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正坤
(吉林大学古籍研究所,吉林长春 130012)
权旱郎造像立于西魏大统十二年(546)二月,又称“权旱郎千佛造像碑”[1](P17),该碑高1.62 米,宽0.67米,现收藏于甘肃省博物馆[1](P213)。该造像是甘肃省天水市境内与权氏家族相关的佛教遗迹之一种,就造像记本身而言,其中涉及权氏一家的信仰情况、婚姻关系以及族属等信息,本文即以造像铭文为主,并结合传世文献及相关考古发掘,对这一造像记的内容进行初步探究。
权旱郎造像碑四面雕刻,蟠龙碑首。正面下部开浅龛,内雕一佛、二弟子、二菩萨,主尊结无畏、与愿印,半跏趺坐,龛侧刻供养人五人。主龛之下开七个拱形小龛,每龛内有一坐佛,均结禅定印。坐佛之下,刻有十排浅浮雕千佛,皆为立像,每排30尊。千佛之下,雕刻两排供养人像,共计18身。其下为车马出行图,共有两辆牛车,五匹马,另有供养人7人。碑阳供养人共计25人,身侧皆刻有各自的法号或者姓名。
背面于碑额的位置开拱形龛,龛内刻有一结跏趺坐佛、二弟子、二菩萨、二力士、二狮子。龛外两侧各有一护法狮子和御狮人。龛下为千佛,共计18排,每排30 尊立像。其下为造像题记,刻于阴刻的方形界格之内,共24行,满行11字。
除此以外,碑侧也有供养人像和题刻。
根据造像碑四面题刻来看,该造像记主要涉及题记和供养人题名两部分,目前已有学者对其进行著录,如张宝玺[1](P213-214)、魏宏利[2](P184-185)皆在各自的著作著录造像记全文,张铭、魏文斌[3]则著录了造像题名和部分题记。现根据造像拓片,并参酌诸家释文,将相关内容标点、断句,加以移录。题记内容如下:
夫至道无原,精声教以证之/;灵虚澄远,须言象以通拯。故/龙宫启焕,甘露轩扉,用饭□/艳重昏,津梁苦海。但众生□/习多趣,邀感易穷,遂令慧□潜光,娑罗寝照,唯记□/生灭,息同历俗,而形轨遗□,化音岂辍。至如渤想冲踪,潒□□/范,万劫艰难,一念斯在。是以/清信士权旱郎夙清五行,早/缚十心,识为招恒劫之流/,遵善俱无穷之庆,故割前生/□夫工□近镌镂□精造一/劫石□千佛□析□神之王□,尚权□于二荫,况写状形于/图仙色相而□开诸无述者/,□其辞曰:
法身无缘,象应/通真。灵山奉宝,双树□珍。□/光寤理,拂星幽尘。刊石颐功/,永畅明目。
大魏大统十二年岁次/丙寅二月甲戌朔廿七日/庚子立/。
供养人题名如下:
比丘僧朗昌/、忘父权还白供养佛时/、忘母文陵供养佛时/、□□权□郎供养佛时/、忘弟权□郎供养佛时/、□□□供养佛时/、□□□供养佛时/、忘嫂吕妙香供养佛时、/忘女云妃供养佛时、/
弟子权旱郎供养佛时、/弟子权愿息弟子权愿□、/弟子子愿、/弟子子和、/弟子法□、/清信□清信王□□、/弟子木弟子息女淑妃/息女南妃/碑左侧下部供养人题名:
忘兄权敬郎/、小忘兄权□仁、/权养具、/权六特/
以上为《权旱郎造像记》的大体情况。题记和题名内容是对该造像记展开研究的前提和基础,该造像存在磨泐之处,因此部分铭文难以辨识,但整体来看,缺损部分并不致对于造像记内容的理解与认识造成太大影响。以下将从供养人之间的关系、权氏家族的信仰情况,西魏时期略阳权氏的族属,以及与其他家族的人际网络联系等几个方面,对该造像记加以考察。
