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卉, 许文涛, 邓宝成, 祁兴顺
1.北部战区总医院 消化内科,辽宁 沈阳 110016;2.沈阳药科大学 研究生院,辽宁 沈阳 110016;3.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传染科,辽宁 沈阳 110002
世界卫生组织统计数据显示,2020年,全球约有150万人新发感染慢性乙型肝炎病毒(hepatitis B virus,HBV),约有82万人因HBV感染导致死亡[1]。感染HBV后,体内病毒通过肝细胞膜进入细胞核,共价闭合环状DNA(covalently closed circular DNA,cccDNA)作为HBV复制的模板,其半衰期较长,且可进行自我补充,这使得彻底将HBV从体内清除十分困难[2-3]。HBV感染会引起机体的免疫应答反应,从而导致肝细胞损伤及炎症坏死[3],炎症坏死的持续存在会增加慢性乙型肝炎(chronic hepatitis B,CHB)患者肝硬化与肝细胞癌(hepatocellular carcinoma,HCC)的发生率。目前,治疗CHB的抗病毒药物主要分为核苷(酸)类似物[nucleos(t)ide analogues,NAs]与干扰素(interferon,IFN)。NAs包括拉米夫定(lamivudine,LAM)、替比夫定(telbivudine,LdT)、阿德福韦酯(adefovir dipivoxil,ADV)、恩替卡韦(entecavir,ETV)、富马酸替诺福韦酯(tenofovir disoproxil fumarate,TDF)、富马酸丙酚替诺福韦(tenofovir alafenamide,TAF)与艾米替诺福韦(tenofovir amibufenamide,TMF)等。IFN包括聚乙二醇干扰素(pegylated interferon,Peg-IFN)与干扰素-α(interferon-alfa,IFN-α)。中国[3]、美国[4]、欧洲[5]和亚太[6]肝病学会最新指南推荐的一线抗HBV药物包括ETV、TDF、TAF和Peg-IFN。然而,单独使用NAs或Peg-IFN均难以实现功能性治愈。NAs与Peg-IFN联合治疗已成为当前临床研究的关注点。本文就NAs与Peg-IFN联合治疗实现CHB患者功能性治愈的研究进展予以综述。
CHB治愈分为完全治愈、功能性治愈与部分治愈[7]。完全治愈被定义为血清乙肝表面抗原(hepatitis B surface antigen,HBsAg)阴转、HBV DNA持续检测不到与cccDNA清除。然而,目前的治疗方式尚不能实现cccDNA完全从肝细胞中清除,难以实现完全治愈[7]。功能性治愈被定义为血清HBsAg阴转和HBV DNA持续检测不到,但cccDNA未被全部清除。部分治愈被定义为乙肝e抗原(hepatitis B e antigen,HBeAg)阴转、HBV DNA持续检测不到与丙氨酸氨基转移酶水平正常[8]。当前,中国[3]、美国[4]、欧洲[5]与亚太[6]肝病学会指南均推荐功能性治愈作为CHB治疗的理想终点。
CHB患者血清HBsAg水平相对于肝硬化和HCC的发生呈剂量—反应关系。血清HBsAg<100 IU/ml、100 IU/ml≤血清HBsAg<1 000 IU/ml、血清HBsAg≥1 000 IU/ml患者发生HCC的累积风险分别为1.4%、4.5%、9.2%[9]。血清HBsAg清除是判断CHB患者实现功能性治愈的标志之一。荟萃分析发现,HBsAg清除可显著降低CHB患者发生失代偿期肝硬化、HCC、肝移植/死亡和复合终点的风险(危险比分别为0.28、0.30、0.22和0.30)[10]。然而,如何准确地预测患者是否能发生HBsAg清除仍为尚待解决的难题。基线HBsAg及HBV DNA水平低为未经治疗的患者血清HBsAg自发清除的有效预测因素[11]。基线血清HBsAg<1 000 IU/ml与治疗早期HBsAg水平快速下降的患者,第48周时HBsAg阴转率最高[12]。然而,仍有部分患者虽然基线HBsAg、HBV DNA水平低或在治疗早期HBsAg水平快速下降,但最终并未实现HBsAg清除。有研究显示,治疗后第12、24周时,结合血清趋化因子水平与基线HBsAg水平可以更准确地预测HBsAg清除[13]。另有研究发现,CHB表面抗原大蛋白和中蛋白水平下降早于HBsAg清除,HBsAg蛋白定量可能对预测HBsAg清除有所帮助[14]。有研究发现,HBV RNA下降与HBsAg清除具有相关性[15]。
