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冀中地区墓葬形制述论

2022-12-14 06:11吴小龙
石家庄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冀中墓室方形

吴小龙

(陕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冀中地区,大致是北起拒马河、南至滹沱河的河北省中部,属于华北平原的一部分,包括廊坊、保定、石家庄及沧州等地,在唐代属河北道①早在贞观元年(627 年)就有“始于山河形便,分为十道”(刘昫等《旧唐书》卷38《地理一》,中华书局1975 年版,第1384 页),其中河北道就是十道之一。确切地说冀中地区属于河北道南部,为河北道南部的一部分。但对于唐代“道”是否属于一级行政机关,历来史学界研究很多,也颇受争议,但无论史学界研究成果如何,现在地理意义上的冀中地区都在唐代河北道的辖制之下。统辖。此地具有重要的军事地位,且人口较为稠密,墓葬资料十分丰富,有着丰厚的历史文化积淀,出土的唐代墓葬形制颇具地方特色,受到考古和历史学者的极大关注。近年来,有关这一地区唐代墓葬的研究成果较多②一部分是有关唐墓发掘报告,多刊登在《文物春秋》《文物》《考古》等期刊上,如刘超英、冀艳坤的《元氏县大孔村唐吕众墓》(《文物春秋》1999年第2 期);沧州市文物保护管理所的《河北沧县前营村唐墓》(《考古》1991 年第5 期)等,发掘报告多对墓葬发掘情况作了很好的总结归纳。另一部分是专门的研究,代表性论著有齐东方的《中国北方地区唐墓》(科学出版社2001 年版);张瑞的《唐河北道南部地区隋唐墓葬的发现与研究》(吉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9 年)等,这些研究辨析了诸多纪年墓与非纪年墓,探索了唐代北方地区墓葬的形制、规模、随葬品、分期等,但仅涉及冀中地区的一小部分。,而检视相关成果,会发现一些不足。其一,虽有一些发掘报告陆续发表,但少见以冀中地区唐代墓葬为研究对象者,不见专门的研究成果;其二,关于墓葬形制,未以区域整体为框架对某一分期展开研究,墓葬形制的时代变化不明晰。故本文拟以冀中地区已发掘的唐墓资料为基础,以墓葬形制为研究对象,对墓葬进行分类研究,归纳、分析不同时期墓葬形制的特色及历时性变化,探讨墓葬形制与墓葬等级的关系,以期形成对该地区唐代墓葬形制的地域性认识。

一、墓葬形制分类

自20 世纪以来,唐代冀中地区发掘的墓葬较为丰富,本文按墓葬分期对出土的唐代墓葬进行整理(详见附表)。经分类统计,冀中地区发掘的唐代墓葬共95 座。其中廊坊地区8 座,保定地区(含定州)45 座,石家庄地区27 座,沧州地区14 座,涿州地区1 座。从地区分布来看,保定、石家庄地区发现的唐代墓葬较多,沧州、涿州地区略少(见表1)。

表1 唐代冀中地区墓室平面形状统计表(单位:座)

每一座墓葬都有一定的形制,其形状、构造是墓葬最为直观的表现。唐代冀中地区出土的墓葬形制呈现出多样化,故以此为研究对象。就目前整理的材料来看,单室墓的形制多样,而多室墓相对单一,故本文着重对单室墓形制进行分类,多室墓另做说明。

(一)单室墓

根据发掘报告,唐代冀中地区的单室墓数量较大,达77 座,占总数的81%。这类墓葬按其平面形制又分为六种类型,即圆形砖室墓、方形砖室墓、船形砖室墓、梯形砖室墓、圆形土洞墓、方形土洞墓,形制明确的墓葬达66 座。

