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黎
(长江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湖北 荆州 434023)
党的十九大报告针对生态文明建设提出了“构建政府、企业、社会和公众共同参与的环境治理体系”的指导思想,倡导在环境保护与环境治理领域中引入共建共治共享的理念。一直以来,中国扩张式的经济增长消耗了大量的自然资源,并加速了生态环境的恶化[1]。经济增长奇迹的背后是自然资源的耗竭与生态环境的恶化,尤其在制造业领域,“高投入、高消耗、高排放”的粗放型增长模式长期占据主导地位,导致环境污染、资源匮乏、生态恶化等诸多问题,严重影响人们的健康和生活。环境治理一直是国家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制造业是中国经济发展中能源消耗最大的产业,占能源使用量的50%以上[2]。如何提高制造业企业的环境绩效受到广泛关注。因此,本文从多元共治视角出发,通过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法探索不同影响因素间互动关系,试图揭示多元因素与企业环境绩效的复杂因果机制。
环境作为一种公共产品或者准公共产品,其复杂性与动态性使得环境治理愈加无法通过单一层面达到平衡。多元共治治理模式为解决复杂情境下的环境治理问题提供了一个有效的行动方案和政策框架[3],主要包括政府公制、企业自治和社会共治3个层面。本文借鉴公共管理学中的多元共治理论,从政府、社会与企业3个角度进行文献综述。
1)环保补助。政府可以通过给予环保补贴以及相关环保技术补助等手段来激励企业环境绩效。税收优惠可以激励企业增加环保研发投入,进而提高环境绩效。王杏芬等认为环境补贴能够大幅提升企业环境绩效,并且能够提升东部企业所在省份的环境绩效[4]。
2)政府监督。政府也可以通过制度规范和监督企业环境整治行为。潘红波等以《环境保护法》实施前后上市企业排污数据为对象研究,发现《环境保护法》能够有效促进企业环保投入,在经济发达、污染投资少的区域效果更为明显[5]。此外,通过环境执法监督给予企业压力,也可以提高企业的环境绩效[6]
1)环境披露。环境事项的披露能够使企业自觉接受社会公众监督,从而积极履行社会责任,促进环境绩效。杨冬云等[7]对A股上市非金融企业进行研究后,发现社会责任的高质量披露将有效促进企业环境绩效。张雪等的研究同样佐证了上述观点[8]。
2)网络关注。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网络搜索的数据也被越来越多地当成一种新的资源[9],用于对一些经济行为的研究中。已有研究表明,网络关注度能够激励企业绿色创新[10],从而对企业环境绩效有重要影响。
有关企业自身因素对环境绩效的影响,国内学者做了丰富的研究。梳理文献可以发现,提升企业环境绩效水平,其关键因素来自企业的能力与资源。
1)创新能力。企业能力中对环境绩效影响较大的就是创新能力。已有研究表明,绿色技术创新是提升环境绩效水平的重要因素,企业通过加大绿色投资与研发投入[11],进而获得绿色专利以及绿色工艺。
2)规模特征。企业规模较大意味着企业能够掌握和利用的资源就会更多,在面临较高的环境治理成本时,大企业既可以通过绿色工艺带来的规模经济[12]来弥补一部分环境支出,也可以通过其他资源缓解财务压力。
综上可以看出,现有研究所选取的研究视角大多是政府或者社会对企业环境行为的影响,而生态环境水平的提高应该是多方共同作用的结果,企业环境绩效与影响因素之间的关系,也并非是简单的线性对称关系。因此本文以多元共治理论为基础,探究多元因素组态对企业环境绩效的影响机制以及提升路径。
