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向批判性思维培养的四阶策略——以余华《活着》整本书阅读为例

吴 倩

新课标新教材的实施强调培养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发展批判性思维。在进行单篇、短篇小说的四阶策略教学实践后，尝试在长篇小说整本书阅读中运用四阶策略帮助学生发展批判性思维，取得了显著成效。

一、批判性思维的内涵与描述

1990 年美国哲学学会运用德尔菲（Delphi）方法，即通过反复询问调查、专家意见和直观结果的方法，得出关于批判性思维的专家一致意见，综述界定为：批判性思维是有目的的、自我校准的判断。这种判断表现为分析、解释、评价、推断等，以及对判断赖以存在的论据、概念、方法、标准或语境的说明。

批判性思维的课程目标描述为：运用批判性思维审视语言文字作品，探究和发现语言现象和文学形象，形成自己对语言和文学的认识。在学业质量水平的描述上，语文核心素养“思维发展与提升”的维度之一是批判性思维。批判思维的发展水平描述为水平2：能对获得的信息及其表述逻辑做出评价，水平3：能就文本的内容和形式进行质疑，并能主动查找相关资料支持自己的观点，水平4：能就文本的内容和形式提出质疑，展开联想，并能找出相关资料支持自己的观点，反驳或补充文本解释文本的观点，水平5：分析其推论的合理性，或揭示其可能存在的矛盾、模糊或故意混淆之处等；水平6：能依据多个信息来源，对文本信息、观点的真实性、可靠性做出自己的判断，并逻辑清晰地阐明自己的依据。

二、整本书阅读对发展批判性思维的意义

从课程目标与学业水平对批判性思维的描述中整合批判性思维的内涵，就会发现“发现、分析、判断、质疑、探究和评价”等是批判性思维的核心词汇与集中表达。根据国内外研究，发展批判性思维需要加强洞察力、分析力、判断力和反思力等要素培养。而整本书阅读一定是深度阅读，指向对阅读材料的整体理解和结构化阅读，指向阅读者的自主、能动与反思性阅读，指向阅读任务的挑战、迁移与应用性阅读，这与对批判性思维内涵的描述性词汇契合度较高。整本书阅读教学可以深入触及学生素养培育的全面性，实现对学生终生成长影响的深刻性，达成学生对人类文化理解感悟的深透性。整本书阅读教学这种对学生影响的全面性、深刻性、深透性与反思性有利于培养学生批判性思维品质，促进学生批判性思维发展与提升。

三、批判性思维培养的四阶策略

在整本书阅读中培养批判性思维的四阶策略包括三大方面：

1.四阶阅读策略

四阶阅读策略是成都市课题《高中语文小说专题四阶策略研究》提炼的阶段性成果。四阶阅读策略包括定点与读文、理解与建构、探究与发现、评鉴与创造，依次对应“读、赏、探、写”四个课型。一阶，读（阅读与理解）：通过开题指导，激发学生的阅读兴趣与学习动机，让学生通读并掌握小说的基本内容。二阶，赏（审美与欣赏）：精读名著中的经典片段，深入理解作品的思想内涵，鉴赏其艺术特征。三阶，探（探究与发现）：引导学生发现具有探究性的问题，展开专题研讨，并围绕研究点，进行比较探究，使学生形成自己的观点。四阶，写（总结与写作）：在背景了解、原作阅读和评鉴阅读的基础上，指导学生选取恰当角度将第三阶的深入思考书写成文。四阶阅读策略的实施从输入语言到输出语言，从聚焦作家的思想到形成自己的观点，正好完成了学生核心素养的梯级发展目标。四阶阅读策略尊重学生阅读认知的内在规律，立足于从理解、分析、批判到阐述的梯度发展，意在使学生的语文科学核心素养得到切实提升。

