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枞阳鼓书”的调查采访与社会意义

2022-11-26 11:42潘左萍南京艺术学院音乐学院
艺术品鉴 2022年8期
关键词:大鼓笔者

潘左萍(南京艺术学院音乐学院)

摘鼓书是老枞阳温馨的民间记忆,在那些或慢或疾的鼓点里,鼓书艺人在诠释着历史,诠释着生活。这清脆的鼓点和云板声,像是时间的脚步,它唤醒了我们尘封的记忆,让我们重新体会到了那些消逝已久的快乐。通过实地调查,走进传承人,窥见“枞阳鼓书”带来的社会价值与意义。

一、“枞阳鼓书”文化界定

(一)界定

“枞阳鼓书”,俗称“枞阳大鼓书”,是一种民间曲艺形式,在枞阳县流传很广。2017 年2 月《枞阳大鼓书》被铜陵市人民政府公布为第三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二)内容

枞阳鼓书内容丰富。有叙说传说故事的,有咏颂伟人名流的,有记叙先进事迹的,有叙说青年男女爱情的,其中尤以历史故事为多。如《杨家将》《罗成招亲》《张三姐闹西京》《五虎平南》《三国演义》《隋唐演义》等。

(三)伴奏乐器

枞阳鼓书伴奏乐器简单,即为鼓书道具,一面鼓,一只夹板。别看着简单,枞阳大鼓书传承人吴福东介绍说,这些简单的道具可都是有寓意的。三块夹板,纪念桃园三结义;鼓钉一百〇八颗,纪念水浒一百〇八将;鼓架六根竹棍三个脚,纪念杨六郎把守三关。表演时,艺人边说边唱,以唱为主,有固定的鼓词,但高明的艺人并不拘泥于现成的本子,表演时灵活性很大,常常加入自己的创作,重视现场发挥。

(四)表演形式

演唱者一手敲鼓、一手夹板,唱一段说一段,配合模仿人物道白,拟音,加上形体动作,绘声绘色,惟妙惟肖。旧时,走村串巷的鼓书艺人备受尊敬和欢迎,称为“说书先生”,每到农闲,各村纷纷抢请说书先生。有时,说书先生到一地一说一两个月,从腊月说到正月,甚至说到插秧时节。宽大的堂屋里,一张八仙桌上,小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挤满了男女老少,就连屋外也围了好几重乡亲。在大家期盼的眼神里,只听“咚”的一声鼓响,说书人左手执板,右手执槌,神采飞扬地打开了一部部传奇:“扁鼓响,简板叮,闲话少说讲正本,今天不把旁的说,单说民族英雄穆桂英……”说到高潮处,说书人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引人入胜,欲罢不能。1978 年以后,随着电视等现代传媒的发展,包括鼓书、胡琴书在内的枞阳民间传统艺术形式逐渐走向衰落。但是,传统艺术作为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它以讲述老百姓的喜怒哀乐为主,本身亦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在物质生活日益丰富的今天,我们呼唤那些被遗忘在时空深处落满灰尘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它和我们的根有关,和土地有关,和故乡与源头有关。

(五)传承人

2018 年5 月,铜陵市人民政府公布吴福东为第三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吴福东现年54 岁,他出生于钱家桥乡下,小时家里穷得叮当响,只有一间半草屋。从小时起,他就对说鼓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时,村子里常有外地和本地的民间说书艺人来演出,吴福东就跟前跟后,留心他们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成年后,吴福东通过了县文化局的曲艺表演考核,领到了演出证。从此,他就走上了说鼓书之路,说鼓书成了他谋生的手段,他不但在本地说,还跋山涉水,到外地去说,皖南山区、周边县市,到处留下了他的足迹。说书的内容以《杨家将》《罗成招亲》《张三姐闹西京》《五虎平南》《三国演义》《隋唐演义》等历史小说为主。由于吴福东善于表演,书说得精彩,他每到一处,人群攒动,络绎不绝。对于《杨家将》中杨排风上战场的情节,他用鼓书是这样描述的:

一带锅儿和锅盖/二带筷子和筷筒/锅铲水瓢样样带/抹布手巾在手中/既带菜刀和脸盆/又带火钗吹火筒/又带奔基与条把/十四件大宝带手中/要问宝贝有何用?/听我说书介绍分明;

锅盖起名叫翻天盖/锅铲抄地地翻身/抹布起名叫天罗网/条把一扫雾气腾腾/火钗用处有多大/它能变成二火龙/吹火筒能吹苗万丈/沾上哪门烧哪门/排风带了这些宝/定能战胜奸贼兵!

