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钟为界,外阳内阴
——论曾侯乙编磬铭文“乐律关系”的呈现与刻写位置的关系

2022-12-20 06:40宋克宾
关键词:乐律八度音高

宋克宾

内容提要: 曾侯乙编磬铭文是先秦编磬乐律实践的直接记载,也是解读曾侯乙编钟乐律理论的重要参照。曾磬铭文对“乐律关系”的呈现与刻写位置直接相关。这种相关性不仅为解读磬铭带来了独特视角,而且旁证了曾钟乐律铭文“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的存在,更清晰地展现了这种乐律关系的论述特点,有助于解开曾侯乙钟磬律制归属之谜。

湖北随县曾侯乙墓出土编磬一架,计磬架1副,磬块32件,挂钩32副,磬槌2件,磬匣3件。编磬出土时分两层悬挂在磬架上,每层16件。每层编磬又各分两组,一组10件,另一组6件。磬石残损变质严重,较完整的只有9件,也奏不出原有乐音。“在完整和残破的磬块中,除下5素面无字外,多在鼓部的西面(就悬挂状而言,下同)近鼓上边处和首、尾、上、下四个端面,有刻文和墨书,文字共计七百零八个(其中墨书十二个)。”①由于没有测音数据,只能根据编磬铭文、磬匣刻文进行乐律学解读。

曾侯乙编磬②上的铭文,是先秦编磬乐律实践和音乐理论的第一手材料,更是探究钟铭的直接参照。磬铭就其内容可分为3个部分:“编号”“标音”“乐律关系”。编号“均刻在首端”;标音“均刻在鼓部西面靠鼓上边处,或另加墨书标在首或尾端”;乐律关系“均刻在上、下和尾端。文可连读,上端刻文自成一句,下端和尾端刻文为一句,意在记述该磬所发之音在不同均的称谓(亦即不同均中的阶名对应关系)”③。

与用于演奏的中下层甬钟以姑洗均(C)为统不同,曾磬以浊姑洗均(B)为统。④在乐律关系上,一磬所发浊姑洗均之某音,设计者用哪些均来对应?为什么选择这些均来对应?对不同均的呈现,有无必然的先后顺序?整体上呈现出什么样的体例?

通过研究,笔者发现磬铭对乐律关系的呈现,与刻写(包括刻文与墨书)位置直接相关。不同刻写位置呈现不同类别乐律关系。这为磬铭解读提供了一个前人未曾关注的视角。下文根据曾磬十二标音音位,依次讨论磬铭刻写位置与乐律关系的呈现逻辑。需要指出的是:第一,出土编磬有的铭文齐备,有的只有几个字,下5磬无字。讨论时,应尽量从规范、完整的磬铭着手。第二,曾侯乙钟磬,使用可移动的声名标志音位。除了上层一组钮钟,铭文都明确反映了宫音的律高所在,这些声名又能呈现出固定的音高信息。

一、“ 浊姑洗之宫”的乐律关系与刻写位置

出土上2、上4磬音为浊姑洗(B)之宫(do)及其八度。上2磬音高为b2,上4磬音高为高八度b3。⑤两磬铭文的刻写位置及所呈现的乐律关系如表1所示。⑥

表1 上2、4磬铭文刻写位置表⑦

上2磬外侧面铭文叙述的乐律关系为:浊姑洗(B)之宫(do),相当于坪皇均(D)的壴(la,羽的高八度)、文王均(E)的终(sol,徵的高八度)。内侧面刻“浊姑洗之宫”时,面积不够,“之宫”两字用墨写在鼓端。内侧面和鼓端铭文表示浊姑洗(B)之宫(do)相当于新钟均( F)的大羽曾(fa)、浊兽钟均(G)的下角(mi)、浊穆钟均(A)的商(re)、浊姑洗均(B)的宫(do)。

