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社绿色生产决策行为博弈研究

2022-12-12 15:57段盼云张秀莉窦慧萌雷国铨
合作经济与科技 2022年2期
关键词:理事长社员理性

□文/段盼云 张秀莉 窦慧萌 袁 鹭 雷国铨

(福建农林大学安溪茶学院 福建·泉州)

[提要]农业是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基础产业,发展农业绿色经济成为整个社会绿色经济的基础。本文通过非合作博弈分析合作社绿色生产不同阶段中农户社员与理事长、合作社组织之间的行动策略,分析发现无论理事长选择实施高信任或低信任,社员的信任预期收益变化都较小,由此便产生了双方之间的信任困境;而在绿色生产初期,需要政府提供政策或补贴机制;在绿色生产中后期,需要规范化市场,同时借助外部组织机构或法律约束合作关系。

一、引言

近年来,环境问题和粮食安全问题频频发生。中共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2017年在《关于创新体制机制推进农业绿色发展的意见》中指出,应通过市场引导和政府支持,调动广大农民参与绿色发展的积极性,加快推动农业绿色发展。时代召唤下的绿色农业是农业发展观的一场深刻革命,是农业发展方式的重大转变,是“两山”理论在农业领域的运用和体现。在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乡村振兴的背景下,绿色生产是顺应经济社会发展潮流、满足人们健康需要而提出的新型生产方式,以提升资源利用率、减少环境危害为目标,实现经济效益、社会效益与生态效益的有机统一。具备平台优势的农业合作社是理解和执行国家方针政策的最佳主体。我国农业合作社正是在从数量向质量提升的特殊时期,推进其绿色生产是实现合作社可持续发展的必然要求。理论上看,参与农业绿色生产是农户个体自主选择到实现集体行动的过程,但现实中个体理性与集体理性之间往往不是风平浪静,会产生集体行动困境。本文从微观视角分析基于农民理性的合作社绿色生产行为的博弈研究。

二、理论基础及文献综述

随着理性主义超越传统主义成为社会进步的主导,关于农民理性的探讨也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主流的农民理性有三种类型:生存理性、经济理性、社会理性。这三者不是非此即彼、互不相容的关系。

从理论发展上看,经济理性与社会理性都是从生存理性理论中萌生。詹姆斯·C·斯科特最早提出“安全第一”“生存伦理”理念,他认为传统农业社会中的小农只求在低风险下保证基本生存,不会追求收入,是“道义小农”;A·恰亚诺夫秉持同样的观点,认为“小农的动力是追求生存最大化,一切经济活动以生存为目标”;卡尔·博兰尼继承并发展该理念,提倡用“实体经济学”取代“形式经济学”,前者分析市场尚未出现前的经济,此时农民的行为目标以生存为主,后者则是市场出现以后围绕理性而展开的经济。与“道义小农”观点不同,以亚当·斯密为代表的利润动机者们提出“经济小农”的概念,他们认为农民也是市场中追求利益的个体,是经济理性的。现代社会学家们在两派理论的辩论中逐渐走出了“第三条道路”,认为现实中的小农是两种理性的综合体。科尔曼提出社会学中的“理性人”假设的基本内涵:“对于行动者而言,不同的行动会产生不同的效益,而行动者的行动原则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获取效益”,而这种“效益”包括社会、文化、情感等众多内容;黄宗智、费孝通基于我国人多地少的客观情况导致单位土地劳动投入的递增和边际报酬的递减现象越发严重,认为要将以利润最大化的企业行为理论和效用最大化的消费者行为理论结合起来,形成新的“社会理性小农”理念。

从现实情况来看,生存理性主导的农民,在未来合作收益不明确且市场风险较大的前提下更多会选择的是生存优先的理性逐利原则,宁愿选择保守型的经营策略,而不愿改变传统的劳作方式;经济理性主导下的农民,不再只满足于家庭基本生活需要,而开始重视经济效益的提高,对收入和利润有更高的追求和想法,愿意冲破传统束缚去接纳新技术、新工具、新作物;社会理性主导的农民,更多地考虑发展的可持续性,而不是当下的经济利益最大化。

