涵养,追求道德的圆满。申徒嘉追求“形骸之内”的学问,注重“养神而养心”。还有一类相貌丑陋之人却被人敬仰,恶人哀骀它是仲尼口中的“才全而德不形”之人。鲁哀公疑惑,为什么哀骀它相貌丑陋,身边却有不少人愿意追随于他?不分性别,男人不舍得离开他,女人也愿意嫁给他,甚至有女人为了能够留在他身边伺候他甘愿为妾。只要和哀骀它交流过,国事都可以信任地托付给他。当他离开所在之地,当地的百姓会伤心难过不已。哀骀它到底是什么人?仲尼听到鲁哀公的疑问,用小猪仔作类比,巧妙地解决了哀公的困惑。哀骀它虽其貌不扬,但他的内在精神世界之丰富,德行之高尚,使人们忽略了形骸的不足,人们都愿意和“才全”的人相处交往。
《庄子·刻意》中指出“纯素之道,唯神是守”,身体的残缺者拥有完满的德行,这种状态又让他们在这个宇宙中统一,因而弥补了形骸的不足。《庄子·达生》中描写了一个醉酒之人,从车上跌落,虽然身上受伤了,但不会死亡,因为他“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他的骨骼并没有异于他人,但是他的损失却比一般人跌落的轻,其中原因是他的精神完整。醉酒之人的精神处于高度集中状态,他完全忽视了外界,只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这醉酒之人在这个短时间内进入了庄子所说的外物和外天下的境界。醉酒之人“唯神是守”,对他而言,车上或者跌落,生存或者死亡,都不会影响他的心境,他因“神全”而不关注自我之外的东西,因此也就规避了很多外物的迫害。这也能很好体现庄子“游心”的养生教育,形骸的有无不影响人的精神完满,教育的关键在于“养心”,人的精神完满又能弥补形骸的不足,进入一个外物、外天下的境界。
《庄子》的“游心而上”养生教育还强调“夫欲免为形者,莫如弃世”,外在形体的残缺我们也很难恢复,但是形体的劳累程度我们还能通过“弃世”加以调整与改变。忘却世事,将注意力转到自身的精神世界,不必为了外界的得与失、名与誉而劳碌心智。古公亶父居住时,有外人入侵,他将自己的金银珠宝、猎犬宝马都敬献给狄人,但是狄人的野心在于土地,古公亶父便将土地也敬献给狄人,自己离开领地,他认为生命高于一切,外在都是点缀,百姓做他的臣民与做狄人的臣民无差别,他不可能为了保全土地而令百姓处于水深火热。因为古公亶父的这一举动,百姓纷纷跟随他离开,随后建立了一个新都城。《庄子》认为人不能因为富贵与贫穷而使我们的形体受累,这外在的财物名誉都是浮云,真正的养生之道是“养神而养心”,外在的事物比不上心灵世界的丰盈。
《庄子》的养生教育是一种“游心而上”的养心教育,其“核心是实现人的精神自由,同时也并不偏废在世俗社会中实现生命价值的方面”。[3](p50)《庄子》认为个体是自然的一部分,个体与自然的和谐合一,达到“天乐”,这是《庄子》养生教育的一个指向。何谓“天乐”?个体生活在自然中,获得个体的快乐,与此同时,个体与他人相处又获得了“人乐”。个体在自然和社会中自由自在的精神活动,这是“游”的养生之道。游心而上,个体摆脱自身肉体的局限,精神世界与万物同感,实现个体与自然的合一,主体精神不断延展,从而进入一个潇洒自由的快乐的境界。
《庄子》内篇中描写一个藐姑射山人,这是中国早期的神女形象。她居住在姑射山上,肌肤光滑又白皙,容颜娇美,像处女一样洁净美好,她只吸清风,喝露水,乘着飞龙在四海八荒翱翔。《庄子》用浪漫主义的手法刻画了一位绝对自由的人物形象,传达出至人无己的精神境地。为了进入一个自由自在的理想境界,需要做到“无待”“无己”,自己与外界融为一体,从而忘记外界的存在,实现精神的绝对自由。藐姑射山人就是这样的存在,她纯净、貌美、清高,不食人间烟火,只食露水,不受外界拘束,自由地乘风飞翔,在天地间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实现了人与自然的合一,做到了“修身”“养心”的养生之道。
《逍遥游》用恢诡谲怪的浪漫主义手法刻画了一个光照千秋的鲲鹏形象,鲲鹏庞大、凶猛,自由地翱翔在天际,无拘无束,与自然合一,成为后世文人反复吟诵的对象,被世人所喜爱。《逍遥游》开篇就讲述了鲲鹏扶摇直上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极致地表现出鲲鹏一往无前的壮阔。但鲲鹏在展翅飞翔过程中又不是完全无所凭借,它还没有进入庄子逍遥游的理想境界。鲲鹏翱翔天际时,必须借助风力,“风之积也不厚,则负大翼也无力”,此时鲲鹏依赖风,进行高飞,这是一种与自然合一的养生之道。《庄子》的养生教育侧重精神的涵养和心灵的解放,教育是一种“游心而上”的教育,“游”则是《逍遥游》中所指的“无所待而游无穷”,和自然化而为一,能够自由不受束缚地游于世间。鲲鹏虽然借助外力,但实则是一种对自由的追求,“风”成了它实现理想的工具,这也是一种与自然合一的状态,摆脱形体的束缚,进入“游”的状态。从某种程度上,庄子的个人遭际与鲲鹏也有些相似,他追求自由的理想境界,却又不得不借助外界。他身处动荡,生活清贫,常常因为物质贫困而陷入困境,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弃自己的理想和节操,并没有“为五斗米折腰”,相反,他冷漠孤傲,通过内心的放逐转嫁世俗的压力。“庄子的逍遥并不能完全等同于自由,自由是一种绝对美好的状态”,个体与自然的合一,人在自然中追逐内心的逍遥。