1.圆形砖室墓

墓室是1 座墓葬重要组成结构,为方便统计,本文将除主墓室平面形状为圆形外的方圆形、椭圆形、马蹄形(半圆形)等近圆形墓葬归结到圆形墓的范畴。据目前统计,冀中地区发掘的圆形单室砖墓共36 座,占平面形制明确墓葬数(66 座)的55%,达一半以上,在冀中地区分布比较广泛。从墓室平面大小来看,圆形砖室墓的墓室直径大都在3米左右,稍大者达3.5 米,如保定曲阳涧磁村1 号墓(图1)[1]508及廊坊市文安县城关镇麻各庄村唐墓,墓室直径皆为3.5 米;较小者为2 米,如保定市蠡县王庄的M3(图2)[2]36,其墓室南北径长约1.73米,东西径长约2.36 米(实为椭圆形),多为小型墓。且带有耳室的相对较少,仅在河北沧州市沧县前营村发现的2 座砖室墓(一号墓、三号墓)有耳室结构,其中一号墓耳室(图3)[3]430位于主墓室的正东侧,南北两侧为直壁,东壁呈半圆形状。圆形砖室墓是冀中地区发掘数量最多的墓葬,也是该地区特有的墓葬形制之一。

图1 曲阳涧磁村1 号墓墓室平面图

图2 蠡县王庄村M3 墓室平面图

图3 前营村一号墓墓室及耳室平面图

2.方形砖室墓

方形砖室墓,根据主墓室平面形状命名归类,具体形状包括方形、长方形、圆角方形、圆角长方形等,即墓室长宽相近的近方形墓葬。据统计,此类墓葬共有19 座,占平面形制明确墓葬数的29%,主要分布在保定和石家庄地区是冀中地区的第二大类型墓。方形砖室墓与圆形砖室墓大小相近,没有大型墓葬,除部分墓室大小不详者,较大者当属保定市涞水县唐墓(图 4)[4]22,其南北长约 4.20 米,东西宽约4.20 米;较小者有保定市安国梨园村的M4(图5)[5]28,其长宽大约3 米。从形制来看,方形砖室墓应该可以说是冀中地区中最为规则的墓葬。

图4 涞水县唐墓墓室平面图

图5 安国梨园村M4 墓室平面图

3.船形砖室墓

目前唐代船形砖室墓仅在冀中地区的保定与定州出土,共11 座,相对于圆形与方形砖室墓数量较少,但形制颇具特色。本文将船形与类船形(棺形)归为一类进行统计,主要有定州市出土7座船形砖室墓(图6)[6]40,保定市蠡县王庄村出土4座 M4、M5、M2、M17。就其分期,这 11 座墓葬在时代考证上也是惊人的相似,大都处于中晚唐时代,其中定州7 座与保定市蠡县的M4、M5 为中唐墓(定州墓与M5 为中唐偏晚),保定市蠡县M2、M17为晚唐墓。11 座船形墓室大小较为均匀,长宽基本都在两米左右,其中定州7 座墓面积大小(以图7M1 为例)[6]41基本一致,保定蠡县王庄的M2(图8)[2]38、M4 等亦是如此,墓室平面面积较小。船形砖室墓结构与圆形砖室墓、方形砖室墓基本一致,但更为简单,多无墓道、甬道或墓门。船形砖室墓葬式以单人仰身直肢葬为主,这应该与船形墓面积较小有关,即船形砖室墓多为小型墓,只能是单人葬,不能容纳多人。

图6 定州7 座墓葬位置分布图

图7 定州船形墓M1 墓室平面图及葬式图

图8 蠡县王庄M2 墓室平面图

4.梯形砖室墓

冀中地区发掘的唐代梯形砖室墓仅有1 座,即廊坊文安县西关出土的M3(图9)[7]39,墓室平面基本呈梯形状,长 2.4 米,南宽 1 米,北宽 0.52 米,高 0.84米,面积较小。这座墓葬形制结构相对于前文提到的圆形、方形、船形砖室墓较为简单,墓道、甬道、墓门、耳室基本没有,仅墓壁逐高垒砌内收封顶,墓顶形制不详,室内有尸骨一具,头南足北,仰身直肢葬,未发现明显的葬具痕迹。这座梯形墓的出土表明,冀中地区出土的唐代墓葬不以梯形砖室墓为主。