根据题记和题名的内容来看,西魏大统二年二月的这次造像活动,由权旱郎领衔,与其关系密切的家族成员参与了这次造像。权旱郎在题记中称“清信士”,在供养人题名中称“弟子”,无论哪种称呼,都反映了其皈依佛法的在家信徒身份。其人之所以能够在这次造像活动中起主导作用,当与其年岁较长,且居于家主的地位有关。供养人题名显示,权旱郎父母、兄嫂俱已亡故,在见存的权氏家族成员中,权旱郎应该是辈分最高、而且对家族事务最有话语权的人。这次造像之所以能够进行,当与权旱郎本人发心起意、出资出力直接相关,与此同时,也离不开其他家庭成员的支持与跟从。
该造像碑在雕凿供养人题名时,将生者与死者分开排列,在生死之间划出明确的界域。生者当中,除了权旱郎以外,男姓供养人还有权愿息、权愿□、子愿、子和、法□、持木、权白等,这些人与权旱郎一样,都称“弟子”,即“佛弟子”的省称,显示了各人对于佛法的归信及其在家信徒的身份。其中,子愿、子和、法□等人,皆省略了姓氏,根据题名的排列顺序判断,他们应该是权旱郎的子侄辈。
见存的女性供养人当中有“□妃”“王□□”,二者皆称“清信女”,即崇奉佛法的女性俗家信徒,从姓氏和称谓来看,这两个人可能是权旱郎兄弟的配偶。此外,题名中又有“息女淑妃”“息女南妃”二人,“息女”即女儿,问题是此二人究竟为何人之女?细审供养人题名的称谓,我们发现,凡是标示亲属关系的称谓,皆以领衔人权旱郎为中心,换言之,这些称谓是从权旱郎出发,通过与权旱郎之间的亲属关系来定位的,那么,由此推测,“息女”当为权旱郎之女。此外,亡者题名也可以证实这一点,在“比丘僧朗昌”之下,刻有权旱郎的亡父、亡母、亡兄、亡嫂、亡弟等题名,除此以外,还有“忘女云妃供养佛时”的题刻,这里的云妃,应为权旱郎已离世之女。“云妃”的命名方式,与“淑妃”“南妃”如出一辙,即在名字当中都含有“妃”字,命名用字上的共同特点,也提示三人皆为权旱郎之女。只不过造像时云妃已亡,而淑妃、南妃尚在人间。亡故之女虽属晚辈,但亡人的身份无形中将其地位抬升,从而与家中已亡故的长辈位居一列。
亡者当中可以确定的有权旱郎亡父权还白、亡母文陵、亡兄权敬郎、小亡兄权□仁、亡弟权□郎、亡嫂吕妙香、亡女云妃等人。此外,“忘母文陵供养佛时”与“忘弟权□郎供养佛时”之间有“□□权□郎供养佛时”,起始两字泐失,未详所指。不过,这一排供养人皆为亡者,权旱郎这一代的男性,能够确定与他属兄弟关系的,名字中基本都含“郎”字,则“权□郎”前残泐之字可能为“亡兄”或“亡弟”。同样,“忘弟权□郎”与“忘嫂吕妙香”之间有二人,姓名也已泐失,从题名的排列特点来看,亦应属权氏家族中的已亡之人,但与权旱郎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已经无从可考。另有权养具、权六特二人,与“亡兄权敬郎”“小忘兄权□仁”位于一列,题刻中虽未标明这二人的存亡状态,但根据供养人题名中将生者与亡者分列这一特点推测,权养具和权六特可能亦为亡者,至于其与权旱郎之间的关系,则难以确定。