在主客关系中,“至人”无待而游无穷,庄子的“至人无己”思想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何谓“至”?《庄子》的杂篇中的《庚桑楚》里,庄子用南荣誅和老子的交流生动形象地展示了“至”的内涵,“至”是一种超越形式的最高境界,生死没有区别,“至”是整全的,是生命的根本。同时,“至”也是限度,“至人”是得道之人,他们的智慧和心境是圆融的,“至”是宇宙万物的最顶端的境界。至人只和天地精神交往,但是又不傲睨万物,保持独立自主的精神,不被万物限制,也不会被万物劳累。至人的形骸和内心,思想和行动都进入到一种与自然合一的境界。“无己”是庄子的一个重要思想,庄子在《逍遥游》中用鲲鹏、列子等神话引出了中心思想,“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至人无己”,就是人要摆脱主客观的限制,不停地加强自我的道德修养,这样才能达到“无己”,进入精神的最高境界,个体任自然而适自心,获得逍遥的精神状态,这是一种“游”的“养心”教育。
人的肉体在“气”的幻化过程中会发生变化,但是人的精神却不会改变,因此,《庄子》强调“天乐”,主张养生教育,人的养生需要和自然合一,这样才能悟得“道”,踏入人与“道”合一的世界,与自然融合,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天人合一”。《庄子·大宗师》有一则寓言故事能够很好地阐释这一主题,一个人为了自己的财物不丢失,他将船藏在深山中,将渔具藏在深水中,看似十分安全又保险的方法,但却有隐患。一个大力士的出现摧毁了他的美好计划,大力士没有单单地拿走船和渔具,他直接连同山谷和河泽一块儿打包带走。船和渔具藏在自然中,这虽然是合适的,但是是欠妥的。“顺应自然的圣人能够生活在包含万物的环境里并且与万物共存亡。”[3](p79)因此,《庄子》的养生教育强调人与自然的合一,顺应自然,只有这样才能体悟到“道”。
《庄子》“游心而上”的养生教育,在主观方面,表现的是一种精神的自由和逍遥状态,养神而养心,养心而养生。在客观方面,“游心”指的是“物化”和“化”,人善于利用“物”又不受限于“物”,做到“忘己”“适物”。如何不伤物、不役己,《庄子》中用丰富的寓言故事体现了“养生”的“生”的过程,展现了“物化”之境。
《庖丁解牛》是对庄子的养生之道和养生教育最好的现实注脚。庖丁的解牛富有节奏感和韵律感,“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5](p110)揭示出庖丁解牛蕴含的生命哲思。当文惠君问及技术的运用时,庖丁回答他已经超越技术,达到“道”了。随后一步一步细致地讲解自己的解牛之道。刚开始时,他见到的牛和常人一样,也是形体外观上的相似,三年之后,他对牛的全身结构摸透了,看到的就不再是完整的一头牛了,而是一块一块可以肢解的东西。再到今日今时,“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5](p110)庖丁不用感官去看,而是用精神活动来行事,他的个体生命和道在宇宙内统一相会。庖丁在讲述完自己解牛的三个阶段后,又进一步阐述解牛的义理,通过族庖、良庖与自己的对比,总结出自己能够“若新发于硎”的原因。为什么他的刀像刚从磨刀石上磨出来的一样,是因为“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5](p110)利用牛骨间的空隙,刀片的“无厚”对待“薄”,“无厚”消解了生命形态的前后厚薄之比,隐含着生命哲思和世间义理。庖丁解牛时,“通过体物之己而忘己之性,化己为物,从而在物我两忘的更高境界中达到物我合一”。[3](p53)因此,他在解牛时,忘却了自己是在肢解牛的部位,忘却了自己是在进行劳动,而是把解牛当做了一种美的体验,顺着牛的结构,顺其自然,享受这个放松的过程。《庖丁解牛》的故事体现了庄子“缘督以为经”的养生观念,“缘督”就是顺从自然的含意,不受外界束缚,不被外界影响,获得精神的绝对自由,具体到庖丁解牛这个现实事件,庖丁解牛不再停留在技术层面的娴熟和高超,而是已经上升到养生之道。《庄子》用“庖丁解牛”这个寓言故事阐述了“养生之道”的“物化”之境,与此同时,也讲述了养生教育需要做的努力:体物忘己、物我合一。
