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哈萨克语名词重叠式研究

魏佳月

（伊犁师范大学，新疆伊宁 835000）

重叠式不仅具有丰富的修辞色彩, 而且增加了一定的语法意义, 是词汇学和语法学中不可忽视的语言现象，也是哈萨克语语法中的一个重要部分。从古至今，哈萨克语词的重叠式长久以来得到不断发展和充实,种类也越来越丰富，对此很多学者都有着一定的见解和研究。 例如，张定京先生在《现代哈萨克语实用语法》[1]一书中介绍了现代哈萨克语的重叠语法手段，并且举例分析说明了重叠的形式及类别；陈晓云女士撰写的《哈萨克语中词的重叠》[2]以词类的重叠为线索, 对哈萨克语中词的重叠现象做了首次较为系统的论述。 虽然这些学者的文章都对现代哈萨克语的重叠式做了系统研究，但对现代哈萨克语名词重叠式针对性的论述文章较为稀少, 近乎没有对现代哈萨克语中名词重叠式的语义和语用功能的研究。 因此该文将从现代哈萨克语名词重叠式的结构、语义和语用等方面入手，对现代哈萨克语中名词重叠式进行剖析，使现代哈萨克语中名词重叠式这一课题更加全面细致地展现，为哈萨克语学习者提供一定的帮助。

1 现代哈萨克语名词重叠式的构成

根据重叠式的构成类型，现代哈萨克语名词重叠式可分为N-N 式、NB-N 式、N-NB式、NA-NB式、N-△N 式（“△”表示前缀，“A”“B”表示附加成分）。 总的来说可以归纳为单纯词的重叠、 添加附加成分的重叠、变音重叠三种。

1.1 N-N 式

这类是单纯词的重叠。 将两个同样的单纯名词重叠，词义发生改变，可以运用到绝大多数名词当中，两个词之间需有连字符号。 例如：

gyl（花）→gyl-gyl（许多花，复数意义）

kezek（顺序）→kezek-kezek（轮流，变为副词）

olar kezek -kezek ʃjpaxanaʁa barəp erlanʁa qarajlastə.（他们轮流去医院照顾叶尔兰。 ）

adər（小丘）→adər-adər（高低不平的山丘）

dʒolaq（花纹）→dʒolaq-dʒolaq（布满花纹的，变为形容词）

部分单纯名词重叠后，多与其他名词搭配使用，具有修饰名词的作用。 并且由于这种重叠式与某一名词搭配使用的频繁性，逐渐趋于固定化。 例如：

arba（车）→arba-arba kømir（一车车的煤）

quməra （瓶）→quməra-quməra araq （一瓶瓶的酒）

qora（圈）→qora-qora qoj（一圈圈羊）

ol qora-qora qoj ajəlʁan baj adam edi.（他 是拥有一圈圈羊的富翁。 ）

除此之外，这种形式也多运用于表示地点的名词，具有普遍性意义。 例如：

awəl-awəl （每 个村子）、yj-yj （每 间房子）、dyken-dyken（每个商店）、taw-taw（每座山，也表示一大堆，像山一样多的）。

saqʃəlar yj-yjdi tyɡel tintti.（警察把所有房子都搜查了。 ）

张定京教授认为：“这些词重叠后所增加的意义很像是语法意义。但这种形式重叠的范围很有限，这一点使它无法成为一种语法形式。 ”[3]这里的有限指的是并不是所有名词都能够以这种方式重叠使用。

1.2 NB-N 式

在前一个名词后附加“-pa/-pe/-ba/-be-ma/-me”等附加成分构成。 属于添加附加成分的重叠类型。 例如：

betpe-bet （面对面）、qolma-qol （亲手/立即）、awəzba-awəz （亲口）、baspa-bas （亲自）、køzbe-køz（亲眼）。

多用于表示人体部位的名词。 这类形式使名词副词化，有“立刻、马上、立即、一下子”的意思。例如：

meniŋ qolma-qol tapsəra salatən onʃaləq køp aqʃam dʒoq. （我无法一下子缴清这么多的钱。 ）

1.3 N-NB 式

重叠的两个名词在后一个加上格附加成分（向格或从格），属于添加附加成分的重叠类型。 比如我们常见的有：

aldə-aldəna（各自地）、ysti-ystine（连续地）、tustusəna（向四面八方）、bet-betine（各自地/分头地）、tus-tustan（从四面八方）。

qəstəq demaləs bastaldə, oqwʃəlar aldə-aldəna ketti. （寒假开始了，同学们各自回家了。 ）

qəstəq demaləs aqərlastə, oqwʃəlar tus-tustan kele bastadə. （寒假结束了，同学们开始从四面八方来了。 ）

