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经济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路径及机制

崔江红

(1.云南省社会科学院 农村发展研究所，云南 昆明 650034；2.曲靖师范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曲靖 655011)

引 言

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1]，是指通过矫正和补偿制度性因素导致的不平等，让全体人民有机会、有能力均等地参与高质量经济社会发展，并共享经济社会发展的成果[2]。收入分配差距大、收入分配制度不完善[3]，地区之间、城乡之间、国民收入间差距较大[4]制约着共同富裕的实现。

因此，推进分配制度改革成为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举措。要坚持中国共产党的全面领导，持续推进收入分配制度改革[5]，构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协调配套的基础性制度安排[6]。在有效市场、有为政府、有情社会协同发力中推进共同富裕。[7]促进共同富裕，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仍然在农村。[8]区别于城市，集体所有的制度安排和集体经济为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提供了现实路径。已有研究发现，发展壮大集体经济，是产业兴旺、农民生活富裕的重要抓手[9]，是引领农民逐步实现共同富裕和乡村振兴的必由之路[10]。但尚没有研究对集体经济在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中的具体作用及机制进行深入研究。在中国进入扎实推进共同富裕阶段后，对集体经济在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中的作用及机制进行深入研究极具现实意义和理论意义。通过解析集体经济助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基本原理、路径基础上，提出有效发挥集体经济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建议。旨在分析如何依托集体经济发展，推动集体经济与分配格局改善深度融合，实现集体所有的“中国之制”向共同富裕的“中国之治”转化，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

一、从“中国之制”到“中国之治”：集体经济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基本原理

首先，从集体所有到集体经济是实现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现实路径。集体所有是我国公有制的重要组成部分，集体所有不是少数集体成员所有，而是所有集体成员共有。这里的共有不是按份共有，而是通过集体成员共享来体现共同所有的目标，共享包括共享集体资源、共享集体收益等。集体所有的共享性通过集体经济来体现。建立在集体所有之上的集体经济是集体成员利用集体所有的资源、劳动力，通过合作与联合实现共同发展的一种经济形态，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重要形式。集体经济的共享性源于集体所有的共享性，从集体所有到集体经济，为发挥公有制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提供了现实路径。

其次，党对集体经济的领导使共同富裕的制度目标转化为现实。共同富裕是中国共产党矢志不渝的奋斗目标。[11]党通过对集体经济的领导及基层治理的领导，将人民至上、实现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本质特征嵌入集体经济发展。《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稳步推进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的意见》把坚持党的领导作为深化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的基本原则之一。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中国共产党农村基层组织工作条例》均规定：“村党组织书记应当通过法定程序担任村民委员会主任和村级集体经济组织、合作经济组织负责人”。坚持党对集体经济的领导，把共同富裕嵌入集体经济发展，搭建了中国共产党共同富裕的政治议程向社会行动转化的现实平台。同时，搭建了集体所有的制度目标通往共同富裕的现实平台。

综上，集体所有是公有制的基本形式，是实现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制度基石。集体经济是集体所有的现实载体，是实现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物质支撑。党的领导是实现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根本保证，通过党的领导，中国共产党共同富裕的政治议程嵌入集体经济发展，转变为社会行动，为农民农村共同富裕提供了现实路径。因此，推动集体所有的“中国之制”向共同富裕的“中国之治”转化是集体经济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基本原理。

二、改善分配格局：集体经济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基本路径

(一)集体经济助力做大一次分配

市场主导的一次分配偏离农民农村。初次分配即一次分配在实现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中发挥着基础性作用。坚持一次分配在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中的基础性地位，有利于调动一切资源和力量投入到农村高质量发展中，做大分配的蛋糕。但在效率和效益至上的市场资源配置逻辑下，农村相对于城市效率效益低，农业相对于工业、服务业效率效益低，因此，市场主导的资源配置和一次分配倾向于效率和效益更高的城市、工业、服务业，而偏离农村、农业。在农村内部，一次分配偏离因先天智力缺陷，后天能力开发不足者；先天体弱，后天病残等原因导致的能力不足者；以及生存环境恶劣，资源、资本占有处于弱势的群众。因此，依靠农村之外的主体来做大农村一次分配的可操作性不强，需要在农村内部培育市场主体，形成内生型的一次分配做大机制。

集体经济形塑了一种内生型的一次分配做大机制。集体经济的存在为形成内生型的一次分配做大机制提供了渠道。通过政府投资，改善集体经济发展的环境，增强集体经济发展能力，提高发展的效率、效益，能够形成一种内生型的一次分配做大机制。集体经济的组织与发展是为了增加集体收入，提高基层组织的自我服务能力，并为低收入人群提供务工机会和增收途径。[12]依托党组织建设和党的坚强领导，发展壮大集体经济发展，能够带动农村产业发展，增加集体成员的工资性收入、资产性收入。党建与脱贫攻坚“双推进”对集体经济发展与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进行了探索，主要做法是在集体经济发展中，优先聘用贫困群众参与劳动，为就业困难人群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增加工资性收入，优先吸纳贫困群众承包地、林地入股，增加资产性收入。新阶段，坚持党建乡村振兴“双推进”，进一步促进集体经济发展，拓宽农村群众就业渠道和资产收益渠道，能够形成内生型的一次分配做大机制，助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

