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西行漫记》中译本的出版及价值探析

2022-11-25 01:19陈矩弘徐惠子
关键词:西行漫记斯诺

陈矩弘,徐惠子

(1.杭州电子科技大学 人文艺术与数字媒体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2.杭州电子科技大学 法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1937年11月12日,日本侵略军大举侵占上海,除苏州河南岸的英、美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因其特殊性尚未被日军占领外,上海城区及近郊的绝大部分土地沦陷,租界沦为了一座“孤岛”。“孤岛”时期,各种政治力量错综复杂,中国共产党利用这一特殊的国际关系格局,积极开展进步出版活动。其中,由中共地下党员胡愈之等人秘密创办的复社翻译出版了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这不仅是“孤岛”时期上海出版界的一件大事,也是“中国出版史上的一件大事”“值得在中国现代出版史上大书特书一笔”[1]。首部《西行漫记》中译本是在怎样的时代背景下翻译出版的?该书翻译出版的具体经过如何?译介该书的价值何在?笔者拟就以上问题展开探讨,尚祈方家指正。

一、《西行漫记》翻译出版的背景

20世纪30年代,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政府为稳固其独裁统治,不仅对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工农红军发动了疯狂的军事“围剿”,而且利用其掌控的宣传舆论机关,对中国共产党和工农红军展开了文化“围剿”。为了打破国民党政府的新闻封锁,让国内外人士了解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开展苏区政权建设和抗日斗争的真实情况,戳穿国民党对中共及其领导下的工农红军的种种污蔑不实之词,我们党迫切需要借助相关媒介发声。《西行漫记》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翻译出版的。

《西行漫记》的英文原著名为《红星照耀中国》(RedStarOverChina),该书是由美国著名新闻记者埃德加·斯诺(Edgar Snow)于20世纪30年代赴陕甘宁革命根据地考察采访后撰写的一部纪实文学作品。斯诺早年就读于美国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毕业后曾在美国堪萨斯城的《星报》(Star)担任新闻记者。1928年,斯诺远渡重洋来到中国上海,先是在《密勒氏评论报》(ChinaWeeklyReview)担任助理编辑[2]。随后,他又旅居北平并受聘为燕京大学客座教授。在中国生活和工作期间,爱好旅行的斯诺遍访了中国的主要城市,耳闻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工农红军进行长征和在陕北苏区开展政权建设的事迹。出于对中国革命的同情和对中共领导下的“红色中国”的好奇,他产生了前往陕北苏区考察采访的愿望。

在赴苏区采访之前,斯诺还精心准备了一份采访的话题清单,总共设计了11个问题,其中包括中华苏维埃政府对帝国主义国家的总方针,对不平等条约、外债、外国人投资和外国传教士的政策,对日本侵略者以及英、美等国的态度等。

1936年5月,时任中共中央联络局长的李克农接到斯诺请求赴延安苏区采访的来信后,立即向中央汇报。毛泽东、周恩来等对此十分重视,不仅当即批准了斯诺的考察采访请求,还为此召开了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专门研究接待和答复问题。

中共中央之所以如此重视一位外国记者的来访,是因为希望通过斯诺的采访和报道,使外界了解中共及其领导下的工农红军的真实情况,以此打破国民党政府的文化“围剿”和新闻封锁政策,戳穿国民党对中共及其领导下的工农红军的种种污蔑不实之词。

1936年6月,斯诺在宋庆龄、张学良等人的协助下,秘密进入他所说的“红色中国”——陕甘宁革命根据地。由于中共中央对于斯诺到来的重视,他的采访过程十分顺利。在延安,毛泽东不仅热情地接见了斯诺,还多次与斯诺彻夜长谈,讲述了自己的“个人历史”和红军长征的史实。

在陕北苏区,斯诺进行了为期4个多月的考察,不仅拍摄了大量关于红军和边区政权建设样貌的照片,还深入采访了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彭德怀、林伯渠、徐特立、贺龙、徐海东等中共领导人和红军高级将领。回北平后,斯诺将考察、采访所得的材料进行整理,撰写出了一部纪实文学作品《红星照耀中国》,并将稿件寄往英国伦敦格兰茨(Gollancz)出版公司。1937年10月,《红星照耀中国》(RedStarOverChina)在伦敦正式与读者见面。该书出版后,立即引起轰动,读者纷纷抢购该书,以致格兰茨公司在短短两个多月时间里就印至第5版,总计售出10万多册[3]。

