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亚茸,何妍
(西安思源学院 文学院,陕西西安 710062)
陕西是一个文化积淀十分深厚的地方,一直以来,陕西文学在当代中国文学的发展中都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李建军博士认为,“陕西文学是只有‘当代史’而没有‘现代史的’”[1]。该文以陕西当代作家的文学创作在海外的传播为研究对象,围绕陕西当代文学作品的海外翻译出版、传播影响与接收等状况展开分析,揭示与探讨陕西当代文学海外传播的问题与可能性。
一般认为,陕西当代文学在译介过程中第一代作家中的中坚力量是柳青。根据我们对柳青作品翻译情况的整理,柳青作品中最早开始被介绍到国外的是一部描写革命历史的小说 《铜墙铁壁》。1954年,经由著名翻译家沙博理( Sideney Shapiro)直译为Wall of Bronze 在外文社正式出版。这本作品也应该是陕西当代文学中最早开始被介绍到国外的作品。同一时期,还有杜鹏程的《保卫延安》也经由Sideney Shapiro 之手被翻译出来。这两部作品因其都是典型的红色革命小说,在20世纪50年代的文化背景下具有特殊的含义,受到明显的意识形态制约。而对于柳青最著名的作品——《创业史》的译介,是在五年之后,即1959年,仍由Sideney Shapiro 翻译,在外文社正式出版。后来在1977年进行了再版。但Sideney Shapiro 仅对 《创业史》 的第一部进行了译介,并没有完全将其翻译。此外,柳青的这部文学作品早在1964年,在日本也已经推出日译版《創業史》(上),这也是自新中国成立后最早的将中国文学介绍到日本文坛的作品。但没有引起较大的反响。
可以看出,陕西当代文学中第一代作家的作品翻译呈现出数量较少,并主要集中在英译和日译的特点。海外传播地域也是以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和与我国相邻并且文化相互影响较大的日本为主。因某些政治因素和特殊的文化交流因子,陕西第一代当代文学在海外并未出现明显的影响与反映,而这种情况在陕西当代文学第二代作家身上得到了巨大的改变,尤以路遥、陈忠实和贾平凹为甚。
大概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路遥的作品先后被翻译成俄文、法文。前苏联的谢曼诺夫于1988年出版了俄译本的路遥的中篇小说《人生》(青年近卫军出版社)。之后,1990年译者张荣富的法文版《人生》在外文出版社出版。路遥的创作有着非常明显的俄罗斯文学的影响,其作品最早出现俄译版,因此受到俄国人的喜爱也就不足为奇了。之后,随着路遥国际声誉的逐渐扩大,日本文学界也开始重视起来。目前,路遥作品的日译数量较为丰富。如日本姬路独协大学的教授学者安本实于2009年在日本福冈的中国书店出版的日文版《路遥作品集》已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该作品集包含了5 部中短篇小说,分别是《人生》《姐姐》(《姊》)、《月下》《在困难的日子》和《痛苦》。安本实教授是日本学术界最早将路遥介绍到日本国内的学者。不同于俄译情况,路遥在日本的被关注,首先是源于安本实教授对路遥作为一名当代知识分子的充分肯定,《人生》 中高加林的经历引起了安本实教授的高度共情,继而在对其进行研究分析的基础上,对其作品进行译介,使路遥在一定程度上被日本读者所了解。因此,安本实教授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在于,他不仅将路遥的文本以优美的文笔娓娓道来,而且充分考虑到中日文化的疏离,将路遥所生活的特殊年代,作家独特的生平经历,小说中描写的人物形象,舞台背景都作了细致入微的介绍。其附在作品集之后的《译后记》大大减少了日本读者在阅读作品时的困难。其次,1991年,安本实教授在《小说评论》 中发表了论文《路遥文学中的关键词:“交叉地带”》,文中详细介绍了路遥的创作分期,“交叉地带”的定义,影响及对本人的影响等。1992年1月,安本实教授在《姬路独协大学外国语学部纪要》第5 号上刊发题为 《路遥小说序言——<人生>的“交叉地带”描写》的论文。此后,安本实教授一直致力于对路遥的相关研究,甚至在路遥先生去世后,千里迢迢从日本来到陕西陕北,走访延安、榆林等地十余次,《陕北纪行——走访路遥的故乡》 一文中对这段难忘的经历做了朴实无华的记录[2]。
