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传播视角下裕固族服饰文化的传承与保护

2022-12-08 07:38郑棋文秦伟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22年6期
关键词:裕固族服饰文化民俗文化

郑棋文,秦伟

(西北民族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甘肃兰州 730030)

裕固族服饰文化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一朵瑰丽的奇葩,是裕固族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形成的一种以服饰为媒介的民族审美与宗教信仰的象征符号,是活态运动着的文化遗产。

促进民俗文化遗产的传承需要传播加以辅助和支持,传播学先驱哈罗德·拉斯韦尔指出传播有3 种社会功能:“守望环境、 协调社会以适应环境以及使社会遗产代代相传”[1],使社会遗产代代相传是传播的功能,也是其应承担的责任;而传播离不开媒介,发挥大众媒介的传播力量对民俗文化的保护与传承至关重要。基于此,《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赋予大众媒体宣传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普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知识的重要职责。而媒介技术的日新月异在为传统民俗文化传承带来新机遇的同时,也使民俗文化面临着新的挑战。

“再媒介化”(Re-mediation) 一词最早出现在波特(Bolter)《书写的艺术》一书中,在《再媒介化:理解新媒介》中被正式提出。正如麦克卢汉所说:“没有一种媒介具有孤立的意义和存在,任何一种媒介只有在和其他媒介的相互作用中,才能实现自己的意义和存在”[2]。在这一理念的基础上,波特认为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新”媒介,当代我们认知中的“新”媒介其实都脱胎于过去的媒介,即“一个媒介在另一个媒介中的再现”。他提出:“‘再媒介化’可以被理解为有关所有新旧媒介的一般性理论”[3]。新旧媒介交融的过程就是“再媒介化”。这不仅意味着新媒介对旧媒介的“再媒介化”,旧媒介同时也可以“再媒介化”新媒介。通过这种方式,各种媒介为自身在文化、经济和美学上的统治地位而争斗。从历史上看,没有任何媒介可以独立运作,并建立自己单独和纯化的文化意义空间。单一媒介的自身内部发展总会逐渐走向僵化,而“再媒介化”会在新旧媒介的深层次互动中带来新的灵感并产生新的意义。

该文从媒介传播与再媒介化视角出发,梳理裕固族服饰文化的“再媒介化”途径,把握其在不同媒介时代传播流变的方式与形态特点,以有效发挥大众传媒时代媒介传播的优势,更好地传承和保护裕固族服饰文化。

1 裕固族服饰文化的传播方式及其变迁

裕固族服饰文化的传播主要以人际的口耳传播和博物馆宣传参观为主。从以声音为媒介的口传和听觉文化,到文字为媒介的书写文化,再到用影像传递信息的视觉文化,不同的媒介时期决定了其传播形态的变迁。新时代,裕固族服饰文化的传播方式正在走向场景科技下身临其境的体验感。

1.1 口传媒介时代

口语是人类社会最初的媒介形态,在没有大众媒介出现的漫长时间中,人际传播是信息传递最主要的方式。裕固族是一支有自己民族语言但文字丢失的民族。因而人们只能以一种口口相传的方式去保证传承的有效性。服饰技艺的持有者通过面对面的交流、“以身作则” 的口传心授和一些特定场合的仪式行为自然而然地将知识向下一代际传授。

在这一文化传播过程中,传承人是当仁不让的主体,传者就是媒介。而过程中的双向性和互动性带来了族群间的交流、反馈和个人情感态度的流布,便于人际关系的紧密和民族共同意识的凝聚。但声音的转瞬即逝常常造成了内容的模糊与丢失,以人为载体的传授也面临着时空局限,传播效率不高。

1.2 印刷媒介时代

文字的普及和印刷媒体的发展无疑为裕固族服饰文化的横向传播和纵向传承提供了巨大的便捷。2008年裕固族服饰正式被纳入到了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当中,文化遗产的整理工作随即被提上日程。重要信息用汉字进行了系统地整理和记录,并形成文献书籍,记录在册。从此,裕固族服饰文化从源起到表征、从技艺到内涵都进入了一个有证可考、有书可依的新传播环境。例如,在裕固族教育书籍《裕固族语言初级教材》中,裕固族服饰各个部分地名称及读音被详尽书写,并附上了图片说明。

