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鑫, 杜 松, 于 峥, 张治国
(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所, 北京 100700)
“中气”理论是中医学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学术思想最初来源于古代哲学“土居中央,调控四方”的“重中”思想和“左升右降,左旋运动”的升降理念,并在《黄帝内经》中构建成型。后世中医学的脾胃学说、气机升降理论、水火命门理论等均与“中气”理论渊源甚深,古代医家如李东垣、罗天益、周慎斋、张景岳、黄元御等在临床实践中均强调“中气”的重要性,近现代中医学家也对“中气”理论有不同侧面的论述及应用[1]。“中气”理论对于中医基础理论的构建、发展、演变、应用有着重要的意义。《黄帝内经》虽首先提出“中气”一词,却没有明确定义和集中的阐述,关于“中气”理论的论述分散在不同篇章之中。本文对《黄帝内经》“中气”理论的渊源与构建进行系统整理,以期对中医理论、临床及科研工作有所助益。
“中气”一词作为中医学术语首见于《黄帝内经》[2]。如《素问·脉要精微论篇》云:“五脏者,中之守也,中盛脏满,气胜伤恐者,声如从室中言,是中气之湿也。”《灵枢·口问》云:“中气不足,溲便为之变,肠为之苦鸣。”《素问·痹论篇》云:“肠痹者,数饮而出不得,中气喘争,时发飧泄。”
《中医大辞典》的解释“中气”有4种含义:“生理学名词,泛指中焦脾胃之气和脾胃等脏腑对饮食的消化运输、升清降浊等生理功能;指脾气,脾气主升,脾虚下陷可发生脱肛、子宫脱垂等病症,用补益中气的方法治疗,补益中气就是补脾和升提下陷的脾气;运气学术语,指中见之气;病证名,类中风类型之一,即气中。[3]”《中医基础理论》教材在解释“气”的概念中并未直接论及中气,惟在论述气陷时认为中气为脾气,主要指升举清阳以维持内脏恒定位置的功能[4]。亦有现代研究者认为,“中气包涵脾胃之气,也包涵肝胆之气”[5]。
《黄帝内经》论及“中气”主要涉及中气的生理功能、病理症状和运气学说等,原文共有10处提到“中气”一词,分别为“中气不足”(出现3次)“中气之湿”“中气实”“中气为化”“中气竭”“中气喘争”“中气同法”“中气乃实”,其中对“中气”的解释以描述症状现象和阐释病因病机为主[1]。《黄帝内经》虽未给“中气”下明确定义,但从全文来看,“中气”主要指中焦脾胃之气对饮食的纳化输布、升清降浊等生理功能,为“五脏六腑”之本,是人体气机升降之枢纽,协调其他脏腑气机活动[6]。
《黄帝内经》成书过程中受到先秦诸子百家思想的影响,吸取了大量的古代哲学思想而建立了中医学自有的理论体系,《黄帝内经》“中气”理论也来源于古代哲学思想[7]。
五行学说的一个重要内容是重“土”思想[8]。五行学说的基本内容是以木、火、土、金、水为核心的五大分类体系,其模式不仅包括五行地位平等、相生相克的生克五行模式,也包括“土”居中央而为尊、调控其他四行的方位五行模式。“木、火、金、水”分别对应四方“东、南、西、北”和四时“春、夏、秋、冬”,中土调控四行、四方、四时,即“土居中央,调控四方”,以“中土”为贵的思想[9]。这种“重中”思想渊源可追溯至春秋时期,《国语·郑语》将“土”置于最重要的位置:“先王以土与金木水火杂,以成万物。[10]”战国时期《管子》对“中土”与四方四时的关系和配属做了详细说明:“中央曰土,土德实辅四时入出……春嬴育,夏养长。秋聚收,冬闭藏。[11]”可见“土”行与其他四行“金、木、水、火”相合而成万物,其他四行所化生出的生、长、收、藏之气,皆赖“土”之化辅之功。先秦著作中的“中气”,多写作“冲气”。如通行本《道德经·四十二章》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12]”《说文解字》解释“冲”字义为“涌摇也”,即事物运动生化的状态。“冲气”意为阴阳二气运动、交感的一种动态平衡状态。而马王堆汉墓帛书本《老子》(甲本)作“中气以为和”,这是“中气”作为独立名词出现的最早文献记载[15],其意为阴阳中和之气,主气机的升降交感,是宇宙万物的生长运化之源,其中渗透着明显的“重中”思想。