1937年11月,因北平已经沦陷,斯诺由北平搬到上海租界居住,时任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国际宣传委员会主任的胡愈之前往斯诺寓所探望。斯诺把刚刚收到的从伦敦寄来的样书向胡愈之介绍,胡愈之翻阅后,立刻敏锐地意识到,这部纪实文学作品是宣传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边区政权建设的绝好材料,而且它还是出自外国记者之手,因而更具说服力,于是萌生了翻译出版该书的想法。他通过地下党组织了解了斯诺写作该书的来龙去脉后,决定立即组织力量翻译出版这部名著。

二、复社的成立与《西行漫记》的翻译出版

为了使这部美国记者所撰写的进步纪实文学作品能在抗战的烽火年代顺利出版,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负责人胡愈之组织了一支精干的翻译出版队伍,并成立了地下秘密机构——复社,开始着手《西行漫记》的翻译和出版。

(一)秘密出版发行机构复社的创办

当时上海租界奉行所谓的“中立”路线,对具有革命和抗日倾向的著作采取管制的政策,再加上这一时期上海的大多数出版机构已经内迁。因而,要出版这样一部介绍中国革命和中国工农红军的著作是极其困难的。但是,胡愈之决心进行一次冒险的试验[4]。1938年初,胡愈之在他和二弟胡仲持合租的寓所(上海市黄浦区巨鹿路174号)成立了一家名为复社的秘密出版机构。据胡仲持回忆,上海沦陷后,在胡愈之的主持下,留在上海租界的一群不甘寂寞的知识分子组织成立了一个“具有社会主义萌芽性质的合作社——复社”[5]。鉴于当时上海出版环境险恶,为了掩人耳目,复社将社址对外公布为“香港皇后大道”。

复社初创时期的社员人数,据郑振铎在《蛰居散记》中《记复社》一文的回忆,复社“社员凡20人”,称这20名社员代表了“‘自由上海’的各阶层‘开明’的与‘正直’的力量”[6]。但他在回忆录中没有列出具体成员名单,只提到了“景宋夫人”(许广平)、冯宾符、胡咏骐等几名成员。根据著名出版史专家张静庐先生的考证,复社初创时期的成员有胡愈之、许广平、周建人、吴耀宗、沈体兰、张宗麟、郑振铎、孙瑞璜、胡咏骐、胡仲持、黄幼雄、冯仲足等20人[7]。复社设有社长1名,秘书1名,编辑、出版、发行主任各1名。社长由胡愈之担任,秘书由中共地下党员张宗麟担任,负责主持社里的日常事务。以上5名成员共同组成常务委员会,为复社的最高管理机构,负责掌管社里的一切事务。

(二)翻译队伍的组建

在复社秘密筹建的过程中,《西行漫记》的翻译工作也同时展开。为了翻译好这部红色著作,胡愈之在中共上海地下文委的支持下,组建了一支由王厂青、林淡秋、陈仲逸(胡愈之笔名)、章育武、吴景崧、胡仲持、许达、傅东华、邵宗汉、倪文宙、梅益、冯宾符(冯仲足)等12名成员组成的精干翻译队伍,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星一聚餐会”(1)“星一聚餐会”是上海各界爱国人士组成的抗日救国社团,参加社团活动的成员有来自文化界、新闻出版界、工商界、教育界、金融届、海关等各界知名人士。的成员。

