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翠 朱洋洋 黄大勇
(1重庆工商大学长江上游经济研究中心,重庆 400067;2长江师范学院,重庆 408100)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一直在稳步增长,2020 年国内生产总值突破百万亿元,比2000 年扩大了10倍,人均GDP超过7.2万元,比2000年翻两番的目标如期实现。但在经济快速发展过程中,受二元经济结构的影响,城乡间发展不平衡、不协调等问题日益显现,城乡差距过大特别是城乡居民消费差距过大使经济高质量发展受阻[1],资源配置效率降低,不利于扩大内需及社会的和谐稳定。值得注意的是,金融可通过分散风险、调整消费环境等机制促进消费,但由于传统金融存在信贷约束高、可得性低、“嫌贫爱富”等问题,对低收入群体并不友好[2]。而基于大数据、云计算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数字普惠金融在促进资源合理分配与提升农村居民消费水平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在自由市场体系下,普惠金融起到平滑消费的效果,对居民消费有刺激作用[3]。目前有关数字普惠金融对居民消费的研究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数字普惠金融与居民消费水平的关系研究。数字普惠金融加速了人们消费观念的改变,凭借其成本低、覆盖人群广的强劲优势为居民提供新的消费契机。江红莉和蒋鹏程[4]基于系统GMM 方法实证分析了数字普惠金融与居民消费之间的关系,研究表明数字普惠金融可以增加高消费水平居民的消费。另外,数字普惠金融广度和深度对居民消费的影响程度最大[5]。蓝乐琴和杨卓然[6]通过选取2013—2020 年全国各省份的面板数据,发现数字普惠金融对西部欠发达地区居民消费水平的促进效果最为明显,并且这种影响还具有双门槛效应。二是数字普惠金融对居民消费结构的影响研究。数字普惠金融通过促进第三产业的升级优化来提高居民的发展和享受型消费水平,进而实现消费结构升级[7]。黄凯南和郝祥如[8]同样认为,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对居民的衣食住行消费支出起到抑制作用,却对娱乐型消费支出起促进作用,这种影响改善了居民的消费结构。此外,数字普惠金融还能通过金融可及性提升居民的医疗保健支出,促进消费结构朝着合理化方向升级[9],但对东部地区及农村居民的影响更为显著。三是数字普惠金融影响居民消费的路径研究。由于学者们所采用的研究方法不同,得出的结论也莫衷一是。张勋等[10]通过研究数字金融发展与消费增长之间的关系提出,数字金融主要通过节省居民的购物时间来促进消费,即支付便利性的提升是数字金融刺激居民消费的主要原因。张彤进和蔡宽宁[11]则认为数字普惠金融通过拓宽信贷规模来提升居民消费的效果最为明显;而基于家庭追踪调查数据,从微观角度来看数字金融主要是通过降低流动性约束来促进消费增长[12];从县域层面实证分析又会发现数字普惠金融能够通过降低城乡居民收入不平等来缓解城乡居民消费不平等程度[13]。数字普惠金融在提高农户工资性收入的同时,促进了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缩小[14]。徐亚东和张应良[15]的研究也证实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是影响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关键因素。
现有文献广泛研究了数字普惠金融对居民消费的影响,为本文提供了一定的研究基础,但不少学者把数字普惠金融的落脚点主要集中在居民消费水平和消费结构上,对居民消费差距的探讨不足,忽视了城乡发展不平衡问题。另外遗憾的是,已有研究大多聚焦于省级层面,未充分考虑到区域之间的差异性,难以准确解决具体区域面临的问题,尤其是对西部地区的关注较少,而西部地区作为全国面积最大的区域,受到自然环境等各种条件的限制,综合实力较弱,城乡“二元结构”凸出,低收入人口占比较大,是当前推进共同富裕的一块短板,其城乡间协调发展对推动全国高质量发展意义重大。数字普惠金融作为一种新兴金融发展业态,具有覆盖面广、交易成本低、消费场景多元化等特点,为农村居民的消费提供了更多金融资源。试想数字普惠金融能否有效缩小西部地区的城乡居民消费差距?是否存在异质性?作用机制是什么?这些问题都有待进一步研究。鉴于此,本文聚焦于西部地区,在理论分析的基础上,实证探究数字普惠金融对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影响以及两者之间的作用机制,以期提出针对性的建议,探寻缩小西部地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新出路,为实现西部地区平衡发展以及高质量发展提供有利参考。
居民消费是指个人为了满足日常生活需求而消耗各类社会产品的经济行为,但受长期二元经济结构的影响,我国城镇居民与农村居民在消费水平总量上存在较大差距,不利于社会的和谐稳定与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基于经典消费理论,城乡居民收入水平是影响消费差距的主要因素[15],但外部经济环境、社会环境、市场环境、公共政策也会对城乡居民消费差距产生影响。
