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曾侯乙甬钟“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的省略变化与论述特点

宋克宾

内容提要:曾侯乙甬钟乐律铭文用于说明标音的乐律关系,是进行乐律学研究的基本依据。根据“宫调关系”和“律名关系”的叙述逻辑,曾侯乙甬钟乐律铭文所呈现的乐律关系存在两种类型:“正声”加“新钟”“六阳律”。其中“正声”加“新钟”类型包括省略了新钟均的“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整体呈现五声十二律旋宫和用新钟均调律校音的实践,这对于解读先秦乐律文献有着重要意义。文章分析“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的省略变化情况,并从“律名”“声名”“宫调”三个层面解析其论述特点。

曾侯乙中下层甬钟的铭文,分为“记事铭文”“标音铭文”“乐律铭文”三种。乐律铭文用于说明标音铭文的乐律关系,是解读曾侯乙编钟乐律学的直接材料和基本依据。只有完全理解了乐律铭文所呈现乐律关系,曾侯乙编钟乐律理论才可能被完整破解。

“阳律的宫调关系”,是铭文说明姑洗均(C)阳位声(宫、商、宫角、商角、宫曾、商曾)时出现的“律名关系(国别比较+八度称谓说明)”,因阳律共有6个,可概括为“六阳律”的乐律关系。

限于篇幅,本文只论述“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的省略变化和论述特点。

一、“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的省略变化

中层一组无枚钟、二组短枚钟(中二11钟“商角-商曾”例外),以及出土下一1、下二10、下二9长枚钟乐律铭文所呈现乐律关系为“正声”加“新钟”。中层一组和二组甬钟乐律铭文基本相同,只存在极少异名表述。因此只需呈现中层二组以及下层组三件钟的乐律铭文即可。

(一)“商(少商)-羽曾”双音钟的“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

下二10、中二12(中一11)、中二6钟(中一6)、中二3(中一3)钟双音为“商-羽曾”及其八度。这些钟乐律铭文呈现的乐律关系,只存在省略和异名变化,相互关系如表1所示。

表1 “商-羽曾”钟“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省略变化表

(二)“宫角()-宫曾”双音钟的“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

下二9、中二10(中一10)钟乐律铭文所呈现的乐律关系类型为“正声”加“新钟”,相互关系如表2所示。

表2 “宫角-宫曾”钟“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省略变化表

(三)“下角(角反)-徵(徵反)”双音钟的“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

中二5、中二2(中一5、中一2)钟乐律铭文所呈现的乐律关系为“正声”加“新钟”,相互关系如表3所示。

表3 “宫角-徵”钟“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省略变化表

(四)“徵-徵角”双音钟的“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

中二9钟(中一9钟)乐律铭文所呈现的乐律关系为“正声”加“新钟”,如表4所示。

表4 “徵-徵角”钟“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省略变化表

侧鼓音“徵角”的乐律铭文,声名喜、下角、终、商、宫展现了正声的宫调关系,新钟均产生变声羽曾,位于左鼓阳律之均(文王)后,浊律之均(浊穆钟、浊姑洗)前,为典型的“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姑洗均之“徵角”是本身需要说明的对象,不作考虑)。

(五)“羽-羽角”双音钟的“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

中二8(中一8)钟的乐律铭文所呈现的乐律关系为“正声”加“新钟”,如表5所示。

表5 “羽-羽角”钟“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省略变化表

正鼓音“羽”的乐律铭文,声名终、羽、下角展现了正声的宫调关系,新钟均产生变声徵曾,位于阳律之均(坪皇、姑洗)后,浊律之均(浊新钟)前,为典型的“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

侧鼓音“羽角”的乐律铭文,羽、徵、宫、终、巽、商展现了正声的宫调关系,新钟均不产生变声,但重复出现,位于阳律之均(文王)后,浊律之均(浊坪皇、浊姑洗)前,为典型的“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