1.4 NA-NB 式

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指某个名词重叠，根据语音和谐规律，在第一个单词后面加从格(-nan/-nen、-dan/-den、-tan/-ten)，第二个单词后面加向格（-ʁa/-qa、-ke/-ɡe）。属于添加附加成分的重叠类型。例如：

awəzdan-awəzʁa（口传）、kynnen-kynɡe（日益）、dʒəldan-dʒʁlʁa （逐年）、urpaqtan-urpaqqa（辈辈相传）、rwdan-rwʁa（部落相传）。

这类重叠在句子中充当状语。 例如：

bul dæstyr urpaqtan-urpaqqa berilip keledi. （这个传统辈辈相传。 ）

awa rajə kynnen-kynɡe dʒələna bastadə. （天气日益变暖。 ）

onəŋ erlik isteri χaləqtəŋ arasənda awəzdanawəzʁa taraləp dʒyrdi.（他的英雄事迹一传十、 十传百地流传在人民群众之间。 ）

第二种形式:指在重叠的两个单词后,根据语音和谐规律附加“-daj/-taj/-dej/-tej”词缀，表示“像什么一样”，使名词作为形容词在句子中使用。 属于添加附加成分的重叠类型。 例如：

tawdaj-tawdaj[像山一样（大）]、burʃaqtaj-burʃaq taj[像豆豆一样（小）]、tarədaj-tarədaj[像炒米一样（小）]、yjdej-yjdej[像房子一样（大）]。

这类名词重叠式多表示规模的大小。 例如：

tawdaj-tawdaj aləp bjnalar kyn køzin tosəp turadə.[像山一样大(雄伟）的楼遮云蔽日。 ]

1.5 N-△N 的形式

N-△N 的形式(“△”表示重叠的两个单词的后一个词首字母变式）较为特殊，通过变式重叠表示该名词意义程度减轻，在重叠的语法形式中属于构形手段的重叠，属于变音重叠的类型。

以这种形式重叠的部分名词的后一部分起首如果是元音那么就加“p-”，如果是辅音起首就将该辅音改为“p-”。 例如：

tuz-puz（盐什么的）、sæj-pæj（菜什么的）、malpal（畜牲什么的）、ʃæj-pæj（茶什么的）。

还有一种情况是名词的后一部分以“m-”起头而不是“p-”。 例如：

kjiz-mjij（毛毡子什么的）、kølik-mølik（交通工具什么的）。

然而有些词重叠时“p-/m-”开头都可以。 例如：

at-p（m）at（马什么的）、tyje-（p）myje（骆驼什么的）、kitap-（p）mitap（书籍什么的）、sjər-（p）mjər（牛什么的）。

有少许名词重叠式的后面那一部分以“s-、p-、m-”等辅音起首。 例如：

alma-salma（苹果什么的）[也可以是alma-p（m）alma]、temir-s（p/m）emir（铁什么的）、noqta-s（p/m）oqta（笼头类）、kymis-s（p/m）ymis（银子什么的）。

这些类型的重叠多表示人们并不是很重视的事物、某类东西的泛类。主要表示在某个人心中并不是很重要，泛指易被忽略的名词。

2 现代哈萨克语名词重叠式的句法功能

名词重叠式因重叠词的不同、变音形式的不同、借助的附加成分的不同，形成不同的具体重叠形式。不同的名词重叠式产生的词性变化和句法功能都会有所不同，但都是通过重叠来表达语法意义，这一共同点使其聚合为重叠语法手段。 形态结构产生的名词重叠式在结构方面，甚至在句法功能上都是可以分析的。现代哈萨克语中的名词重叠后其词义、语法意义发生变化，但在句中作同一成分。