另外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路遥文学在近几年还出现了维吾尔文译本和蒙译本。2015年和2019年,新疆师范大学的李源和张思涵分别在其硕士论文《浅谈小说<人生>维吾尔文译本中的方言土语翻译》和《阐释学翻译理论视角下<人生>维译本中文化负载词的研究翻译》中集中对《人生》进行翻译层面的研究探讨。从中可以看出,在我国少数民族中路遥文学也已引起相关重视,但仍属初期。2019年2月,《语文学刊》 登载了通力嘎博士的 《论路遥<人生>蒙译本中修辞再现策略》,文中着重探讨了如何处理修辞翻译的问题,并最终得出相关结论“从汉文学作品蒙译例句的分析中,发现保留原文的审美形式、译入语文化的倾斜、译入语的再次加工等是实现文学作品修辞翻译再现的重要策略。”
最早对陈忠实作品进行海外译介的是日本。1996年,林芳将其代表作《白鹿原》翻译为日文,并由颇具影响的中央公论社出版。这一行为弥补了陈忠实作品在日本翻译的空白。与安本实教授译介路遥作品相同,林芳除了忠实的翻译文本外,还专门写了一篇译后记,当中详尽地介绍了小说发展的历史、影响、表达了对作家本人的高度认可。2007年,陈忠实的短篇小说《猫与鼠,也缠绵》也被翻译出来,同样的,译者又一次对作家本人进行了介绍,并再次隆重推荐了《白鹿原》[3]。时隔十一年,陈忠实的作品在日本虽有一定的关注,但未造成巨大影响。日本学界对陈忠实的研究也仅仅停留在对《白鹿原》 的解读之上。《白鹿原》除日译版外,还有法译版、越南语译本、韩语译本。但令人遗憾的是,除了2013年杨孝明的英译试译版外,目前还未出现正式发行的英译版《白鹿原》。这使得陈忠实文学的海外传播受到了极大的阻碍。究其原因,在章学峰的 《寻找越文版<白鹿原>》中,大抵可找到些答案。1983年,陈忠实的短篇小说 《信任》(Trust) 最早被英译出现在大众视野。2011年出版的《陈忠实散文选译》是唯一一部陈忠实的英译散文集。2012年,邵宝庆教授与索朗热·克吕维耶(Solange Cmveille)合译了《白鹿原》(Au pays du Cerf blanc),由法国的伊瑟尔出版社出版。这是一次成功的海外译介,将中国学者对作品的深刻认识与法国译者的语言优势完美结合,在最大程度上实现了作品的可读性最大化。此外,2012年1月,法国Seuil 出版社还出版了法文版的《白鹿原》连环画,一经发行就在法国地区引起了较大的关注。这与法国成年人偏好阅读连环画的心理特质有着直接的关联。这些为将来陕西当代文学顺利“走出去”提供了很好的范例。让更多西方读者了解了陕西当代文学。1997年,由林洪彬和姜永梅合译的《白鹿原》在韩国文苑出版。2000年,由越南舰港出版社出版的越南语译本。据章学峰的回忆,这唯一的越语译本出版也是极为艰难的。目前在越南本国甚至想要找到一本都不太可能了。同年,由敖特根和色旺吉格吉特合译的蒙古文版本的《白鹿原》 由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2013年由吾买尔江·阿木提翻译,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出版的维语版的《白鹿原》正式出版,使得陈忠实作品在维族读者群中受到广泛的关注。
以上可以看出,陈忠实作品的译介几乎都集中在《白鹿原》上,对其他文本的介绍少之又少,且没有形成研究规模。范围也较集中,首先中国周围国家的译介,如日本、韩国、越南,这是因地理文化上的交流便利,甚至存在某些偶然性;其次就是法国,中国当代文化的译介往往最先产生于法国,这与法国文坛的敏感性和包容性息息相关。但由于缺少英译版本,因此在欧美地区反响平平[4]。
贾平凹是陕西当代文学作家中最为活跃、最为高产的作家之一,褒扬声不断,批评声亦不绝,是目前最富有争议性的作家。与前两位作家相比,贾平凹作品的海外译介过程则顺畅且丰富。无论是从译介作品的数量来说,还是对作家和文本的研究分析而言,对贾平凹作品的海外译介都形成了相对的规模,取得了较好的成绩。目前,对于陕西当代作家的海外译介相关的论文中,关于贾平凹的论文明显较多。在中国知网(CNKI)上,以“贾平凹翻译”作为关键词,可检索出153 篇,其中学术期刊89 篇,学位论文33篇,时间也集中在1992年之后。按照中山大学邵璐教授和于金权博士在《走出沉寂的贾平凹作品英译:社会学视域下的翻译行为者角色》 一文中最新得出的结论:“贾平凹作品在英语世界的翻译可分为兴起(1978—2000年)、停 滞(2000—2015年)和 复 兴(2016年至今)3 个阶段。”第一阶段兴起阶段,主要依靠中国政府的支持与海外汉学家如葛浩文、罗少颦等学者的翻译;第二阶段停滞阶段,译介文章数量较少,不成气候;第三阶段复兴阶段,译介作品全面开花,大有一派欣欣向荣之势。1988年获得美国美孚飞马文学奖,1997年获法国费米娜文学奖,2003年获法兰西文学艺术最高荣誉奖,2013年获法兰西金棕榈文学艺术骑士勋章等。作品被翻译成英、法、日、韩、越等多国文字,并获得国外的相关奖项,客观上也显示了贾平凹作品在海外的译介情况和接受程度。但是,贾平凹的译介状况仍然不容乐观。