不难发现,除新钟均的羽曾外,其他都是正声,表明磬铭反映的乐律关系为:用五均(坪皇、文王、浊兽钟、浊穆钟、浊姑洗)正声(宫、商、角、徵、羽)对应浊姑洗之宫,并且指出浊姑洗之宫在新钟均的位置(大羽曾)。其乐律关系体例,笔者曾简要概括为“正声”加“新钟”。⑧

再仔细观察,可以发现编磬对这些乐律关系的呈现,与铭文的刻写位置直接相关。

第一,在均上,外侧面升序呈现阳律之均:坪皇(D)、文王(E);内侧面先出现新钟之均,然后升序呈现带附加词“浊”的三个阴律之均:浊兽钟(G)、浊穆钟(A)、浊姑洗(B)。也就是说,以内侧面新钟均为分界,在外侧面先呈现阳律之均(外阳)、后在内侧面呈现阴律(浊律)之均(内阴)。

第二,在声上,被说明的“浊姑洗之宫”处于浊姑洗(阴律)均奇数位置,正好与阳律之均的偶数位置正声(羽、徵)、阴律之均的奇数位置正声(角、商、宫)对应。因此,外侧面为正声壴、终,内侧为正声下角、商、宫。这样,以内侧面新钟均的大羽曾为分界,先降序呈现正声壴、终,后降序呈现正声下角、商、宫。

上4磬乐律铭文呈现的乐律关系和刻写位置,与上2磬相同,只是声名使用了高八度称谓,包括“壴反”与“壴”、“终反”与“终”、“少羽曾”与“大羽曾”、“”与“下角”、“巽(宫反)”与“宫”。不难推测,浊穆钟均的“大商”应为“少商”之误。

二、“ 浊姑洗之羽”的乐律关系与刻写位置

表2 上6、下7、下11磬铭文刻写位置表

下7磬外侧面中间空缺四字。《随县曾侯乙墓钟磬铭文释文》注:“此四字已剥落,据原始记录为‘兽钟之’。”⑨从音高关系来看,下7磬比下11磬低一个八度,相对下11磬的“兽钟之下角”,此处应为“兽钟( A)之(mi)”。

因此,下7磬乐律铭文叙述的乐律关系为:浊姑洗均(B)的羽(do),相当于姑洗均(C)的宫(do)、兽钟均( A)的(mi)、穆钟均( B)的商(re)、新钟均( F)的商之(fa)、浊文王均( E)的羽(la)、浊新钟均(F)的徵(sol)。除内侧面开头新钟均产生一个变声外,其余均为正声。磬铭体例同样可以概括为“正声”加“新钟”。

从刻写位置来看,其乐律关系的呈现逻辑为:外侧面为阳律之均(姑洗、兽钟、穆钟),声的排列为宫、角、商;内侧面先呈现新钟均,然后升序呈现阴律之均(浊文王、浊新钟),声呈降序:羽——徵。“浊姑洗之羽”是浊姑洗(阴律)均的偶数音位,与阳律之均的奇数位正声、阴律之均的偶数位正声对应。

下11磬乐律铭文反映的乐律关系一致,只是缺“穆钟之商”一句,声名有八度称谓表述、语句顺序稍有变化。上6磬,只释出股外侧与内侧铭文各一句,声名使用更高八度称谓。两磬乐律铭文刻写位置与乐律关系的呈现层次,和下7磬相同。

三、 “浊姑洗之商”的乐律关系与刻写位置

出土上8、上11磬音为浊姑洗均(B)的商(re)及其八度。上8磬音高为 c2。上11磬音高为 c3,鼓面应标“浊姑洗之商”。两磬铭文刻写位置及所呈现的乐律关系如表3所示。

表3 上8、上11磬铭文刻写位置表

上8磬乐律铭文叙述的乐律关系为:浊姑洗(B)之商(re),相当于文王均(E)的羽(la)、新钟均( F)的徵(sol)、浊坪皇均( C)的宫(do)。省略了“浊穆钟(A)之(mi)、浊姑洗(B)之商(re)”。因为浊姑洗之商相当于新钟均的徵,所以没有出现变声。乐律铭文体例仍可概括为“正声”加“新钟”。

