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广锋,李明达,张水顺,郑祥荣,陈明祥,何雅文
长期以来,我国儿童身体活动治理主要以学校体育为主阵地,对课外身体活动关注较少,家庭、社区、社会等各方在儿童身体活动干预中的重要作用尚未得到有效发挥。近年来儿童体质健康部分指标虽有好转,但因缺乏身体活动导致的超重肥胖问题依然突出,体质下滑的总体趋势仍未能彻底扭转[1]。如何基于儿童生活的全生态环境,整合多方资源,激发家庭、学校、社区、社会参与的积极性,创设综合性的行动方案[2]是未来我国儿童体质健康工作的重点。
进入20 世纪70 年代以来,受饮食结构变化、缺乏锻炼等因素影响,美国儿童肥胖比例在1980 年后的20 年内增长接近2 倍,但1999 年至今,近20 年基本保持平稳[3]。通过访学期间调研,笔者发现美国儿童体育课的活动量并不大,并且存在体育课时少(每周1~2 次)、教师超负荷工作普遍(每周工作量30 节以上)等问题。那么,美国采取了什么措施才能在21 世纪初遏制儿童肥胖率急剧上升的势头并基本保持平稳至今?调研发现,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在20 世纪90 年代应用社会生态学理论建立起了覆盖个体、微观、宏观的较完善的儿童课外身体活动综合干预举措[1,4]。正因如此,美国成为我国儿童身体活动促进研究者重点关注的国家之一。但现有研究多采用文献资料法、逻辑分析法等对美国儿童身体活动促进的某个方面进行局部研究,鲜有基于实地调研视角分析其理论根基及其实践干预特点全貌的研究。基于此,本研究应用田野调查和访谈方式,力求呈现美国应用社会生态学理论对儿童课外身体活动进行综合干预的全景,为我国儿童课外身体活动促进的理论和实践提供可参考的实践干预经验。
美国儿童一般5 周岁进入学前教育班或小学预备班(Kindergarten)(类似于中国的幼儿园大班)。美国各界认为,儿童在12 岁之前,如果经常参与运动,养成健康的生活方式,对其将来乃至成年后的健康状况和身体活动习惯有至关重要的影响[5],因而非常重视为儿童营造一个优良的身体活动环境。本文的课外身体活动是指除体育课之外,儿童早晨上学前、课间休息、下午放学后以及节假日在家庭、学校、社区参加的,以娱乐为目的的玩耍或游戏、以增强体质为目的的运动锻炼、以提高运动技能为目的的课外运动训练和比赛等身体活动的总称。
进行了为期2 年的参与式观察和田野调查。通过参与俄亥俄州立大学体育教育专业学生教学实习的机会,实地考察哥伦布4 个学区的 Barrington Elementary School、Evening Street Elementary School、Darby Creek Elementary School、Robert Frost Elementary School 等11 所公立小学;通过送孩子参加各类体育活动和担任志愿者的机会实地调查了9 个居民住宅区、公园和学校儿童游乐场33 个、8 个公立社区休闲中心、4 个私立社区体育俱乐部,从儿童课外身体活动的空间环境、场地设施的结构和功能、儿童身体活动现场实况等方面进行详细观察和记录,在一些允许拍摄的时间和场所,如娱乐中心等,拍摄儿童课外身体活动的实况录像,为后续整理和分析做准备;在每一次亲身参与活动的过程中,笔者都以“田野调查日记”的形式,记录笔者观察到的客观事实以及笔者的内心感受,为后续分析与对比做铺垫。
针对美国儿童课外身体活动促进历史、运作和管理方式、形成机制等,访谈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3 位学校体育专家;针对学校和学区组织学生课外体育活动的基本状况如项目、时间、次数、场地设施维护与管理等,电话访谈了哥伦布2 位学区官员,面访4 位小学校长和8 位体育教师;针对美国社区休闲中心儿童体育课程、收费、场地设施运营等,电话访谈了2 位哥伦布公园与休闲部官员,面访了8 位社区休闲中心管理员;针对美国社区体育俱乐部儿童体育课程、收费、管理现状,面访了5 位社区体育俱乐部教练和部分社会人士;针对我国儿童体质健康促进现状、存在的问题及将来发展的方向,访谈了北京体育大学、福建师范大学、华南师范大学4 位青少年儿童体育研究专家。