外部经济环境的优化会带动生产要素向农村地区流通,使得农村居民在消费支出上向城镇居民靠拢。如产业结构的升级会通过消费示范效应带动居民消费,间接改善消费结构,提高欠发达地区居民的消费水平;王健和赵凯[16]提出城镇化水平的提高会吸引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口走向城市,产生的辐射效应促进了周围农村地区的发展,对消费差距的减缓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经济开放度的提高一方面会让居民可供选择的产品更加多样化,刺激居民的消费意愿,进一步缩小城乡居民消费差距,而另一方面会使得更多的农村人口通过进城务工投入到二、三产业中,这样一来农村留下的大多是无有效消费需求的老人和孩童。
从社会因素出发,社会保障资源的分布不均衡会对城乡居民消费差距产生重要影响。吕承超等[17]认为社会保障水平的提高对居民消费具有积极作用。根据预防性储蓄理论可知,当未来支出风险降低时,人们当前的消费意愿自然会上升,但如今农村地区的社会保障水平与城镇相比差距较大,农民的预防性储蓄需求较高,消费倾向较弱,城镇社会保障水平的提升也许会进一步拉大城乡居民在消费水平上的差距;而焦健和罗鸣令[18]认为教育资源对城市的偏向不利于农村居民获得较高的收入,同样也会限制其消费能力。
从市场环境因素出发,金融市场的不完善导致金融资源在城镇和农村之间的分布存在较大的差异,不利于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缩减。权飞过和王晓芳[19]提出传统金融发展水平高意味着居民可以很便利地享受到信贷服务,但金融机构往往具有“嫌贫爱富”的特征,大都建立在经济发达的城镇地区,对农村居民的服务门槛较高,这使得城镇居民通过投资获得高收入与农村居民的低利息收入形成较大的差距,最终会影响到消费差距。
从公共政策因素出发,政府对农村地区的支持会提高农村居民的边际消费倾向,进而影响城乡居民之间的消费差距。近年来,国家越来越重视乡村振兴工作,政府财政支出总额中服务于农村的比例逐步提升,为农村产业发展带来了一定的资金,从而对城镇居民与农村居民之间的消费差距产生影响[20]。作为生产过程中的最后一环,消费在拉动经济增长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解决城乡居民消费差距过大问题是提升居民幸福感的关键所在,对实现共同富裕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金融通过提供资金支持与优化消费环境,促进居民收入良性增长,引导居民改变消费理念,抵御未来风险,最终致使居民即期消费水平增加[21]。但金融的发展只有将更多的低收入人群、弱势群体、中小微企业纳入其服务范围,才能进一步放松这部分群体的流动性约束,提高其消费水平。而数字普惠金融的准入门槛相对较低,能够更为便捷地将金融服务惠及到长尾群体,从而更加有效地缩小城乡居民消费差距[13],具体表现为:
一方面,数字普惠金融的支付便利性为城乡居民提供了有利的消费条件[10]。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为人们创造出新的消费场景,偏远地区的农村居民足不出户便能实现线上购物,解决了因交通不便带来的空间限制,释放了农村居民的消费潜力。与传统支付方式相比,数字化支付能够降低支付过程中的时间成本,消费者不必携带大量现金,避免了因手中持有现金不足而无法完成支付的情况,同时也杜绝了收到假币的现象,为农村居民随机消费提供了安全保障。支付速度的提升有效刺激了农村居民对生活日用品等其他商品的消费意愿,为农村居民提供更多的消费机会,大大缩减了城乡居民消费差距。
另一方面,数字普惠金融的服务多样性降低了城乡居民的流动性约束。数字普惠金融不仅在支付方面,而且在信贷、保险等方面都能够促进居民消费。居民的当期消费水平往往受到货币资金的限制,尤其是那些被排斥在传统金融服务外的农村居民,他们往往由于个人信用信息不完备无法获得金融机构的消费贷款,导致消费水平远远低于流动性约束低的城镇居民,从而进一步拉大城乡居民消费差距[19,22]。以支付宝花呗、京东“白条”为代表的数字普惠金融服务可以降低消费信贷的门槛,帮助农村居民实现超前消费,使城乡居民消费差距不断缩小。除此之外,居民的消费水平还会受到未来不确定性的影响,而数字普惠金融借助于大数据技术为农村居民提供了精准低廉的保险服务,降低了农村居民的未来收入风险与支出风险,故消费支出自然有所增加,与城镇居民之间的消费差距得到有效缓解。
根据收入约束机制可知,数字普惠金融不仅可以直接作用于居民消费,还可以通过影响居民收入水平间接作用于城乡居民消费差距[14],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拓宽了收入来源的渠道。传统金融机构考虑到自身运营成本,在经济落后的农村地区很少设立实体网点,农村居民获取金融服务的机会明显不足。数字普惠金融凭借数字化技术和智能手机的普及克服了地域限制,使长期处在长尾区域的农村居民对金融服务的可得性大大提升,在信用状况良好情况下容易解决资金短缺的难题[23-24]。这些资金有利于农村居民进行投资或扩大生产规模,拓宽收入来源的渠道,实现增产增收,逐渐达到缩小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效果。第二,缓解了“融资贵”问题。由于数字普惠金融无须通过实体金融机构向居民提供金融服务,极大降低了购买硬件的成本,故居民支付的金融服务成本比传统金融机构低。较低的金融服务成本可以节约交易费用,改善农村居民因“融资贵”而最终亏损的状况,减轻其负担,收入水平相对提升,最终影响消费。第三,提供了更多就业机会。数字普惠金融能够打破金融排斥,保证农村地区的小微企业正常运营[25],为当地的农村居民提供就业机会,甚至催生出新的就业岗位,使农村低技能者有更多可供选择的就业渠道,从而有利于增加收入,缓解与城镇居民之间的消费差距。另外,数字普惠金融可以为绿色农业、生态旅游等新型农业开发项目提供资金支持,保证农村居民享有平等的创业机会,最终增加农村居民收入,实现缩小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目标[26]。