从刻写位置来看,磬铭乐律关系的呈现逻辑表现为:阳律之均(文王、新钟)升序刻在外侧面,声呈降序:羽——徵;内侧面先说新钟均,然后接阴律之均(浊坪皇)。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新钟均虽然不产生变声,但在内侧面开头重复出现,反映了其作为分界标志的意义。

上11磬外侧面“新 ”明确应为“新钟之终”、内侧面“浊穆钟”应为“浊穆钟之下角”。只是声名采用了高八度称谓,与上8磬乐律关系、刻写位置相同。

四、 “浊姑洗之徵曾”的乐律关系与刻写位置

出土下1、下3、下5磬音为浊姑洗均(B)的徵曾( mi)及其不同八度。下1磬音高为d2,股端编号应为“七”。下3磬音高为d3。下5磬音高为d4,无字,股端编号应为“卅一”,鼓面也应标“浊姑洗之徵曾”。三磬铭文刻写位置及所呈现的乐律关系如表4所示。

表4 下1、下3、下5磬铭文刻写位置表

下1磬的乐律铭文叙述的乐律关系为:浊姑洗(B)之徵曾( mi),相当于坪皇均(D)的宫(do)、姑洗均(C)的商(re)、穆钟均( B)的(mi)、新钟均( F)的大宫曾( la)、浊新钟均(F)的羽(la)、浊兽钟均(G)的徵(sol)。新钟均产生变声大宫曾外,其余正好为五正声。乐律铭文体例也可以概括为“正声”加“新钟”。

从刻写位置来看,乐律关系的呈现逻辑表现为:阳律之均(坪皇、姑洗、穆钟)降序刻在外侧面,声呈升序:宫——商——;新钟均在内侧面开头为分界,后面升序接阴律之均(浊新钟、浊兽钟),声呈降序:羽——徵。

下3磬外侧面“穆钟之 ”应为“穆钟之下角”,缺“姑洗之商”一句。声名八度称谓,乐律关系、刻写位置与下1磬相同。

五、 “浊姑洗之下角”的乐律关系与刻写位置

出土上7、上12磬音为浊姑洗均(B)的下角(mi)及其八度。上7磬音高为 e2,上12磬音高为 e3。两磬铭文刻写位置及所呈现的乐律关系如表5所示。

表5 上7、上12磬铭文刻写位置表

上7磬乐律铭文呈现的乐律关系为:浊姑洗(B)之下角(mi),相当于新钟均( F)的羽(la)、兽钟均( A)的徵(sol),浊坪皇均(C)的商(re),浊文王均( E)的宫(do),省略了“浊姑洗之下角”本身。由于“浊姑洗之下角”正好为“新钟之羽”,新钟均不产生变声。乐律铭文体例仍可概括为“正声”加“新钟”。

从刻写位置来看,乐律关系的呈现逻辑表现为:阳律之均(新钟、兽钟)升序刻在外侧面,声呈降序:羽——徵;新钟均在内侧面开头,后面接阴律之均(浊坪皇、浊文王),声呈降序:商——宫。新钟均虽然不产生偏音,但在内侧面重复出现,反映了其作为分界标志的意义。

上12磬,缺“浊文王之巽”一句,与上7磬乐律关系、刻写位置相同,只是声名采用高八度称谓。

六、 “浊姑洗之羽曾”的乐律关系与刻写位置

出土上9、下12、下15磬音为浊姑洗均(B)的羽曾(fa)及其不同八度。上9磬音高为e2,股端编号应为“九”;下12磬音高为e3,股端编号应为“廿一”;下15磬音高为e4。三件磬鼓面都应标“浊姑洗之羽曾”。三磬铭文刻写位置及所呈现的乐律关系如表6所示。