近年来,农户理性的延伸与产业发展的碰撞在绿色生产方面也有所体现。根据联合国环境署UNEP的界定,绿色生产行为是指既能保障和增加农业生产力与盈利能力,又可减少农村环境污染、提高资源利用效率的生产方式。王静(2011)研究表明,一定地区或村域内的生产者联合能有效控制农户在绿色生产中的机会主义,提升农户网络组织的信用,破解绿色农业可持续发展难题。农业生产者联合的最佳组织形式莫过于农民专业合作社,根据调查显示,截至2020年11月底,全国农业合作社登记数量达224.1万家,因此依托合作社发展绿色农业可以将组织化结构与市场化发展相结合,走出具有中国特色的绿色农业发展之路。

关于合作社绿色生产行为机制的相关研究中,施晟(2008)、赵晓颖(2020)等认为,合作社能够通过监督和激励机制从信誉机制、绿色生产监督、绿色生产激励、“优质优价”市场机制、绿色生产成本等方面影响农户绿色生产水平。赵伟峰(2016)认为合作社通过改变农户内在资源禀赋和组织外部规制的约束影响农户生产决策,通过对498家农户的调查发现,强化农民专业合作组织服务功能能够正向影响农户生产行为,因此加强对合作社的组织扶持和服务考评能够提升农产品质量安全水平。

具体来看,合作社及其内部各主体、外部政府、市场以及其他经济组织分别会就各自利益最大化而实施最优行动策略,因此可借助博弈模型来分析。王静(2011)通过农户网络组织机制PNO和动态交易博弈证明制度能够弥补非正式制度造成的不均衡,同时社会网络能通过连带责任机制提高组织整体信用度。杨顺顺(2012)分析政府、生产者、消费者的相互关系,并在博弈行为中发现政府提供的生态补偿机制是稳定绿色农产品市场供需关系的重要手段。张笑寒(2021)基于绿色生产行为机理构建龙头企业、合作社、家庭农场三方博弈,发现农业产业化联合体有利于促进绿色生产的推广,一定程度的政府激励有助于推动各主体的绿色生产行为。崔和瑞(2018)从双元理论出发,通过政府-农民演化博弈分析,证明通过中介组织增强对绿色生产的监督力度和减少农民的绿色生产技术购买成本可实现绿色农业的有效推广。陈莫凡(2018)借助演化博弈理论,研究政府补贴下“公司+合作社+农户”模式的生态绿色农业技术创新扩散的博弈模型,研究表明农户收益是基本保证,合作社是技术推广的“桥梁”,政府补贴会降低技术扩散“门槛”,同时还要降低农户风险规避,通过调整市场价格稳定生态绿色产品的需求弹性。

综上可以看出,合作社作为政策落实的承载体,依托政府、市场以及其他形式的组织发挥正式或非正式制度的作用,能够有效激励和约束农户绿色生产行为。合作社实施绿色生产行为也是理性选择的体现,但当前的研究多偏向于合作社及外部行为主体,很少聚焦于合作社内部,本文将以合作社理事长、农户社员以及合作社组织本身为分析对象,运用非合作博弈理论分析绿色农业不同阶段合作社内部主体的理性决策行为。

三、博弈范式

博弈参与人及基本假定:

1、参与者:合作社理事长(Z)、合作社社员(Y)。合作社是由理事长带头,形成以少数核心成员和多数普通成员组成的信任方和被信任方的组织形态。这就意味着二者之间形成一种博弈关系。在实施绿色生产活动过程中,不同身份的成员用不同成本追求不同的利益,二者存在非合作博弈关系。

2、基本假设:有限理性经济人假设:理事长和社员均是有限理性经济人且以利益最大化为目标展开活动。其他前提假定条件:(1)本文通过T来量化表征信任理事长和社员的信任关系:当T=0时,意味着完全不信任;当T=1时,意味着双方完全信任;正常状态下,T在0~1范围内活动。为了便于表示,将T=0的情况设定为“L”,将T=1的情况设定为“H”,且1>H>L>0。(2)合作社内盈余为Rr,理事长能够得到分配M,社员得到分配N,且M>N≥0。(3)实施绿色生产表示为G,不实施绿色生产即依旧选择传统生产时表示为g,另A={G,g}。

一般来看,在生存理性、经济理性和风险厌恶特征主导下,合作社社员对生产技术、合作社、市场为低信任状态。合作社内的信任效用表征为U=Ri(k,k)-Ci(k)+Rr,其中K=H,L且满足L<H,L,H∈(0,1),Ri(k,k)代表因双方彼此信任而获取的预期收益,Ci(k)代表社员i因付出信任水平而投入的成本,Rr代表合作社的盈余返还。这一过程中合作社内双方的博弈策略如表1所示。(表1)