定性比较分析法(QCA)起初主要应用于政治及社会科学,由美国社会学家Ragin在1987年提出[13]。其优势主要体现在:与传统实证方法相比,它是基于多种条件形成的组态以及组态与结果之间的集合关系,分析因果之间的影响路径。在这一点上,相比聚焦于净效应,通过相关关系进行因果研究的回归分析得到的启示更加清晰。
本文以16个重点污染行业上市企业为样本,剔除出ST公司。为避免随机事件造成的干扰,数据选取2018—2020年的均值,同时进一步剔除数据缺失公司,最终得到195份样本数据。数据来源于CSMAR数据库及百度指数。
2.3.1 前因变量
1)政府公制。根据文献梳理,选择环保补助(EB)与政府监督(ISK)作为前因变量。环保补助金额通过数据库中政府补助关键字筛选后,计算均值获得。环境监督以企业披露的是否为重点污染监控单位进行赋值,均值大于0.5赋值1,否则赋值0。
2)社会共治。设置环境披露(CSR)与网络关注(MED)两个前因变量。环境披露以社会责任报告中是否披露环境事项赋值,均值大于0.5赋值1,否则赋值0。网络关注数据通过手动搜索,计算均值后取自然对数获得。
3)企业自治。选取企业创新能力(RDS)与规模特征(SC)作为前因变量。创新能力以研发投入衡量,根据数据库中企业研发投入总额的均值获得。规模特征来自企业合并报表中资产负债表列示的总资产均值取自然对数获得。
2.3.2 结果变量
目前国内缺少权威的环境绩效量化指标及数据,因此对环境绩效的衡量尚且没有统一的标准。本文参照李辰颖的做法[14],从生态效益的角度,选择ln(营业收入均值/环保税均值)来表示企业环境绩效(EP)。
2.3.3 数据校准
fsQCA将每个条件与结果都视为一个集合,数据的校准就是对案例的数据隶属于集合的程度进行判断,并赋值隶属分数。隶属程度分为完全隶属、交叉点、完全不隶属,对应的数值分别为1、0.5、0。隶属度的判断需要根据定性锚点来完成,参考曾艳等[15]的做法,并结合前人的研究选择连续型数据的75%、50%、25%百分位数为校准锚点。
变量说明、描述性统计与校准点见表1。
当一致性大于0.9时认为该变量是结果变量的必要条件。根据表2可以看出,所有前因变量的一致性均小于0.9,说明不存在结果变量的必要条件,进而佐证了企业环境绩效并非由单一条件决定,而是多元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组态的充分性分析是指检验前因条件构成的组态是否为结果变量的子集。在软件参数中频数设置为2,一致性设置为0.8,PRI设置为0.7。由于单因素一致性分析中并未出现必要条件,因此在进行标准化分析时所有前因变量均选择“存在或者缺失”。根据表3可以看出,各路径的一致性均高于阈值0.8,通过了一致性的要求。总体解的一致性为0.853,说明满足上述组态的所有案例中,有大约85.3%的公司实现了高环境绩效;解的覆盖度为0.318,说明以上组态路径解释了31.8%的高环境绩效的原因。将核心解相同的路径分为一类进行分析。
表3 企业高环境绩效组态分析结果
3.2.1 强创新驱动型
组态H1a表示,如果企业具备较强的创新能力,那么即便环保补助与环境信息披露水平较弱,网络关注度与规模特征不高,仍然能够实现高环境绩效。有13.9%的案例能够被该组态解释,约5.4%取得高环境绩效的案例仅能被这条路径解释。
组态H1b说明无论环保补助缺乏与否,缺乏环境信息披露及网络关注,即社会共治效果较弱的非高规模特征企业,如果具备高创新能力,同时给予政府监督作为辅助条件,同样可以实现高环境绩效。
H1c组态说明如果存在非高环保补助、非高网络关注及非高规模特征条件下,企业在政府监督为辅、自身创新能力为核心要素的情况下,无论环境披露存在与否,都能够实现高环境绩效。
3.2.2 政府监督-网络关注-创新能力均衡型
H2组态表明,无论企业规模特征存在与否,如果给予较高水平的政府监督和网络关注度,并且企业拥有高创新能力的话,即便环保补助少,环境披露水平低,企业同样将实现高环境绩效。该路径能够解释样本中6.9%的企业取得高环境绩效的原因,仅能通过该路径解释的案例有4.3%。
