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伟伟, 李闻娇
(西南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四川 成都 611130)
2020年3月2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正式发布,明确提出“要把劳动素养评价结果作为衡量学生全面发展情况的重要内容,作为评优评先的重要参考和毕业依据,作为高一级学校录取的重要参考或依据,将劳动素养纳入学生综合素质评价体系”[1]。2020年7月7日,教育部印发了《大中小学劳动教育指导纲要(试行)》,指出劳动教育的目标在于“全面提高学生劳动素养”[2]。2021年4月29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第五条进行了修改,指出“教育必须与生产劳动和社会实践相结合,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3]。劳动素养教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劳动素养”一词最早由苏联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正式提出,他指出:“劳动素养的实质,还包括劳动活动在一个人的精神生活中的作用和地位,是指人在精神发展上达到这样的极端,这时人不为公共福利而劳动就觉得无法生活,这时劳动使他的生活充满高尚道德的鼓舞力量,从精神上丰富着集体的生活”[4]。意指劳动者在劳动过程中与之相匹配的劳动心态和劳动技能等方面的综合概括。劳动素养的内涵是指一个既能静态评估劳动成果,又能动态测量劳动过程的完整系统,起点是体力和脑力上的劳动付出,终点是心灵和情感上的劳动投入。
我国劳动素养教育在理论上整理成型较晚,直至2016年9月13日《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发布后,劳动素养教育才逐渐成为学校劳动教育的核心内容。但结合劳动素养的内涵可以发现,历史上我国对劳动素养教育的实践探索源远流长,且形式多样。根据时代特征的不同和劳动素养教育的偏重点进行划分,我国主要经历了古代传统劳动素养教育、近代中国劳动素养教育和新中国劳动素养教育三个阶段。
古代中国虽然没有培育劳动素养的专门机构,却在日常生活中,以耕读传家、耕读结合为取向,形成以半耕半读生活方式为内蕴的“耕读文化”,同时也形成了能帮助劳动素养生成的一些必要规范。例如孔子曾提到“君子谋道不谋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5],认为耕作劳动对于个人品格有重要塑造作用。南北朝颜之推在《颜氏家训》中记载:“夫风化者,自上而行于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6],指出能够身体力行做事的人才能被视为教育典范。此外,诸如《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等经典文献,都有在生活中进行劳动素养教育的相关内容。但是,从总体上看,古代中国存在轻视体力劳动、偏重脑力劳动的问题,在左丘明的《左传》中便已有“君子劳心,小人劳力”[7]的感叹,在孟子的《孟子·滕文公章句上》中甚至提出了“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8]的主张。古代劳动素养教育,呈现出劳心优于劳力的特征。