吴福东用生动有趣的地方语言,给那些经典的历史故事再平添了一份精彩,饱受老百姓的欢迎。

二、调查采访

由于一些原因限制,笔者没有找到被铜陵市人民政府公布的第三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枞阳大鼓书”代表性传承人“吴福东”,但是笔者找到了与吴福东为好友,两人曾在同一时期学习大鼓书并同时考取县文化局的曲艺演出证,一直传承热爱枞阳大鼓书的另一个枞阳大鼓书爱好者“俞昌明”,作为一名在80 年代专业的民间艺人,虽然现在不再从事专业曲艺表演行业,但是内心对于枞阳大鼓书的热爱使得他一直保持着随时都能唱上一段的专业能力,于是笔者对他进行了采访和视频拍摄。几番周折,笔者在他的家中见到了他,表明来意之后,俞爱民非常高兴,也很愿意接受笔者的采访,家中的小朋友们见到笔者也直呼“记者来了,大学生记者来了”。笔者感到疑惑,并笑道“我不是记者,只是冒昧上门学习一下而已。”后来在俞爱民的聊天中他告诉笔者之前县里的文化教育局工作者也就枞阳大鼓书曾登门拜访过,笔者想那一定是很正式的采访调查工作,或许是有记者跟随,家中的小朋友才会在笔者登门时直呼“记者来了”。这一信息让笔者感到一丝开心,原来关于枞阳大鼓书的保护与传承工作是有人一直在进行着的,且笔者找到的人与县文化教育局调查的人是同一人,也更加坚定了笔者这项调查采访的真实有效性。几句闲聊之后,笔者对俞爱民进行了一个非正式的采访,采访的中间俞昌明也非常乐意的拿出了枞阳大鼓书所要用的道具为笔者展示了一段。以下是采访对话的部分内容整理。

【表演者:俞昌明枞阳县白梅乡柳峰村杨湾组人,自号“民间艺人俞老二”。16 岁入门枞阳大鼓书行业,18 岁参加县文化局组织的曲艺考核,取得大鼓书演出资格。业余常在乡间演出,深受广大群众欢迎。】

(一)采访对话整理(“俞”代表枞阳大鼓书表演者“俞昌明”,“笔”代表“笔者”)

1.对话内容

笔: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枞阳大鼓书的?有专业的老师教学吗?学习了多久?

俞:接触是从四、五岁就开始了,那时候经常看说大鼓书的长辈们进行大鼓书表演,觉得饶有趣味,于是就常看然后自学,一直这样自己摸索学习着,还会一些二胡、笛子、箫等乐器。后来进行专业的考试时便专门的去看别人的表演,直到成年后在1979 年考取了县文化局的专业演出许可证,评定这种艺术种类为“民间曲艺(鼓书、琴书)”。说书其实是要有一点天赋的。

(这时俞昌明拿出了说大鼓书所要用的鼓和板表演了一段大鼓书的节奏)

笔:说大鼓书打的节奏是固定的吗?只是词一直在变换吗?

俞:不是的,节奏是很多样的,不同的故事有不同的节奏,有一版书的节奏是很难打的,(节奏示范:这是开板……)

笔:那词有什么讲究吗?随便写一段词出来给您,您都可以说的吗?

俞:说大鼓书用的词一般都是根据历史故事编排好的,很注意韵脚,比如第一句最后一个字是“晴”,第二句最后一个字是“天”就不好了,最好是“玲”之类的。比如你根据现在的疫情创作一段词给我,我不是直接拿来说,而是要把词的韵脚改完之后才能说。

笔:那在当时是只要爱好大鼓书,自己想说就可以出去表演的吗?

俞:那可不行,在当时如果要进行大鼓书表演,是要有演出许可证的,没有证是不允许的。我们这个大鼓书上门表演和民间的乞讨卖艺行为可完全不是一回事。我还在南京的电影院里进行过说书表演,因为我有专业的演出证,去电影院之后就能进行盈利活动,卖票所得的钱我和电影院三七分成,电影院得七,我得三。

笔:1979 年您考取演出许可证的时候是您演艺生涯的开端吗?

俞:是的,那时候我刚开始接各种演出,一直表演到了1987 年,1979 年的时候我才18 岁,正式风华正茂的时候,嗓音、声带、精神等等各方面都是状态的高峰时期,我还记得我进行演出许可证考试的时候,一本60 回的长篇小说,一本书要说几十个夜晚才能说完。

笔:您现在还从事这方面的演出事业吗?县里或者市里会有专门的人来找您去演出吗?他们找您做传承人了吗?

俞:现在很少有演出了,县里的文化局找过我,上门采访过,也提过做传承人的事,铜陵市的人也会找我去县里参加相关的会议活动,但是这种会议活动的我现在都不去了,因为去参加县里的活动不仅行程路费要自己报销,就连吃饭也是要自己解决,所以一些活动或者是传承人的事,我都已经不考虑了。

笔:现在还有人找您学习枞阳大鼓书吗?

俞:有的,很多。前段时间还有一对夫妻想要找我学,但是被我拒绝了。

笔:传承人吴福东你们认识吗?