表6 上9、下12、下15铭文刻写位置表

上9磬乐律铭文叙述的乐律关系为:浊姑洗(B)之羽曾(fa),相当于文王均(E)的宫(do)、坪皇均(D)的商(re)、姑洗均(C)的(mi)、新钟均( F)的大商曾( si)、浊兽钟均(G)的羽(la)、浊穆钟均(A)的徵(sol)。新钟宫产生变声大商曾外,其余正好为五正声。乐律铭文体例可概括为“正声”加“新钟”。

从刻写位置来看,乐律关系的呈现逻辑表现为:阳律之均(文王、坪皇、姑洗)降序刻在外侧面,声呈升序:宫——商——;新钟均在内侧面开头为分界,后面接阴律之均(浊兽钟、浊穆钟),声呈降序:羽——徵。

下12磬股外侧缺“文王之巽”“姑洗之下角”,股内侧“浊穆钟 ”应为“浊穆钟之终”。下15磬股外侧缺“坪皇之少商之反”。声名称谓八度区分外,乐律关系、刻写位置与上9磬相同。

七、“ 浊姑洗之商”的乐律关系与刻写位置

表7 下8、下13磬铭文刻写位置表

从刻写位置来看,乐律关系的呈现逻辑表现为:阳律之均(兽钟、穆钟)刻在外侧面;新钟均在内侧面开头为分界,后面接升序阴律之均(浊坪皇 C、浊文王、浊新钟),声呈降序:下角——商——宫。

八、“ 浊姑洗之徵”的乐律关系与刻写位置

出土上1、上3、上5磬音为浊姑洗均(B)的徵(sol)及其不同八度。上1磬音高为 f2,股端应标编号“十一”;上3磬音高为 f3;上5磬音高为 f4。三件磬铭文刻写位置及所呈现的乐律关系如表8所示。

表8 上1、上3、上5磬铭文刻写位置表

上3磬乐律铭文叙述的乐律关系为:浊姑洗均(B)之徵(sol),相当于坪皇均(D)的(mi)、文王均(E)的少商(re)、新钟均( F)的巽(do)、浊穆钟均(A)的壴(la)、浊姑洗均(B)的终(sol)。“浊姑洗之徵”相当于新钟均的宫,没有产生变声。乐律铭文体例仍可概括为“正声”加“新钟”。

从刻写位置来看,乐律关系的呈现逻辑表现为:阳律之均(坪皇、文王、新钟)升序刻在外侧面,声呈降序:——少商——巽;新钟均在内侧面开头重复出现,反映了其作为分界标志的意义。后面接升序阴律之均(浊穆钟、浊姑洗),声呈降序:壴——终。

上5磬股外侧只有“新钟之巽反”一句。内侧面只是声名使用了八度称谓。

九、 “浊姑洗之宫曾”的乐律关系与刻写位置

出土下2、下4、下6磬音为浊姑洗均(B)的宫曾( la)及其不同八度。下2音高为g2,股端应标编号“十二”;下4磬音高为g3;下6磬音高为g4,鼓面也应标“浊姑洗之宫曾”。三件磬铭文刻写位置及所呈现的乐律关系如表9所示。

表9 下2、下4、下6磬铭文刻写位置表

下2磬乐律铭文叙述的乐律关系为:浊姑洗(B)之宫曾( la),相当于穆钟均( B)的羽(la)、姑洗均(C)的徵(sol)、新钟均( F)的大羽( do)、浊文王均( E)的下角(mi)、浊新钟均(F)的商(re)、浊兽钟均(G)的宫(do)。新钟均产生变声大羽外,其余为五正声。乐律铭文体例可以概括为“正声”加“新钟”。

从刻写位置来看,乐律关系的呈现逻辑表现为:阳律之均(穆钟、姑洗)升序刻在外侧面,声呈降序:羽——徵;新钟均在内侧面开头为分界,后面接升序阴律之均(浊文王、浊新钟、浊兽钟),声呈降序:下角——商——宫。