鸦片战争爆发后,洋务派代表李鸿章、张之洞等开始创办新式学堂,走出了探索中国现代化道路的第一步。资产阶级改良派代表康有为、梁启超等主张通过戊戌变法,使农工商各领域的生产知识与劳动技能逐渐被国人正视。民国时期国家发展急需劳动者整体生产技术的进步,教育家们纷纷意识到劳动素养教育对于国家的重要作用,其中又以陶行知最具代表性。1931年陶行知在坚持“生活即教育”的理念基础之上,在《手脑相长歌》中强调“劳动教育的目的,在谋手脑相长”[9],即主张通过劳动,获得对事物真知的认识,并提高劳动技能。1927年陶行知在《在劳力上劳心》中写道“在劳力上劳心,是一切发明之母”[10]。所谓“在劳力上劳心”,是指一方面在现有实践的基础上获得知识并应用知识,另一方面在现有知识的指导下更好地进行实践操作与知识再创新。通过两方面结合,可以渗透劳动者最佳的创新能力于劳动产品和服务中。这种转变,源于当时社会转型期间,中国的发展虽然因内忧外患受一定阻碍,但与晚清相比,现代化建设有了相当大的进步,对劳动素养教育的全面性要求也有所增加:不单单培养劳动者的劳动技能,更要使劳动者在劳动实践中提升劳动认知。
新中国的成立,成功开辟了中国劳动素养教育的历史新纪元:1949年以来,中国共产党坚持以马克思主义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思想为指导,开启了探索劳动素养培育的认识规律和实践规律的新阶段,明确了培养具有社会主义觉悟且有文化的劳动者的重要性。新中国成立初期,劳动素养教育的主要任务是培养与新民主主义生产方式相一致的劳动态度,引导民众以主人翁的态度积极投入新中国生产建设。1956年至1978年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曲折发展时期,劳动素养教育的主要任务是强化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的意识,引导广大知识分子通过劳动改造自我,树立无产阶级的共产主义世界观。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劳动素养教育的主要目的,逐渐转变为引导劳动者掌握通用劳动技术知识,提高自身的综合素质,“学会劳动”首次成为我国素质教育的基本内容。新时代劳动素养教育正式进入“劳心劳力并行”阶段,即“劳心劳力相融”时期。“劳心劳力相融”指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的界限变模糊,甚至交叉,主要从事脑力劳动的知识分子和主要从事体力劳动的工人、农民之间在科学文化水平和劳动条件等方面的差别急速缩小甚至最终消失。随着人工智能时代的来临,全面自动化的机器大生产已普遍地应用于国民经济的各个部门,现代化的生产方式要求人们的劳动既具有实践操作的专业性,又具有理论运用的灵活性。
纵观中国几千年的劳动素养教育,经历了从只重视脑力劳动,到体力脑力劳动并重的改变。跨越了从劳动与教育相分离,到劳动教育全面纳入“五育并举”全局的厘革。进入新时代后,随着我国一系列重要文件的颁布,劳动素养教育获得了全面提升和转型:体力和脑力劳动都成为劳动素养教育的核心要义,劳动教育不仅要为国家和社会服务,也要为个人成长和发展奠基。
进入新时代后,随着经济改革的深入和科技水平的进步,劳动素养教育呈现出了新的发展趋向和面貌。在数字革命成为新趋势、劳动尊严成为新热点、美好生活成为新追求的劳动风潮中,劳动素养具体可分为四个维度:劳动认知维度、劳动情感维度、劳动意志维度和劳动行为维度[11],四个维度的具体内容由于时代需求和特征的改变也发生了积极而深刻的转向。
劳动认知指对劳动的系统性认识和感知,是对劳动行为准则及其执行意义的认识,具有非常明显的个体性差异。劳动认知主要包括劳动意识、劳动态度、劳动价值观和劳动知识四个部分。劳动意识,是劳动者在与劳动对象相互作用的过程中产生的主观意识,包括劳动者的劳动观念、劳动心态和劳动目的;劳动态度分为积极和消极两种类型,积极的劳动态度指能正确对待自己的劳动权利和义务,对劳动持有稳定积极的心理倾向,消极的劳动态度则刚好相反;劳动价值观是劳动素养的培育核心,包括了人们对劳动本身的评价,以及对劳动与自身交互关系的评价;劳动知识是对前人在劳动实践中认识客观世界、推动社会生产和发展自身经验的理论性总结与传承。