俞:认识,我们当时都是同一批次考取演出许可证的,有演出时他还会带上我。

笔:您考虑过进文化馆工作嘛?专门的从事这个行业?

俞:1983 年的时候我有一个话剧学院来找过我,但是我没去,当时家里很穷,父亲当时思想也很封建,他认为家里不能出唱戏的,唱戏的会败坏家里的名声,还不如去做工。当时的工资是36块钱一个月,其实也还不错了。不过当时确实是不允许说书,直到后来百花齐放的时期才放开了,那也是只允许说《红岩》《江姐》类似这样红色题材的革命故事。

2.枞阳大鼓书歌词

【枞阳大鼓书《十字歌》歌词】

一字写来一横长,朱洪武出生在凤阳。

马氏娘娘成婚配,后来发达子做人王。二字写的两条街,刘备当初卖草鞋。张飞杀猪带吊酒,云长推车店中来。三字写的三层楼,王三小姐抛彩球。彩球抛在平贵手,破瓦窑里出诸侯。四字写的四方齐,刘知远讨饭带杈箕。

杈箕插在龙王庙,后来发达子做子皇帝。

五字写的把腰弓,井阳冈打虎是武松。

三拳打死花斑虎,千古留名到如今。

六字写的三点一横长,把三关杨六郎。

冲锋杀敌是焦赞,巡更放哨是孟良。

七字写的把脚跷,神机妙算孔明高。

火烧赤壁连环计,烧得曹操把命逃。

八字写的两边排,三伯访友祝英台。

杭州攻书三年整,没有识破女裙衩。

九字写的挂金钩,杨广皇帝游扬州。

一心要把琼花看,万里江山一旦丢。

十字写的四方通,瞒天过海去征东。

应梦贤臣薛仁贵,金沙江救唐太宗。

三、“枞阳大鼓书”的社会意义

提到“枞阳大鼓书”,可能20 世纪的年轻人都会比较陌生,但是19 世纪70 或80 年代的人对于大鼓书可是满满的怀念。笔者的父母就是听着大鼓书长大的,笔者的母亲只要一回想起她年轻时听说书人说大鼓书的场景,总能给笔者说上好一堆话,“说书的人只要一来村里,村里就都传开了,张家前李家后的就都赶来了,围坐在一起,一人给说书人几毛钱,说书人就能说上个好几天,有时候甚至是整日整夜的说不带休息的,说到高潮情节时大家一齐拍手叫好……”。在19 世纪70 年代左右,网络信息还并不发达,人们的娱乐生活更多依靠的是民间艺人,民间艺人用贴合老百姓生活的方言将有名的历史故事用音乐的方式来讲给观众听,在当时获得了大家的青睐,虽说文化价值不高,但是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满足,让人们在忙碌之余得到了一丝快乐。

笔者是下午进行的采访拍摄,表演者俞昌明说早知道需要拍摄就不吃午饭了并笑称:“说书不能吃饭,肚子里装着书就不能装饭。”虽然是一些不成文的笑话但是却能体现出民间艺人对于曲艺事业的热爱,这些文化遗产不仅给当时的说书艺人带来了生活上的富裕,丰富了民众的娱乐生活,更是创造了一种无形的文化财产,带来的是深厚的社会价值。杨民康老师在他的《“非遗”保护应该回归“草根意识”——兼论传统音乐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价值和地位》中曾这样说:“在中国乡土文化一端,至今仍然存在一个文化植被群落,或曰原生文化带,其中含有在中国传统音乐中占绝大多数的,依附于传统民俗环境并带有整体性和原生性文化特征的民歌、民间器乐、曲艺和戏曲民间艺术文化品种”。这相对于他在文中提出的另一概念“在精英文化的另一端,则有自古以来便受到文人阶层和宫廷文化保护,近世以来虽然脱离了原来的文化保护环境,但又得到市民阶层或专业文艺工作者的垂爱,在表演艺术和曲目内容上得到后者许多加工锤炼的部分‘艺术精品’”。对比之下,枞阳大鼓书无疑是相对于“艺术精品”的“草根文化”了,但是从中国多民族国家的文化现实上来看,这类广泛分布在民间且扎根于群众的传统音乐,不仅仅平民性、草根性很足,鲜有高雅、精英之态;而且其中充满了繁复、鲜明的,难于被“精英观念”所统一、规范的族群文化个性。

四、结语

民间音乐作为音乐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应当受到人们的重视。但是随着社会经济的不断繁荣,民间音乐面临着传承的难题。如今,非遗的保护已经成为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不论是国家级、省级或是市级,只要是被评定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东西,都应该进行合理的保护,因为这些在现今现实意义、经济价值都被大大削弱的文化遗产,在它产生的时代中,都给当时的社会与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社会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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