造像题名中尚有一人身份较为特殊,即比丘僧朗昌,此人健在,在造像上却与亡者同列,这种情况,当与其出家人的身份有关。权旱郎碑阳造像题名的布局,亡者皆位于正面题名第一层,生者则排在第二、第三和第四层,暗含“死者为大”这一雕凿理念。比丘僧朗昌在题名第一层,且居首位,当与其身份地位不同寻常有关。除了职业信徒的身份以外,郎昌可能还担任权旱郎一家的门师。门师是指导在家信众的佛门师傅,在北朝的造像记中有很多相关记载,如北魏延昌二年(513年)七月十五日《朱奇兄弟造像记》造像题名中有“门师比丘昙海”,[4](P373)正光五年(524年)六月《魏氏造像记》有“门师节”题名,[5](第4册P166)普泰二年(532 年)四月《路僧妙造像记》题名有“舍门师昙辨”。[5](第5册P162)西魏大统四年(538 年)十二月《佛弟子合邑40人等造像记》中有“门师僧钦、门师静□”[5](第6册P6)题名,大统十五年(549 年)五月《吴神达造像记》中有“门师□□□”。[6]北周天和四年六月(569 年)《夏侯纯陀造像记》中有“门师比丘昙先、门师比丘僧安”题名。[7](第10册P299)其中,关于普泰二年《路僧妙造像记》中的“舍门师昙辨”,《八琼室金石金石补正》谓“舍门”当即“沙门”之异文,“舍门师”即“沙门师”,但翻检北朝时期的造像记,在此之前与在此之后,都无“沙门师”之用例,传世文献中也无与“沙门师”相关记载,因此这里也未便遽改,所谓“舍门师”当即屡见于北朝造像记的“门师”。
“门师”或曰“舍门师”,与“邑师”一样,主要由德高望重的僧人担任。造像题名显示,在义邑造像中,倘若“邑师”与“门师”俱存,则邑师往往排在门师之前,这说明在同一义邑中,邑师的地位比门师要高,这与邑师为义邑中全体信众之师,而门师仅负责指导某一家庭或者家族有关。团体造像中,门师可能不止一人,如前引西魏大统四年《佛弟子合邑40人等造像记》与北周天和四年《夏侯纯陀造像记》都有两位门师。前者为义邑造像,后者为家族造像。义邑造像的参加者通常涉及多个姓氏,因此门师僧钦与门师静□可能为不同家庭所依止。后者虽为家族造像,但如果家族之内向佛者众,一位门师不敷所需,就可能有两位以上的门师提供指导。与邑师一样,门师在造像题名中通常处于尊者之位,一般排在俗众之前,《权旱郎造像记》中的比丘僧朗昌,虽然没有门师的称号,但从其在造像题名中的位序来看,承担的应是门师的职责。也即朗昌与北朝造像题名中的绝大多数门师一样,都是有门师之实而无门师之名。
权旱郎造像出土地不详,现存甘肃省博物馆,而甘肃天水市境内,保存了一系列与权氏相关的佛教遗存。如西魏大统二年(536 年)权丑仁兄弟等石造像塔,出土于天水市秦安县;秦安县张湾村圆通寺曾出土“略阳郡臧善荣、权洪”等造立的石塔残件[8];现存天水市石佛镇石佛寺的佛像,铭文中涉及至少四位权氏族人[9];北周天和元年(566 年)追远寺造像,出土于秦安县云山镇,题名中有权彦、权景略、权景晖等;出土于秦安县郑川的北周建崇寺造像碑,刻有权法超、权常妙等权氏族人题名;现存于秦安县中山镇吊坪村的北周诸邑子造像碑,供养人有出自权氏者;刻立于北周保定三年(563 年)的权道奴造像碑,征集于秦安县境内;征集自秦安县城东的保定四年(564年)王文超造像碑,提及“权□仁、权阳仁”等权姓族人[8];出土于今天水市张家川的北周建德二年(573年)王令猥造像碑,供养人题名中有权影晖、权贤晖、权子晖等[10];天水市武山水帘洞壁画,题名中有“佛弟子权之女供养”、“佛弟子权□□供养”。[8]
