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丽泉,凌 琳,覃慧敏,张培源,蒋 筱
(广西中医药大学,广西 南宁 530200)
《山海经》约成书于公元前2 000多年,现存书籍共18卷,其中《山经》5卷、《海经》13卷,编撰者为何人至今仍未可知。郭璞著的《山海经传》是中国现存最早的版本。对于这部书的名称,著名学者黄震云认为《山海经》的意思就是山海经历的详细记录,分为实地调查与写实、口传与所见所闻、人与人之间的传言、散记等[1]。《山海经》所载事物丰富多彩,大到山河、地理事物、历史与民族文化,小到巫医与药物,其涉及领域之广大,对我国研究古代文化具有非常重要的参考意义,是一部值得后人深入研究的古籍著作。另外,该书刻画的不同地域的地理知识,如不同季节的气候、山河的分布等,对于后人研究中国古代疟疾的形成因素、发展及治疗也有重要的意义。现将“疟疾”的相关记述及《山海经》中“疟疾”的相关记述研究如下。
《说文解字》中的“疟”字,部首为“疒”,从“疒”亦从“虐”声。《康熙字典》解释为鱼约切,热寒休作的意思。“疟”的基本释义是疟疾,是一种疾病的名称。《周礼》提出:“四时皆有疠疾:春时有瘠首疾,夏时有痒疥疾,秋时有疟寒疾,冬时有嗽上气疾。”说明在汉朝时期,人们已对“疟”有所研究。中国女科学家屠呦呦从《肘后备急方》中得到启发,从青蒿中提取到抗疟药物青蒿素,可有效治疗疟疾,并因此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此后,医学古籍成为研究疟疾的热门书籍,也为人们研究这一疾病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向。“瘴气”一词在我国由来已久。古人把“疟疾”称为“瘴气”,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古人对虫媒传染病的认识较浅,大多认为空气是疟疾传播的途径。据《山海经》记载,湿热蒸郁之地的空气中弥漫着黑沉沉的气体,人们触碰到这些气体就会感染“疟邪”,这些气体统称为“瘴气”。古人将“疟疾”称为“瘴气”的另一个原因,是在古代潮湿过热的气候环境中,山川河流的走向影响当地的气候和温度,加之空气不流通,形成了一团团的气体,即“瘴气”,这些气体中很可能聚集了携带疟原虫的蚊子,人们行走在山川丛林间容易被蚊子叮咬,感染疟疾。
现代医学研究发现,疟疾是由寄生在人体的疟原虫引起的,主要包括间日疟原虫、恶性疟原虫、三日疟原虫、卵型疟原虫和诺氏疟原虫5种[2]。疟疾是一种由被带有疟原虫的蚊子叮咬,或体内输入了疟原虫感染者的血液引起的虫媒传染病。研究显示,这种传染性疾病的主要症状均有发热,大部分患者可伴畏寒、寒战等,除此之外,输入性疟疾的临床症状还有头痛、出汗、退热、肝脾肿大、乏力、肌肉酸痛等[3]。
《山海经》中有诸多关于疟疾的论述。《山海经·中次六经》记载,阳华山在西边的90千米,山的南边蕴藏着丰富的金、玉,山的北边有很多石青、雄黄,山里的草以苦辛味的薯蓣居多,其形状似楸,果实似瓜,味道又酸又甜,食之可治愈疟疾。薯蓣即山药。《神农本草经》记载薯蓣性温、味甘甜,主治中焦脾胃之气受损,可补益身体,祛除体内寒热之邪,壮实肌肉,长期服用使人耳目聪明,全身轻松,还能延年益寿[4]。《本草纲目》提出薯蓣可补五脏,补五劳,补心气,清热除烦,祛冷风,安神定悸,主治头面游风、眼眩、气上逆、腰痛、七情所伤及老年人体虚羸瘦等[5]。根据《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中的相关记载推断,疟疾最常见的症状为全身发冷、发热、多汗,而薯蓣具有补益中焦之气、祛除体内寒热邪气、益肾气、止泄泻、祛痰止涎、滋润皮肤的功效,可见《山海经》用薯蓣治疟确实有一定的科学性。
《山海经·东山经》中记载有一种树,形状像杨树,开红色的花,结的果实像红枣,但没有核,味道酸中带甜,食用后就不会患疟疾。这种像红枣的果实,味道酸中带甜,甜即甘,根据中药的四气五味理论,酸味能收、能涩,一般固表止汗、敛肺止咳的药物多有酸味;甘味能补,能和,能缓,具有补中益气、缓急止痛功效,可补充营养,改善体虚,助消化,健脾胃,调和药性,缓解疼痛。《山海经·东山经》中这种酸中带甜的果即具有固表止汗、补充营养、改善体虚的作用,使人体强健而不患疟疾。《临证指南医案》提出“瘅疟,治在肺经”;又“暑必夹湿,病自肺经而起,致气不宣化,不饥不食,频溺短缩,乃热在气分,当与温疟同例”[6]。可知疟与肺、脾、胃密切相关,而酸甜之物有敛肺、健脾胃功效,根据上文所述,《山海经·东山经》提及的酸中带甜的果实治疗疟疾具有一定的现实理论依据。
