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传播的缺失模型在医患沟通中的应用

2022-12-13 03:08王勇安乔子宁吴洁
中国社会医学杂志 2022年1期
关键词:解构医患医学

王勇安, 乔子宁, 吴洁

长期以来,学界与业界普遍存在着“重医患,轻沟通”的聚焦失衡现象,这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制约相关议题研究取得有效进展的限制性因素。基于此,本文将着眼点置于“沟通”,通过思考发掘科学传播“缺失模型”中的可取性概念,运用“公众理解科学”的基础理论,揭示当前医患沟通以及整个健康传播体制在后真相时代存在的问题与发展危机,最终提出符合未来医患沟通实践机制长远发展要求的健康传播思维与实践路径。

1 科学传播的缺失模型:医患沟通中理解与信任的逻辑

科学是对包括数学、技术、工程和自然界以及医学等在内的领域进行系统性调查,从而实现对其所蕴含的知识及其具体运用的不断深入挖掘。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社会大众对健康的关注度显著增强,对健康信息的获取不断提出新的更高要求,信息本身的科学性、实用性以及信息获取的便捷性等均成为关系人类生命与健康的核心考虑要素[1]。而医患沟通,作为人与人之间进行健康信息交流与分享的固有互动模式,长期以来深刻影响着医患关系的建立、公共卫生事件的发生、个人或群体的健康信息需求,以及整个社会对健康观念的普及教育和健康生活方式的倡导等方面,这些都是亟待人们给予高度关注的领域。因此,应该站在医学科学与社会的传播视角来思考研究当下的医患沟通实践机制。

1.1 医患沟通的“信任”隐患

从国内外长期的医疗卫生实践来看,医患沟通主要是指在医疗工作者与患者或服务对象之间,所展开的有关健康信息的交流、传播与共享行为。与此同时,还有与之高度匹配的医疗卫生服务环节和健康信息传播的情境场域,包括临床诊治、公共卫生项目以及面向公众的健康传播活动等[1]。医患沟通隶属于人际健康传播范畴,是健康传播中的重要存在形式之一。在医学科学理论与实践体系中,有学者基于人际传播层面,明确指出医患沟通作为西方健康传播五个主要领域之一,其发展有益于个人和社会的健康和福祉[2]。因此,从医学科学传播的角度看,医患沟通的本质可以说是具有特定的行为主体和目标人群,并在特殊情境下形成的一种人际传播模式。在此模式下,存在着极大的“信任”隐患。具体而言,一方面表现为传授双方的信息不对等,使得公众对医学共同体存在理解误差;另一方面则是信息本身的科学性、真伪性难以辨别,一旦出现有害于公众健康的负面讯息,就会借由网络媒体渠道在短时间内大面积散播,引发不良的健康后果。这些都将导致社会大众对医学共同体或公共卫生机构产生严重的信任危机。因此,在后真相时代,医患沟通实践机制面临着知识理解与道德信任的双重缺失局面,理清医患沟通问题中理解与信任的逻辑关系将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步骤。

1.2 缺失模型与医患信任关系的建立

关于医患沟通,有学者从心理认知角度出发进行研究,得出单纯依靠科学知识的强势注入并不能起到理想的科学传播效果,“信任”是公众理解科学与接受科学过程中更为重要的认知通道结论[3]。在医疗实践中,因医患双方缺乏信任引发出的医患矛盾、医疗纠纷案件也的确屡见不鲜。但值得注意的是,在医患沟通中单纯强调信任,或者“先信任而后理解”同样不可取。因为真正牢固的信任必然是建立在理性认知与深入理解的基础之上,倘若将信任作为理解的前提性框架,若没有足够科学严谨的说服力,还可能因盲目信任而使理解与信任的双重缺失局面进入恶性循环。