《周易·系辞传》云:“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13],先秦时期的其他著作如《管子》《墨子》等也提到“河图”“洛书”。“河图”“洛书”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根源,是古人认知并用以解释天地万物变化规律的工具[16]。河图之白圈代表天数、阳数,黑点代表地数、阴数,白圈加入黑点代表阳中有阴,黑点加入白圈代表阴中有阳,阴阳二气交合而化生万物,此即“一阴一阳之谓道”[17]。在河图中,生数始于“一”而终于“五”, 复归于“中”;成数始于“六”而终于“十”,亦复归于“中”;各方生数加中宫“五”皆得各方成数;白圈黑点代表阴阳二气皆围绕中宫成漩涡形运动而不及中宫[18]。《尚书·洪范》中“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的顺序,正是河图的五行生数顺序,在五行生之数的基础上各自加五,即成为五行之成数。在洛书中,“五”位于中宫,无论横、竖、斜相加之和皆为“十五”,为中宫“五”之倍数,四隅之数与中宫“五”相乘之积皆为“十”之倍数。四正阳与四隅阴代表阴阳二气运动皆与中宫有关,阳数“一、三、五、七、九”与阴数“二、四、六、八”是经过中宫“五”作左旋(顺时针)的运动[18]。在“河图”和“洛书”中,都将“土”置于枢机中央,对于“中宫”都十分重视,体现了明显“重中”的思想。
由此可见,无论是五行概念形成之初,还是在其后五行学说的发展以及向其他文化领域渗透的过程中,以“土居中央,调控四方”的方位五行理论为基础的“重中”思想一直深受重视[8],这为“重中”思想逐渐发展而融入《黄帝内经》中医学理论体系之中做好了铺垫[14]。
“河图”“洛书”的数理顺序及其方位布阵模式,确立了“左升右降,左旋(顺时针)运动”的自然运动规律,此为气机升降理论的源头。
按“河图”方位模式,当人面南背北而立时,所见太阳运行的立面轨迹为:自下(水)向左(木)而升至上(火),从上(火)自右(金)而降至下(水),其立面、平面方位与五行对应关系为:下-北-水,左-东-木,上-南-火,右-西-金,土居中央,调控四方。因此,根据太阳的运行轨迹其五行顺序为: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此即《春秋繁露·五行对》中所言的五行相生之序,为五行相生顺时针(“左升右降”)运行之理。
“洛书”中,“奇数”为阳,其左旋(顺时针)的过程为一→三→九→七→一的循环,数值大小的增长和减少的过程,对应一年之中自冬→春→夏→秋→冬的循环及自然界的阳气由衰渐盛(一→三→九)再由盛渐衰(九→七→一)的消长过程。“偶数”为阴,其左旋(顺时针)的过程为八→四→二→六→八的循环,数值大小的减少和增长的过程,对应一年之中自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循环,及自然界的阴气由盛而衰(八→四→二)再由衰而渐盛(二→六→八)的消长过程。一三五七九为阳数,二四六八为阴数,阴阳二气左旋(顺时针)而使阳长阴消则为“升”,阳消阴长则为“降”,升降斡旋,循环不止“土(五)”居中央,其他四行按照木(东,左)、火(上,南)、金(右西)、水(下北)方位排布,“中土”为枢轴,调控其他四行,使其左升右降,围绕枢轴“中土”左旋(顺时针),构成天地阴阳的消长循环模式,体现了方位五行思想,使左(东)右(西)之木金升降、上下(南北)之水火交济[9]。