(二)集体经济助力做好二次分配

二次分配在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能够较大地改善一次分配带来的发展不均，促进农村社会公平。但即使中国历史性摆脱了农村绝对贫困的困扰，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仍未改变，政府掌握的农村二次分配总量有限，无法实现按需分配。2020年以来，受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国际贸易摩擦、地区冲突加剧等多方面的影响，中国经济增速放缓，对“三农”领域的财政投入增长速度随之放缓，由此导致政府投入农村的二次分配总量不足。弥补政府二次分配总量不足的有效途径是发展集体经济。集体经济天生带有益弱、益贫性，在分配上体现得最明显，如对集体范围内的老年人、儿童、妇女的关爱与分配倾斜。同时，集体经济的发展能够为集体成员提供更多的公共产品和福利，促进社区公平。《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稳步推进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的意见》提出，健全集体收益分配制度，明确公积金、公益金提取比例。加快集体经济发展，不仅能够弥补政府二次分配总量不足导致的农村社会公平建设投入不足问题，还能破解社区内部个体能力差异导致的发展不平衡问题，做好二次分配。

(三)集体经济助力做优三次分配

农村三次分配发展滞后。三次分配在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十九届五中全会、国家“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都强调，要发挥慈善等第三次分配作用，改善收入和财富分配格局。三次分配除了慈善事业外，还包括志愿服务、互助服务等内容，从分配内容、分配方式、分配方向、分配过程等路径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分配内容能够增加农民收入和享有的服务、产品。分配方式优化和分配方向优化能够激发农民的发展积极性和热情，增强农村发展动能。分配过程是助人自助的过程，对于提高社会资本存量，创造良好社会环境具有重要作用。目前，农村三次分配发展滞后，投入农村的慈善物资、服务更多来自于城市而不是农村，农村投入能力弱、需求大，投入与需求倒挂。同时，分配机制不完善，慈善资金、物资的分配多数还停留在直接发钱发物，与主体内生动力的培养和志愿服务、互助服务的发展联动不足。外部慈善捐赠与内部志愿服务、互助服务的发展断裂，并没有通过外部刺激引发内集体经济的发展，能够为做大、做优三次分配提供支撑。

集体经济的发展壮大，能够为做大三次分配提供物质支撑。同时，集体经济发展过程是社区成员共建共享的过程，有利于改善集体成员间的社会关系，提高社区社会资本存量，促进成员间的互助与合作，做优三次分配。《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强和完善城乡社区治理的意见》要求，增强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支持农村社区建设能力，积极开展以生产互助、养老互助、救济互助等为主要形式的农村社区互助活动。集体经济不仅能够为社区三次分配提供物质支撑，而且能够改善三次分配发展的社会环境，进一步促进农村社区三次分配发展。

此外，集体经济还实现了一次分配、二次分配、三次分配的有机结合。做大以集体经济为基础的一次分配，就为做好集体内部二次分配、三次分配奠定了物质基础。而做好集体内部二次分配，能够促进社区公平，为做大集体内部三次分配营造良好的社会环境。集体内部三次分配的形成，能够促成社区合作和集体行动，有助于集体经济的发展和做大一次分配。更重要的是，集体经济还是贯通集体内外衔接，整合集体内外一次分配、二次分配、三次分配等分配资源的有效载体，能够改善农村分配格局。

三、治理创新：集体经济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机制支持

(一)坚持党的领导

实现农民农村共同富裕，必须坚持党的领导，创新党建引领集体经济发展模式，探索以资源有效利用、提供服务、物业管理、混合经营、独立经营为主要内容的集体经济发展模式，培育和壮大集体经济，提高基层党组织带领群众致富能力。坚持党的领导，要坚持全方位、全过程领导。

一是坚持党对集体经济的全方位领导。从组织队伍、发展内容、发展方向、发展方式等方面着手，建立党对集体经济的全面领导制度。要坚持集体经济组织负责人由党组织负责人兼任制度。依托党的领导、村民自治制度，发挥好党在发展什么类型、什么模式的集体经济方面的作用，把握好集体经济发展“依靠谁”、“为了谁”等方向性的问题。坚持集体经济发展依靠集体成员和集体资源，集体经济发展为了集体成员，以及集体经济服务共同富裕的基本方向。同时，按照“党建+集体经济”的发展模式，推进党组织建设与集体经济发展相结合，通过结构性嵌入，实现党建与集体经济深度融合，发挥集体经济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作用。