劳动认知的实际情况受限于每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从劳动素养教育诞生的那天起,其核心价值始终处在工具意义和发展意义的动态博弈之中。古代中国由于生产力的落后和人们认知的局限,普遍把劳动的意义局限于谋生的工具,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人们对劳动的认知也逐渐加深,发展到当下的新时代,基于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这一社会主要矛盾,我国充分重视劳动对于人的全面发展的意义:劳动者一方面可以通过个人不断努力,生产出满足自身需要的物质和精神产品,形成主体性价值评价反映;另一方面可以通过为社会服务,推动社会的进步与发展,形成集体性价值评价反映[12]。即在劳动中,劳动者能收获劳动于己的个人价值和于社会他人的集体价值。
劳动情感指劳动者对劳动的内在感受,是对劳动创造和劳动成果持有的个体感情[13],分为劳动正向情感和劳动负向情感两种类型。其中,劳动正向情感是个体对劳动、劳动者、劳动成果持有的积极情感,表现为热爱劳动,尊重劳动者,珍惜他人的劳动成果等方面,并由此产生长期稳固的劳动兴趣。劳动负向情感是个体对劳动、劳动者、劳动成果持有的消极情感,表现为逃避劳动,不尊重劳动者,不珍惜或破坏他人劳动成果等方面,并因此容易丧失对劳动的热情。
劳动是一切幸福的源泉,而幸福是一种愉悦的内生心理感受,通常和个体当下较为满意的生活品质联系在一起。新时代的劳动着重于科技深入发展和产业持续改革,劳动的内容从偏重简单重复性劳动向创造性劳动转变,劳动的目的从为了求生向体验幸福转变。这种改变使劳动不再是沉重的负担,反而不断激励人们创造性地开展工作。故而新时代的劳动不仅能满足人当下的需求,还因为激发出人的创造力与潜能,使人萌生出更多新的合理需求。一方面,在需求和生产的双向互动与提升中,人们的生活日益丰富,对劳动的情感渐趋深刻,对劳动的成就感、幸福感、体悟感的追求也愈发强烈。另一方面,正因为劳动者能感知到“体面劳动”[14]的尊严感和“劳动解放”[15]的自由感,劳动者会越来越主动地参与各种形式的劳动实践,劳动情感也逐渐从追求报酬的浅层喜悦发展到追求创造的深层愉悦。
劳动意志,指在劳动过程中为了达到既定劳动目的,而自觉积极地克服各种困难和障碍的心理状态。劳动意志包含两个阶段,一是劳动行为的意志准备阶段,是个体正确合理制定劳动计划的过程。在此阶段,个体依据劳动认知确定正确高效的劳动策略、手段和方法,制定切实可行的劳动计划,特别是对预设的困难和挫折进行正确的心理建设和思想准备。二是劳动行为的执行决定阶段,是个体不畏各种艰难险阻,将吃苦耐劳的意志转换为切实可行的实践,逐步使劳动计划从理论到付诸实现的过程。
新时代对劳动意志的要求产生了质的变化:作为社会主义国家,我国的劳动和资本主义国家的劳动从根源上有着本质区别。新时代社会生产力的大力发展和人民精神水平的显著提高,使这一差别更为凸显:我国的社会主义劳动没有资本家的压榨和剥削,劳动者不是通过异化的劳动被迫为资本家生产剩余价值,而是自觉自愿地为自己和社会进行劳动生产与创造[16]。新中国成立之前的劳动意志教育主要强调“能坚持”,侧重于劳动者通过情绪控制完成劳动,落脚点在于劳动的实际效果。新中国成立后尤其现在的劳动意志教育强调“有品质”,劳动者不是因为经济利益和精神压力强迫自己完成劳动,而是由于自身有坚韧的劳动品质和坚定的理想信念,热衷于做好和自己、集体及社会相关的各类劳动。新时代的劳动者不仅技能上要会劳动,而且心灵上要想劳动,主动克服劳动中的困难和障碍,对劳动有义务感和使命感。一方面,当下中国人的生活消费能力直接取决于自己付出的劳动;另一方面,劳动也是每个有劳动能力的中国公民应尽的义务。新时代劳动的成果除了满足社会生产和消费的需要,也满足个人生存和发展的要求。劳动意志的本质从顺遂他人或自己的利益要求,转向为遵从自己想参与劳动的主观意愿。