麦克卢汉指出,在印刷文化阶段,信息不再依赖于在场,它贮存在可移动的媒介(印刷物)中,使得不在场的交流成为可能,而伴随印刷媒介一同进入大众生活的报刊媒体为裕固族服饰文化的传播带来了质的变化。报纸刊物将相关信息加以选择、加工,最终以消息、 通讯、 深度报道等形式呈现在了大众面前。信息的传递形态从点对点来到了点对面。认识、了解裕固族服饰的不再是仅限于生活在这一地域族群内部的成员,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都可以通过报纸报道走近它,这无疑打破了过去似乎不可逾越的地理鸿沟,裕固族服饰文化的影响力和知名度迎来了一轮大幅度提升。

1.3 电子媒介时代

电视、 广播等电子媒介囊括了口传媒介和印刷媒介的优点,兼具时效性、远播性、生动性及技术性,以一种来自声光电的非凡魔力极大扩展了人们的视觉和听觉感受。随着大众传媒逐渐介入民俗活动,人们对亲身到达现场而获得的各种直接经验的依赖感正在削弱。图片、音频、视频等多样态的传播通过强烈的现场感和接触感扩展了每一位观赏者的触觉,足不出户就可以自由广泛地获取到新近发生的信息,直观全面了解现场的情况。

裕固族服饰文化本身是一种视觉识别文化,但结合现代电子视听技术,有了更加立体多元的表现形式。如《裕固族妇女服饰歌》这一作品,将服饰的材料及各部分名称吟唱出来,再辅以衣着传统服饰的裕固族妇女舞蹈,以舞台表演的艺术方式,展现裕固族服饰之美。制作成视频节目后,使电视机前、互联网中成千上万的收视者领略到这一民俗文化的独特魅力,收获良好的传播效果。不仅是保存和记录,电子媒介在本时代的广泛普及,也加持了大众传媒的议程设置功能。媒介通过对裕固族服饰文化有选择地组织和呈现,重塑了裕固族服饰形象。

1.4 媒介渗透融合

从口语传播时代到印刷传播时代和电子传播时代,新的传播媒介不断诞生,新旧媒介不断渗透融合并进行深层次互动。正如尼葛洛庞帝所说:“媒介融合是在计算机和网络技术二者融合的基础上,用一种终端和网络来传输数字形态的信息,由此带来不同媒体之间的互换性和互联性”[4]。丰富多元的交互形式和手段使原本单一的传播方式变得丰富而多彩。线上电子书是印刷媒介和电子媒介的融合,听书软件是口语媒介和电子的融合;一篇网站报道,不仅图文音视兼备,甚至还会融合最新颖的媒介技术,设置交互游戏来增强报道的趣味性,使读者信息的接收更为高效。

以智能手机上裕固族服饰文化的传播为例:腾讯会议的研发,构建了新型的口耳交流方式,文化传承人的讲授和分享不再受制于地域,互联网和移动终端设备如桥梁一般连接了传者与受者。不管身处何时何地,只要点击进入这个虚拟空间,即可享受知识的传递。而致力于裕固族文化传播的微信公众号“裕固学”“肃南tv”等借助中文世界使用与普及率最高的平台,正在以图文音视并茂的推送,走向每个人的手边,拓展着民俗文化传播的边界。点开短视频平台抖音或快手,肃南县文体和旅游局官方抖音账号“山水肃南,裕固家园”通过体裁简练的短视频讲述着本民族的故事。此外,大众传媒时代拥有丰富媒介接触的个体也正在自发地成为传播者,利用手机终端记录和传递着文化。如裕固族传统婚礼的拍摄和直播活动、民俗盛会照片、视频在微信、微博等社交平台的流布,以及由兴趣链接的网络论坛与社群中对于裕固族服饰文化的自发分享与讨论。在地方主流媒体张掖日报社主办的张掖最大、 最具影响力的综合性门户网站“甘肃张掖网”上,关于裕固族服饰文化的新闻和报道为用户获取信息的准确性提供了官方依据。只需动动手指,在手机搜索引擎中输入关键词即可。

2 裕固族服饰文化的“再媒介化”

裕固族服饰文化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有必要借助再媒介化手段提升文化辨识度和影响力,彰显其实质和内涵魅力。