表1 合作社内双方博弈策略一览表

因为H>L、M>N,所以理事长选择“H”时,效用U1Y<U2Y,因为低信任模式下成本减少但收益变化较小,因此发生投机主义;同理,理事长“L”时,效用U3Y<U4Y。

由此可得,无论理事长如何选择,社员的信任预期收益变化都较小,因此更倾向于选择低信任模式,由此便形成组织内部信任困境,此时应借助外部力量打破僵局,“看得见的手”——政府介入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激励农户参与绿色生产。

(一)绿色生产初始阶段。在绿色生产活动的初始阶段,双方对该活动的实施成本C、预期收益R和发展情况等都为低信任状态,基于生存理性的普通成员在此时会选择安全第一、规避风险,选择保守型生产g而不施行绿色生产行为;政府为了方针政策有效落实,需要给合作社提供大于实施成本或能够弥补潜在风险的补贴或政策支持机制Q;合作社核心成员为了获得该利益从而通过Q0(Q>Q0>C)激励普通社员成长为经济理性主导,从而实施绿色生产行为G。此时双方都可能为了自身利益最大化而忽略对方利益,二者之间为非合作博弈状态。

合作社内社员的效用函数表示为UY=R(K,K)-C(K)+RY(A)-CY(A)+Q0+Rr,理事长效用函数为UZ=R(K,K)-C(K)+QQ0+Rr。此时合作社内双方的博弈策略如表2所示。(表2)

表2 绿色生产初始阶段合作社内双方博弈策略一览表

因为H>L、Q>Q0>0、M>N,所以当理事长选择“H”时,理事长U1Z>U3Z>U2Z>U4Z,所以U1Z为最大效益;社员U3Y>U1Y>U4Y>U2Y,所以U3Y最大。当理事长选择“L”时,理事长U5Z>U7Z>U6Z>U8Z,所以U5Z最大;社员U7Y>U5Y>U8Y>U6Y,所以U7Y最大。而低信任模式下成本减少且收益变化较小,所以对理事长来说效益U5Z大于U1Z;同理,社员的效益U3Y大于U7Y。

从利益最大化目的来看,双方为了获得补贴Q/Q0都选择实施绿色行为G,将会是最优博弈策略。表明绿色生产初期,政府补贴的支持会起到直接激励作用。但理事长策略U5Z时理事长选择低信任、社员则是高信任;相反,社员策略U3Y时理事长选择高信任、社员则是低信任,说明此时合作社内部未达到均衡点,不加以管治会导致内部信任关系的破裂。

(二)绿色生产成熟阶段。由于生产技术的成熟和绿色产品市场的扩大,政府的支持将由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取代。此时,绿色生产的实施成本相比较初期降低,与传统生产趋同,合作社是否继续实施绿色生产主要取决于其绿色产品在市场的预期收益。在经济理性和社会理性的作用下,农户社员与合作社往往采取非完全合约,在产品质量和市场价格不稳定的情况下都会面临违约风险。

基本假设:(1)由于博弈主体涉及社员、合作社、市场三者,因此定义以下因素:市场销售价格为P,合作社收购价格为P1,当农户违约时,合作社为了生存需向市场购买的产品价格为P2,其中P>P1、P>P2;绿色生产成本为CG,传统生产成本为Cg,合作社销售成本为C1,农户销售成本为C2,其中CG≈Cg、C1<C2。(2)市场不一定是完全理性的,当市场运行规范时,能够辨别产品质量并据此给出价格,因此将绿色产品价格表示为PG,传统产品价格为Pg,PG>Pg;当市场混乱时,产品价格统一界定为P0。(3)为简化分析过程,令社员与合作社的违约成本相同,都用C3表示。

三个行为主体分别有不同的行为可能,农户可以选择绿色生产或传统生产以及是否合作,合作社可以选择收购或不收购,市场也可能规范或者混乱,组合起来共12种博弈策略,如表3所示。(表3)

表3 绿色生产成熟阶段组合博弈策略一览表

因为P>P1、P>P2、PG>Pg、CG≈Cg,所以对农户社员来说,U3Y的效用分别大于其他策略,即在市场优质优价时选择绿色生产但不通过合作社收购,而是自行向市场销售优质绿色产品可使农户达利润最大化;对合作社来说,效用U5C条件下,即市场优质优价时对农户生产的绿色产品违约,转而向市场寻常低于收购价的产品为最优行动策略。