劳动行为指劳动者为实现一定的生产或服务目标而进行的具体实践过程。由劳动者的主观需要及客观动机引起[17]。按劳动过程区分,劳动行为可分为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两种类别。两种类别的差异在于劳动者在劳动中以消耗体力还是脑力为主。原始社会人们的劳动行为只有体力劳动,而发展到原始社会向奴隶社会过渡阶段时,脑力劳动开始从体力劳动中分离出来。随着时代不断进步,现今形成了这两种常见的劳动行为方式[18]。按劳动成果分,劳动行为可分为重复劳动和创造性劳动两种类别[19]。重复劳动表现为劳动成果量的积累,指劳动者持续生产某种类型的物品或提供某种固有的服务。创造性劳动表现为劳动成果质的突破,指劳动者使用知识和技术创造来改进某种产品或提供创意服务。新时代对劳动行为要求的最大变化,在于以往劳动行为主要强调的是娴熟的劳动操作技能,而现在主要强调用脑进行创造。手的使用在劳动中主要体现了劳动者能够从事简单重复劳动,而脑的使用则充分体现了劳动者从事创造性劳动的能力。由手入脑体现了在新时代的中国,每个劳动者虽然都处在社会化生产的环节上,但并非是一颗颗单调固定僵化的螺丝钉,而都是灵活有机链接的社会发展纽带上必不可少的一环。
新时代劳动素养四个维度都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四个要素之间相互联系、互为条件、相互制约,每一个要素的发展都离不开其他要素的影响。故而整个劳动素养教育是由浅及深、由内至外、由知到行、层层递进和不断深化的发展过程,帮助劳动者逐步建立稳定的主体认同、具备恒定的劳动情感、拥有坚定的劳动意志、保持笃定的劳动行为。
新时代的劳动素养教育根植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继承并丰富了马克思主义劳动学说,紧跟数字革命和人工智能的劳动风潮,俨然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进入新时代后,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需要大批优秀的劳动者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在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背景下,为了使我国劳动素养教育在长足发展中彰显中国意蕴、民族意蕴和时代意蕴,需要以中国传统经典教育理论为切入口,结合新时代国家社会的现实,在守正创新的原则下,从青年学生、家庭、学校、社会四个层面深入地进行理论探讨和实践探索。
西汉语录体教育名篇《法言·学行》里提到“思以精之”[20],意思是应该通过学习使思考精深。古代农业和牧业为主要经济形式,科技劳动相对较少,普遍只需要在操作熟练度方面达到标准。而在人工智能化愈发普及的今天,在创新型劳动备受重视的当下,社会急需勇于开拓与实践的智慧型劳动者。这种需求,使得劳动素养教育中的青年学生必须要有深刻而与时俱进的劳动认知。新时代“思以精之”需要行远自迩:青年学生应该主动积极参加劳动实践,加强对马克思主义劳动经典作品的研读,不断深化对于劳动的实践体会和理论认知;家庭要做好初步劳动教育的工作,帮助孩子形成正确的劳动价值观和认同感;学校要通过线上和线下融合,努力营造劳动素养的培育氛围。线下通过纸质媒介、主题班会等宣传号召,线上通过微信公众号、微视频等宣传引导。根据青年学生的身心发展特点和未来职业岗位能力需求,选择青年学生力所能及的劳动内容和项目,系统设计以基础性、专业性和扩展性为核心的劳动素养培育课程体系;社会各部门和单位应该和有条件的学校联合,构建劳动素养教育的有机共同体,通过长辈经验传授、同辈讨论学习、培训优化创新等方式,对青年学生的专业劳动知识进行现场验证和指导,使其在具体的工作环境中,通过不断试错和探索提高劳动认知。