《庄子·达生》篇还有一个梓庆的寓言故事,梓庆的处世哲学也体现了养生之道。庖丁擅长解牛,梓庆擅长给木头做鐻,鐻做好,看到的人都“惊犹鬼神”,以为是鬼神斧工,鲁侯看了问他,“您是用什么技术把它做成这样的呢?”梓庆回答道,“我只是一个木匠,哪里有什么高妙的技术”,但是他进一步说,如果一定要论及技术的话,那他的确是有一点讲究和心得。梓庆在做鐻时,会有很强的仪式感,他会把做鐻看作一件神圣的事情。在做鐻的时候,他为了不损害自己的元气,会斋戒几天,令自己静心。斋戒三天后,内心对官爵奖赏便渐渐淡去;斋戒五天,对是非名誉没了概念;斋戒七天后,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肢体。这时,梓庆的心中没有了朝廷,也没有了形骸之外的功名利禄,做鐻时“忘己”“适物”。然后他就到树林,观察寻找最合适做鐻的树木,在脑中构想出鐻的形状,最后付诸实践,做成鐻。梓庆做鐻的鬼斧神工,可能是按照天然的规律去做,“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庖丁和梓庆的故事都体现了“养生”的“生”的过程和“游”的“物化”之境。
除了庖丁和梓庆,工倕也是一个论述“养生”教育的事例。《庄子·达生》中“工倕旋而盖规矩,指与物化而不以心稽,故其灵台一而不桎。忘足,履之适也;忘要,带之适也;知忘是非,心之适也;不内变,不外从,事会之适也;始乎适而未尝不适者,忘适之适也”。工倕是尧舜时期的一个工匠,他无论是做木工,还是做土木建筑,都能随手而画,技术像专业的画家一样高超,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也不需要提前构思,随心所欲,“而不以心稽”,精力的专注,没有妄想和妄念。鱼在水里不需要学就会游,鸟在天上不需要学就能飞,人在自己熟悉的环境才能得心应手,自由自在。工倕忘记脚,是鞋子的安适;忘记腰,是带子的安适;忘记是非,是内心的安适;不改变内心的持守,不依从外物的影响,就是遇事的安适;本性常常安适而从未有过不适,就是忘记了安适的安适。真正的安适感觉不到安适,如果有安适的感受,这只是暂时的安适,说明还是处于不安适的状态。同理,真正的自由没有自由的感觉,真正的养生没有养生的念想,真知无知,真爱无爱,一切只是自然而然,没有刻意,无须用力。这就是人的天命之性,忘适之适。这是忘我的境界,无我的境界,返璞归真的境界,天人合一的境界。《庄子》用富有生活经验的寓言故事展现了“养生”的“生”过程,“游心”带来了心灵的解放和精神的绝对自由,庖丁、梓庆、工倕实现“物化”之境,他们的共同特点便是善于利用“物”而不受限于“物”,深得“养生”之核心,以“游心”的状态安然处事,“忘己”“适物”。
在养生教育方面,《庄子》继承了《老子》中“道法自然”的思想,将“道”作为最高的思想范畴,提出“养生”的核心是“游心而上”,在主观层面侧重心灵的绝对自由,在客观方面,注重“游心”的“物化”之境。这种“游心而上”的养生教育不同于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养生教育,相比儒家的仁义礼教,老庄的养生教育更看重养“心”,“养神而养心”“个体与自然的合一”“物化之境”。对《庄子》来说,养生教育的最终指向是为了实现生命价值的自由追求,保存人的本真与快乐,这是《庄子》“游心而上”的养生教育目的所在。
中国的养生文化有着悠久的历史,以老子、庄子为代表所建立的道家养生文化是中国传统养生文化最突出、最精彩的。其中,《庄子》中的“游心而上”的养生教育思想,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庄子》中的养生教育理念对个体与自然、社会的关系作了具体的哲学阐释,并提出了一些切实可行的操作方法,这对中国的养生文化具有现实指导意义。近年来,随着经济水平的明显提高和人们的养生意识逐渐加强,各种养生产品和行业应运而生,养生蔬菜、养生保健品、养生健身、养生小镇,产生了一条条以“养生”为标签的产业链,加上各种自媒体平台的营销,形成了“养生热”。这种养生文化过度关注外在形体的“养”“养其外而病攻其内”,而忽略了“养生”的精髓——“养心”,使得这种错误的养生思想泛滥盛行。《庄子》的“游心而上”的养生教育思想在关注“修身”的同时,更注重心灵的舒适和调解,强调“养心”的重要性。神思的自由和心灵的放松,个体才能在自然和社会中游刃有余、潇洒自如。面对当下社会普遍存在的错误“养生热”,《庄子》中的养生教育思想有利于指导和纠正这种“重形体”的倾向,有利于营造一种积极健康的养生风气,完善中国的养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