图9 文安县西关M3 墓室平面图

5.圆形土洞墓

唐代冀中地区出土的圆形土洞墓仅2 座,即石家庄赵陵铺镇发掘的土洞墓和石家庄平山县朔黄铁路三汲站发觉的唐墓。前者墓葬形制结构较为完整。墓室平面呈圆形,其顶部呈穹窿状,墓道位于南偏东位置,残部为阶梯式,甬道顶部为拱券式,长度不明,墓门是简单的仿木结构,用砖砌成,并用色彩粉饰,葬具为木棺,葬式明确,为仰卧伸肢横陈葬,此座圆形土洞墓形制与当地出土的2 座圆形砖室墓基本一致,只是圆形砖室墓的墓门未有色彩粉饰。后者为土洞墓,是当地出土的上百座墓葬中的一座,除这座唐墓为土洞墓外,还有1 座清代墓亦为土洞墓。而在当地发现土洞墓是十分特殊的,因为土洞墓多出现在大山的石头中或断崖下,平山县三汲乡属于平原地带,土洞墓较为少见。从圆形土洞墓出土的数量来看,冀中地区不以此类墓葬形制为主。

6.方形土洞墓

方形土洞墓主要是在河北石家庄元氏县南白楼墓地出土,共5 座,为李氏家族合葬墓,其中李琎 墓、李无畏墓、李仙童墓保存较为完整,并带有天井,且都有墓志出土。3 座完整墓葬,墓室平面都呈方形,李琎墓墓室(图10)[8]78东西长 3.86-4.18 米,南北宽4.17 米,李无畏墓墓室(图 11)[8]82边长 3.6 米,李仙童墓墓室(图12)[8]89南北长3.8-3.88 米,东西长3.68-3.88 米,面积比同地区出土的圆形、船形等砖室墓略大。从冀中地区出土的唐代墓葬来看,洞室墓仅在石家庄地区发现,与上文提到北方地区墓葬形制以砖室墓与洞室墓为主的特点不完全吻合,这是冀中地区的特殊之处。

图10 李琎墓M2 墓室平面图

图11 李无畏墓M3 墓室平面图

图12 李仙童墓M32 墓室平面图

(二)多室墓

在冀中地区仅发现1 座多室砖墓,即2012 年在保定曲阳出土的田庄大墓。墓室结构呈圆形,规模宏大,与以上所列墓葬迥然不同。大墓分为地上、地下两部分,从发掘现场看,田庄大墓的地上部分坐北朝南,规模庞大,最长达约66 米,封土直径达34 米。地下部分由墓道、仪门、庭院、墓门、甬道、前室、后甬道、后室、耳室、葬具等构成,最大跨度长达8 米,比单室墓结构复杂得多。单室墓的墓葬形制描述都是以墓室为主线索,而曲阳田庄大墓形制则是以墓道为主,可以说是墓道将大墓的各个部分串联起来。从棺床上一棺一椁来看,应该为合葬墓,但却不同于一般的夫妻合葬,后室仅是墓主一人,其它葬者应该置于耳室,这样的葬具与葬式设置突出墓主一人,以此强调以个人为中心,加之整个棺椁结构的复杂,说明了墓主人显赫的等级。

再看,王食宝夫妻合葬墓,由墓道、前庭、甬道、主墓室、后室、东耳室、西耳室构成。主墓室为八边形,对角直径约8 米,加之后室、东西耳室,墓室面积很大。墓主人为中唐时期节度使,陪葬器物达上百件,还有仿木砖雕彩绘结构,等级亦很高。

关于双室墓的出土,宿白先生认为“在唐代,一般品官,即使是正一品,只要没有皇帝的殊荣,也是不能使用双室砖墓的”[9]43,在齐东方先生的《略论西安地区发现的唐代双室砖墓》中亦提到,双室砖墓是唐代皇亲贵戚使用的一种墓葬形制,规模宏大,设施复杂,一般人不能使用,目前发现的双室砖墓有尉迟敬德、郑仁泰、苏定方、李谨行、李重润、李仙蕙、李贤、韦泂、薛氏、李仁 10 座[10]858,有李唐宗室,高级军事将领,也有异姓外戚,也恰好印证了这一观点。以此为依据,唐代的冀中地区相对于京畿地区处于边缘地带,李唐宗室、高级品官较少,该地区出土的多为单室墓即得到相应的解释,只是在晚唐时期藩镇割据势力膨胀,中央集权衰落,出现了超规格墓——多室墓,且墓主人多为节度使。