从以上翻译队伍人员的构成情况来看,这些成员都有着丰富的编辑经验和较高的英文水平,其中,“陈仲逸”是胡愈之本人的笔名,他在主持《东方杂志》期间曾用“陈仲逸”这一名字发表过多篇颇具战斗风格的文章。胡愈之早年在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当练习生的时候,一有空就到涵芬楼拼命读书,此后的三四年间,他较熟练地掌握了英语、日语。此外,还参加了世界语的函授培训。胡仲持是胡愈之的二弟,他早年曾担任《申报》的新闻记者和编辑,主要负责该报“国际版块”的编辑工作,是当年的“申报四进士”之一。胡仲持跟其兄长胡愈之一样,也是一个自学成才的典范,一生掌握了英、俄、日、德、印度梵文和世界语等多种语言文字。傅东华在1912年考进中华书局做编译员,从此走上翻译道路,20世纪20年代,他进入商务印书馆担任国文教科书的编撰工作,先后担任《文学》《译文》《太白》《文学季刊》《救亡日报》的编委,翻译了一批有影响力的外国文学作品。倪文宙、吴景崧、冯宾符是胡愈之在商务印书馆工作期间的同事。梅益、林淡秋和邵宗汉是胡愈之在创办《译报》和《集纳》时的同事。章育武是胡愈之的同乡,早年曾留学日本,回国后主要从事教育和翻译工作。“许达”又名郭达,是斯诺在中国时的秘书和助手。王厂青此前曾译过西班牙作家哈里·加尼斯(Harry Gannes)与西奥多·莱帕德(Theodore Repard)合著的《动乱中的西班牙》一书。

《西行漫记》共有12章,分别为“探寻红色的中国”“到红色首都去的路上”“在保安”“一个共产党员的来历”“长征”“西北的红星”“到前线去的路上”“在红军中(上)”“在红军中(下)”“战争与和平”“回到保安去”“回到白色区域”,为了加快翻译进度,他们将以上各章进行了分拆,由上述12名成员每人负责翻译一章。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该书12章全部翻译完成。因为《红星照耀中国》这一名字过于敏感,为了顺利通过图书检查,翻译组成员决定“以笔记游记的轻松意味掩护着内容”[8],将中译本书名改为较为隐晦的名字——《西行漫记》。

(三)《西行漫记》中译本的正式发行

为了解决印刷资金问题,《西行漫记》的翻译人员一致商定不领取翻译稿酬。但是,出版资金还是面临较大缺口,胡愈之和复社同人于是决定多方筹措资金,他们一方面积极动员“星一聚餐会”的成员捐款,另一方面采取向读者预约征订的办法筹集出版费用。该书定价为每册1.5元,预约的读者每人只需缴纳预付款1元,就可以获得一张代金券,图书出版后凭券领书。通过打折预售的办法,复社在短时间内就筹集到了1500多元预付款。与此同时,上海的印刷工人对《西行漫记》的出版给予了热情的支持,这些印刷工人大都是商务印书馆内迁后,留在上海的失业人员。胡愈之曾在商务印刷馆工作,与这些印刷工人熟识已久,他们很乐意承印这部书,并同意出书后再支付工资。

在《西行漫记》中译本的出版发行过程中,作者斯诺本人也给予了极大的支持。他不仅将该书的中文译本版权无偿赠与复社,还对原著进行了增删修改,并提供了许多英文版所不曾发表过的珍贵照片。在该书中译本即将付梓之际,他还亲自为中译本写了一篇序言,他在序言中除了对自己在采访期间所受到的“慷爽的亲暱的款待”表示感谢外,还高度赞扬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对于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和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的前途命运所作的准确预见和判断,同时,对中国的红色战士身上所体现的不可征服的精神、理想和热情表达了钦佩和敬意[9]。

1938年2月,《西行漫记》中译本正式与读者见面,第一版印刷了2 000册,很快售罄。此后,该书又多次加印,至1938年11月,该书已印刷至第4版,一年之内该书发行约50 000册[10]。此外,该书在香港和海外东南亚华人华侨聚集地区也十分畅销。

三、首部《西行漫记》翻译出版的价值与意义

首部《西行漫记》的翻译出版,对于打破长期以来国民党对中国共产党和边区红色政权的新闻封锁,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激励中国人民的抗敌斗志,坚定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抗击德、意、日法西斯侵略斗争的信心,均起了重要的作用。

(一)打破了国民党的新闻封锁

自1927年国民党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至全国性抗日战争爆发的10年间,国民政府不仅在军事上对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工农红军进行疯狂围剿,还牢牢把控着全国的舆论。他们一方面通过实施严格的新闻检查制度,对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英勇抗日的消息进行严密封锁。另一方面,他们或通过官方控制的新闻机构,或是通过贿买外国通讯社和新闻记者,长期歪曲中国共产党和工农红军的形象。一些国外的新闻机构和记者,在国民政府当局的收买下,甘愿充当不实消息的传声筒[11]。这些歪曲和不实报道,极大影响着国外舆论。如,1934年美国《太平洋事务》(PacificAffairs)杂志中的一篇文章称“中国共产党可能是由东方农民组成的,它肯定不是按照马克思主义无产阶级政策建立起来的真正工人阶级政党”[12]。