疟疾从古至今流传已久,多发生于热带地区与亚热带地区,其次是温带地区。贾尚春[7]研究提出,蚊虫作为传播疾病的昆虫,多在温暖潮湿之处生长繁殖,如我国南方地区的盆地、沼泽等,这些地区的气候也会增强蚊虫的吸血活力,从而加大疟疾传播风险。另外,若降雨量大且集中,导致洪水成灾,则蚊虫的繁殖地也随之扩大,同时蚊虫的寿命也相应延长,此时蚊虫分布密度大,灾民又相对集中,而防蚊条件较差,综合因素导致疟疾发病率快速升高。于潇等[8]也发现,黄淮流域疟疾的发病率高于其他地区,可能因素有以下几方面:①黄淮流域地理及气候环境具有特殊性,即湖泊等水网密布[8],多丘陵,容易形成水洼,在气温与降雨量均显著升高的季节,会导致疟疾的传播媒介活动时间延长、繁衍能力提升;②黄淮流域人口密集且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低于全国,习惯露宿等;③水田和豆类种植面积较大;④人群易感,不能早发现、早治疗。因此,笔者认为疟疾流行一方面与该地区的地形、温度、湿度、降雨量等因素有关,另一方面也与社会的发展如公共医疗水平及人口密度息息相关。
《山海经》有两处提到有药物可使人不患疟疾,其中之一就在“东山经”,指今山东与苏皖北境,如安徽省即隶属于该区域,是我国疟疾流行的不稳定地区。安徽省的气候类型为暖温带与亚热带过渡气候,气候温和、湿润,全年降水量充沛。李亚楠等[9]研究发现,2006—2010年我国间日疟患者中,安徽省占比最大,为58.59%(71 995/122 871)。江苏省为温带向亚热带过渡地区,以北属暖温带湿润、半湿润季风气候。张小萍等[10]统计发现,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期疟疾高发区及中度流行区均主要分布于苏北,其中徐淮平原为高发区,苏北灌溉总渠以南、长江以北的里下河地区和沿海地区为中度流行区。安徽省与江苏北部气候特点均有利于疟疾的主要传播媒介蚊媒的生长繁殖。
龚胜生[11]研究指出,先秦两汉时期中原地区气候比现今更为温暖、温润,更有利于各种疟原虫的生长繁殖,加上人口密度较大,使疟疾更易形成并流传,其中包含山东境内的北号山、陕西境内的阳华山。北号山所在的山东省处于暖温带,为温带季风气候,夏季高温多雨,易成涝灾,疟疾流行的高峰期也多在雨季后。因此,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山东省是我国疟疾流行的重灾区之一。傅兆义等[12]提出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初期,山东省经历了两次疟疾大流行,患病人数高达400万人以上。阳华山在今陕西洛南县,位于陕西东南部,该县大部分地区属于亚热带湿润气候和暖温带湿润气候。全省气温最暖的地区位于陕南地区的浅山河谷中,且该地降雨量的分布也是南部较多、北部较少,因此陕南地区出现洪涝地质灾害也较多。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初,疟疾在全国范围内流行时洛南县也在其中。李亚楠等[9]研究指出,近年来东北、华北、西北和沿海省份的疟疾发病率非常低,而北纬36°以南的中部地区、西南地区和海南岛是高发地区,其中海南、云南、安徽发病数占总发病数的77%以上。随着医疗技术的发展及国家对疟疾防控策略的日益完善,中国疟疾发病率以40.02%的平均速度逐年下降,但由于地理位置及气候因素的影响,疟疾仍然存在,海南、安徽、河南、云南和上海等地区疟疾年均发病率较高,甘肃、新疆、福建、天津和辽宁等地区疟疾年均发病率较低,但病例上升幅度较大,总体发病率相对其他地区高[9]。
因此,地理因素对疟疾的发病有重要的影响。疟疾流行分布的地理位置与《山海经》提及的两味可治疗疟疾的药物所在地相吻合。
中医认为,疟疾的病因主要有以下三方面:感受风、寒、暑、湿邪气,邪气伏于人体半表半里;感受瘴气、时毒、疫疠等特殊邪气;素体亏虚,以及痰郁、食积。19世纪末,疟原虫的发现明确了疟疾的病因。关于疟疾的病机,当代中医学者提倡根据个人体质的寒热、感染疟疾表现的寒热症状及其他并发症辨证。
关于疟疾的防治,除《山海经》提到的食用薯蓣可治愈疟疾、食用像红枣的果实可预防疟疾外,医家在疟疾的治法及截疟法的运用方面也有独到见解。部分医家认为疟疾初起时,邪气伏藏于人体半表半里,属性多为风寒暑湿,主张先用柴胡、青蒿等配伍解表透邪药物,不使用截疟法,因为过早的截疟会使余邪生变,疟疾发作数次、症状典型后才是截疟的最佳时期;另外一部分医者则认为截疟的药物应在寒热交争发生之前服用,才能有效防止疟疾恶化。临证时,要将辨病与辨证相结合,既要重视疟疾的共同点,也要考虑个体体质的差异及所处的环境因素,只有准确判断病情,分析证候,抓住病机,才能更有效地治疗疟疾[13]。
防治疟疾,首先要提高预防意识,加大对防治疟疾的宣传,提高人们对该病的认识及预防的积极性,有效地进行自我保护;其次,对发病患者早诊断、早治疗,控制传染源,对在流行区域的暴露人群采取有效的防蚊措施及预防性服药也是必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