王善才认为,“唐代前期 (即强盛期) 为第二阶段。这一时期的墓葬有一套严格的等级制度,即按一定身份使用一定级别的墓葬形制。如土洞墓,主要是中小地主和平民的墓葬;刀形砖室墓,主要是下级官吏的墓葬;方形砖室墓,则多是中级官吏的墓葬;双室砖室墓,则是王室和高级官吏的墓葬。唐代后期为第三阶段。这一时期的墓葬,等级制度不严了,原因是地方割据势力不断增长,中央集权的权力不断削弱,有些控制不住”[11]67。虽然冀中地区发掘的多为单室砖墓,其形制与以上略有差异,但仍可见墓葬形制与墓葬等级的密切联系。根据考古发掘资料显示,唐代墓葬中含有墓室壁画的墓葬,主要集中在关中京畿地区,属于不同的贵族阶层,这也是唐代冀中地区墓葬形制单一、未出土双室墓的原因之一。

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及气候因素,一般地,北方地区如朝阳地区、河北地区、中原地区等以砖室墓、土洞墓等为主,且北方地区砖室墓平面形状多呈圆形、方形、船形等,土洞墓平面形状多呈梯形或长方形。位于河北的冀中地区亦不例外,出土的唐代墓葬以单室砖墓为主,平面形状呈圆形、方形居多,也有部分的船形、梯形等,基本符合北方地区墓葬形制的共性,具有典型的北方地区特色。而在石家庄地区仅发现7 座土洞墓,数量较少,很可能是冀中地区多平原的缘故,其平面形状有圆形和方形两种,与北方地区墓葬形制特点略有差异。总体而言,唐代冀中地区的墓葬形制既有北方地区的共性,也有其特殊性。

二、墓葬形制的时代特征

据统计,分期明确的墓葬达60 座(见表2),占总数(95 座)的63%,具有显著的时代特征。河北道在唐代时期具有重要的地位,其经历了唐前期各统治集团争夺阶段,唐中期稳定的发展阶段,又经历了唐后期安史之乱的动荡阶段,尤其是唐前期及后期河北道一直都是统治集团在政治、军事等诸多方面的必争之地,墓葬形制的变化与其有着很大的关系。

表2 唐代冀中地区墓葬形制分期统计表(单位:座)

(一)初唐时期

初唐,唐代的早期阶段,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百废待兴,具体年代为唐高祖武德元年(618 年)至唐玄宗先天元年(712 年),历时较长。隋末唐初,战乱不断,唐、郑、夏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武德四年(621 年),李世民率兵攻打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为营救王世充,在虎牢关一役被李世民击败并俘虏,河北一带收归唐代管辖,而后刘黑闼再次掀起反唐动乱,三个月占据河北等地,河北再次陷入战乱。在战争的影响下,河北道在唐初期地位凸显,也备受关注。这时期在冀中地区出土的唐墓较多,共计21 座,如石家庄元氏县唐代吕众夫妇墓、定县南关唐代古墓等,约占墓葬分期确定数(60 座)的36%。从墓葬形制来看,初唐时期砖室墓共14 座,其中圆形砖室墓有3 座,方形砖室墓有9座,不明形制的有2 座;方形土洞墓5 座;破坏严重者2 座;没有船形墓和梯形墓。方形墓数量多于其他形制的墓葬。

(二)盛唐时期

盛唐,为唐代最为繁盛阶段,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达到全盛,具体年代为唐玄宗开元元年(713年)至唐代宗永泰二年(766 年),主要集中在唐玄宗开元盛世(713-741 年)阶段,也有长达八年(755—763 年)的安史之乱。这一时期历时最短,在冀中地区发掘的盛唐墓也最为缺乏,仅石家庄赵陵铺镇出土的1 座方形砖室墓,从出土的刘开圆墓志,得知其年代为开元天宝年间,除此之外该地几乎未出土盛唐墓葬。究其原因,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重心基本都位于京畿道一带,位于河北道的冀中地区相对处于边缘地带,冀中地区的墓葬文化相对薄弱。安史之乱是唐朝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安史之乱的发动标志着唐朝由盛转衰, 因其爆发地位于河北道,冀中地区成为割据及战争频繁之地,政治与军事地位再次凸显,各个方面都遭受到严重的破坏。无论是唐初战乱还是安史之乱,冀中地区地位都在战乱中凸显,备受重视,相应地墓葬形制在混乱中也发生了诸多变化,墓葬形制类型较之前增多。