1985年英国皇家学会发布了《公众理解科学》报告,科学传播由此进入“公众理解科学”阶段。英国科学家杜兰特随后通过定量研究得出缺失模型,进一步阐释了“公众理解科学”概念,即公众对科学工作者的误解,源于科学知识与素养的缺失,无法理解晦涩的科学概念,因此科学共同体无法与社会各界达成有效的一致意见,进而产生信任困境[4]。医学科学是医疗服务的基础,缺失模型也适用于医患沟通。在现实生活中,由于我国尚未建立起行之有效的公民健康教育体系,医学科普和健康教育机制不够健全,社会公众缺失应有的医学科学知识健康意识,普遍存在对医疗机构和医务工作者的误解,医患双方难以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医患关系。建立健全健康教育体系,正确引导各类自媒体发布正确的保健信息,加大社会公众健康教育知识普及力度,突发医疗事件强调科学理性报道,最大限度地减少公众因缺乏对医学科学的“知识理解”而加剧“道德信任危机”的可能性事件,是现阶段的关键任务。

2 公众理解科学:基于科学隐喻文本建构与解构双重作用机制

基于“公众理解科学”模型对医患沟通问题的思考,得出医学共同体在面向公众的知识信息传播过程中,公众对其传播内容的理解应先于道德信任。但在医患沟通实践中,双方信息的有效沟通往往存在理解分歧,这大多要归结于普通的社会大众难以理解医者在信息传达过程中所使用的大量专业术语,再加上医患双方缺乏共同的经验范围,文化程度、语言习惯也存在个体差异。因此,如何才能更好地将医学共同体内部的专业性医学科学文本解构为大众头脑中的普遍性认知,成为当下亟待思考与解决的问题。

医学科学的使命与传统是不断地认识并探索未知的生命科学世界,不断调整认知结构,将已知的概念和观念系统投射到未知领域,并由此而具有思维方式意义的认知功能和研究范式意义上的方法论功能。这种以熟悉的经验和已有的知识框架对陌生领域及对象进行探索性认知与理解,是典型的隐喻认知方式[5]。它作为人类最基本的认知方式之一,在医患沟通过程中必然发挥着重要效用。据此,我们即可明确医患沟通实践机制的内容建设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对医学科学隐喻的解构与建构这一认知,在医患双方的沟通情境当中,医学理论文本的有效传播,需要包括医学工作者和医学研究人员在内的编写队伍,基于建构与解构的双向协同作用机制,不断将隐喻化的医学理论体系传播给社会大众,尤其包括具有追求健康意识或强烈求医需求的群体,并保证实现相应知识与价值传播的准确性与有效性。

在建构主体层面,主要指医学科学家共同体与医学知识科普教育机构等,在建立健全医学科学知识传播与素养培育过程中,既要注重“实体物化”与“思想意识氛围化”相结合,更要实现内容专业化与隐喻表达通俗化并重[6]。简言之,即要在医学科学知识普及意识的强烈氛围中,建构公众易于理解的科学隐喻文本,实现医患之间高效沟通。在解构主体层面,把握多元化、精准化准则。发掘多元解构主体,同时融通多元策略技巧。现有的解构形式大多是宽泛的,并没有精准到公众能真正理解科学的理论与实践层面。要以开阔的眼界容纳多元解构主体,在此基础上进行具有权威性及公信力的多维全面及精准解构。普通大众包括患者要培养接触并学习科学事实、过程、方法及思想的能动意识。医学工作者要在专业医学理论知识的基础上,站在公众立场,了解公众的既有知识与价值体系,换位思考。在研究医患沟通问题中,努力实现医学科学隐喻文本的解构与建构双向过程一体化,在目前已有的认知层面,此举一定程度上有助于缩小医患之间的医学知识鸿沟,极大限度缓解信息不对称和不平等带来的医患关系矛盾[7]。但值得注意的是,任何社会问题都有其复杂性,以上是我们在“公众理解医学科学”层面所能做的部分努力,有益于推动医患沟通问题的局部发展。

3 未来医患沟通实践机制:秉持“系统”、兼顾“精准”的健康传播思维

现代医学科学的脚步从未停歇,医学科学技术对社会的影响也日益增加。与之对应,公众对医学科学的理解和认识也应当不断深入。否则,公众理解医学科学的健康传播,将不会收到预期的美好效果。