由上述分析可看出,双方的最优策略都是在绿色生产和市场优质优价的前提下选择违约,虽然是以利润最大化为目的,但不可避免地损害了对方的利益,并且造成一定的声誉损失,影响组织内部信任及其可持续发展。

针对这一结论,本文参考马兴栋的研究,认为在市场中的农户选择标准化生产取决于绿色农产品优质优价实现的概率(P)、市场无法实现优质优价时农户的可能损失(L)、实现绿色产品优质优价的可能收益(R),只有当P/(1-P)>L/R时,农户才会形成绿色生产意愿。同时,为保证收购业务的正常进行和合作社健康发展,需加大社会网络的连带责任和声誉惩罚机制。

四、对策建议

(一)绿色生产初期要发挥政府信任的作用。研究表明,公共政策响应一定程度上依赖于政治信任,较高水平的政治信任能够降低政策实施的成本,政府政策已经不仅是农户决策模型中的外生变量,它完全可以内生化于农户的决策模型之中。这是因为政府政策的变化会带来农户收益成本曲线及效用函数相应地改变;反过来说,政策实施效果体现在农户对政府的信任之中。因此,在推行绿色农业生产行为的过程中要充分发挥政府作用,一方面通过多样化的形式宣传普及相关知识和发展观念,收集、展示并回应农户有关绿色生产的反馈,以此增强农户的政府信任;另一方面通过政策鼓励或资金补贴缓解风险规避心理,激励农户采用绿色化生产。另外,在政策反应疲软地区,可以将中央财政中“以奖代补”的形式应用到绿色生态农业发展当中,以促使其健康可持续发展。

(二)通过特殊信任和系统信任约束合作社行为。外部组织的介入可以规范合作社管理。一定村域内农户长期交往形成的社会信任能将微观个体行为与宏观集体行动结合在一起,可打破集体行动困境,实现有效的农户参与供给。这种社会信任可解释为以血缘宗族关系为基础发展出的具有差序格局形态的特殊信任和不考虑情感的外部客观条件所促成的主观上对信任对象的善意和可信性感知为主的系统信任。合作社作为基层弱势群体的互助组织,为保证弱势群体的利益,组织成立及壮大过程中的大小事务都应接受村集体监督。另外,为了更好地发展,要积极引入外部资源,如与公司或其他经济组织联合,以约束其管理和生产活动。

(三)规范市场以建立农户的社会信任。时代进步促使农民理性扩张。据2020年中国统计年鉴显示,2019年我国第一产业生产总值继续维持40年来连续增长的态势,达到70,466.7亿元,基本能够维持第一产业劳动者的生存需求,已经实现从生存理性向经济理性的迈进,要进一步发展到社会理性不仅需要其他组织和政府的支持,更需要依托市场走完政策的“最后一公里”。因此,要加强市场的规范和监督工作,补充完善市场定价策略,推进质量分级、品牌建设等工作进行,优质优价才能引导前端生产链;同时,对绿色农产品的生产过程实行质量监控、抽样检验,进而构建和完善绿色产业链的溯源监管体系。

五、改进方向

合作社正式存在于中国的时间并不长,其发展仍处于探索阶段。有关合作社信任的主题研究中,信任对象涉及党政、市场、相关企业、基层组织等等,各主体之间力量交互而产生的新旧问题使得合作社信任更显复杂。本文为简化博弈过程,通过静态非合作博弈视角对其进行解释。很显然,信任过程并非一次性的,不断重复地博弈才能使双方走出“信任困境”。再者,随着生产者和消费者对绿色农产品的认可度上升,以及合作社组织形态的完善和市场经济的规范化发展,农户社员和合作社将真正作为一个共同体,自愿遵守协议的规定或要求,在应对市场竞争时做出联合决策,通过强调集体理性追求集体利益最大化。

猜你喜欢
理事长社员理性
胡耀邦:让社员们多搞点“小自由”
周武胜理事长走访中国发明协会
中国照明学会召开理事长办公会议
In situ synthesis ofhydrophobic magnesium hydroxide nanoparticles in a novelimpinging stream-rotating packed bed reactor☆
2015中国洗协理事长(扩大)办公会在广州召开
“本转职”是高等教育的理性回归
理性的回归
九三学社社员绘画作品选登
九三学社社员绘画作品选登
对一夫一妻制度的理性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