3.2.3 社会共治辅助下的环保补助与创新能力型
H3a表示企业在拥有高环保补助与高创新能力,并且辅以环境披露时,面临高政府监督、高网络关注与高规模特征都缺失时也能够实现高环境绩效。该组态的一致性为98.5%,说明选择该路径的企业有98.5%的可能性取得高环境绩效。
H3b则说明企业在具备环保补助与高创新能力,并辅以网络关注时,会取得高环境绩效。通过路径一致性的横向对比可以看出,该类型下的两种路径H3a、H3b一致性最高,说明在社会共治下的环保补助与创新能力多元互动下,企业取得高环境绩效的可能性最大。
3.2.4 强环境披露型
组态H4表明,在环保补助与政府监督都缺失,即政府公制失效时,企业通过高环境披露,回应网络关注,同样能够取得高环境绩效。该路径说明在政府公制失效时,社会共治能够起到一定的弥补作用,代替政府监督企业环境行为。然而可能由于缺乏环保补助,有能力且有足够规模去降低环境治理的财务负效应的企业并不多,其原始覆盖度及唯一覆盖度均为2%左右。
通过组态之间的比较分析,可以识别出前因变量在不同路径中的替代关系,有助于进一步探究环境绩效的复杂因果关系。
首先,比较H1a与H1b可以看出,在社会共治与规模特征缺失,而创新能力做为核心条件存在时,环保补助缺失与政府监督可以相互替代达到高环境绩效[图1(a)]。其次,对比H1b与H1c可以看出,在网络关注与规模特征缺失、创新能力与政府监督存在时,环境披露缺失与环保补助缺失可以互相替代,说明在某些地区政府财政有限时可以选择环保补助缺失的路径来进行多元环境治理[图1(b)]。然后对比H1a与H1c可以看出,在环保补助、网络关注与规模特征均缺失,而创新能力存在时,环境披露缺失可以和政府监督相互替代[图1(c)]。最后,比较H3a与H3b可以看出,在环保补助与创新能力均存在,而政府监督与规模特征缺失时,社会共治中的环境披露与网络关注可以互相替代;另外,路径中环境披露存在时网络关注为缺失,环境披露缺失时网络关注存在,说明其存在替代性的同时还具有互斥性[图1(d)]。
黑色填充表示存在,白色填充表示缺失。图1 组态间因素替代关系图
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16],将PRI提高到0.8。由于调高PRI会导致标准化分析时通过的案例数据变少,由此产生的新组态会是原组态的子集。表4显示,产生的新的高环境绩效及非高环境绩效均为原组态子集,故本文研究通过稳健性检验。
从多元共治视角出发,选取2018—2020年重污染195家企业数据为样本,运用fsQCA方法,探究企业环境绩效影响因素的协同互动关系以及提升路径。主要结论如下:企业取得高环境绩效的路径有7条,可以划分为强创新驱动型、政府监督-网络关注-创新能力均衡型、社会共治辅助下的政府补助与创新能力型以及强环境披露型;前因变量在不同路径中的表现不同,其中高创新能力的存在于各路径中出现最多,说明创新能力是企业优化生产、获取绿色绩效的重要因素。
基于此,提出以下建议:①政府公制是引导与监督企业资源流向绿色生产、提高环境绩效的重要保证。一方面,政府应该根据自身发展状况,提高环保补助范围;另一方面,应该建立健全环境监管与触发机制,实现区域内高环境绩效。②一方面,进一步引导企业提升环境披露质量,通过社会共治的约束力促使企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另一方面,建立迅捷有效的网络信息获取渠道,提高社会公众对环境治理的重视与参与度。③企业自治是实现环境绩效的有效手段。一方面,企业应该加强创新投入,重视绿色产品开发及绿色工艺构建;另一方面,企业应该配合政府管理,积极披露环境信息,回应社会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