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背景下云南乌蒙山区新乡贤助力乡风文明建设研究

邹礼跃

(曲靖师范学院 法律与公共管理学院，云南 曲靖 655011)

一、问题的提出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新乡贤作为一种非正式权威及国家权力与乡村社会的中介，正不断受到国家和社会的关注[1]。中共中央、国务院在《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中指出，乡村振兴，乡风文明是保障。必须坚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一起抓，提升农民精神风貌，培育文明乡风、良好家风、淳朴民风，不断提高乡村社会文明程度[2]。2020年打赢脱贫攻坚战之后，如何激活乡风文明建设发展的内驱力，充分发挥乡风文明建设在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中的价值，既是新时代乡风文明建设发展的内在需要，也是通过推动乡村振兴来缓解农村相对贫困问题的重要手段[3]。打赢脱贫攻坚战之后，目前云南乌蒙山区各族群众正在全力推进乡村振兴。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大潮的不断冲击下，云南乌蒙山区农村青壮年人口大量外出到沿海发达地区务工经商，农村青壮年人才的大量流失，使得云南乌蒙山区的一些村落在不断衰退，农村精神文化建设亟待提升，农民的思想道德水平有待进一步提升。

在乡村文化不断衰落的背景下，新乡贤对于提升农民综合素质具有重要的榜样示范效应。乡贤古已有之，历史上一般是指“立德、立功、立言”等“三不朽”之贤能者。在“皇权不下县”的古代社会，乡贤是乡里公共事务的决断者，是乡风民俗的教化者，是矛盾纠纷的调解者，是几千年来沟通乡民和官府、协助官府治理、维系社会基层正常运转的重要力量[4]。面对云南乌蒙山区农村社会发展出现的诸多不文明乡风问题，要在更高的层面上实现乡村全面振兴，需要充分发挥新乡贤的积极参与作用。基于此，在梳理近些年以来学术界关于新乡贤参与乡风文明建设比较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基础之上，结合实地调研材料，深入探析云南乌蒙山区新乡贤助力乡风文明建设这个研究主题，以期为中国农村地区乡风文明建设的进一步深入研究提供一定的借鉴和启示。

二、国内外研究现状述评

国内，学术界关于新乡贤的研究主要聚焦于以下三个方面：首先，关于传统乡贤的研究。在中国的传统社会中，士绅是唯一具有合法身份可以代表当地社群与官吏共商、参与地方事务的集团，其他任何社群和组织都没有这个特权[5]。官僚是士大夫在官时候的称呼，而绅士则是官僚离职、退休、居乡、居城，以至未任官以前的称呼[6]。乡绅治村是中国古代农村社会治理的优良传统，当代中国需要发挥乡贤的作用，政府理应加强对乡贤的培育[7]。其次，关于新乡贤内涵、分类的研究。现代乡贤包含着从乡村走出来，且有一定成绩的官员、学者、商人等以及在村中有一定威望的其他精英[8]。从新乡贤生活的地域可分为：生活工作在乡村，并且乐于奉献的积极参事者；籍贯为本地，工作和生活的场域在乡村外；以及长期工作生活在当地的创新创业人群[9]。从新乡贤是否处于体制内可分为：一类是乡镇干部、离退休干部等体制内精英；二类是在乡的致富能手、在外致力乡村建设的企业家、海归华侨、关心乡村发展的社会团体等[10]。最后，关于新乡贤面临的困境研究。地方政府往往较为重视“官乡贤”、“富乡贤”，忽视了“文乡贤”、“德乡贤”。“在场”的乡贤少，“不在场”的乡贤多[11]。随着乡村现代化的推进，乡村社会忽视原有的乡贤资源，导致新乡贤的作用发挥受到限制[12]。

国外，学术界对乡绅的研究归纳起来包括如下内容：清朝政府通过双重经纪来征收赋税及实现统治职能。经纪人分为“赢利型经纪”和“保护型经纪”两种类型[13]。在村落内部，有一个由地方乡绅阶层组成的、与村落对立的团体。任何人如想进行变革，必须与这一团体达成协议[14]。绅士在村落内部管理中起着重要作用，其重要的事务包括：防卫、内部秩序的维持、交通和水利设施的维护、对公共财产的控制。绅士的声望和经验使得他们在村落事务的运作中充当领导角色[15]。