2.1 名词重叠式在句中作宾语

宾语往往表示动作支配的对象，并总是位于动词之后。 例如：

balalar yj-yjdi tyɡel araladə.（孩子们将每家每户都转遍了。 ）

ol dyken-dykendi aralap，taba almadə.（他逛遍了所有商店，还是没找到。 ）

通过举例发现，名词前如果有重叠名词作修饰语，那么名词后不加复数词尾，重叠名词在句子中作宾语时，宾格词尾不能省略。

2.2 名词重叠在句中作状语

状语是句子中的一个重要修饰成分，从各个方面对谓语中心词进行修饰、限制。 例如：

eɡer seniŋ pikiriŋ bolsa,[betpe-bet]ajt.（如果你有意见的话，就当面说出来。 ）

oqwʃəlar [bet-betimen]bas sawʁaladə.（孩子们分头躲避。 ）

添加附加成分的重叠式重叠后语义基本不变，但是它的词性因名词的形态变化而变成副词，通常在一个句子当中可以作状语，用来修饰谓语。

2.3 名词重叠在句中作定语

在句子中，定语用来修饰主语或宾语。 例如：（astaw-astaw） et bwə burqərap tur.（一盘盘的肉正冒着热气。 ）

ol qəstaj bastəxəna（quməra-quməra）araq tasədə.（他一冬天都在给领导送一瓶瓶的酒。 ）

qəsta dʒuməsʃəlar（maʃjna-maʃjna）kømir tysirdi.（冬天工人们卸了一车车的煤。 ）

部分名词重叠后在句中作定语，用来修饰、限定其他名词。

3 现代哈萨克语名词重叠式的语义分析

语言所蕴含的意义就是语义。 在对一门语言进行系统性学习时搞清楚语言中表述的含义是极为重要的。贾彦德在所著的《汉语语义学》一书中写道：“语义是语言交际的内容，语音、语法是语义存在、交流的手段。”[4]我们在交流过程中交流的话语内容，就是在用语言交流语义。语法形式与意义是不可分割的。贾彦德先生提到的语音、语法就是语义存在的手段，而重叠式是借助词的重叠表示语法意义的手段，是一种重要的语法标志。 它并不只是某一种语言所特有的，在其他语言中也存在。 胡裕树、范晓认为在具体分析一个句子时，要使三者（语法、语义、语用）结合起来,使语法分析做到形式和意义相结合、动态和静态相结合、描写性与实用性相结合，这样,语法分析也就更加丰富、全面，更系统和科学[5]。学者施关淦指出：只重词的形式忽略意义是唯形主义，只重词的意义忽略形式是唯义主义[6]。 由此我们得知，语法形式与意义都是不可忽略的要素。 在此对现代哈萨克语中名词重叠式的语义分析主要从不同的语法形式所表示的意义入手。

3.1 表示复数意义

现代哈萨克语中部分名词重叠后表示复数意义，即数量的增加。 或是表示各个、普遍性意义。 如taw-taw（各个山、群山），taw（山）单个使用时并不是复数，放在句子里也指的是单数：sen ajtqan ana taw kajda？ （你所说的那个山在哪里？ ）

而将它的重叠式放在句子里指的就不是单个意义。 例如：

biz taw-tawdə kezip dʒyrgennen kejin，aqərə onəŋ yjine dʒettik.（我们翻过了一座座山，终于到达了他的家。 ）

3.2 表示程度减轻

现代哈萨克语中部分名词重叠后表示程度的减轻。如nan（馕），重叠后nan-pan，它的意思就变成了“馕啊什么的”。在口语中表达时，表示的含义是比较次要、不太重要、随口一提的事物。 还有，tuz-puz（盐啊什么的）、sæj-pæj（菜啊什么的）等。 例如：sen qajtqande tuz-puz、sæj-pæj satəp ækel.（你回来时买点盐啊菜啊什么的。 ）

3.3 表示比喻意义

现代哈萨克语中部分名词重叠后表示比喻意义，部分名词重叠式附加了“-daj/-taj/-dej/-tej”的词缀之后，它的意义变成了像……一样。 例如：

yjdej-yjdej[像房子一样（大）]、burʃaqtaj-burʃaqtaj[像豆豆一样（小）]。

qaptəŋ iʃinde burʃaqtaj -burʃaqtaj al -køreŋ tøjirʃekter.（麻袋里面是些像豆子一样小的褐色颗粒。 ）

3.4 表示程度加深

现代哈萨克语中部分名词重叠后表示比喻意义，它的意义比本身意义程度更深。 例如，我们常用的时间名词kyn（天），在添加附加成分重叠后变成了kynnen-kynge（逐日、日渐）。

dʒuŋgo kommwnjstik partjasənəŋ arqasənda，xaləqtəŋ turməsə kynnen-kynge dʒaqsardə.（多亏了中国共产党，人民的生活日渐变好。 ）

这里将现代哈萨克语单词kyn 添加附加成分重叠后表示“一天比一天更……”“日渐”的意思，意味程度比名词kyn 单独在句子中使用时更深一些。

4 现代哈萨克语名词重叠式的语用分析

语用学是语言学中专门研究语言理解和语言使用的学问，它研究的是在特定情景中的特定话语，以及如何通过语境来理解和使用语言。 它是关于人类语言本身的研究。 语言学习者要想做到对一门语言的真正理解和恰当使用，不仅仅要懂得构成这门语言的发音、词汇和语法，还要学会结合语境。

意义是语用学的另一核心概念。 何兆熊先生指出：“在众多的语用学定义中，有两个概念是十分基本的，一个是意义，另一个是语境。 ”[7]从发展的观点看，语用学的崛起是语义研究的发展和延伸的结果，因此可以说语用学是一种对意义的研究。 但就所研究的意义来说，语用学的形式不同于语义学，它研究的是一门语言在一定的语境中使用时体现出来的具体意义。由此可知，语境对意义的作用在语用学研究中十分重要。 需要弄清在什么样的语境中及什么样的情况下使用该名词重叠式，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最常见的，就是会受到语言经济原则的影响，在表述时为了言简意赅，在句子中使用名词重叠式；另外，也要着重考虑语体因素对现代哈萨克语中名词重叠式语用的制约。