《西行漫记》翻译出版后,在国统区形成一股巨大的正义冲击波。此前,由于国民党当局的残酷军事“围剿”和新闻封锁,中国共产党和工农红军难以向外界发声,国统区的人民也很难看到有关红色苏区真实情况的报道。而《西行漫记》的翻译出版及其在国统区的发行,在国民党严密控制的舆论阵地上撕开了一道口子,给正饱受战争苦难和统治者精神压迫的白区广大群众带来一丝光明。正如宋庆龄所说,《西行漫记》“为中国人民带来了新的希望,给他们指出了一条通过集体努力和斗争的前进的道路”[13]。

(二)展示了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工农红军的真实形象

《西行漫记》以丰富生动的叙事向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展示了一个前所未闻的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国工农红军的形象,震惊了中外读者[14]。该书作者对中国工农红军长征途中的许多事迹进行了客观和生动形象的报道,使人们认识到工农红军是一支意志顽强、不怕牺牲、作战英勇的队伍。例如,斯诺在书中对红军飞夺泸定桥的惊世之举进行了生动的描述,赞扬了红军战士为了胜利而甘于牺牲的精神。

斯诺在书中还用数字列举了红军长征令人震撼的一面,指出红军长征“平均每天行军71华里”“爬过18条山脉”“渡过24条河流”“占领过62座大小城市”[15]。他还把红军长征与北非古国迦太基军事统帅汉尼拔的军事远征行动进行了对比。他认为,与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英雄壮举相比,汉尼拔翻越阿尔卑斯山的行军“看上去像一场假日远足”[15]。《西行漫记》使世界人民看到了共产党和红军的真实样貌,推动了世界舆论对于中国共产党力量的重视,愿意接纳它为盟友,共同开展反抗德、意、日法西斯侵略的斗争。当时的美国总统罗斯福阅读此书后,也对书中所记述的内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为此曾“三次召见斯诺询问中共的情况”[16]。

《西行漫记》的出版还使中国和世界人民了解了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在斯诺赴苏区采访之前,中国共产党提出的关于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宣言多遭封锁,也遭到一些人的怀疑。但在一个外国记者采访中国共产党最高领导人的谈话内容公开发表后,外界的怀疑之声渐消,转而相信共产党的诚意了[17]。

(三)增强了中国人民抗战救国的坚定信念

《西行漫记》中译本出版后,通过各种渠道很快在全国范围内传播开来,各地读者奔走相告,争相传阅。广大读者从中看到了一个与国民党专制统治下的“白色中国”完全不一样的“红色中国”的景象。很多青年在阅读了《西行漫记》后大受鼓舞,产生了奔赴革命圣地延安、实践自己革命理想的强烈愿望。上海一位叫陈一鸣的大学生读者说:“我们拿到这本书,争相阅读,心情振奋。”[17]武汉一位叫沈鸿的青年技师阅读了《西行漫记》后大受触动,觉得一线希望照亮了自己的心扉[18],于是毅然决定前往延安。爱国将领何基沣在大名保卫战失利后,自觉抗日救国无望,一度迷茫并产生自杀的念头,后经人推荐阅读了《西行漫记》后,精神上受到极大鼓舞,内心重新燃起救国的热情。他随后辗转来到延安,会晤了毛泽东、刘少奇、朱德等人,在与中共领导人的多次交谈后,他深受鼓舞,认识到共产党才是中华民族的希望,他最终选择了加入中国共产党。著名漫画家华君武后来也曾回忆道,上海沦陷后,他内心时常处于痛苦和迷茫之中,“斯诺的《西行漫记》真可以说是黑暗中的火把”[17],他随后瞒着家人,秘密离开上海,奔向陕北延安。

随着《西行漫记》的发行范围不断扩大,该书的影响力逐渐遍及海内外,不仅在香港、南洋等地的华人社区颇受欢迎,也对欧美国家的一些读者产生了积极影响。著名国际友人、加拿大医生白求恩和印度医生柯棣华在阅读了《西行漫记》后也深受鼓舞,他们为此不远万里,奔赴陕北延安,支援中国人民反法西斯侵略的正义斗争。