国内外学术界对乡贤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提供了有益的借鉴，但对中国东部沿海发达地区新乡贤参与乡风文明建设的研究成果较多，对中西部农村地区新乡贤参与乡风文明建设的研究成果较薄弱。目前云南乌蒙山区农村社会中还存在诸多陈规陋习，从乡村振兴的视角而言，这些陈规陋习不利于该区域的乡风文明建设。云南乌蒙山区是典型的革命老区、多民族聚居地区、多民族融合的典型地区，而学界对该区域的乡风文明建设很少涉及，因而，云南乌蒙山区的乡风文明建设研究亟待加强。

三、云南乌蒙山区乡风文明的现实境遇

(一)红白事大操大办

随着新型城镇化的快速发展，农民的社会流动、职业流动越来越频繁，云南乌蒙山区农村逐渐从封闭走向开放，这一切社会变迁深刻地改变了农民的思想观念。有些农村地区产生了天价彩礼、厚葬薄养等陈规陋习，这些陋习严重影响了农民的生产生活，导致了红白事大操大办等不良习俗，加重了农民的生活负担，影响了农村地区的乡风文明建设。

在云南乌蒙山区W县M村，白事要办的风风光光，才能显示出子女的孝顺。白事大操大办纯属一种铺张浪费行为，一方面使得农民群众有限的积蓄难于投资农业生产；另一方面，很容易导致兄弟姐妹之间由于丧葬费用的支出产生各种纠纷和隔阂。ZH家族的祖母去世，六个子女一共花了6万多元用于各种丧葬费支出，包括购买8只山羊和2头肥猪的费用、雇佣吹鼓手的费用、聘请戏班表演节目、承办酒席的各种费用等。整个葬礼办理完毕，耗费了很多时间金钱，由于六个子女之间分担的费用不均，导致发生各种扯皮、吵闹、绝交等不愉快的事项(1)2022年1月，W县M村调查材料。。这个案例揭示出，厚葬薄养实则是一种陈规陋习，不利于该农村社区的乡风文明建设。新时代背景下，农村社区应提倡一种厚养薄葬的新风尚。

(二)彩礼的异化

由于云南乌蒙山区有些地方彩礼过高，有些男青年受到婚姻市场挤压，导致了农村社区出现大量男性单身者。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论述的法国农民的婚姻状况和云南乌蒙山区农民的婚姻状况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在婚姻主圈的乡村，女人的眼光越来越多地关注城市，而不是关注她们附近的乡村。她们有更多的机会在农民世界之外找到配偶，乡村和城市之间的婚姻交换只能是单向的，城里人能在不同的等级化的婚姻市场之间进行选择，而乡村的农民则局限在自己的婚姻圈[16]。W县M村有一个大龄男青年ZTB，为人腼腆，不善言辞，性格比较内向，相貌普通，家庭经济一般，由于各种主客观原因，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婚配对象，逐渐被主流婚姻市场所淘汰。由于农村社区对单身者存在一定的偏见，ZTB忍受不了村落中的流言蜚语，前些年ZTB到城市里务工，这几年杳无音信，基本很少回家(2)2022年2月，W县M村调查材料。。这个案例揭示出，有些农村地区的彩礼过高，不断增加的随礼钱，增加了农民家庭的经济负担。一部分农村男青年因家庭贫困而无力支付高价彩礼，逐渐沦为单身者。

当地农民群众反映，有些单身者由于社会心态的失衡，会成为农村社会治安不安定的因素。有些农村单身者无所事事，整天沉迷于赌博、打架斗殴、混吃混喝，这是对农村社区公序良俗的恶劣破坏，亟待加强乡风文明建设。还有一些农村男青年尽管顺利找到了合适的婚配对象，但由于支付高价彩礼而欠债不少，因而，只能外出务工经商，农村青壮年人口的大量流失，导致农村人才匮乏，缺乏足够的人才来推动乡村振兴的发展。

(三)家风建设有待加强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培育优良家风对云南乌蒙山区乡风文明建设至关重要。2016年12月12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会见第一届全国文明家庭代表时强调，家风是社会风气的重要组成部分。家风好，就能家道兴盛、和顺美满；家风差，难免殃及子孙、贻害社会，正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广大家庭都要弘扬优良家风，以千千万万家庭的好家风支撑起全社会的好风气[17]。优良家风有利于筑牢乡村振兴的家庭基础，并为乡风文明建设提供强大的精神动力，而不良家风对家庭成员的负面影响非常深远。