(六)“羽(少羽)-宫反”双音钟的“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

中二4钟(中一4钟)、中二1钟(中一1钟)乐律铭文所呈现的乐律关系为“正声”加“新钟”,相互关系如表6所示。

表6 “羽-宫”钟“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省略变化表

(七)“宫-徵曾”双音钟的“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

下一1钟、中二7钟(中一7钟)的乐律铭文呈现的乐律关系为“正声”加“新钟”,相互关系如表7所示。

表7 “宫-徵曾”钟的“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省略变化表

下一1钟侧鼓音“徵曾”的乐律铭文,声名湆徵、商(湆商)、宫(湆宫)、下角、湆羽展现了正声的宫调关系,新钟均不产生变声,但位于浊律之均(浊坪皇、浊文王)前,为典型的“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中二7钟:第一,省略“浊姑洗之下角”;第二,左、右鼓铭文位置互换;第三,声名使用八度称谓,“湆羽”与“羽”、“湆商”与“商”、“湆宫”与“宫”、“湆徵”与“徵”、“商”与“少商”、“宫”与“巽”。

二、甬钟“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的论述特点

“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的论述特点,可以从“律名”“声名”“宫调”三个层面来认识。

(一)律名

1.“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用律以楚律为主

2.乐律铭文说明标音“羽曾”时并现楚律“兽钟”与周律“应音”

3.楚律无异名表示不用变律

“正声”加“新钟”乐律铭文,除了出现一个周国应音律外,不同音域的宫调里都使用同样的楚十二律,说明这种乐律关系,只用十二律,不用变律。

(二)声名

1.只有姑洗均、新钟均出现变声

表8 新钟均与姑洗均十二声对应关系表

第三,姑洗均、新钟(无铎)均可能是曾国编悬常用调高。曾侯乙编钟中下层甬钟为姑洗均,上层二、三组钮钟为无铎均;曾侯乙墓磬匣刻文反映的十三件组磬编悬也为姑洗均(姑洗十石又三)和新钟均(新钟与少羽曾之反十石又四)。可能当时曾国金石乐器,姑洗均与新钟均常常同时编悬,即能演奏曾国音乐,又能演奏楚国音乐。

2.中层二组(一组)甬钟五正声有规范的八度称谓

下层组由于只有3件钟的乐律铭文呈现的乐律关系为“正声”加“新钟”,音位八度称谓不是很明确。我们在讨论曾侯乙编钟乐律体系时,尽量应该从规范的、完整的乐律铭文着手。

中层二组(一组)甬钟乐律铭文中的五正声,呈现出规范的八度称谓,如表9所示。

表9 中层二组甬钟乐律铭文中八度音位表

由上表可知,第一,表里没有大声组,说明不同钟组存在不同的八度分组情况,不能从“湆声”“大声”“正声”“少声”“少声之反”的分组去笼统认知编钟声名八度关系。

(三)宫调

1.以新钟均为界先说阳律之均后说浊律(阴律)之均

表10 典型“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模式表

曾侯乙编钟乐律铭文所呈现的乐律关系常常省略较多。编磬乐律铭文所呈现乐律关系全为“正声”加“新钟”,省略较少,更加规范,可以作为旁证。

2.左、右鼓乐律铭文出现相同宫调时一般区分声名八度或律名国别

3.全部使用“之”式宫调称谓方式

“正声”加“新钟”乐律关系的宫调,全部使用“之”式称谓格式,如“姑洗之角”“穆钟之徵”“浊兽钟之羽”等,不使用“为”式称谓。

4.五声旋宫只出现“五十声”

①宋克宾:《论曾侯乙甬钟乐律铭文中“宫调关系”的分类》,载《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21 年第1期,第92-101页。

②羽的高八度称谓存在鼓、喜、壴的异体表述。中一2和中一1钟,没有铸刻乐律铭文。

③谭维四:《江陵雨台山21号楚墓律管浅论》,载《文物》,1988年第5期,第39-42页;李纯一:《雨台山21号战国楚墓竹律复原探索》,载《考古》,1990年第9期,第855-857页。

④下二3钟(中镈-宫曾)左鼓铭文:“应音之宫,应音之在楚为兽钟,其在周为应音。”

⑤上二6 钟与上二3 钟是八度钟。钲部铭文用“黄钟之宫”与“言雁(应)音之宫”对应。

⑥姑洗之羽曾(下二10钟、中二12钟),姑洗之宫曾(下二9钟、中二10 钟),中二9 钟姑洗之徵角(中二9钟)。

⑦由于中二11钟(商角-商曾)乐律铭文所呈现乐律关系不为“正声”加“新钟”,所以不会出现新钟均的宫和下角。表中补足。

⑧邵晓洁:《楚钟研究》,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10年,第222页。

⑨宋克宾:《曾侯乙钟磬乐律铭文呈现的五声十二律旋宫实践》,载《中国音乐》,2018年第6期,第102-1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