NAs作为逆转录酶抑制剂,可有效抑制HBV DNA[16],但对cccDNA几乎没有影响,停药后病毒学复发率高。有研究表明,HBeAg阴性患者经NAs治疗实现病毒学应答后,停药2年后病毒学复发率高达83%[17]。另有研究表明,CHB患者经NAs治疗实现病毒学应答后,停药2年病毒学复发率为45%,停药6年病毒学复发率高达63%[18]。长期应用NAs会降低患者的依从性。当前指南建议,正在应用ADV、LAM、LdT治疗的患者应换用ETV、TDF、TAF,以进一步降低耐药风险[3]。有研究表明,LAM治疗5年的耐药率高达70%[19],LdT治疗2年耐药率为25%[20],ADV治疗5年耐药率为42%[21]。
一线强效低耐药NAs包括ETV、TDF和TAF。ETV上市时间最早,临床使用人数最多。与LAM相比,ETV治疗HBeAg阳性及阴性患者均可获得更高的HBV DNA抑制率,且能显著改善患者的肝组织学。治疗48周时,HBeAg阳性患者的HBsAg阴转率为2%,HBeAg阴性患者的HBsAg阴转率为0[22-23]。ETV治疗5年的累积耐药率为1.2%[24],且可持续抑制HBV DNA[25]。TDF于2008年由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用于治疗CHB,2013年在中国上市。一项随机双盲对照临床试验显示,长期使用TDF可有效抑制病毒复制,且耐药率较低;治疗240周时,患者HBsAg阴转率为1.1%[26]。对于LAM、ADV及ETV耐药患者,TDF可有效抑制HBV DNA[27]。一项临床研究显示,TDF持续治疗8年,未发现耐药病例[28]。TAF上市时间最短,病毒学应答率高。TAF治疗48周时,患者HBsAg阴转率为1%;与TDF相比,TAF能延缓骨密度下降,并降低肾功能异常的发生风险[29-30]。
IFN既有免疫调节作用,也有抗病毒作用,影响HBV的复制转录及HBsAg表达[31]。然而,IFN的不良反应较多,包括流感样综合征、骨髓抑制、精神异常和自身免疫病等[3],临床使用时部分患者会出现不耐受的现象。与IFN-α相比,Peg-IFN的HBeAg阴转率、病毒学抑制率更高[32]。另外,IFN-α每周需注射3次,而Peg-IFN每周只需注射1次,提高了患者的依从性,因此,目前临床上使用Peg-IFN。一项随机对照试验显示,Peg-IFN治疗的HBeAg阳性患者HBsAg阴转率为3%[33]。一项使用Peg-IFN治疗CHB患者的多中心观察性研究显示,HBeAg阳性患者与阴性患者随访3年后的HBsAg清除率分别为6%与11%[34]。一项荟萃分析显示,非活动性HBsAg携带患者应用Peg-IFN治疗48周后,HBsAg清除率高达47%;亚组分析表明,基线HBsAg水平低和治疗时间长有助于提高HBsAg清除率[35]。
NAs联合Peg-IFN治疗策略包括初始联合治疗、“加用”和“换用”策略。“加用”治疗方案是指在NAs治疗基础上加用Peg-IFN,或者先使用Peg-IFN再加用NAs治疗。“换用”治疗方案是指在使用NAs或Peg-IFN基础上,换用另一种药物继续治疗。有研究显示,与单药相比,TDF与Peg-IFN初始联合治疗策略可显著提高HBsAg阴转率[36]。另一项随机对照试验表明,与ETV单药治疗相比,ETV经治患者换用Peg-IFN治疗,可显著提高HBsAg阴转率[37]。在一项探讨“加用”策略的随机对照试验中,患者接受TDF治疗后加用Peg-IFN,“加用”策略的HBsAg阴转率为7.5%,而单用TDF阴转率仅为1.9%[38]。
近年来,两项荟萃分析探讨了NAs联合IFN治疗CHB患者功能性治愈的结局。一项荟萃分析结果显示,初始联合治疗HBsAg阴转率为8%;NAs经治的序贯联合治疗中的“换用”策略HBsAg阴转率为14%、“加用”策略HBsAg阴转率为8%。这提示,NAs经治的序贯联合治疗对于实现CHB患者HBsAg阴转的疗效更优[39]。另一项荟萃分析表明,与NAs单药治疗相比,在IFN治疗基础上“加用”NAs或NAs“换用”为IFN,可显著提高HBsAg阴转率[40]。然而,此研究并未对IFN类型加以限制,导致结果的异质性。这两项荟萃分析所评估的NAs不仅包括当前指南推荐的ETV及TDF一线用药,而且也包括现已不再推荐使用的ADV、LAM及LdT[3-6]。因此,后续需要对一线NAs与Peg-IFN联合治疗进行深入研究,探讨疗效最佳的联合治疗方案。
目前,CHB的抗病毒治疗效果并不理想。如果单用NAs,需要长期用药,且HBsAg阴转率较低;如果单用Peg-IFN治疗,HBsAg阴转率有所提高,但不良反应较多,适用人群范围较窄。国内外指南尚未推荐CHB患者进行NAs与Peg-IFN联合治疗。我国2019版指南指出,NAs联合Peg-IFN治疗可使部分NAs经治患者获得功能性治愈[3]。NAs与Peg-IFN联合治疗的最佳适用人群及最优方案仍需进行深入研究加以明确,以进一步提高功能性治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