W县M村有一户家庭，其父多年以前曾经是公职人员，由于性犯罪被开除公职，做了多年牢，后被释放回家。其人人品低劣、口碑极差、好逸恶劳、非常贪小便宜、经常损人利己，在W村深受村民的诟病，一般人根本不愿意和这家人来往，村民平时均是避而远之。在这样的不良家风熏陶之下，其子初中毕业即外出打工，经常在外面惹是生非，后来帮助一个老板开车，由于借钱不还，引发经济纠纷，其子怀恨在心，残忍重伤这个老板，由此锒铛入狱，这些年杳无音信，下落不明。其妻、妻女在这样的家风环境之下，自然也备受诟病，在村落里面难于立足，近些年也外出打工(3)2022年1月，W县M村访谈材料。。这个案例揭示出，家风正，则家庭和睦兴盛；家风差，则家庭败落。不良家风不仅仅对家庭成员影响深远，而且也严重影响农村社区的乡风文明。通过调查发现，有些家风比较优良的家庭，家庭和睦，家和万事兴，家庭教育也比较良好，而有些家风不正的家庭，家庭不和睦，内卷比较严重，导致矛盾重重、离心离德，严重影响子女的健康成长，也严重影响老年人的赡养。由此可见，家风的好坏对当地农村经济社会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三)“等、靠、要”依赖思想突出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7年新年贺词中指出，“天上不会掉馅饼，努力奋斗才能梦想成真”[18]。要实现云南乌蒙山区农民的生活富裕，要培养农民群众艰苦奋斗的精神，培育美好生活要靠自己去努力奋斗的先进观念，摒弃“等、靠、要”等落后思想。当地有些贫困农民存在着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依赖思想，这种不文明风气亟待改变。

W县M村有一家农户经济生活比较困窘，原因在于其子一家不热爱农业生产，也不外出打工。因而，多年来一直没有什么积蓄。村民一致公认，其子好吃懒做，爱打麻将，干农活就会偷奸耍滑，基本上完全靠啃老，而且“等、靠、要”思想比较严重。前几年，在其父的催促下，其子曾经多次外出到沿海发达地区务工，但每次都半途而废，坚持不了多久就返回家中，理由是那边天气太热了，身体受不了。现在其父母均已年迈，劳动能力低下，由于基本丧失了父母的经济依靠，其家庭收入十分有限，一直难于摆脱贫困。其妻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之中，也耳濡目染，得过且过，沾染了好吃懒做的恶习。其两个女儿初中毕业就辍学了，早早流入社会打工，由于没有知识和技术，只能到工厂流水线干苦力，收入一般，没有坚持打工几年，就嫁到外地去了(4)2022年2月，W县M村调查材料。。这个案例揭示出，幸福美好生活要靠自己去努力奋斗，天上不会掉馅饼。要使云南乌蒙山区农民群众认识到，在追求美好生活的过程中，政府只是引路人，主要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靠自己的奋斗去获得美好生活，这才是根本的致富之策，而不是本末倒置一味依赖政府的扶持。

四、云南乌蒙山区新乡贤助力乡风文明建设的路径选择

(一)成立新乡贤红白事移风易俗小组，推动红白事简办

随着云南乌蒙山区农村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当地农民群众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受惠于易地扶贫搬迁工程，有很多建档立卡户搬迁到县城集中居住，住宿条件和生活条件得以大幅提升，但在有些农村社区，红事、白事成了很多农民群众的沉重家庭负担，花费大量财物操办红白事，造成了大操大办的不良乡风。基于此，建议成立新乡贤红白事移风易俗工作组，地方政府要出台一系列规范农村红白事简办的配套文件，在新乡贤红白事移风易俗工作组的领导下，齐心协力推动农民群众红白事简办。

云南乌蒙山区地方政府要进一步强化监督新乡贤红白事移风易俗小组的工作成效，严厉禁止党员干部违规操办红白事，借机敛财事项。纪检监察部门要经常开展党员干部操办红白事专项治理活动，大力督促党员干部简办红白事，这样可以给农民群众树立良好的榜样。要加强对农民群众简办红白事的移风易俗教育，树立文明乡风，减轻农民群众操办红白事的经济负担。对于屡教不改、铺张浪费操办红白事的农民群众，也要进行批评教育，逐步转变农民群众的传统观念，进而逐渐筑牢红白事简办的良好风气。