下4磬乐律铭文齐备,乐律关系与下2磬相同。在刻写位置上,新钟均后的阴律宫调,由内侧面和鼓端一起书写。声名采用高八度称谓。下6磬,声名使用了更高的八度称谓,缺“浊文王之反,浊新钟之少商之反”。

十、 “浊姑洗之羽”的乐律关系与刻写位置

出土上10磬音为浊姑洗均(B)的羽(la)。其音高为 a2,鼓面应标“浊姑洗之羽”。出土磬铭刻写位置及所呈现的乐律关系如表10所示。

表10 上10磬铭文刻写位置表

依据前文论述,不难推测,上10磬外侧面“”应为“新钟之商,兽钟之宫。”内侧面“浊坪皇之 ”应为“浊坪皇之终,浊姑洗之羽。”乐律铭文叙述的乐律关系完整应为:浊姑洗(B)之羽(la),相当于文王均(E)的下角(mi)、新钟均( F)的商(re)、兽钟均( A)的宫(do)、浊坪皇均( C)的终(sol)、浊姑洗均(B)的羽(la)。“浊姑洗之羽”正好为“新钟之商”,新钟均不产生变声,乐律铭文体例仍可概括为“正声”加“新钟”。

从刻写位置来看,乐律关系的呈现逻辑表现为:阳律之均(文王、新钟、兽钟)升序刻在外侧面,声呈降序:下角——商——宫;新钟均在内侧面开头重复出现,反映了其作为分界标志的意义。后面接降序阴律之均(浊坪皇、浊姑洗),声呈升序:终——羽。

十一、“ 浊姑洗之商曾”的乐律关系与刻写位置

出土下9、下14磬音为浊姑洗均(B)的商曾( si)及其八度。下9磬音高为a2,下14磬音高为a3,股端编号应为“二十六”。两磬铭文刻写位置及所呈现的乐律关系如表11所示。

表11 下9、下14铭文刻写位置表

下9磬乐律铭文齐备,叙述的乐律关系为:浊姑洗均(B)的商曾( si),相当于坪皇均(D)的终(sol)、姑洗均(C)的羽(la)、新钟均( F)的大徵曾( mi)、浊新钟均(F)的下角(mi)、浊兽钟均(G)的商(re)、浊穆钟均(A)的宫(do)。新钟均产生变声大徵曾,其余为五正声。乐律铭文体例可以概括为“正声”加“新钟”。

从刻写位置来看,乐律关系的呈现逻辑表现为:阳律之均(坪皇、姑洗)降序刻在外侧面,声呈升序:终——羽;新钟均在内侧面开头为分界,后面接升序阴律之均(浊新钟、浊兽钟、浊穆钟),声呈降序:下角——商——宫。

下14磬外侧面缺“坪皇之终反,姑洗之壴”,内侧面“ 下角”应为“新钟之少徵曾,浊新钟之下角”。根据八度关系,这里的“下角”应为“”。其乐律关系及刻写位置与下9磬相同。

十二、“ 浊姑洗之徵”的乐律关系与刻写位置

表12 下10、下16铭文刻写位置表

下10磬乐律铭文齐备,叙述的乐律关系为:浊姑洗(B)之徵(si),相当于新钟均(F)的下角(mi)、兽钟均( A)的商(re),穆钟均( B)的宫(do)、浊坪皇均( C)的壴(la)、浊文王均( E)的终(sol)。“浊姑洗之徵”正好为“新钟之下角”,新钟均不产生变声。乐律铭文体例同样可以概括为“正声”加“新钟”。

从刻写位置来看,乐律关系的呈现逻辑表现为:阳律之均(新钟、兽钟、穆钟)升序刻在外侧面,声呈降序:下角——商——宫;新钟均在内侧面开头重复出现,反映了其作为分界标志的意义。后面接升序阴律之均(浊坪皇、浊文王),声呈降序:壴——终。