本文研究数字普惠金融对我国西部地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影响,选取2011—2020 年西部地区88个城市的面板数据,构建基准模型如公式(1)所示:
其中,下标i代表地区,t代表时间;DOC为因变量,表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DIFI为自变量,表示数字普惠金融指数;Z为控制变量,包括产业结构、城镇社会保障水平、财政支持力度、城镇化水平、经济开放度与传统金融发展水平;αi(i=0,1,2)为待估参数,μit为随机扰动项。
除了式(1)中所体现的直接作用机制,为探寻数字普惠金融对西部地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存在的间接效应,依据前文所述,将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作为中介变量,实证检验三者之间的关系,设定如下面板模型:
其中,DOI为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作为中介变量,βi(i=0,1,2)、γi(i=0,1,2)为待估参数,θit、δit为随机扰动项。
1.因变量。释放农村居民消费潜力成为了实现内循环的关键突破点,基于此研究目的,选取城乡居民消费差距作为因变量,本文遵循邢冀源[27]的做法,用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与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之比来表征。
2.自变量。自变量选取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公布的2011—2020年各省市数字普惠金融指数,并引入数字普惠金融指数的三个子指数——覆盖广度、使用深度及数字化程度,能全面合理地体现出各地区数字普惠金融当前发展状况。
3.中介变量。收入是实现消费的前提,数字普惠金融通过提高信贷便利性,降低生产成本帮助农村居民实现增产增收,进而提升消费能力,缩小消费差距。所以本文借鉴徐亚东和张应良[15]的研究,选取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作为中介变量,采用城镇居民与农村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之比来衡量。
4.控制变量。根据前文所述,本文选取产业结构(IS)、城镇化水平(URBAN)、财政支持力度(GOVER)、传统金融发展水平(LOAN)、经济开放度(TRA)、城镇社会保障水平(LNYL)作为控制变量。各变量名称及衡量方式见表1。
表1 变量名称及衡量方式
由于西部地区部分地级市数据连续多年缺失,只能在样本中剔除。故基于数据可得性,本文选取2011—2020 年西部地区12 个省(市、自治区)88 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如西藏只选取拉萨,新疆只选取乌鲁木齐。其中,数字普惠金融数据来源于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编制的数字普惠金融指数,剩余数据均来源于国家统计局、2012—2021 年《中国统计年鉴》、国家外汇管理局以及各省市统计局公布的历年统计公报。对于极个别城市缺失的少数数据均用线性插值法补充完整,同时因为数字普惠金融的数值较大,基于统一量纲的考虑,本文将数字普惠金融指数及其三个子指数均除以100处理。
表2中因变量及中介变量的离散程度较小,说明这两个变量在2011—2020 年波动平缓,但二者的最大值都要比最小值大很多,说明各地区城乡消费水平与收入水平差异较大。数字普惠金融指数及其子指数经过处理后波动比较平稳,但从最小值和最大值可以看出,西部各地区在不同时期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不一。控制变量中传统金融发展水平和城镇社会保障水平的标准差较大,接近于1,凸显出各地区的传统金融发展水平及城镇社会保障水平参差不齐,具有显著差异。
表2 描述性统计
考虑到不同时期不同地区城乡居民消费水平差异,选取固定效应模型(FE)与随机效应模型(RE)对基准回归模型进行估计。由于Hausman检验值为22.52,显著地拒绝了采用随机效应模型的原假设,所以本文采用固定效应模型。从表3中第(1)列的回归结果中可以看出,自变量的回归系数为-0.4554,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数字普惠金融指数每增加1个单位,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就会下降0.4554 个单位。原因在于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降低了西部地区农村居民的流动性约束,使得农村居民在货币资金不足的情况下亦可实现超前消费,被抑制的消费需求得到释放,与城镇居民之间的消费差距自然有效缓解。