北宋教育哲学名篇《经学理窟·学大原下篇》中提到“学贵心悟”[21],学习最重要的是用心感悟其中的道理。劳动素养教育需要理性的点拨,更需要情感的塑造,才能将理论知识转化为内心力量。古代有很多关于劳动的神话,“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等故事反映了对劳动中人类力量的崇拜情感。而现今劳动形式先进多样的背景下,劳动情感的产生依托于两种情境:一是个人发展的喜悦感和成就感,二是为他人服务的幸福感和共鸣感。前者主要在参加有经济报酬的劳动过程中实现,后者主要在参加公益且无报酬的劳动过程中实现。为了使劳动者更好地体验劳动情感,新时代的“学贵心悟”需要潜移默化:青年学生应该从被动适应转变为主动优化劳动环境,积极参加各类志愿服务,体悟幸福生活靠自我创造的劳动实质,自觉培育内在的劳动情感;家庭中父母要创设良好的劳动机会,使孩子的劳动能力得以发挥,通过营造愉悦的氛围,使孩子的劳动情感得以初步生成;学校要培养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相关老师,切实了解青年学生的所思所想并激发其劳动热情,并在校园的宣传阵地如橱窗走廊,推送各类劳模和工匠的先进事迹,让青年学生感受到榜样的力量,感悟到劳动的趣味;社会中企事业单位要利用自身的文化熏陶和感染青年学生,在无形中使青年学生的劳动情感得以深化。媒体要通过宣传根除“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学而优则仕”的片面的思想观念,推进全社会形成劳动情感教育的合力。
儒家“五经”之一的《尚书·周书·君陈》篇提到“有忍,其乃有济”[22],这里的“忍”并不是忍耐的意思,而是指卓越的持续力。全句意指具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所以做事能够成功。新中国成立之前,尤其古代社会,我国就很看重劳动者是否吃苦耐劳,因为当时劳动条件太艰苦,社会生产水平不发达,增强劳动意志才可以更好地谋生。自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进入新时代后,劳动的客观环境和条件虽然比较完善了,但是人的需要源源不断,要通过大量创新型劳动创造新的劳动产品与服务。在这种对未知世界的持续探索中,劳动者可能会遇到很多的失败和挫折,必须纠正常见的懒惰心态,追求劳动中坚持到底的韧劲。新时代的“有忍乃济”需要不断锤炼:青年学生需要持续增强自制力,摒弃慵懒的学习和生活习惯,在不断自省中进行劳动行为的正强化,正确对待劳动中可能遇到的困难和逆境;家庭里父母要保持勤劳朴素的家风,起到积极表率的作用,从小培养孩子坚韧的劳动意志;学校不能单纯地以理论课程和实践任务衡量劳动教育效果,而是要把培养工匠型劳动者作为目标,并通过社团活动、志愿服务等形式,使青年学生在劳动中认识到付出才有回报,明确劳动的意义和价值,从而在劳动中学会持之以恒;社会各单位和部门要完善相关法律和制度,保障劳动者的合法权益,通过良好的法治环境和完善的社会保障,使青年学生产生尊严感和自豪感,从而自然生成内在的劳动意志;媒体应坚决抵制过度娱乐化倾向,反对浮华风气,激励和引导青年学生主动参与劳动。