下16磬外侧面“穆钟之 ”应为“穆钟之巽反”,内侧面“新钟之”应为“新钟之反,浊姑洗之徵”。其乐律关系及刻写位置与下10磬相同。

结 论

通过以上研究,本文得出如下结论。

一、 曾磬乐律铭文呈现的乐律关系为:用五均(有时有省略)正声说明浊姑洗均十二音位,并且指出浊姑洗均音位在新钟均的位置(“正声”加“新钟”)。

曾磬乐律铭文呈现的乐律关系,与曾钟中层一组、二组(第11号“商角——商曾”除外)、下一1、下二10、下二9钟乐律铭文类型一致。不同的只是编钟说明姑洗均音位,而编磬说明浊姑洗均音位。笔者在编钟乐律铭文研究中把其乐律关系体例概括为“正声”加“新钟”。编磬乐律铭文材料只有这一种乐律关系,且铭文省略少、呈示规范,有力地旁证了编钟乐律铭文“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的存在。12当然,如果不同意用“正声”加“新钟”进行概括,不嫌麻烦,编磬乐律铭文的乐律关系可以直接记诵为:用五均(有时有省略)正声说明浊姑洗均(宫)十二音位,并且指出浊姑洗均音位在新钟均的位置。编钟这种类型乐律铭文的乐律关系可以直接记诵为:用五均(有时有省略)正声说明姑洗均音位,并且指出姑洗均音位在新钟均的位置。

二、 曾磬乐律铭文刻写位置与乐律关系的呈现逻辑为:在外侧面呈现阳律之均(外阳);在内侧面先呈现新钟均,然后呈现阴律之均(内侧面刻写面积不够,补充到鼓端)(内阴)。

编磬铭文刻写位置对乐律关系有逻辑地固定呈现,反映了设计者对“正声”加“新钟”体例是有明确意识的。尤其是新钟均固定在内侧面开头位置,即使不产生变声时(浊姑洗之商、下角、徵、羽、徵相当于新钟之徵、羽、宫、商、下角),也会作为分界标志在内侧面开头重复出现(上8磬、上11磬,上7磬、上12磬,上3磬、上5磬,上10磬,下10磬),清楚地表明刻写者在明确运用“正声”加“新钟”体例书写。

三、 曾磬铭文更明确地展现了“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的论述特点。

1. 由于使用五均(有时有省略)正声说明浊姑洗均十二音位,并且指出浊姑洗均音位在新钟均的位置。因此,只有浊姑洗均与新钟均出现十二声(五正声、七变声),其他均只出现正声。

2. 只使用十二律,分别为姑洗、浊姑洗、穆钟、浊穆钟、兽钟、浊兽钟、新钟、浊新钟、文王、浊文王、坪皇、浊坪皇。除姑洗外,均为楚律。13这十二律名没有八度称谓,也没有异名变化,明确表示“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不用变律。

3. 所有宫调全用“之式”称谓,不用“为式”称谓。

4. 用五均正声说明浊姑洗均十二音位,反映曾磬是在实践“五声十二律”旋宫。内侧面开头出现的新钟均十二半音,可能作为定音或校音标准而存在,有待进一步研究。

清楚了编磬铭文刻写位置与乐律关系中宫均的分布情况,可以进一步总结声名的呈现次序。以内侧面开头的新钟均为分界标志,五正声实际被划分成了两个部分:偶数位的羽、徵;奇数位的角、商、宫。浊姑洗本身为阴律,当说明其奇数音位时,外侧面需用阳律之均的羽、徵对应,内侧面及鼓端用阴律之均的角、商、宫;当说明其偶数音位时,外侧面需用阳律之均的角、商、宫对应,内侧面及鼓端用阴律之均的羽、徵。

五声排列,大多采用降序(对应调均为升序),也有一些升序。其他排列很少,只下7磬外侧面例外。如果不计声名的八度称谓,统一降序排列,可以把曾磬铭文刻写位置对乐律关系的呈现,总结为如下两种基本模式如表13所示。