(三)中唐时期

中唐,唐朝在经历安史之乱后,由盛而衰,前期使唐朝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虽延续开元盛世余温,但俨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具体年代为唐代宗大元年(766 年)至唐文宗大和九年(835 年)。冀中地区中唐墓发掘共计18 座,数量相对丰富,占30%,主要有沧州市献县东樊屯村唐代墓葬,石家庄市晋县北张里村唐代古墓,定州市7 座船形墓葬等。从墓葬形制来看,中唐时期出土砖室墓16 座,其中船形砖室墓9 座,圆形砖室墓4 座,方形砖室墓1座,梯形砖室墓有1 座,多室砖室墓1 座,不明形制的2 座。以中唐为时代节点,中唐前后墓葬形制有着明显的变化,中唐前方形砖室墓居多,墓葬形制、墓葬等级最为规范化,出现这种现象与当时统治者的诏令不无关系。据《全唐文》中有关墓葬的诏令:唐高宗龙朔二年(662 年)三月的“禁止临丧葬嫁娶及上墓欢乐诏”[12]148,武则天证圣元年(695 年)三月的“禁丧葬逾礼制”[12]983以及唐玄宗开元二十九年(741 年)正月的“禁殡葬违法诏”[13]816等,前有唐高宗与武则天,后有唐玄宗,使墓葬形制及等级多趋向严格化与规范化。而中唐后,在安史之乱的影响下,墓葬形制也受到很大影响,一个突出表现就是圆形和方形砖室墓数量的大幅减少。这说明,中唐以后的丧葬制度开始被破坏,墓葬形制也出现了混乱。

(四)晚唐时期

晚唐,为唐代衰落、混乱阶段,这期间的结党营私、宦官专权、藩镇割据等弊政以及黄巢起义,导致唐朝国力大衰,于公元907 年覆亡,具体年代为文宗开成元年(836 祐年)至哀宗天 四年(907 年)。晚唐时期历时较长,在冀中地区发掘的晚唐墓最多,共计20 座,占33%,主要有沧州市沧县前营村3 座唐墓,保定市曲阳田庄大墓等。从墓葬形制来看,晚唐时期砖室墓共20 座,其中圆形砖室墓14 座,方形砖室墓2 座,船形砖室墓2 座,多室墓1 座,平面形制不明的1 座。墓主人身份直接影响着墓葬形制的选择,身份偏高者一般采用圆形砖室墓,晚唐时期的藩镇节度使多修筑圆形砖室墓①具体可参见张瑞的《唐河北道南部地区隋唐墓葬的发现与研究——以纪年墓葬为中心的考察》,吉林大学,2009 年,第32 页中“特别是到9世纪中叶,圆形砖室墓已经成为较高身份的人乐于采用的一种墓葬建筑形式”。,且都有仿木结构与壁画,中下级官吏亦采用中小型圆形砖室墓。圆形墓的增多,方形砖室墓或其他形制的墓葬数量则相应地减少。由于当时的政治、社会、文化等各方面都遭到严重的破坏,墓葬形制也趋于混乱,且变得复杂多样,如船形砖室墓与梯形砖室墓的出现,同时藩镇割据势力膨胀,中央集权的衰落,墓葬形制出现了超规格及僭越现象。会昌元年(841 年)十一月“丧葬之乱,素有等差,士庶之室,既罕遵守,逾越既甚,靡费滋多”[12]335,僭越现象的出现说明唐朝中央集权在中后期已经开始削弱。