由此可见,《道德经》《周易》、河图、洛书等古代哲学著作中皆重“中土”,阴阳二气皆围绕“中土”运动,其他四行左升右降,强调了“土居中央,调控四方”的“重中”思想以及“左升右降,左旋(顺时针)运动” 升降的理念,这为《黄帝内经》“中气”理论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黄帝内经》被后世奉为“医家之宗”,提出了许多重要的理论原则和学术观点,奠定了中医学理论体系的基本框架。《黄帝内经》汲取《道德经》《周易》、河图、洛书中的理念[17],将“土居中央,调控四方”的“重中”思想和“左升右降,左旋(顺时针)运动”的升降理念有机地贯穿于各篇之中,从而构建了“中气”理论。
《素问·玉机真藏论篇》言:“夫子言脾为孤藏,中央土以灌四傍。”又云:“脾脉者土也,孤脏以灌四傍者也。”《素问·刺要论篇》云:“脾动则七十二日四季之月病腹胀,烦不嗜食。”《素问·太阴阳明论篇》曰:“脾脏者,常著胃土之精也,土者生万物而法天地,故上下至头足,不得主时也。”以上经文阐述说明了脾土居中央而为尊,灌溉四旁,调控其他四脏四行,因此脾不单独主某季,而是分主四季中每季前后各九日,即十八天。脾主运化水谷,化生气血,滋养五脏六腑。脾胃充盛则五脏安和,脾胃受损则五脏不安。脾属土,治中央,为肝、心、肺、肾其他四脏之长,亦为五脏六腑气化的根源和气机升降之枢纽[19]。《素问·玉机真脏论篇》曰:“五脏者皆禀气于胃,胃者五脏之本也。”《灵枢·玉版》言:“胃者,水谷气血之海也。”《素问·五脏别论篇》云:“胃者,水谷之海,六腑之大源也”,表述胃主受纳,水谷经胃腐熟后,精微由脾转输而营养五脏六腑,因此为“五脏之本”“六腑之大源”。《灵枢·五味》总结为:“胃者,五脏六腑之海也。水谷皆入胃,五脏六腑皆秉气于胃。”《素问·平人气象论篇》云:“平人之常气禀于胃。胃者,平人之常气也。人无胃气曰逆,逆则死。”胃气乃平人之常气,人不可一刻无胃气,无胃气则逆,逆则死。《素问·太阴阳明论篇》曰:“四肢皆禀气于胃,而不得至经,必因于脾,乃得禀也……脾者土也,治中央,常以四时长四藏……藏府各因其经而受气于阳明”,说明脾胃二者升降相因, 受纳与运化配合则能滋润脏腑而长养形体。
藏象学说是《黄帝内经》中的重点理论,以论述脏腑相关内容为核心,但在整个162篇文献中,只有3篇在篇名中直接体现出脏腑的内容,分别是《素问·太阴阳明论篇》《素问·阳明脉解篇》及《灵枢·肠胃》,而其他脏腑则没有受到如此得重视。此外,《黄帝内经》对于人体消化系统的解剖位置、形态、大小以及容纳水谷的多少进行了清晰描述,如《灵枢·肠胃》载:“肠胃之大小、长短,受谷之多少奈何?伯高曰:请尽言之。谷所从出入、浅深、远近、长短之度……肠胃所入至所出,长六丈四寸四分,回曲环反,三十二曲也。”再如《灵枢·平人绝谷》载:“胃大一尺五寸,径五寸,长二尺六寸,横屈受水谷三斗五升……肠胃之长,凡五丈八尺四寸,受水谷九斗二升一合合之大半,此肠胃所受水谷之数也。”在《黄帝内经》的162篇文献中,只有以上2篇专讲解剖,而且是全篇围绕消化系统解剖展开,由此亦可看出《黄帝内经》对脾胃之重视程度。
由此可见,《黄帝内经》承袭古代哲学思想,非常重视中土脾胃,认为脾胃在五行属土,居中而为尊,协调其他四时四脏,为五脏之本、六腑之源,体现出明显的“土居中央,调控四方”之“重中”思想。
3.2.1 升降出入,无器不有 《灵枢·岁露论》说:“人与天地相参也。”天人相应规律性的变化,可以表现为人体阴阳之气的升降与自然界阴阳之气升降同步,正如《灵枢·顺气一日分为四时》言:“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是气之常也,人亦应之。以一日分为四时,朝则为春,日中为夏,日入为秋,夜半为冬。”自然界阴阳二气随四季昼夜的更替而呈现出规律性的升降变化,春季对应早晨,阳气生发;夏季对应中午,阳气隆盛;秋季对应傍晚,阳气收敛;冬季对应夜晚,阳气内藏。人体的四时阴阳之气随自然界的变化而出现相应同步的改变,春夏气血趋向于体表,秋冬气血趋向于体内。人体内阴阳之气的升降出入与四时阴阳之气的升降出入相对应,保持了机体与外环境的统一性与协调性[20]。