近代教育学名篇《为有源头活水来》中首次提到“要结合实际工作和革命斗争的需要来学,学以致用,并且勤学苦学”[23]。学以致用使理论知识对于社会生活产生实际效果。劳动作为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需要通过实际操作才能产生成果积累。从古代到当代,中国的劳动经历了从偏重手工到偏重机器,再到当下偏重智能的变革,这既是劳动技术发展的结果,也是劳动者群体进步的结果。现今党和国家为了更好地落实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除了强调劳动行为对社会发展的效用,也更加强调劳动行为对个体成长的效用。个体成长不能一蹴而就,因此新时代的“学以致用”需要循序渐进:青年学生要亲历劳动过程,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劳动理论教育和劳动实践锻炼,并积极寻找公益劳动、校外实习等劳动机会;家庭里父母要克服溺爱和过度保护孩子的倾向,主动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安排与其年龄特点和身心发展水平相适应的劳动任务;学校要组织丰富多样的教育形式,加强校内劳动锻炼,组织校外劳动实践,搭建劳动教育实践基地以及职业体验实践基地,不断完善劳动素养教育的评价机制;社会各单位和部门要让青年学生在社会劳动中,学习生存、合作与创造。主动提供劳动实践场所,满足其多样化的劳动实践需求。
在整个劳动素养培育过程中,青年学生要发挥主体自觉性,把劳动素养培育作为自身成长的重点;家庭要发挥激活作用,点燃孩子劳动素养培育的火花;学校要发挥促进作用,提高青年学生劳动素养培育的效果;社会要发挥引导作用,创造有利于青年学生劳动素养培育的氛围。青年学生、家庭、学校、社会要构成劳动素养教育的有效机制,形成整体联动、区域联通、全面联合的良好局面。
在国家政策大力支持的背景下,我国新时代的劳动素养教育已取得了一些显著成果。劳动者的劳动认知、劳动情感、劳动意志和劳动行为都较以往有明显提高。但我国目前仍处于社会主义社会的初级阶段,生产力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导致劳动素养四个维度的有机链接性不强。着力提高劳动素养四个维度的契合度,是新时代在守正创新原则之下,开展青年学生劳动素养教育的必然之路。
1.以“尽精微”促知情相生
儒家道德教育经典《中庸》提到“致广大而尽精微”[24],真正的教育与学习除了有宏大的视野,还需要深入到细微之处。劳动情感的激发,就是劳动认知从宏大的劳动知识版图,深入到青年学生内心细微之处的重要表现。劳动认知是劳动情感产生的基础,是通过信息加工和思维整合的重要过程,通过从感觉感知中获得经验并进行思索探究,最终产生人在认知输入信息的过程基础上的满意或不满意、喜爱或厌恶的主观体验。
青年学生应在系统掌握劳动理论知识,正确认识劳动重要价值的基础上,通过树立端正的态度,积极地参与各种劳动,生成稳定的劳动情感,从而在情感驱使的基础上不断进行劳动创造和创新;家庭要引导学生形成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思想,鼓励孩子做一行爱一行;学校可通过播放《大国工匠》《劳动铸就中国梦》等一系列有关劳动的优质访谈节目、纪录片等,进行劳动文化宣传建设;社会要选取先进的劳动典型从而激发人们思想情感的共鸣,引导人们学习、对照和仿效。通过多种渠道加大宣传表彰力度,引导青年学生将劳动认知和劳动情感两者相结合。
2.以“中悬衡”促情志相通
儒家教育哲学著作《荀子·解蔽》里提到教育要“兼陈万物而中悬衡”[25],我们在学习过程中要有正确的思维方式,不偏执于事物的某一方面,对事物做广泛的比较、分析、综合,如实把握事物的关系。劳动情感和劳动意志的关系是一体两面的,不能过分偏重于其中一方面而忽略另一方面。意志最初是从情感中逐渐分离出来的,它又反过来促进情感的发展。
青年学生要通过多听多思多做提高劳动情感,在情感的驱使下自觉提高劳动意志,不仅重视劳动理论学习和劳动实践结果,也重视自身劳动品质的提高和巩固;家庭要多从个体身心发展的角度对孩子进行劳动情感教育,让孩子通过劳动的过程享受劳动的乐趣;学校要重视劳动情感的培育,使青年学生能带着愉悦之情参与劳动,通过激起青年学生内生的自我情感,让其体验劳动的荣誉感。社会除了劳动结果,应该更多地关注劳动者的个体身心状况,通过媒体宣传、企业培训、公共服务等方式肯定劳动的精神调节作用。