20 世纪80 年代,美国学者Bronfenbrenner 确立了人类发展生态系统的理论框架[1],其对研究者最大启示是,改变身体活动不足的现状不能仅仅停留在个体这一孤立层面上进行,应该在考虑个体的基础上,纳入人际、社区、社会等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多个层面[5]。就5~12 岁儿童而言,个体层面,主要是提高儿童对身体活动的兴趣,养成良好的体育锻炼习惯;人际层面,主要指儿童能从最亲密的社交关系圈如家人处获得支持其锻炼行为的人际因素;社区层面,主要指社区的公园、道路、交通、体育活动设施等自然环境的便捷和各类体育活动的丰富性和可选择性;社会层面,主要指创造鼓励儿童有规律地进行体育锻炼的社会氛围、颁布加强全民身体活动的国家战略计划以及确保这些计划能够实现的配套政策等。
传统研究重视个体层面如自我效能感、乐趣、信念态度、价值观等,实践结果已经表明关注个体层面的干预举措对促进个体持久维持身体活动行为的效力有限,虽然这些干预最初改变了个人的锻炼行为,但是一旦干预结束,固有的社会环境因素又使他们恢复不锻炼状态[6]。社会生态学理论强调多层次综合干预,其在校园暴力行为干预、慢性病预防和公众健康行为促进等方面取得的成果已得到学界和政府的认可[1]。从20 世纪80 年代开始,为改善美国儿童因身体活动不足、体质水平下降等带来的社会问题,美国政府开始调整学校、家庭和社区之间关系,通过颁布大量有影响力的政策、构建跨界联动的执行系统、进行全民动员和宣传、拓展与社会组织合作渠道等,联合家庭、学校、社区、社会等多方力量,从儿童生活的全生态环境入手,致力于儿童身体活动水平和习惯养成的综合干预。
美国教育非常重视儿童的独立性和个性,参加运动方面也非常尊重儿童的自由选择权。家长和教练尊重和鼓励儿童的个人愿望,让孩子自由选择运动项目,鼓励尝试,激发他们的运动兴趣。此外,在运动过程中,家长、教练员特别重视通过比赛来激发儿童对运动的兴趣,而非枯燥的运动技术教学,不管儿童的运动水平如何,比赛时有均等的参赛机会。笔者6 岁的女儿曾经参与了社区休闲中心举办的春季篮球联赛。赛季开始4 周前,社区休闲中心开始征集队员并招募教练志愿者,最后组建了1 支10 人的男女生混合球队(9 岁以下组),教练是一名队员的家长,助理教练是教练的弟弟,每周训练3 次,3 周后有4 支球队参赛的循环赛就开始了。笔者的女儿从未参与过篮球运动,比赛时甚至不知道往哪一边的篮筐投篮,即使这样,她在场上获得的参赛机会与其他所有队员也相同,比赛时均是5 上5 下(5 名队员打上半场,5 名队员打下半场)。中场休息和比赛结束后还有儿童喜欢的点心、饮料等。赛季结束,每个孩子获得了一个篮球和一个“美国之鹰”纪念奖章。每次训练和比赛前,女儿都非常期待,因为她知道可以和同伴一起玩好玩的游戏,一起吃好吃的食物。总之,美国很多儿童体育活动和比赛的最高宗旨是“Have fun”,以此激发儿童对运动的热情。
5~12 岁的美国儿童完全在成人监护下的环境中活动,活动范围受限,家长无疑是亲密关系圈中交往最多的人。研究表明,家长陪同孩子一起参加身体活动,有助于激发孩子参与身体活动的积极性,养成锻炼习惯[7-8]。美国人认为与家人共同参与身体活动不仅能够健身,还能够增强家人间的感情。调研发现,工作日,家长一般会陪伴孩子在家附近的公园里从事足球、棒球、篮球、游戏等体育活动,而在周末,家庭更多的是选择骑行、露营、徒步等时间较长的户外活动。为保证儿童健康快乐地进行体育活动,美国颁布了一系列的文件、政策,对父母的职责进行了详细的规定,从运动目的、运动实践、安全预防等全方位促进家庭共同参与体育活动[9]。
3.3.1 完善儿童身边的小型社区公园和学校的室外儿童游乐场地设施