3.1 医患沟通的系统思维

医患沟通作为最复杂的人际互动之一,具有社会性的基本属性特征,是一种普遍的社会行为[8]。想要养成道德健全、内容完善的未来医患沟通实践机制,除了要注重在“公众理解科学”层面努力完成医学隐喻文本的建构与解构,还应形成科学严谨、逻辑严密的健康传播思维指引未来的医患沟通实践[9]。狭义的医患沟通,是指临床医护人员与患者及其家属之间进行的信息和情感互动;广义的医患沟通是临床治疗、康复护理、疾病预防、公共卫生服务和健康促进等医疗卫生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整个医疗卫生行业、机构以及医疗卫生人员与患者、患者家属、社区以及大众之间进行的信息、情感与文化互动。由此看来,从广义上讲,医患沟通问题实际涉及更广泛的健康传播领域,包含更丰富的医学科学知识。医患沟通作为健康传播的重要领域,实质是一种有关医学科学传播的复杂社会机制。因此,如果将“公众理解医学科学”仅仅停留在关注所涉主体对医学科学隐喻文本内容的建构与解构是远远不够的。想要真正实现有效的健康信息沟通,确定治疗方案,最终建立良好的医患关系,还应将“医患沟通”在健康传播领域存在的问题置于社会大环境来做整体性的布局考虑。换言之,要建立“系统”思维。

3.2 健康传播的精准思维

医患沟通,归根结底是关于健康传播的问题。一方面,伴随着新时代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公众的健康需求也日益凸显,健康成为大众关注的热点话题;另一方面,“后真相”时代真假难辨的信息传播特征给健康蒙上了迷雾。大众拥有关于健康的“信息洋”,却常常迷失,对健康信息雾霾视而不见或手足无措,难以在众多有关健康的信息中获取真正科学有效的健康知识,公众极大程度上需要健康传播主体进行正确引导。此外,健康知识传播和健康素养培育在现阶段可基本等同于“科普”的形式,其医学知识共享与信息传递无法在面对面诊疗环节中直观体现,伴随存在着医疗信息不畅、医疗资源两极化、医疗监督机制不健全等严峻考验,根本上无法满足医疗工作者与求医患者双向的“精准健康需求”。这意味着在公众理解医学科学的“缺失模型”中,培养“精准”思维,精准定位并填补“公众理解科学”模型中的“缺失”点,让公众获取“精准健康信息”,享受“精准健康服务”,进而推动健康传播向全面精深发展,将成为医患沟通实践机制或者说健康传播务必要达成的关键目标之一。

在中国新医改的大背景下,以“智慧医疗”体系的运用发展为代表的“智能化健康服务平台”、医学健康知识公众教育机构以及医学专业领域的“意见领袖”等逐渐成为影响医患沟通和健康知识普及成效的核心责任主体[10]。但纵观其运作发展现状,不难发现,这些责任主体尚处于探索发展阶段,其所提供的“精准”医学健康教育服务在利益驱使下存在诸多不正之风,一定程度上为“伪科学”的产生提供了温床,实质上属于社会道德的缺失,已经偏离健康传播的正常轨道,给健康传播带来诸多变革与挑战,使得“精准”成为阻碍社会大众认识健康、理解健康、享受健康的一大“潜在风险”。然而,这些问题并不能完全否定健康传播精准思维在构建“医患沟通实践机制”中的价值与功用。反之,我们要将“精准”思维牢牢把握在手中,用系统的思维来看待“精准”,避免单纯地强调“精准”,在医患沟通实践中,建立科学完善的“精准”思维体系,明确“精准”思维的内涵与外延,并对医患沟通实践机制的所涉主体进行道德层面的教育引导,在道德层面形成保障。必要时,采用法律手段进行规制,避免“精准”思维被滥用或误用。