4.1 受语言经济原则的影响

规约语言使用的原则中语言经济原则是最常见的。 语言经济原则就是用最少的语言来表达最大限度的信息量。人们在追求交际效果时，往往会选择较为“经济”“省力”的方法去实现。 而在现代哈萨克语某些句子中使用名词重叠式也是这一原则的体现。例如：

①bir rwdan bir rwʁa taralaw →rwdan-rwʁa （一个部落传给一个部落、部落相传）

②burʃaq sjaqtə kiʃkene →burʃaqtaj-burʃaqtaj（像豆豆一样小）

③birinen soŋ biri →ret-retimen （一个接一个、依次）

④ærbir taw→taw-taw（每一座山）

从所举的几个例子来看，虽然前后所表达的意义一致，但使用了名词重叠式之后，句子表述更加简短、省力。

4.2 语体对现代哈萨克语名词重叠式的制约

语体包括书面语体及口头语体两种。 现代哈萨克语的名词重叠式无论是在书面语体中还是口语中都比较常见（主要常见于文艺语体及口语语体）。 但书面语体和口语语体都有各自的特性，存在一定的区别。 语体拥有的不同特性,对现代哈萨克语中名词重叠式的使用情况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4.2.1 书面语体中的名词重叠式

书面语体有科技、公文、政论、文艺四个方面。其中公文语体、科技语体、政论语体较为正式官方，常会用到非常多的政治性词汇，该语体非常注重准确性、科学性和严谨性，而重叠式一般较为随意，比较非正式，因此在这三种语体当中使用重叠式的情况较少，但这三类语体可以使用NA-NB式的第一种形式。 例如：

elmizdiŋ ekønømika dʒəldan-dʒ əlʁ a øsip keledi.（我国经济逐年上升。 ）

taŋdawlə madenjetti urpaqtan -urpaqqa dʒalʁa stərajəq.（让优秀文化代代相传。 ）

这两个例句中的名词重叠式（dʒəldan-dʒəlʁa逐年、urpaqtan-urpaqqa 代代）较为正式，将句子要表达的含义描述得更加准确、严谨。

而文艺语体要求文章的形象性和生动性，现代哈萨克语部分名词重叠式所表达的含义多具有感情色彩和描绘色彩，比如比喻意义、复数意义等，很符合文艺语体的要求，因此在文艺语体中非常普遍。例如： 前文中的句子：（astaw-astaw）et bwə burqərap tur.（一盘盘肉热气腾腾。 ）这里的“一盘盘肉”更直观地展现了丰盛的画面；burʃaqtaj-burʃaqtaj al-køreŋ tøjirʃekter. （像豆子一样小的褐色颗粒。 ）该形式的比喻意义将这褐色颗粒描绘得更加生动形象。

4.2.2 口语语体中的名词重叠式

区别于书面语体，口语语体具有非正式性，较为轻松随意，为了口语表述时更为直观和生动。该语体中会使用很多具有描绘色彩的词语，现代哈萨克语中有很多名词重叠式符合口语语体的要求，因此在口语语体中很常见。

比较典型的形式N-△N 式的tuz-puz （盐什么的），非常口语化和随意，考虑到该形式的语法意义多表示忽视、随意且不重要，因此它不能出现在科技语体、公文语体、政论语体中，否则将大大削弱该语体的正式性。

5 结语

现代哈萨克语中的“重叠”语法手段在历史长河中得到了不断的充实和发展，毎种重叠式又因词类的不同、变音形式的不同、借助的附加成分的不同，形成不同的具体重叠形式。 通过对现代哈萨克语中名词重叠式的语法、语义等方面的研究，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在现代哈萨克语中名词重叠式有5 类：N-N式、NB-N 式、N-NB式、NA-NB式、N-△N 式。

（2）从形式上看，现代哈萨克语名词重叠式大体可分为单纯词的重叠、添加附加成分的重叠，以及变音重叠3 种。

（3）现代哈萨克语名词重叠式的句法功能体现在词义发生改变之后在句子中充当一定成分，多在句子中充当宾语、状语和定语。

（4）现代哈萨克语名词重叠式的语义功能体现在意义的变化，多表示复数意义、程度减轻、比喻意义及程度的加深。

（5）现代哈萨克语名词重叠式的语用功能体现在：受到了语言经济原则的影响，在某些句子中使用名词重叠式能够使语言更加简练且意义完备；另外，要结合语境，考虑语体的制约因素，正确使用名词重叠式，从而使句子的表述达到最佳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