2.四阶学法

批判性思维发展的内核是学习过程的四个思维阶段，具体指向：发现思维阶段（激发思维、明确目标、理解意义等）、分析思维阶段（信息筛选、优化调整、寻找关键等）、判断思维阶段（合作学习、深化学习等）和反思思维阶段（自觉纠正、反思改进等）。四个阶段始终以思维为主线，以“发现—分析—判断—反思”为思维路径，构成循环，螺旋上升，引领学生不断发展批判性思维的洞察力、分析力、判断力和反思力。

3.四阶教法

围绕四个思维阶段，通过“问—理—论—思”教学环节设计，引导学生剖析问题本质，理清思维路径，论证解决方法，反思思维策略。“问”是指通过问题情境，开放式任务帮助学生明确学习目标；“理”是指以1—2 个核心问题及变式问题让学生自主探索，理出思维路径；“论”是指鼓励学生小组讨论交流、思维碰撞；“思”是指鼓励学生找出问题症结，突破思维惯性，优化思维过程。

批判性思维培养的四阶策略运行机制是：四阶阅读策略指导下的“读、赏、探、写”四个课型与学生四个思维阶段“发现—分析—判断—反思”、批判性思维四大能力“洞察力、分析力、判断力和反思力”一一对应。即“初读交流课”培养发现思维，指向洞察力，“经典鉴赏课”培养分析思维，指向分析力，“深度探究课”培养优化思维，指向判断力，“时评写作课”培养反思思维，指向反思力。教学中设计大单元学案让学生的学习可视化，每一个课型中教师采用“问—理—论—思”教学环节设计，引导学生完成批判性思维和语文核心素养的梯级发展目标。

四、教学梳理

一阶：初读交流课

洞察力培养：洞察主要情节，围绕主要情节绘制思维导图，围绕主要人物、情节发现并提出问题，走向主旨探究目标。

为方便分享交流，我们统一《活着》的阅读文本为作家出版社2008 年5 月第1 版。学生阅读序、正文和中外评论摘要，写读后感并课堂交流。读后感显示学生思维聚焦死亡和福贵，忽视题目《活着》和死亡，主人公福贵与其他人物的关联。为让学生发现活着与死亡的关系，要求学生以思维导图形式梳理《活着》中根据关系亲疏绘制死亡者、死因及与福贵具体关系。

学生根据思维导图发现死亡者都曾活着，福贵见证了他们的一生，而福贵一直活着，与老牛相依为命。根据思维导图再读原著还发现福贵爹、凤霞、有庆、二喜、苦根死于意外，家珍、富贵娘死于病痛，福贵败光家产，被拉壮丁既不曾遭遇意外，也没有病痛折磨，在亲人一一离世的过程中却一直活着。还债，战争，龙二被枪决，春生自杀更是一次次让读者读到福贵的内心：可得好好活。福贵为什么还活着呢？他好好活了吗？这是值得鉴赏的探究的问题。

二阶：经典鉴赏课

分析力培养：根据小说写作顺序，抓住小说的人物刻画手法（如本文的语言描写、细节描写，侧面描写等手法）赏析文本经典片段。

围绕问题，要求学生细读文本，按照青年、中年、老年的时间顺序以思维导图形式绘出福贵人生轨迹，并赏析福贵是怎样活着的，在文本中寻找相关内容印证观点，并逻辑清晰地表述观点。

根据文本可分析出青年福贵物质丰厚，父母关爱，妻子贤惠，但精神生活迷茫，吃喝嫖赌，最终败光家产。父亲的教育和死亡让青年福贵开始担当。中年福贵经历了战争、物质困苦，但与家人相依为命，共度难关，福贵成长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在福贵的描述中他有忠诚的妻子、孝顺的儿女，苦难中充满温情。老年福贵与牛相依为命活得超脱，自己亲手埋的亲人，轮到自己也不用担心谁了。虽然越老越没出息，但还活着。物质上福贵不断失去，精神上福贵不断成长。困苦的生活没有损坏福贵的记忆，他能够看到自己过去的模样，喜欢回想过去，喜欢讲述自己，他对自己的经历不缺乏热情。