3.以“勤而行”促意行相合
道家哲学经典《道德经》里有“上士闻道,勤而行之”[26],行动做事需要和勤恳的态度相结合。青年学生是否具有正确的劳动认知、深厚的劳动情感、坚强的劳动意志,只有通过劳动行为才能最终体现。意行相合的关键在于拥有内生的劳动意志,即青年学生不是受强迫而忍耐性的劳动,而是出于意愿而享受性的劳动。
家庭要引导孩子摒弃“啃老”“一夜暴富”“不劳而获”等错误思想,帮助孩子树立端正的劳动态度,从而使孩子自觉从事劳动实践;学校要积极开拓劳动实践平台,鉴于专业内容的差异,差别化制定青年学生体验劳动的具体方案,如通过采摘、种植活动让青年学生对体力劳动持有正确的态度,并且创造性地将脑力和体力劳动结合,使其在劳动中更积极主动,更深刻地感受到在劳动过程中衍生的协作精神和集体主义精神;社会要大力宣传“工匠精神”和“劳模精神”,利用博物馆和纪念馆等承载劳动精神的重要媒介,唤起青年学生对于劳动的同理心、共情心和参与心。
4.以“致良知”促行知相成
明代哲学家王阳明曾在《传习录》中说“明德性之良知非由于闻见耳”[27],将认识领域内的道德观念践行出来。“致良知”在劳动教育中指树立正确的劳动认知并践行到劳动行为中。以“致良知”为基本理念,劳动教育要使青年学生在劳动认知维度明确自己应有什么目标,在劳动行为维度明确自己应该如何实现目标。特别是要帮助青年学生主动将劳动理论学习和劳动实践操作相结合,在参与实践时多思考,反思不足,总结进步,以期获得全方位的劳动体验。
家庭、学校、社会需要推动青年学生实现对劳动从感性知晓到理性行动,从情感共鸣到积极参与。家庭要关注孩子劳动中的思想、心理和情绪,及时给予疏导和纠正;学校要把劳动理论知识讲授和劳动实践操作结合,让青年学生的劳动认知在具体的劳动行为而不是讲座课堂中得到培养,在劳动基地实践时,应通过访谈互动交流,激发青年学生的认知共鸣;社会中的企业除了企业文化,还应做劳动价值观方面的培训,新闻媒体应大量报道正面的、积极的劳动故事和人物,尽量避免不良劳动价值观在青年学生中的传播;青年学生要从自身具体情况出发,以长期探索为方法,以贯彻执行为目标主动开展教育,积极进行自我改善和提高。
5.以“顺时势”促有机链接
《左传·隐公十一年》里提到“度德而处,量力而行之,相时而动”[28],做事应该忖度自己的德行高低,再决定如何处理事情;估量自己的能力大小,再决定如何付诸行动。这在劳动素养培育中,是指导整个环链关系良好运行的基本准则,具体体现在三方面。
首先,劳动素养培育应自然而然。青年学生在劳动的过程中,使自己的一切体现在亲手创造的产品和服务上,因为劳动主体的人在社会实践中创造了对象世界的美,所以劳动客体也不断刺激人类提高自己的劳动能力,两者在劳动实践中会不断地相互促进。
其次,劳动素养培育应量体裁衣。每个人的劳动认知、情感、意志能力都是不一样的,强行以刻板的标准要求每个青年学生是不合理的。劳动素养培育也应遵循教育的基本规律,以青年学生个体当时的最近发展区为教育的阶段目标,以培养全面发展的人为教育的最终目标。
最后,劳动素养培育应逐级上升。劳动素养培育是一个知识、情感、体悟、实践共同交融的过程,因为整个过程是人们在社会生活和生产过程中形成的,是一个逐步上升和整合的过程,是可变和可塑的。
劳动素养的教育彰显出深厚的理论价值和鲜明的实践导向功能,对人民群众具有价值引领作用,能激励和塑造中国劳动人民的实干精神,凝聚起中华民族前行的力量。劳动素养教育是系统性的工程,其四个维度的有机链接能塑造青年学生认知学习、情感体验、意志磨炼和行为养成的基本素质,能帮助青年学生练就思维能力、感受能力、意志能力和行为能力。劳动素养的培育既要有人类劳动认知层面的哲学反思,又要有劳动情感层面的心灵追问,也要有劳动意志层面的价值追寻,更要有劳动行为层面的实践探索。只有这样,青年学生的劳动素养才能实现由感性到理性、表象到本质、片面到全面的重要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