(四)激发了红色文化题材作品的翻译出版热潮

《西行漫记》的翻译出版,对“孤岛”时期上海报告文学的翻译出版起到了良好的示范效应。继《西行漫记》之后,一大批采访中共领导人,记述苏区红色政权建设、红军长征以及中国和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的报告文学译作相继出版,形成了报告文学作品翻译出版的热潮。这些报告文学译作大致可分为如下四类:(1)反映中共领导下红色政权建设情况的作品,如:尼姆·威尔斯(Nym Wales)著《续西行漫记》(胡仲持、蒯斯曛、梅益等译,复社,1939)、勃托兰(James Bertram)著《中国的新生》(林淡秋译,上海文缘出版社,1939)、弗来敏等著《红色的延安》(哲非译,上海言行社,1938)、E.A.麦雷著《新中国印象记》(梅蔼、步溪、哲非、满红译,上海群社,1939);(2)记述中国工农红军长征的作品,如:史诺著《两万五千里长征》(汪衡译,上海文摘社,1938)、史沫特莱著《中国红军行进》(梅益译,1938年2月11日—3月21日连载于《文汇报》副刊《世纪风》);(3)反映中国人民开展抗日斗争的作品,如:勃托兰(James Bertram)著《华北前线》(伍叔民译,胶东联合社,1940);(4)报道世界人民开展法西斯战争的作品,如:维拉·布里顿(Vera Brittain)著《在英伦前线》(云玖译,亢德书屋,1941)、爱泼斯坦著《人民之战》(刘涟、思汗、岸舟等译,新人出版社,1940)。

以上译作中,《续西行漫记》是继《西行漫记》之后又一部外国友人撰写的反映中共领导下红色政权真实情况的作品。该书作者尼姆·威尔斯(斯诺夫人)于1937年4月前往延安进行了长达近半年的考察采访,在搜集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后,撰写了《红色中国内幕》(TheInsideoftheRedChina)一书。1939年4月,复社将该书翻译成中文版,并在出版时将书名改为《续西行漫记》。《西行漫记》《续西行漫记》等一系列报告文学翻译作品的出版,使上海“孤岛”一时成为传播进步文化的中心。

四、结语

首部《西行漫记》中译本的出版是抗战时期中共领导下出版界讲好“中国故事”的成功典范,它的成功译介和传播,对于中华文化的对外传播和如何做好主题出版工作均具有重要启示意义。《西行漫记》的成功译介和传播表明,我国在对外传播话语体系的构建中,要注意树立全球化的思维理念,既要重视展示中国特色、中国气派、中国形象,又要注意秉持全球视野,以包容的全球主义视角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在面向全球化的语境下,讲好中国故事要注意超越狭隘的民族主义思维,“避免将‘泛道德化’的理念凌驾于故事的真实性之上”[19]。《西行漫记》的成功翻译出版为当下主题出版工作提供了成功范例。从《西行漫记》的成功译介和传播来看,要做好主题出版,一是要加强党对出版工作的领导;二是要重视选题策划的创新;三是要选择合适的作者;四是要重视翻译队伍的建设。

《西行漫记》之所以能够成功出版和广泛传播,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接地气”。该书不仅叙事生动,创作内容上也能紧跟时局和贴近大众。该书虽由外国新闻记者写就,但作者斯诺在创作之前,就进行了为期近五个月的实地考察采访,与众多中共领导人和红军将士展开了亲密接触,搜集了大量第一手珍贵的文字和摄影资料。斯诺所考察采访的对象,不仅有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共高层领导人和红军高级将领,还有大量的“小人物”,如“红小鬼”、勤务员、通讯兵、田间劳作的农民、火车上的陌生人、小工厂工人等。既具备深厚的新闻创作素养,又有在革命根据地的亲身体验,这使得斯诺在撰写《西行漫记》时能将被压迫民族人民争取民族解放斗争的宏大主题融入到一个个生动细致的小故事中,由此极大地增强了文章的真实性和可读性。与此同时,该书还紧贴时代,及时传播了中国共产党的红色文化,而红色文化所宣扬的价值理念符合时代发展趋势,恰好满足了革命战争年代广大读者的精神生活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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