表3 基准回归结果
从控制变量的实证结果来看,产业结构的升级、城镇化水平的提高以及财政支出的增加均可减缓城乡居民消费差距,而传统金融发展水平和经济开放程度的提高则扩大了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具体而言,产业结构的系数为负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这说明产业结构的升级与优化可以明显缩小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原因是二、三产业的快速发展使得越来越多的农民倾向于进城务工,农民收入的来源不仅仅局限于第一产业,随着收入的增加会进一步促进其对消费的需求,城乡居民之间的消费差距得到显著缩减。城镇化水平的估计系数为-1.9115,P<0.01,说明现阶段我国城镇化水平的提高有效带动了周围农村地区发展,有助于农民在满足基本消费需求之后寻求更高层次的消费需求,消费支出不断增加,与城镇居民之间的消费差距逐渐缩小。财政支持力度的系数为-0.7313,并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了检验,说明政府干预的力度与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呈现负相关,政府干预水平每增加1个单位,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就会缩小0.7313个单位,这可能是由于近年来为了加快乡村振兴,政府财政支出作用在乡村上的比例增加,对农村居民的消费起到一定的激励作用,有助于缩小城乡居民消费差距。传统金融发展水平的系数在10%水平上显著为正,即传统金融发展水平每增加1 个单位,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就会扩大0.0871个单位。因为传统的银行为了降低经营成本大都设立在繁华的城镇地区,农村居民难以享受到和城镇居民一样的金融服务,传统金融发展水平越高意味着该地区的信贷水平越好,可以满足城镇居民的投机性需求,从而获得的收益也会高于农村居民的利息报酬,使得收入差距不断扩大,最终消费差距也会随之增加。另外,估计结果显示,经济开放程度会阻碍城乡消费差距的缩小。这可能是因为经济开放度的提升使得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口通过进城务工投入到二、三产业中,导致农村剩下的大多是消费能力较弱的老人和孩子,而进出口业务一向集中在经济发达的城镇地区,让城镇居民享受到了更加便捷的消费条件,与农村居民的消费支出进一步拉大。城镇社会保障水平的回归系数为正,但并不显著,说明年末城镇基本医疗参保人数的增长阻碍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缩小的效果并不明显。
1.区域异质性分析。近年来,随着互联网技术的日益成熟,我国的数字普惠金融得到了较快发展,但因为各地经济发展水平不一,致使数字普惠金融发达程度也具有较大差异。现有文献表明,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的不同会对城乡居民消费差距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为了分析数字普惠金融在西部各地区是否存在区域异质性,本文将西部地区分为西南和西北两个区域,经过回归估计后,结果如表4所示。
由表4结果显示,数字普惠金融对西南和西北地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缩小都具有促进作用,但二者的回归系数大小有差距,与表3中整体回归结果相比,从缩减效应看,西部地区>西南地区>西北地区。原因可能是,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建设拉动了经济的稳步增长,吸引了大批高素质人才,促进了西南地区金融要素资源的合理流动与配置,使得西南地区的数字普惠金融水平高于西北地区,加剧了两个地区的分化态势。而西南与西北地区中都存在因自然和交通等因素不利的落后地区,与西部地区整体的数字普惠金融水平相比存在较大的差距,导致数字普惠金融对两个地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缩减效应都低于西部地区平均值。总得来说,数字普惠金融在西南和西北地区对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影响存在一定程度的区域异质性。
表4 数字普惠金融区域异质性分析
