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杏玉 姜建平
心理危机评估是高校心理危机预防与干预的关键环节,但心理危机的复杂性以及表现形态的多样性,使得心理危机评估具有一定的专业性和难度。作为心理危机评估主体,高校心理咨询师和辅导员尚存在专业知识不足、专业能力受限、专业经验欠缺等短板。因此,高校心理危机评估迫切需要得到校外专业力量的支持。“医校合作”是解决这一难题的有效途径,也正逐步成为心理健康教育工作的基本内容。“医校合作”指高校与精神专科医院在大学生心理危机预防与干预领域紧密合作,充分发挥各自的组织管理和专业优势,在评估、诊断、治疗、住院、培训等环节开展合作,为大学生严重心理危机个案和各类精神疾病的及时治疗提供保障和处置的过程。[1]
本文通过分析心理危机“联络-评估”的概念和现实需求,明确高校心理危机“联络-评估”工作的着力点,这对于应对当前高校紧迫的心理危机预防与干预工作形势、提升心理危机评估的精准性和干预的有效性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心理危机“联络-评估”属于“医校合作”范畴,包括联络及评估两个方面。联络具有医校沟通、联合协作的含义,包括医校沟通学生信息、协同心理危机的早期识别与后期干预,以及医院为高校提供精神卫生相关知识的培训、个案督导等。评估指精神科医生前往高校,通过面对面谈话的方式,从医学视角为有心理危机的学生进行精神状态的评估,为学校提出管理建议。
心理危机“联络-评估”的建议不能作为学生精神障碍诊断的依据。在概念上,心理评估是运用多种手段,系统化地收集评估对象自身及有关环境的信息,并以这些信息对评估对象做出全面和深入描述的过程。[2]诊断是用来标记倾向于同时出现的一组症状的标签。[3]因此,评估是收集症状的过程,诊断是关于疾病的结论。
社会的变迁、经济的繁荣让这一代人出生、成长的物质和文化环境要优于上一代人,从而带来两代人在生活方式与心理需求上的差异,这不可避免地成为当代大学生亲子关系中潜在的天然鸿沟,成为心理危机爆发的重要原因。当前,新冠肺炎疫情常态化的防控形势,导致学生陷入担心被病毒感染的持续焦虑中。同时,疫情带来的生活与学习方式的改变,如出行受限、长期居家、师生交流受阻等,也在一定程度上激化了亲子冲突,增加了精神疾病学生就诊和日常关注的难度,进而加剧了心理危机爆发的风险,增加了大学生心理危机预防与干预的难度。
心理危机评估包含“测”和“评”两个维度,“测”是客观的测量,而“评”是主观的评价与判别。一方面,心理危机测量工具的适配性有待优化。当前,高校心理危机测量仍普遍使用“症状自评量表(SCL-90)”“大学生人格问卷(UPI)”“卡特尔16 种人格因素量表(16PF)”等问题或症状评定量表,测量内容的针对性、常模设定的过时性以及学生自我报告形式的局限性,在能否筛查出潜在危机对象方面一直存在争议。另一方面,心理危机评判结论的适用性有待提升。实践发现,由于心理危机发生发展的复杂性、潜伏性、突发性等特点,仅凭测验结果及日常收集到的行为信息得出的评估结论,难以直接转化为实际的干预方案和有效决策。
当心理危机爆发,高校心理危机干预工作者需要迅速汇集、整理学生的各类信息,形成对学生精神状况的总体评价,提出送医就诊、心理咨询或是继续在校学习的管理建议。但高校心理危机干预工作者在心理危机评估上存在能力不足的情况,主要受以下因素影响。一是甄别心理危机的发生是一项专业性较强的工作,要求工作人员具有系统的心理危机干预受训背景、丰富的人生经验和稳定的人格等特点。二是缺乏与精神疾病诊断相关的基本知识储备。《中华人民共和国精神卫生法》规定了心理咨询人员的工作范畴,即不得从事心理治疗或精神障碍的诊断、治疗。同时规定“教师应当学习和了解相关的精神卫生知识,关注学生心理健康状况,正确引导、激励学生”。因此,高校心理危机干预工作者在法律规定的框架内,有必要掌握精神卫生相关知识,包括精神障碍的评估等。然而,高校心理危机干预工作者在实际工作中较少获得有关精神卫生知识的培训,对学生精神状态进行判断的能力有待提升。
心理危机“联络-评估”工作的开展依托于稳固又不断推进的“医校合作”关系。以常州信息职业技术学院为例,该校整合教育和医疗资源,与当地精神专科医院签署《大学生心理危机预防与干预医校合作》协议,通过互建基地、交互工作、互助成长三大抓手,构建了科学化、专业化的医校互助合作新模式。“医校合作”框架为心理危机“联络-评估”的实施提供了三维保障。
一是专业医资力量的保障。在当前精神疾病就医需求日益增加、精神科医生相对紧缺的背景下,精神科医生面临着医疗任务重、工作压力大、事务繁忙等现状。因此,定期邀请医生来校进行心理危机“联络-评估”存在较大困难。学校与医院构建的“医校合作”框架中,创新性地提出心理危机“联络-评估”的做法,保证了医生来校的时间并提供了全方位的专业队伍。除了精神科医生,学校还得到心理危机干预专家和心理测评专家的支持,及时协助处理心理危机,提升心理测评的有效性。