《素问·六微旨大论篇》曰:“气之升降,天地之更用也……升已而降,降者谓天;降已而升,升者谓地。天气下降,气流于地;地气上升,气腾于天。故高下相召,升降相因,而变作矣。”自然万物与人体得以化生的基础是天地间阴阳二气的上下相召和交感,其基本形式是气的升降。气上升至极后随之转化为下降,气下降至极后随之转化为上升。《素问·六微旨大论篇》又论道:“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将自然万物与人体的生命活动概括为“出入”与“升降”两个基本方面。“出入”指机体内部与外界环境之间的交流,而“升降”则指机体内在自身的运化活动。正是由于气机升降出入的有序运动,自然万物与人体才得以化生。反之,升降出入的紊乱或者停止,其神机与气立两个方面则会出现问题,正如《素问·五常政大论篇》言:“根于中者, 命曰神机,神去则机息;根于外者,命曰气立,气止则化绝。”神机指机体自身的气机变化,主要反映在气的升降运动,气立是人与环境之间的各种交换。《素问·六微旨大论篇》言:“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气机的升降与出入运动是相互联系的,出入废止则升降运动必然受到威胁,升降停止则气机的出入运动必然孤危[21]。
因此,气的升降出入运动存在于自然界万事万物与人体之中,是生命活动的基础。人体气机的升降离不开脾胃气机升降的正常。《灵枢·平人绝谷》言:“胃满则肠虚,肠满则胃虚,更虚更满,故气得上下,五脏安定,血脉和利,精神乃居,故神者,水谷之精气也。”由此看出,人体五脏、血脉、精神离不开气,脾升胃降作用于胃肠的气机运动。脾胃的升降功能,是人体气机升降的中心发动机和动力之源[22]。
3.2.2 中气为枢,左升右降 《黄帝内经》在“重中”思想的基础上,进一步围绕脾升胃降为中心,构建起以“中气为枢,左升右降”为核心的人体气机升降理论。
如前文所述,《灵枢·肠胃》及《灵枢·平人绝谷》两篇中,对人体消化系统的解剖位置、形态、大小以及容纳水谷的多少进行了清晰描述,其比例和数据与现代解剖学的数据几乎完全符合[23],说明《黄帝内经》时期对脾胃消化系统的解剖已经相当成熟[22]。然而在《素问·刺禁论篇》中对于脏腑的位置却有不同的描述:“肝生于左,肺藏于右,心部于表,肾治于里,脾为之使,胃为之市。”其中肝肺的位置与其解剖位置明显不符,其原因并非当时解剖水平所限,而是因为《黄帝内经》所构建的脏腑理论并未以解剖所见作为主要参考对象,而是吸取古代哲学思想中方位五行的理念。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言:“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肝主目……南方生热,热生火,火生苦,苦生心,心生血,血生脾,心主舌……中央生湿,湿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脾生肉,肉生肺,脾主口……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肺生皮毛,皮毛生肾,肺主鼻……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咸,咸生肾,肾生骨髓,髓生肝,肾主耳”,以此构建出将人体的五脏、五官、五体、五色、五味、五声、五志等归属在五行模式下,形成了一套以五行五脏为核心的“天人相应”整体观。其脏腑位置为:脾胃中土居中,肝木居左,肺金居右,心火居上,肾水居下,这与前文所述基于“河图”“洛书”的方位五行模式完全一致。《素问·金匮真言论篇》云:“中央黄色,入通于脾,开窍于口,藏精于脾,故病在舌本……应四时……其数五”,体现出的脾胃属土、居中央、其数五的思想,与将“五、十”生成数和“土”之“五”数均置于“中央”的“河图”“洛书”理念完全一致,突出了“中土”在天地万物的运动中为枢轴而居中、调控其他四行而为尊的地位。