4 基于系统兼顾精准的健康传播思维的医患沟通应对策略

综上所述,在“公众理解科学”的缺失模型中,秉持“系统”兼顾“精准”的双向辩证思维,立足健康传播整体的社会生态环境,周全考虑,细致纠偏,做到精准定位“缺失”,精准填补“缺失”,与公众之间完成健康信息、情感与文化的互动,充分发挥“医患沟通”作为一种实践机制的医学科学功用,是解决医患沟通问题、推动健康知识传播普及的根本之策。以下是基于系统兼顾精准的健康传播思维而提出的若干应对性思考。

4.1 系统精准设计“健康议题”,营造社会健康氛围

健康传播主体,包括医学工作者以及医学组织机构,要提升健康文化素养,系统而精准地把握健康传播对象、传播渠道以及在社会总体效益与道德的规约下,充分发挥议程设置的作用,增强健康议题的自主组织能力,将议题受众面精准定位于民众自身,系统而精准地设置“健康议题”,努力营造关注医学健康的社会氛围。与此同时,做到精准发布健康信息,引导公众判别真正可靠的信息,把握医学科学真相;同时塑造健康传播主体在社会公众中的影响力与公信力。

4.2 由面到点,系统而精准地培养“健商”

“健商”即健康商数,是一个崭新的保健概念,代表一个人的健康智慧及其对健康的态度。“健商”是指一个人已具备和应具备的健康意识、健康知识和健康能力,它由加拿大医学专家谢华珍教授首次提出。社会公众尤其是具有强烈求医需求的公众,在关于医学健康常识的认知架构中或多或少地存在缺失现象。因而,我们应该有意识地在健康传播过程中,系统地普及健康知识,并且有针对性地精准填补公众在医学健康知识方面的“缺失”。此外,注重弥补的过程化,以此来潜移默化地培养并提高公众的“健商”水平,最终使得公众能够以怀疑性认知理性辨别关于健康文化中的“伪科学”或刻板印象;同时,善于解构健康传播内容,努力做到系统而精准地获取健康信息与认知自我健康。

4.3 完善“智慧医疗”体系,满足双向“精准健康需求”

抓住当下智能化“高科技”浪潮,持续建立并完善包括智慧医院系统、区域卫生系统及家庭健康系统在内的“智慧医疗”体系,实现医患间互联互通、医学知识普及以及疾病预防的一体化[11]。借由这一创新型医疗信息网络平台体系,一方面为专业人士提供医学知识;另一方面为患者提供“自查+问诊”类远程医疗健康咨询应用,以此极大程度解决因医疗信息不畅、医疗资源两极化等造成的医患矛盾,竭力满足社会公众与医疗机构的双向“精准健康需求”,真正做到“人人健康,健康人人”。

4.4 建构公共情境场域,保证患者精准认知自身健康状况

树立全局观念,系统构建或完善医患沟通实践的公共情境场域,以期在每一个特定场域内均可实现一定程度的“缺失”定位或填补。在未来“生物-社会”的医学模式下,医院部分功能将进行转化,主动承担对公众健康的引导性责任,保证患者能够在系统性的健康传播环境下,精准认知自身的健康状况,享受精准健康服务。

身处情感大于真相的“后真相时代”,社会公众被充斥于社交媒体和自媒体真假难辨的内容碎片包围之中。因此,在“医患沟通实践机制”中,单纯强调“精准”思维,而忽略“系统”思维的养成已经难以实现健康传播的理想预期。运用科学传播的缺失模型即“公众理解科学”,聚焦未来医患沟通的实践机制。我们不仅要在内容与机制层面建立面向公众,并且要持续创新发展的医学科学传播体系,不断完善医学科学隐喻的建构与解构;更要在实践层面注重道德规约,形成“系统”兼顾“精准”的意识形态与方法论。在不断的完善研究中,进一步明确责任主体及其发展现状,对“缺失点”做到系统而精准的定位与填补,追求更高的公众接受度和满意度,这应当是促进公众理解医学科学、完善医患沟通实践机制以及充分实现医学科学人文与社会价值,构建真正意义的全民健康生态的关键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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