(二)成立新乡贤婚俗改革小组，推动高价彩礼治理

目前云南乌蒙山区已有不少新乡贤返乡并参与乡村振兴实践，有力助推了该区域的乡村振兴。从调查情况看，云南乌蒙山区返乡新乡贤在婚俗改革方面参与的力度还不够深入，有待加强。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背景下，要充分发挥新乡贤的积极作用，真正助推新乡贤参与农村地区的高价彩礼治理工作。建议地方政府成立新乡贤婚俗改革小组，针对当地农村男性单身者问题展开深入调查，查找问题的原因所在，对农村地区高价彩礼不良风气进行批评教育和思想教育，倡导婚事简办的新风尚。

新乡贤婚俗改革小组还需要整合各种资源对农村男性单身者进行多方位的帮扶，积极协调政府相关职能部门对农村男性单身者开展各种职业技能培训，为他们提供外出务工的各种机会，不断增强农村男性单身者的职业技能和市场竞争能力。地方政府要多鼓励、支持农村男性单身者外出务工经商，增强其经济实力，开阔眼界，不断扩大其婚姻圈，这样才能从根本上增强这些农村男性单身者在婚姻市场上的竞争力。目前城乡婚姻市场存在婚姻挤压现象，这是国内外婚姻市场的普遍现象，不是云南乌蒙山区特有的婚姻现象。因而，农村男性单身者要改变破罐子破摔的消极观念，积极客观面对婚姻挤压问题，要发奋图强、艰苦奋斗、勤劳致富，不断提高自己的职业技能和经济能力，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扭转自身在婚姻市场上的不利地位，从而逐渐找到心仪的婚配对象，摆脱单身者的困境，进而追求美好幸福的家庭生活。

(三)新乡贤参与农民家风建设，打造文明乡风

云南乌蒙山区仍然存在一些不利于文明乡风的家风思想，如有些家长家风不正、好逸恶劳、贪小便宜、“等、靠、要”依赖思想突出。自古有言，其身正，不令而行，首先只有家长的家风正才能给子女树立良好的榜样示范效应，而有些家长自身道德败坏、品行不端、好逸恶劳，只会给子女灌输错误的价值观，误导子女的健康成长和发展。新乡贤作为回归农村社区的道德楷模，要充分加强农民群众的优良家风教育，新乡贤通过自身的言传身教，通过对不文明家风的批评教育和思想教育，逐渐扭转有些家长的不良家风。优良家风有利于农民家庭成员的长远发展，也有利于农村社区的文明乡风建设。

农民群众家风建设比较良好的家庭，家庭关系和睦，家和万事兴，夫妻关系、亲子关系、婆媳关系都比较和睦，代际支持功能也比较突出，这样的优良家风有助于家庭的良性发展。而家风不正的家庭，有些家长负有首要责任，由于有些家长错误的言传身教，其子女自小潜移默化之中也习得一些不好的家风，自小没有接受过正确的家庭教育，导致很难完成正常的社会化，走向社会之后，这些人将很难适应社会化的生存环境，因而不良家风对子女的负面影响比较深远。乡村振兴背景下，要培育农民的新家风意识，才能与时俱进，才跟得上新时代的家风要求。要充分发挥新乡贤在家风建设方面的榜样示范作用，特别要借助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个人行为层面的“爱国、敬业、诚信、友善”作为农民群众的价值观指导，通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积极影响，进而激发农民的内生发展动力，自觉培育文明家风。

结 语

云南乌蒙山区需要进一步加强乡风文明建设，改变农民群众中存在的红白事大操大办、彩礼异化、家风不正等不文明乡风问题。云南乌蒙山区乡风文明建设中存在的问题并不是特殊案例，而是具有一定代表性的社会文化现象。目前中国其他农村地区的乡风文明建设中也存在诸如红白事大操大办、彩礼异化、家风不正等不文明乡风问题，因而，针对该区域乡风文明建设中存在问题的对策建议对其他农村地区也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展望未来，随着中国农村社会的不断快速发展，农民群众的生活水平越来越高，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时代背景下，各级地方政府需要对我国农村地区各种不文明乡风问题[19][20][21]进行移风易俗的规范化治理，进而逐渐消融农村地区的各种陈规陋习[22]，这将有利于继续提升农民群众的综合素质，有利于进一步促进我国农村地区乡风文明建设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