从初唐到盛唐时期,冀中地区发掘的方形砖室墓居多,中晚唐时期发掘的圆形砖室墓居多,可见砖室墓是该地区主要的墓葬形制。综上可总结墓葬形制共有三大历时性变化:其一,除盛唐这一特殊时期外,从初唐到晚唐,砖室墓的数量一直在增加,其中早、中、晚唐墓出土较多,尤其中晚唐还出现了船形砖室墓与梯形砖室墓,而盛唐墓出土最少;其二,从初唐到晚唐,圆形砖室墓(除盛唐)的数量一直处于增长趋势,方形砖室墓数量基本呈下降趋势,但在中晚唐前,方形砖室墓仍占主导,中晚唐后墓葬形制逐渐以圆形砖室墓为主;其三,中晚唐时期墓葬形制逐渐复杂,其规范性也逐步丧失,出现了超规格墓的僭越现象,是唐代冀中地区墓葬形制最明显的历时性变化之一,中晚唐时期很可能是冀中地区墓葬形制变化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这种现象与当时的时代背景及河北道在唐代的地位,与墓主人的身份、等级,与统治者的推崇与及当时的政治有关。

三、墓葬形制与墓葬等级的关系

“隋唐时期中国丧葬制度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等级化十分强烈。封建统治者为了确保自己的统治,使社会成员始终处于一个上下有等、尊卑有序、贵贱有别的等级体系之中,形成一个等级秩序十分鲜明的身份社会。”[14]348墓葬等级是丧葬制度中的重要一部分,唐代时期的墓葬等级亦是有严格的规定。

中国自古以来受儒家、道教、佛教等传统思想的影响,墓葬的厚葬之风十分盛行,只是在魏晋南北朝期间因为动荡的影响,丧葬文化遭到很大破坏,曾倡导一时的薄葬习俗。《新唐书》载:“是时承隋大乱,风俗薄恶,人不知教”[15]3902。而唐朝是继魏晋南北朝和隋而建立起的统一的王朝,受崇儒、尊道、礼佛的文化政策,丧葬文化得以恢复和发展,尤其是儒家思想中的“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16]2010,对唐代乃至现在的墓葬文化习俗产生了重大影响。加之唐代社会经济等各方面的发展繁荣,厚葬之风又渐趋流行,既体现在随葬品上,也体现在墓葬形制上。墓葬形制是对墓主人生前生活的模仿,甚至规格高于生前,让死者在另一个世界能够享受到更加尊贵的待遇。但在冀中地区发掘的诸多墓葬中,完整者较少,发生盗墓现象者居多,一定程度上表明,冀中地区在唐代厚葬之风盛行,这也是墓葬等级的一个重要表现。

唐代冀中地区发掘的墓葬,其形制以砖室墓为主。墓葬形制看似表面上以形命名,实质与墓葬等级有着密切联系。墓室作为墓葬形制结构的重要部分,其面积的大小决定着墓葬规模的大小,也成为影响墓葬等级的一个重要因素。当然,对墓室大小的划分标准有多种。从张晓辉的《北方地区隋唐墓葬的分区与分期》论文中对河北地区圆形墓大小进行划分:大型墓,其墓室平面直径一般在7 米以上;中型墓,其墓室平面直径一般在4-7 米范围内;小型墓,其墓室平面直径一般在2-4 米之内。方形墓大小划分:大型墓,其墓室平面边长一般在6 米以上;中型墓,其墓室平面边长一般在3-6 米之间;小型墓,其墓室平面边长一般在3 米以下[17]17。以此为划分标准,从在冀中地区整理的数据来看,大型墓有曲阳田庄大墓及沧州献县职教中心在建工地出土墓2座,中型墓有保定蠡县王庄M6、保定涞水县张佑明墓、安国梨园村M4、定县南关圆形砖室墓、石家庄元氏县南白楼李氏家族墓等8 座,小型墓有石家庄晋县砖室墓、定州7 座船形古墓、廊坊文安县西关4 座砖室墓、曲阳涧磁村3 座圆形砖室墓、徐水沿公村3 座圆形砖室墓等37 座,其余皆大小不详。冀中地区发掘的小型墓占据主导,大中型墓较少,由此可见,冀中地区发掘的墓葬多为低等级墓,高等级墓较少。