2.结构异质性分析。为了进一步考察数字普惠金融在结构上对西部地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是否存在异质性,本文从覆盖广度、使用深度以及数字化程度三个方面来分别进行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第(1)列中,覆盖广度的回归系数为-0.3675,在1%的水平下高度显著,说明覆盖广度的提升可以明显促进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减缓。利用互联网、数字技术等高新科技方式来扩大金融服务的范围,打破信息壁垒,抑制金融排斥效应,从而带动“长尾市场”的发展,为农村地区产业的发展提供资金保障,间接刺激农村居民的消费。表5第(2)列中显示,数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的回归结果显著为负,说明互联网金融服务的使用可以有效促进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缩小。表5第(3)列中数字化程度的回归系数为负且通过了显著性水平为1%的检验,这是因为与数字化技术相结合的金融服务降低了支付的时间成本和货币的持有成本,再加之灵活高效的支付方式为消费的发生提供了便利条件,这些因素刺激了居民的消费,有助于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缩减。
表5 数字普惠金融结构异质性分析
综上所述,覆盖广度、使用深度和数字化程度通过减缓金融排斥,促进金融服务均等化,提升金融服务的使用程度和便利性,降低金融服务成本来帮助农村居民实现增产增收,疏通金融服务的“最后一公里”,有效促进了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缩小。
为进一步研究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在数字普惠金融对西部地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影响中如何发挥作用,本文采用中介效应面板模型进行实证分析。
由表6 结果可知,模型1 至模型3 中自变量的系数均为负数,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高度显著,说明西部地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以及收入差距在数字普惠金融的帮助下确实可以得到有效缩减。而模型3中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系数为0.6274,说明收入差距的增加会进一步扩大城乡居民消费差距。通过比较发现,模型1中的数字普惠金融系数比模型3中的系数小,表明存在收入差距的中介效应,再根据中介效应依次检验回归系数的方法,α1、β1、γ1、γ2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表明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中介效应显著。通过计算,经过中介变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中介效应为-0.1454,在总效应中占比42.05%,说明数字普惠金融对消费差距的影响有42.05%是通过影响收入差距来间接影响的。可能的原因是,一方面,数字普惠金融降低了金融服务的门槛,可以为低收入群体提供金融支持,特别是农村居民,克服了向商业银行这一传统借贷渠道获取资金的障碍,保障了农村居民获得金融服务的“机会均等”,有利于农村产业的发展,促进农村居民收入的增加;另一方面,数字普惠金融为广大低收入群体带来了“平民化”的投资理财产品,使得那些被排斥在外的低收入农村居民享受到了与高收入群体平等的投资理财机遇,不再局限于把全部的收入存入银行这一种方式,增加了农村居民的投资收入,进一步提高了农村居民的消费能力,从而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缩减提供一定的支撑作用。由此可见,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作用尤为重要。
表6 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根据相对收入假说可知,人们的消费水平容易受到先前消费习惯的影响,所以过去的消费差距有很大可能影响当前的消费差距。因此,新的解释变量在模型(1)的基础上又引入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一阶滞后项,将原来的基准回归模型变成动态面板模型来分析数字普惠金融对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影响。滞后项的加入能够很好地解决模型设定中忽略掉的其他影响因素,降低了估计偏误,但也使得解释变量不符合严格外生性的假设,产生了内生性问题,因此,本文把固定效应模型更换成GMM模型来解决滞后项引入带来的内生性问题,同时进行稳健性检验。
由表7结果可知,滞后一期的因变量系数为正且高度显著,表明上一年的居民消费差距会正向影响当年的居民消费差距,存在滞后效应。其中,AR(1)的p 值均小于0.1,而AR(2)的p 值均大于0.1,表明模型中存在一阶相关性但不存在二阶相关性,证明GMM 模型的设定是合理的。Hansen 检验结果接受了原假设,表明工具变量是联合有效的。表6 结果表明,在差分GMM 和系统GMM 中数字普惠金融的系数都显著为负,与模型(1)的回归结果一致,证实了研究结论是可靠的。另外稳健性检验结果也表明,基准回归模型中内生性问题并不十分明显,对最终结论的影响在可控范围内。