二是坚持党对集体经济的全过程领导。从集体经济发展方式选择、发展过程监督、绩效评估、收益分配等环节入手，建立党在集体经济发展不同环节的领导作用。重点是发挥好党的监督引导作用，把共同富裕的政治议程贯彻到集体经济发展的各个环节，如人员聘用、收入分配两大环节，人员聘用向集体成员中的能力不足者倾斜，增加他们的工资性收入；收入分配向老弱病残倾斜，增加他们的二次分配收入。通过党对集体经济发展全过程的领导，发挥好集体经济在改善社区分配格局、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中的作用。

(二)建立集体经济改善社区分配格局机制

一是建立集体经济做大一次分配机制。要按照“加强党的领导→发展集体经济→加强村民组织动员→激发弱者发展热情→为弱者提供更多就业机会→发挥集体经济带动作用”的思路，加强集体经济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的机制建设。推进集体经济对低收入人口全覆盖，“百分之百”将脱贫不稳定户、边缘户吸纳到集体经济合作社、股份合作社中来，发挥集体经济的益弱效应，尤其要注意将那些60岁以上的半劳动力，以及身带残疾、疾病的低收入劳动力吸纳进来。通过全覆盖，增加低收入人口经营性收入、工资性收入、资产性收入，促进共同富裕。

二是建立集体经济助力二次分配机制。建立集体经济与社区内部二次分配发展联动机制，打破集体资源、集体资产、集体资金均股到人，平均分配的方式，建立集体资源、集体资产、集体资金统筹使用制度及益弱性分配机制。在集体经济收入分配中，扣除股金收益、劳动力报酬后，剩下的收入要向低收入人口，尤其要向能力不足者倾斜。同时，建立以老人、小孩、孤残等为对象的社区福利制度，如建立社区养老院、托幼机构，做强社区福利，发挥集体经济对政府二次分配的补充作用，促进社区公平。

三是建立集体经济助力三次分配机制。建立集体经济与社区内部三次分配发展联动机制，通过提取公益金、公积金，设立集体慈善基金，做大社区三次分配。同时，鼓励发展社区互助，对一些技术要求低，群众能够参与的服务项目如老年人照料、儿童关爱等，通过建立集体经济的激励引导制度，引导群众开展志愿服务、互助服务，做大社区三次分配。

(三)建立集体内外分配协同机制

一是建立集体内外一次分配协同机制。改变政府财政资金投入三农的方向，将原来投向农村经营主体的资金，转而投向集体及集体产业。或转变政府投入方式，将政府无偿投入农村的各类资金折价入股，当作集体资金或资本，寻求与市场主体的深度合作，做强、做大集体经济。改变政府投资项目实施方式，将一些技术要求低、直接投入到工程或项目上的财政资金转而投向村集体，村集体通过动员集体成员参与劳动，来完成原来由建筑公司完成的项目，增加集体收入和集体成员工资性收入。通过建立内外分配协同机制，改善集体经济发展环境，激发集体内部发展动力，提高集体经济发展能力，做大一次分配。

二是建立集体内外二次分配协同机制。整合集体外部二次分配资源与集体内部二次分配资源，即将一些政府投入的二次分配资源如救灾、救济资金和物资统筹到社区二次分配中来，提高社区二次分配的总量。创新政府二次分配投入方式，改变以家庭或个人为主的投入方式，建立以集体为单位的投入方式，整合政府资源与集体资源，建立集体统一管理和使用机制。如整合政府残疾人护理补助与集体资金，建立统一的集体内部照料机制。同时，建立有劳动能力集体成员参与集体公益服务方能享受政府、社区二次分配机制，实现集体外部二次分配与集体成员内生动力激发有效衔接。

三是建立集体内外三次分配协同机制。转变集体外部三次分配平均分给部分集体成员或全部集体成员的做法，将集体外部三次分配整合到集体内部三次分配中来。在集体内部建立鼓励互助、鼓励为集体做贡献、鼓励积极向上的三次分配机制，实现集体外部三次分配与内部三次分配有机衔接，发挥三次分配对一次分配、二次分配的补充作用。

总之，共同富裕是全社会共同追求的目标，在扎实推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中，发展壮大集体经济能够吸纳更多的低收入人口就业，促进农村劳动力更充分的就业，创造更多的资产收益机会，拓宽农村群众收入渠道，增加一次分配收入。发展壮大集体经济，还能改善社区福利和公共产品供给，增加二次分配收入。发展壮大集体经济，还为做大社区三次分配提供了物质支撑，提高了社区社会资本存量，在共建共享中促进互助，做优三次分配。促进农民农村共同富裕，要坚持党对集体经济的全方位领导、全过程领导，建立集体经济改善社区分配格局机制以及集体内外分配协同机制，最终形成国家、社会支持下社区为基础的分配格局改善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