如在日本,目前贾平凹的作品仅仅翻译了3 部,分别是《鸡窝洼的人家》(《野山-鶏巣村の人びと·他》,德间书店,1987年,井口晃译)、《废都》(中央公论社,1996年,吉田富夫译)和《土门》(中央公论社,1997年,吉田富夫译)。日本在译介贾平凹作品时,和介绍路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详细的论述了作家的生平背景,作家的社会环境,思想内容等,尽可能缩减中国作家作品与本国读者的心理文化距离。但到21世纪之后,就很难再看到贾平凹的新的译介作品在日本的问世了。相比较作品的译介,对于作家的研究反而更多一些。如日本驹泽大学盐旗伸一郎教授的《贾平凹近作中表现出的创作目标》(2004年)、《贾平凹〈秦腔〉的叙述方法》(2008年);吉田富夫的《莫言与贾平凹文学的可能性》(2004年)等,但整体状况不容乐观。在越南和韩国,贾平凹的作品译介也同样呈现出数量少,内容重复的特点。《废都》(武公欢译,岘港出版社Nha xuat ban Da Nang 出版,1999年),其次就是零星的散文翻译,不成系统;韩国目前也仅仅翻译了两部:分别是《朋友》(韩国以勒出版社,2008年)、《废都》(韩国日遥新闻出版社,1994年)。
高建群的海外译介更是少之又少。主要有2013年Eric Mu 英译的 《统万城》(Tong Wan City,CN Times Books,Inc),除此之外,还有散见于杂志报刊之上的中短篇小说。叶广芩的海外译介之路与高建群相仿,仅有数篇中短篇散文或小说被翻译,如《雨》(Rain— The Story of Hiroshima)
综上可得,即使是被认为是陕西当代文学中成就最高的第二代作家,海外译介情况仍然是不容乐观的。无论是对作品的翻译,还是学术研究,都存在很多的进步空间。
陕西第三代当代作家中,目前在国内影响最大的当属朱鸿、邢小利和红柯3 位作家。朱鸿关注社会现实,往往从以细微处见真知;邢小利作为陕西当代著名评论家,这两年尤其致力于对陈忠实、路遥等作家的创作梳理;而红柯则是把关注点放在对生命、神性、自然意识的书写之上。其中红柯的短篇小说已有相关的英译出现,如2011年由五洲传播出版社出版的任慧莲的《陕西作家短篇小说集》中所译的《大漠人家》,西北大学外国语学院院长胡宗峰所带领的译介团队与罗宾·吉尔班克合译的《狼嚎》。第四代作家暂不表述。
上述研究表明,陕西当代文学对外传播状况整体不容乐观。因此,如何顺利走出国门就成为了当务之急[5]。
首先,我们认为中国与其他国家地区的文化价值观存在差异,语言文字的差别存在巨大的沟壑。尤其是陕西地方文学要想译介到国外,在文化习俗文字表述上更是难上加难。国内有很多学者都持有这一观点。比如李建军就持有此种观念,认为翻译本身就是一种跨文化的行为,存在相当大的难度,在文化不通、语言不顺的背景下,很难实现文化的进一步交流。比如,陕西当代文学在日本的译介情况还存在较大的发展空间,相比较中国当代其他作家,无论是数目还是研究程度,都相差较远。我们认为,这与陕西地区独特的文化特质有较为紧密的联系。日本文化中一直有“物哀”的传统,含蓄蕴藉,细腻旖旎的文风明显更符合日本民众的审美传统。而陕西作家得天独厚的农耕文化,使之在文学风格上略显粗犷质朴。所以这就提醒我们要分析海外读者的心理,投其所好,如连环画的形式在法国多受青睐。
陕西当代文学的影响力还存在很大的进步空间,在全国文学范围内还存在一些争议,尤其是近些年随着第三代,甚至第四代诗人作家的作品还处于初步发展阶段。对外翻译传播的目的仍然是为了交流,为了使本国本民族文化更好地“走出去”,增强中国软实力,增强中国在国际上的影响。目前,陕西当代文学的译介主要集中在法译、英译、日译等,且翻译并未形成一定的文化场域[6]。零星化、断层化是为常态。甚至哪怕已经译介,但在国外仍然也没有引起较大的反响,受读者的关注度远远不够。数量少,影响小,这种状态最为常见。对于中国形象的提升也并未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
政治环境和国家政策也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文本的海外传播。如英译版《白鹿原》迟迟未译介,就与英国当地出版商的垄断有着直接的关系。而意识形态的不同也使得作品的对外译介过程产生诸多困难,这在西译过程中更加明显。陕西当代文学的向外译介是有偏差的,在很大方面无法体现出文学的真正价值和内涵。
陕西当代文学的对外译介,是当前陕西文学,也是中国文学较为关注的一个问题。价值观的差异、陕西当代文学本身的影响力和政治环境、意识形态等多方面的原因,使得陕西当代文学的译介困难较多。因此,对陕西当代文学的译介和影响的研究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