表7 稳健性检验
本文基于2011—2020年我国西部地区88个城市的面板数据,实证分析了数字普惠金融对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影响,并探讨了两者之间的作用机制。研究结果表明:
1.数字普惠金融不仅依靠支付便利性为城乡居民提供了有利的消费条件,而且凭借服务多样性降低了城乡居民的流动性约束,使得西部地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得到有效缩减。数字普惠金融提高了西部偏远地区农村居民对金融服务的触及能力,突破了地域限制,使农村居民的消费需求得到释放,它的三个子指数覆盖广度、使用深度、数字化程度通过扩大金融服务范围、提供多样性的金融服务、降低支付的时间成本和货币持有成本均有助于促进西部地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缩小,其中覆盖广度的促进效果最明显。
2.控制变量中,产业结构、城镇化水平和财政支持力度帮助减缓城乡居民消费差距,而传统金融发展水平和经济开放度扩大了城乡居民消费差距。具体而言,产业结构的升级、城镇化水平的提高以及财政支出的增加均可通过增加农村居民收入水平、刺激农村居民消费需求以实现减缓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作用;而传统金融往往将农村居民排除在外,其发展水平的提高多数情况下只是满足城镇居民的投机性需求,农村居民只能获取微弱的利息报酬,因而不利于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缩小;经济开放程度的提高推动了农村富余劳动力转向进出口业务较为集中的城镇地区,促进了城镇居民的收入和消费水平的提高,但同时也扩大了城乡居民消费差距。
3.数字普惠金融在西南和西北地区存在区域异质性,且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是数字普惠金融促进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缩减的有效机制。由于西南和西北地区在产业结构、资源禀赋、制度背景、战略定位等方面存在异同,致使两地区的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存在一定差距。从实证结果来看,数字普惠金融对西南地区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缩减效应大于对西北地区的缩减效应,且均低于西部地区平均缩减效应。进一步研究发现,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在数字普惠金融影响消费差距的作用路径中具有一定的中介效应,即数字普惠金融可通过提高农村居民的工资性收入和投资性收入来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以达到缩小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作用。
1.大力发展数字普惠金融,完善数字普惠金融基础设施建设。政府要尽快保证西部地区农村移动网络全覆盖,增加金融服务的网点,让支付设备简单易操作,提高移动支付的使用频率,打通普惠金融和传统金融信息共享渠道,高度重视县域数字普惠金融的落地问题,为进一步缩小城乡居民消费差距提供激励机制。同时要不断加强数字技术、人工智能在金融领域的应用,降低支付成本与信息搜寻成本,并与各大电商平台展开合作,为农村居民提供更多的消费机会,以实现城乡间消费差距的缩减,最终为西部地区高质量发展提供内生动力。
2.优化西部农村地区的数字普惠金融环境,加大数字普惠金融与其他方面的协调力度。为了更好借助数字普惠金融的力量撬动消费,政府应当加快农村地区产业结构升级,推动城镇化发展,为刺激居民消费营造良好环境。同时要致力于增加财政支农支出,完善农村地区社会保障制度,并且引导金融机构根据农村居民的具体需求开发针对性的新型金融创新产品,补齐数字普惠金融支农的短板,减轻农村居民的后顾之忧,增加其消费需求,激活农村经济,进而实现西部地区的高质量发展。
3.推动西南和西北地区数字普惠金融均衡发展,形成城乡发展新格局。政府应强化西北地区与西南地区之间的合作交流,努力消除地区间的金融发展障碍,引导一定的技术、资金流向薄弱地区,合理配置各生产要素,发挥好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引领作用,增加西南地区对西北地区的辐射力度。另外,政府要实施不同的区域性数字普惠金融发展策略,发挥两地的比较优势,缩小地区间的数字鸿沟,走出一条更有利于削弱城乡居民消费差距的新出路,同时也要保证乡村振兴与城镇化进程协调推进,最终实现西部地区的平衡发展。
4.加大对西部农村地区的扶持力度,努力提升农村居民对数字普惠金融的认可。当地政府要加大对农村低收入群体的补贴力度,加快乡村地区的经济发展,凭借数字普惠金融的低成本特点缓解弱势群体“融资贵”问题,大力发展农户中长期信用贷,减轻农村居民负担,拓宽收入来源,进而缩减与城镇居民之间的消费差距。另外,利用网络平台等渠道进行宣传来加深农村居民对数字普惠金融的认识,不断提升居民的金融素养,减弱其对数字普惠金融的不信任感,保证西部地区农村居民享有平等的借贷机会,为西部地区的平衡发展营造良好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