如前文所述,“土(五)”居中央,其他四行按照木(东,左)、火(上,南)、金(右,西)、水(下,北)方位排布,“中土”为枢轴,调控其他四行,使其左升右降,围绕枢轴“中土”左旋(顺时针),构成天地阴阳的消长循环模式。人体气机与天地相应,亦存在升降消长的规律,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云:“冬至四十五日,阳气微上,阴气微下。”“夏至四十五日,阴气微上,阳气微下”。此正与《素问·五运行大论篇》中“上者右行,下者左行,左右周天,余而复会”的论述相合。天地阴阳二气的运行规律为在上者必降,降者右旋;在下者必升,升者左旋。天人相应,当人面南背北而立,肝木应春居东,其气当升,即所谓“肝生于左”;肺金应秋居西,其气当降,即所谓“肺藏于右”;心火应夏位南,其气升已而降;肾水应冬位北,其气降已而升;脾胃属土居中央应四时,调控其他四行、四脏,脾升、胃降发动和协调诸气斡旋于人体之中,支持并影响其余四脏,为人体脏腑气机升降之枢。如此构成了脾胃居中斡旋、心肾水火交济、肝肺龙虎回环的格局[24]。正如《素问·经脉别论篇》言:“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灵枢·营卫生会》云:“中焦亦并胃中,出上焦之后,此所受气者,泌糟粕,蒸津液,化其精微,上注于肺脉,乃化而为血……上焦如雾,中焦如沤,下焦如渎。”水谷由胃纳入,运化于脾,输、散、布、行与泌、蒸、化之过程,皆根于中焦脾胃的升降发动,中气斡旋进而使脏腑之气不断得到滋养而正常运作,维持了机体生命活动的正常进行。相反,如果脾胃升降失常则会导致疾病。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言:“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月真胀。”
《黄帝内经》由此而构建了脾胃属土居中央为升降之枢,脾升清阳,胃降浊阴,从而调控肝、心、肺、肾等其他四脏气机升降的中气升降理论。脾气升可助肝肾之气升,胃气降可助心肺之气降。清代医家黄元御在《四圣心源·中气》中对《黄帝内经》“中气”理论进行了高度总结:“脾为己土,以太阴而主升;胃为戊土,以阳明而主降。升降之权,则在阴阳之交,是谓中气。胃主受盛,脾主消化,中气旺则胃降而善纳,脾升而善磨,水谷腐熟,精气滋生,所以无病。脾升则肾肝亦升,故水木不郁;胃降则心肺亦降,故金火不滞。[25]”此正与“河图”“洛书”的“左升右降、左旋(顺时针)运动”思想一脉相承。
综上所述,《黄帝内经》“中气”理论认为,脾胃属土,位于中央而灌溉四旁,主运化水谷,化生气血,滋养五脏六腑,并作为脏腑气机升降的枢纽,协调其他四时四脏,为“五脏之本”“六腑之大源”。脾胃充盛则五脏安和,脾胃受损则五脏不安,脾胃乃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黄帝内经》由此构建的“中气”理论,其理论渊源与《道德经》《周易》河图、洛书等古代哲学经典中之“土居中央,调控四方”的“重中”思想和“左升右降,左旋(顺时针)运动”的升降理念一脉相承,亦体现了古代哲学思想中的方位五行思想。理清《黄帝内经》“中气”理论的渊源与构建,对于理解中医学经典著作内涵及古代医家学术思想有重要意义,并对中医学基础理论研究和临床科研实践有所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