以上与权氏有关的像、塔多出土于天水市秦安县境内。其中的石佛镇石佛寺佛像,虽然不在秦安县,却是从葫芦河秦安段漂至麦积区石佛镇的。王令猥造像出土地在甘肃天水张家川县,张家川与秦安县属邻县。只有武山水帘洞壁画离秦安县较远,二者相距约70 公里,但水帘洞壁画出自权氏参与开凿的石窟,众所周知,石窟的选址虽然多是人迹罕至之处,出资开凿者却可能居住在人烟稠密之所,因此这并不能否定出资人可能与秦安存在某种联系。由此我们推测,权旱郎造像出土地可能也在今秦安县境内。西魏、北周时期,秦安县属秦州略阳郡。作为丝绸之路上的重镇,秦州控扼东西交往的要道,历来便受朝廷重视,西魏任命的秦州刺史皆为当朝重臣,如念贤、武都王元戊、独孤信、宇文导、元廓等人,其中独孤信、元廓、宇文导等人更是以陇右大都督兼秦州刺史。权旱郎造像时间在西魏大统十二年(546年),当时任陇右大都督、秦州刺史的为独孤信。
秦州地位如此重要,一是因为它是丝绸之路东段南道上的交通要冲,二也是因为其“迫近羌胡”[11](P2998)的地理位置。《魏书·李冲传》载李冲表谏中对此有过明确表述:“秦州险厄,地接羌夷,自西师出后,饷援连续,加氐胡叛逆,所在奔命,运粮擐甲,迄兹未已。今复豫差戍卒,悬拟山外,虽加优复,恐犹惊骇,终攻不克,徒动民情,连胡结夷,事或难测。”秦州“地接羌夷”,一旦有事,“氐胡叛逆”,“连胡结夷”,即当地为氐羌所在之地,极易引起纷扰和动荡,从而成为朝廷的肘腋之患,因此西魏经略陇右时,必然加强对于此地的治理。由此便产生一个问题,权氏所居的秦州迫近羌胡,那么略阳权氏究竟是何族属?
关于权氏的族属,学界的主流观点主要有以下几种:1.汉人;[8]2.羌人;[12](P223)3.氐人;[13](P418)4.难以确定。[14]
秦州为华夷杂居之地,因此,权氏可能属于氐羌,也可能是汉人。就《权旱郎造像记》所承载的信息而言,题名中有“忘嫂吕妙香”,说明权氏的婚配对象有吕氏。参之以秦州地区其他有权氏参与的石刻可知,除了吕氏以外,权氏又与仵氏、王氏等姓氏通婚。其中吕氏是权氏较为常见的通婚对象。十六国、北朝时期分布于秦州境内的吕氏,世居略阳,逐渐繁衍生息,至西魏、北周时,已是秦州大姓。据《晋书》卷一一二《吕光载记》所云:“吕光字世明,略阳氐人也。……世为酋豪。父婆楼,佐命苻坚,官至太尉。”秦州之内的王氏,可能属于羌姓,《魏书》卷九四《王遇传》云:“遇字庆时,本名他恶,冯翊李润镇羌也,与雷、党、不蒙,俱为羌中强族。自云先姓王,后改钳耳,世宗时复改为王焉。”又曰:“自晋世以来恒为渠长。父守贵为郡功曹,卒。遇既贵,追赠安西将军,秦州刺史,澄城公。”王遇贵显以后,其父被追赠为安西将军、秦州刺史,可见其家族与秦州渊源之深。十六国、北朝时期,关陇地区的氐羌一直实行族内婚制,出身氐羌者,其婚媾范围也限于本民族之内。由此可以推测,略阳权氏很可能亦为氐羌之属。
究竟是氐人还是羌人,根据史籍中的相关记载,可以对其进一步加以定位。显亲权氏属休官的一支,据《资治通鉴?晋纪》“东晋孝武帝太元十八年”条载,休官权干城据秦州显亲县,自称秦州牧,后受苻登威逼,率众归附金城王乞伏乾归,乾归任命他为东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统,封显亲公。另据《晋书》卷125《乞伏炽磐载记》,义熙九年,乞伏炽磐派遣将领“东破休官权小郎、吕破胡于白石川,虏其男女万余口。进据白石城,休官降者万余人。后显亲休官权小成、吕奴迦等叛保白坑,……于是进攻白坑,斩小成、奴迦及首级四千七百,陇右休官悉降”。在这里,出自权氏的权小郎、权小成和出自吕氏的吕破胡、吕奴迦皆称休官。