2.1 新媒体意义的再媒介化:从载情载物的生活习惯到大众传媒下的视觉符号

裕固族服饰诞生在独特的自然环境中,是与游牧生活相匹配的一种生活选择,承载着民族特殊情感,归于日常行为习惯。随着生活环境的更迭,脱离原生语境后的裕固服饰,在其内容、方式、风格等诸多方面逐渐趋于扁平化。大众传播体系和媒介新技术使其原生态机制破碎的同时,也带领着裕固服饰文化驶上了“信息高速公路”。公众自发拍照、录像,将图片、音视频、文字感悟等发表或转发到微博、微信等新媒体,各个平台上的高曝光确实让越来越多人知道了这是什么,但仅仅将其简单地当作视觉符号进行呈现而忽略含义的讲述只会让大众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受众了解到的信息与民俗文化内涵本身早已发生了截断。正如一位裕固族学者在研究中说道:“对于裕固族传统文化而言,任何一个单独的符号都不足以构成其整体的民族形象,它需要借助于符号化过程提炼出来的象征符号,融合裕固族文化资源的丰富蕴涵,以价值提升进行意义重构,从而实现受众认知、认可、接受和记忆的传播效果”[5]。构建一个裕固族服饰的视觉识别系统,使媒体和受众可以在全媒体平台查阅并广泛使用该系统是预防和规避文化意义断联的可行之道,也与再媒介化的趋势相契合。

2.2 影视艺术的再媒介化:传统民俗文化和现代时空艺术的结合

不同于随手记录的音视频,影视作品更注重艺术化手法的表达,是对民俗文化能动的反映和创造。一方面,影视作品通过直观形象通俗的视听语言一定程度上还原和再现了民俗文化赖以生存的现实场域,便于受众从深层次理解文化的内涵和语境。另一方面,在艺术化加工的过程中,影视作品再媒介化重构建造了民俗文化。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是2015年由汉族导演李睿珺创作的一部裕固族题材电影,讲述了在城里上学的裕固族兄弟俩寻找家园的故事,试在讨论现代化进程下民族生存困境和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在各大媒体和影视界受到广泛好评。虽然主创团队缺乏本民族的审美体验和生活经验,对既有民俗事象的表达存在偏差,引发裕固族内部传播时对影片民族文化阐释的普遍性误读,但裕固族服饰文化作为影片的一种符号元素,不再仅限于浅表的点缀,而是与人、事、物、景发生交集,在故事的讲述中被赋予了意义的延伸。

3 裕固族服饰文化的“再媒介化”思考——以博物馆为例

裕固族服饰文化再媒介化的核心和关键在于情景化重置和数字化传播。博 物馆作为民俗文化保护与传承的重要场域、 受众实地接触民俗文化最广泛的途径,毋庸置疑是最应率先进行“再媒介化”改变的场所。

裕固族服饰文化现有的博物馆展览大多以静态展示为主,即单纯地将展品实物、文字与图片资料、音视频解说进行陈列和播放,让受众自行参观并获取信息。这种全面的、成体系化的展演方式无疑会具有传播单向性的缺憾和说教意味浓厚的不足。再媒介化时代,在信息传递的过程中利用新媒体数字技术储存和阐释内容,在受众看展中融入情景化的设置和装置,从而使其收获卷入式体验的博物馆动态展示才是民俗文化的策略之道[6]。

综合运用三维扫描、动作捕捉、全息拍摄、地理信息技术等数字化手段将裕固族服饰的历史与文化通过大型环绕式电子屏幕呈现在观众面前[7]。观众置身其中感受到的是来自全方位的视听震撼。这种场景观看性动态展示的传播效果远胜于资料的静态堆砌。融合3D、VR 等技术手段设计的场景布置和游戏互动机制可以构建出一处虚拟现实空间,最大限度调动起受众的注意力。当人和文化的距离被无限拉近,甚至发生互动并产生关联时,自然会收获一种身临其境的卷入式体验[8]。此外,博物馆相关单位还可借鉴真人图书馆的阅读推广理念,聚焦裕固族服饰文化的“真人传播”。如举办真人图书馆活动,邀请非遗继承人围绕与受众进行结构化研讨与面对面交流等。

4 结语

过于依赖传统媒介构建的单元传播渠道,使裕固族服饰文化在内的诸多民俗文化不得不面临着文化形式与内容相分离的尴尬处境,很难想象受众看到的究竟是服饰元素的奇特景观还是民俗文化有机整体的魅力本身。不是传播了多少就能传承多少,丰富的内核不应流于信息的浅层和表面。从再媒介化视角思考民俗文化的传承与保护,以人为本,用科技的力量再塑民俗的仪式体验。只有参与才能获得感知和了解,只有理解才会带来发自内心的欣赏和认可。群体的共时性接受才能使民俗文化得到真正的保护,实现民俗的活态传承和文化的价值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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