经过教师与学生共同分析，福贵的人生轨迹有两条：一条是苦难造成的向下的物质失去，一条是面对苦难向上的精神成长。苦难让福贵浪子回头，死亡并未让富贵屈服，反而隐忍、坚强地活着。这里不得不质疑死亡是让福贵活着的真实原因吗？

三阶：深度探究课

判断力培养：在整本书阅读与单篇阅读的对比中，引导学生碰撞思维，探究主旨，作出判断。

为了探究富贵活着的真实原因，对比阅读《祥林嫂》《老人与海》，学生通过不同文学作品人物的不同命运发现死亡的深意。采用小组合作，教师投放资料、点拨总结等方式进行。

阅读《祥林嫂》时，学生绘制祥林嫂命运轨迹。从生活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闭塞小镇的祥林嫂在祝福中走向死亡的结局出发，教师引导学生赏析祥林嫂外貌变化和眼睛细节刻画，探究祥林嫂死亡真相。在讨论中明确鲁迅借《祝福》批判封建礼教的吃人本质，祥林嫂在物质与精神的双重盘剥中死的凄惨，这个没有春天的女人最终死于精神的绝望。

对比祥林嫂的精神绝望，再读《活着》，不难发现每一次死亡背后都有希望：父母走了还有妻儿，妻儿走了还有孙子，孙子走了还有老牛。正如余华的韩文版自序的中写到：“《活着》讲述了绝望的不存在。”

阅读《老人与海》时，学生梳理每一次桑迪亚哥与鲨鱼搏斗的战果，结果谁也没有捞到好处。但老人的勇气、灵魂的尊严、硬汉形象在搏斗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引导学生深入思考《老人与海》中的“鲨鱼”和《活着》中的“死亡”有什么相似性。在小组合作学生碰撞思维，判断出死亡是福贵直面的“鲨鱼”，福贵以隐忍、坚强的方式挺住了，晚年的福贵孤寂却平静快乐，是存在的英雄。他是中国无数普通百姓的缩影，隐忍、坚强是他的生存哲学，老年福贵更接近于道家的超脱与顿悟。正如美国《时代》周刊所评价的：中国过去六十年所发生的一切灾难都一一发生在福贵和他的家庭身上。余华的笔墨已将福贵塑造成一个存在的英雄，活着的意志是福贵身上唯一不能被剥夺走的东西。

余华在日文本自序中表述在外人眼里福贵一生苦熬，然而在福贵自己眼里，他更多地感受到了幸福。在死亡的极端环境下，福贵痛苦过，但不断回想，反思自己的人生沉淀下来的是善，是爱，是无欲无求。小说最后，福贵买下一头老牛，老牛与他都活着，是活着本身让福贵活着。

四阶：时评写作课

反思力培养：梳理学习内容，在写作中反思，全面、深刻思考问题，提炼整本书阅读方法路径。

学生整理思路，不难发现福贵、祥林嫂和桑迪亚哥在各自人生经历中有失有得，基本可归入物质和精神两个角度明得失。于是要求学生从物质和精神两个角度重新绘制福贵人生轨迹思维导图，再根据思维导图回顾文本解读过程，总结整本书阅读方法。最后学生结合外文版评论摘要，反思福贵的人生，关照自己的人生，关注现实如汶川大地震幸存者，新冠肺炎背景下生存现状，俄乌战争中的百姓等，围绕话题“我们该有怎样的人生”写作小论文，要求观点明确。学生优秀作品推荐发表在校刊《杨柳》上。在写作中理清阅读思路，促进思维走向深度和广度，在写作中提炼整本书阅读路径，培养反思力。

在整本书阅读中培养批判性思维，选点一定要有典型性，要能够在阅读中充分激发思维活动。在批判性思维培养过程中，要明确批判性思维要素，根据高中生思维发展水平设计教学过程。在教学实践中梳理改进整本书阅读培养批判性思维的路径，再实践再优化，营造真实情境，关联现实培养批判性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