进一步追索,我们发现,天水略阳的王氏,也有称休官者,《魏书》卷51《封略文传》:“略阳王元达,因梁会之乱,聚众攻城,招引休官、屠各之众,推天水休官王官兴为秦王。”据此,略阳权氏的婚配对象王氏家族,除了出身羌人以外,也有可能出自休官。唐长孺指出,“休官是氐族,常与屠各并见,想系杂居之故”。[15](P377)也就是说,权氏与吕氏一样,皆为氐族。显亲隶秦州天水郡,故治在今甘肃省秦安县东北,与略阳邻近,那么略阳权氏亦应属于氐人,加之其与吕氏、王氏形成同进退的婚姻圈,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权旱郎造像记》题记部分主要聚焦于佛法的虚玄灵妙,以及众生根器暗昧、沉沦苦海、不得解脱之状,指出佛陀虽已灭度,但其遗范和教诲,仍然能够指引众生渡过生死津梁,达到解脱的彼岸。与其他造像不同,其“刊石”的目的,并非祈求自身及家人的福祉,而是为了“颐功”,显扬佛陀大能,追慕佛法无远弗届之功。题记中提及“千佛”,造像碑上也以浅浮雕凿出千佛的图像,图文合一,显示出权旱郎一家对于千佛的信仰和崇拜。
“千佛”一语首见于西晋竺法护所译《贤劫经?千佛名号品》,南北朝时期流行的很多佛教经典,尤其是佛名经,都涉及对于千佛的信仰和供奉。根据有关佛名经的记载,在过去庄严劫和现在贤劫以及未来的星宿劫内,相继有三千人成佛,合称“三世三千佛”。相关佛典倡导,广大信众只要绘制、雕塑、敬拜、书写、忆想、诵念千佛的形象与名号,不仅能够自身成佛,而且可以度脱众生,永离苦津,获至常乐。
北朝的千佛碑形制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碑身遍刻千佛,另一种是除了千佛以外,还有主龛,主龛中刻有佛、菩萨、弟子等形象,千佛近似于背景。权旱郎造像即属于后一种。仅根据造像铭进行搜览,就可以发现,北朝时期对于千佛的崇奉并不罕见。如北魏太和七年(483 年)《追远寺众僧造像记》:“为皇帝陛下、太皇太后、皇太子敬造千佛,愿缘此庆,福钟黄(皇)家,祚隆万代,普济众生。”[16](P447)孝昌元年(525年)七月《比丘尼道畅等造像记》:“愿造贤劫千佛。……侍贤劫千佛,发善恶心,弥勒三会,愿登初首,一时成佛。”[5](第5册第3页)东魏天平三年(536 年)九月《七宝山灵光寺造像记》:“上为皇帝陛下造七佛弥勒下生,当来千佛。……咸愿四海群贤英俊等,迭相率化人邑崇千佛”。[17](第2辑第13册,P9949)北齐天保九年(558 年)《鲁思明等造像碑》:“合邑千人,共(下缺)八,绣像一区,合有千佛,人中石像两区,宝车一乘。”[5](第7册第71页)当然,除此以外,还有一些碑身雕有千佛,而题记中未涉及千佛的造像。根据现有题记来看,铭文中提及“千佛”者,以僧尼主导的造像记为多,说明该信仰在职业信徒当中较为流行,权旱郎造像记则是由俗众发起并出资的千佛造像,反映了千佛信仰由僧侣向俗众的渗透。由于南北朝时期的佛教经典提示,雕凿并供养千佛可使己身及家人获至无量功德,因此,权旱郎造像记中虽未明确提出有关佛教和世俗的任何祈愿,即虽有造像功德,并无具体回向,但其通过雕凿千佛这一举动,希望获至久远时间、无限空间中无数佛佑护的心态,已尽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