二是问题解决机制的保障。当心理危机联络-评估过程中遇到管理相关问题时,学校定期召开专题研讨,邀请医校双方领导共同参与协商议题,形成解决方案,如新生入学资格审核、心理问题复学评估专家组模式构建,紧急医疗援助渠道构建等。
三是专项经费的保障。学校配套了“医校合作”专项经费,制定了专项经费保障制度,支付医生来校出诊、专题研讨、讲座培训等费用,为“医校合作”的顺利推进,尤其是心理危机“联络-评估”工作的持续开展提供有力的保障。
做好学生心理危机早期预警,明确心理危机评估对象,是开展心理危机“联络-评估”的前提。当前,各高校已基本建成心理危机早期预警机制。新生入学阶段,通过新生心理普测收集新生的心理状态数据;日常管理阶段,依托学校、院系、班级、宿舍“四级”预警防控体系和相关制度,动态收集具有预警价值的信息。新时代,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和社交媒体的普及,越来越多的学生通过社交媒体记录生活、表达观点。已有研究者通过大数据技术,抓取学生在社交媒体上的日常行为数据,分析他们的心理状态和行为特征,及时发现并预警个体存在的心理健康风险。[4]
校内联络和校外沟通信息畅通,是促进心理危机解决的催化剂。在宿舍、课堂或校园内,若预警出异常,应第一时间报告班主任,必要时向所在二级学院或心理健康教育中心上报。如果学生情况严重,心理健康教育中心无法准确评估其心理状况,则开展心理危机“联络-评估”。
为提高医生评估的针对性和效率,学校心理健康教育中心应提前与医生沟通学生的心理档案,内容包括:学生的基本信息、出现问题的起因和表现、已采取的措施以及期待医生给予的支持。尤其是对于问题严重、求助动机弱、配合度低、在班主任或辅导员再三工作下才就医的非自愿学生,校方需提前向医生明确诉求,如希望医生进一步判断学生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是否需要进一步就医?自伤/自杀风险程度如何?这样有助于提高评估的效率。
考虑到评估对象的特殊性和工作环境的密闭性,在进行心理危机“联络-评估”时,学校应做好意外防范预案,确保医生安全。首先,要做好部门联动。学校应事先组织保卫处、医务室等职能部门召开会议,做好预案,必要时第一时间得到相关部门支持。其次,优化设施设备。心理咨询室内安装紧急报警器,打破环境密闭的壁垒;移除存在安全隐患的利器,排除伤害隐患;添置柔软沙发、舒适抱枕、圆形桌椅等,提升空间保护性。再次,安排专职教师在心理咨询室外担任“吹哨人”,确保第一时间处理心理咨询室内的异常情况并及时寻求外界帮助。最后,灵活安排同学、教师或家长陪同评估,为医生提供更多问诊信息,提高评估的有效性。
医生及时向高校提供基于医学视角的心理危机评估建议,是心理危机“联络-评估”机制落地的关键环节,有助于高校迅速制定有效的学生管理工作方案。对评估为有伤害性风险的学生,学校应全程做好安全看护,第一时间联系家长,建议就医,再根据医生的治疗建议,进一步安排其在校的学习和生活。对评估为疑似精神障碍的学生,学校应及时联系并告知家长该生的情况,建议家长陪同就医,根据医生建议再做安排。对排除伤害性风险或疑似精神障碍的学生,学校、二级学院和班级应加强对该生的人文关怀和心理疏导,坚持将解决心理困扰与解决现实问题相结合,帮助学生培养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积极向上的健康心态。
心理危机“联络-评估”机制的构建为高校心理危机的处理提供了医学视角的专业性补充。但心理危机“联络-评估”不是独立的设置,其作用发挥取决于高校学工团队对危机对象的有效识别和评估。因此,提升高校学工团队的心理健康服务专业能力是关键。在医校互助的合作模式下,高校可以充分利用医疗机构的资源优势,针对高校心理咨询师或辅导员专业受训的薄弱环节,围绕专业知识、专业能力和个案处理三个方面,进行专业化再培训。
首先是专业知识的再学习。高校可以邀请医疗系统专业人员系统地、有计划地向高校心理咨询师或辅导员提供病理学、药理学的普及性讲座,帮助其了解常用精神药物的种类、作用机理及副作用,以此帮助学生及家长缓解因“病耻感”引发的焦虑情绪和对就医用药的抵触心理。
其次是专业能力的再提升。高校心理咨询师或辅导员要提升识别危机信号的能力,从而有效预防和避免心理危机的发生。理论层面,高校可以邀请医疗系统专业人员为相关教师提供心理危机识别的专题培训,帮助他们更准确地了解高危人群的特征、危机信号的表现,并提前做好预防工作。实践层面,通过前往合作医院精神科见习,高校教师可以直观地观察精神障碍患者的知情意行,从而提升识别学生心理异常行为的敏感性。
最后是专业个案的再研讨。高校可以邀请医疗系统专业人员定期到校开展案例研讨,为学校心理咨询师提供医学视角的督导意见。同时,高校教师还可以前往医院,参与医疗系统的疑难病症研讨,观察医生如何为精神障碍患者提供专业治疗,扫除对医院工作状况的认知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