表13 曾侯乙编磬铭文乐律关系与刻写位置关系模式表

需要注意的是,并不是每磬铭文在理论上都如此完整。根据应有勤先生的研究,这41件磬,是由13件组编悬音列(徵、羽、宫、商、下角、终、壴、巽、少商、、终反、壴反、巽反)作11次半音平移而成。14乐律铭文反映的正是这11次平移的旋宫结果。因此,音列中“巽反”以上的音不再用于旋宫,造成32至41磬宫调关系不完整,五声不齐备:32和33磬无商,34和35磬无商、角,36和37磬无商、角、徵,38和39磬无商、角、徵、羽,40和41磬无商、角、徵、羽。

注释:

① 湖北省博物馆: 《曾侯乙墓》,文物出版社,1989,第144页。

② 以下简称曾侯乙编磬为“曾磬”。

③ 同①。

④ 本文的“均”,指宫高。

⑤ 出土磬匣及匣槽刻文反映出编磬原共有41件,包括“姑洗十石又三”“新钟与少羽曾之反十石又四”“间音十石又四”。磬头(股端)编号反映编磬从“一”至“四十一”号按半音级进排列。因此,只要知道其中一件磬的音高,就可以推测出每一磬的音高。《战国曾侯乙编磬的复原及相关问题的研究》以出土上层一号磬(磬头刻号为“十一”,铭文为“浊姑洗之徵”)实验,推定了此磬音高为“ F5+19”。(参阅湖北省博物馆、中国科学院武汉物理研究所: 《战国曾侯乙编磬的复原及相关问题的研究》,冯光生、徐雪仙执笔,载《文物》,1984年第5期,第62页。)李成渝先生则直接根据编钟推测磬的音高,低一个八度(参阅李成渝: 《曾侯乙编磬的初步研究》,载《音乐研究》,1983年第1期,第93页)。本文以《战国曾侯乙编磬的复原及相关问题的研究》为准。

⑥ 本文所用磬铭,引自湖北省博物馆《随县曾侯乙墓钟磬铭文释文》,载《音乐研究》,1981年第1期,第3 —— 16页,并参考邹衡、谭维四: 《曾侯乙编钟》,金城出版社,西苑出版社,2015,第330 —— 335页。

⑦ 关于磬部位的称谓,《随县曾侯乙墓钟铭文释文》与《曾侯乙编钟》有所不同,称“股端”为“股博”(头),“外侧面”为“鼓、股外侧”(外),“内侧面”为“鼓、股内侧”(内),“鼓端”为“鼓博”(尾)。

⑧ 宋克宾: 《“正声”加“新钟”、“六阳律”——曾侯乙编钟中下层甬钟乐律铭文构成原则的揭示与初步解析》,载《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16年第3期,第110 —— 121页;宋克宾: 《曾侯乙钟磬乐律铭文呈现的五声十二律旋宫实践》,载《中国音乐》,2018年第6期,第102 —— 112页。

⑨ 湖北省博物馆: 《随县曾侯乙墓钟磬铭文释文》,载《音乐研究》,1981年第1期,第15页。

⑩ 释文:“据原始记录‘浊穆钟’下尚有‘之下’二字。”参阅同⑨。

11 释文:“据原始记录‘兽钟’下尚有‘之终’二字。”

12 另一种为“六阳律”乐律关系。

13 雨台山21号战国楚墓出土律管有“姑侁(洗)之宫”的称谓,可能姑洗在当时已经成为曾、周、楚的公共律名。参阅谭维四: 《江陵雨台山21号楚墓律管浅论》,载《文物》,1988年第5期,第39 —— 42页;李纯一: 《雨台山21号战国楚墓竹律复原探索》,载《考古》,1990年第9期,第855 —— 857页。

14 应有勤: 《曾侯乙编磬的悬法与旋宫》,载《黄钟》(武汉音乐学院学报),1989年第4期,第21 —— 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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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演奏中的八度技巧
——探究李斯特钢琴曲《魔王》
刍议音乐表演与钢琴演奏中的八度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