一般地,墓葬形制越复杂,其墓主人的身份越高贵,墓葬等级越高。且墓葬等级较高的墓葬,出土的所葬品也较为丰富,大都出土一些陶俑、镇墓兽、三彩器、壁画等,墓葬等级与随葬品也是有着一定的联系。但在冀中地区略有些不同,一些中小型墓葬形制也比较复杂,等级较高,这些有的是纪年墓,如尹钦惠夫妇墓、刘元政夫妇墓、吕众夫妇墓、张佑明墓、董满墓等,基本都是中下级官吏的墓葬(见表3)。非纪年墓有曲阳田庄大墓、定县南关唐墓、沧州献县唐墓等,除刘开圆墓、张佑明墓为方形砖室墓,李仙童墓、李无畏墓为土洞墓外,其余都是圆形砖室墓。

表3 冀中地区墓主官职与品级统计表

颇值得一提的是在河北石家庄元氏县白楼墓地出土的5 座洞室墓,其中1 座破坏较为严重,1 座曾被盗,其余3 座墓结构完整,墓志表明墓主为李无畏、李仙童、李琎 ,生活在唐高宗及武则天时期,3 座墓葬皆为初唐墓,且为李氏家族合葬墓。墓葬出土的随葬品较多,且带有天井,规格等级较其他墓葬高。宿白先生认为“单室方形土洞墓大约是自四、五品以下官的墓志,这类墓墓室尺寸多在3.5 米见方……没有官品的庶人墓则多用不规整的斜方形土洞。”[9]45李无畏为建州建安县丞,品级为正八品,李仙童为戎州南溪县尉,从八品下,这5 座墓葬恰为单室土洞墓,正好印证宿白先生的说法,墓葬形制与墓葬等级有着密切的联系。加之墓中没有陶俑等贵重随葬品的出土,可猜测李氏家族此时应该是处于家道中落,已经没有同时营建数座砖室墓的财力。此外,冀中地区亦出土2 座多室墓,墓主人皆为中晚唐时期的节度使。节度使为正二品,品阶高于唐朝的三品宰相,拥有统兵权,权力很大,地位颇高。王食宝、王都等在唐中央集权旁落之时,权力膨胀,其修建的墓葬规格可与李唐皇室成员相当,有权力僭越之嫌。至于冀中地区其他出土墓葬,如表中所列,墓主人的官品都普遍较低,但墓葬等级却不尽相同。

从墓葬形制与墓葬等级的关系来看,唐代墓葬等级基本符合当时的礼仪制度。但墓葬等级的划分并不绝对,据统计的墓葬资料分析,部分高级品官去世后也会选择棺形墓、船形墓或单室墓等形制的中小型低等级墓,而有些品级较低的官吏及平民也会选择圆形墓、多室墓等大型等级较高的墓葬形制。这种墓葬形制与墓葬等级出现不相符的现象应该与当时的唐代政治文化之风、厚葬与薄葬之风、僭越之风等有着密切的联系。

四、结语

墓葬形制是对墓主人生前的居室、生活以及地位的模仿,成为古墓最直观的反映,是衡量墓主人身份的一个重要标尺,同时也是对墓主人所处时代的社会、文化等各方面的重要反映。以冀中地区为例,该地发掘的唐代墓葬相对较多,但却集中于初唐及中晚唐时期。这或许与唐初的战乱、唐后期的安史之乱相关,在战争的影响下,河北道地区居于重要的军事地位,因而该地亦受到很大关注,发掘的墓葬形制变化呈现出了特有的时代特征。值得注意的是,其墓葬形制相对单一,基本以单室砖墓为主,多室墓及其它形制相对较少。究其原因,这与墓主人身份、地域性有着密切的联系。一般地,墓主人身份高,相应地墓葬等级也会较高,墓葬形制相对复杂;墓主人身份低,其墓葬等级则相应较低,墓葬形制亦较为简单。经前文研究,冀中地区发掘的墓葬,其墓主人身份高低不一,有的是位居正二品的节度使,掌握兵权,而有的则低至无品级,因而该地区墓葬的平面形制又相对复杂,有圆形、方形、船形、梯形等。不仅如此,由于冀中地区基本为平原地带,因而该地出土的砖室墓居多数,土洞墓很少。诸如此类的表现,都是唐代冀中地区墓葬形制的重要特征及特殊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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