哥伦布市公园与娱乐部负责管理和维护的身体活动场所有社区公园353 个,公园又分为较小的街道公园和大一些的社区公园,总面积达12 000arces,此外,还有29 个社区休闲中心、120 miles 步道、6 个综合竞技运动中心、6 个高尔夫球场、8 个游泳池、1 个室内水上娱乐中心、5 个室外戏水场、1 个溜冰公园等[10]。无论是社区公园还是小学,都有面积较大的儿童室外游乐场,公园一般有1~2 个,小学一般有2~3 个。公园的游乐场全天候开放,学校的游乐场放学后完全开放。观察这些游乐场地,不仅有类似商业游乐场仅供儿童玩耍的器材,也有能够发展儿童多种基本活动能力的器材,如力量、灵敏、平衡、攀爬等,而且基于安全因素和不同年龄段儿童身心发育特点分区域设计建造,将游乐区域分为高、中、低2~3 个活动区域。年龄较大的儿童器材难度较大,更有挑战性,更多是从发展儿童身体素质的角度来设计器材,如猴杆(Monkey bar)高度更高,数量更多,攀爬器材不仅难度加大,高度也更高。幼儿区域则是玩耍器材比较多,也有一些低难度的攀爬器材和锻炼幼儿基本身体活动能力的器材。这种游乐场化的儿童场地设施是美国12 岁以下儿童课外身体活动的主要场所之一,运动与游戏融合,既能玩游戏又能健身,极大激发了儿童的运动兴趣,提高了他们的课外身体活动水平。
3.3.2 充分发动家长等志愿者从事儿童课外身体活动指导工作
学区、学校、公立的社区休闲中心、私立的体育俱乐部、教会、项目协会等机构都招募大量的志愿者从事儿童课外体育活动的组织与指导工作,不少家长更是作为志愿者、甚至教练员积极融入孩子们的课外身体活动。孩子们一般组队参加训练,每队有主教练1 名和助理教练1~3 名,都是志愿服务。这些训练和比赛只收少量的费用(大概在50~100 美元左右),但并不是支付人工费用,而是用来买服装、器材、赛前和赛后的庆祝、比赛奖牌和一些必要的开支。只有个别私立性社区体育俱乐部会给志愿者一些象征性的报酬或减免参与活动费。笔者曾在一个攀援中心担任后勤管理志愿者,笔者的孩子参加这个中心举办的暑期攀援夏令营,费用全免。有时一些私立性体育社区俱乐部也会为志愿教练或兼职教练提供相应的运动指导课程。
3.3.3 构建多元主体协同参与组织儿童课外身体活动的社区生态网络
调研发现,美国儿童课外身体活动的具体组织与管理的参与方主要有以下4 类,其中前3 类组织的活动或比赛大多免费或仅象征性收一些材料费。
第一,公益性社区休闲中心。社区休闲中心是美国政府投资建造而向公众开放的多种功能、多个项目相结合的室内外综合性场馆,12 岁以下学龄儿童是其服务的主要对象,也是儿童校外参与有组织身体活动的主要场所。社区休闲中心开设篮球、网球、足球、排球、高尔夫球、划船、橄榄球、体操、骑马、游泳等课程,有的课程还有高、中、低层级之分,吸引本社区及周边社区的孩子们参加,家长们可以根据孩子的兴趣和专长在不同的娱乐中心选择不同的课程[11]。
第二,学区和学校。主要有2 类:一是校内的体育活动。美国小学生一般每周只有1~2 节体育课,课时较少,但是校内课外活动的时间较多,每天都有2~3 次课间活动(Recess)时间,每次大概15~30min,特别是午餐后、下午上课前这段时间较长(学生中午不回家),可达30~40min。学生们可以自由选择游乐场、秋千或者和同伴做游戏。有的学校放学后还组织一些体育活动或比赛,如Barrington elementary school 有跑步俱乐部,三年级以上的孩子都可报名参加。二是学区组织的体育活动或比赛,比如,Upper Arlington 学区主要有两个项目,一年有2 个赛季,春季打棒球,秋天踢足球,一般一周1~2 次,一个赛季2~3 个月,春季比秋季更正式,时间一般是安排在下午放学后或者周末,招募大量的志愿者从事儿童课外身体活动的组织和管理。
第三,公益性民间组织如项目协会、慈善机构、教会等。项目协会每年都有1 次或多次的单个项目或多个项目的洲际比赛或者全国性比赛。一些民间组织如“合作创建一个步行的美国”协会(Partnership for a Walkable America)倡导儿童采用活动性出行方式,倡议并赞助“步行或者骑自行车去上学”[12]。在哥伦布,调研的大多数学校均有活动性出行安排,有的学校结合“国际步行或者骑自行车去学校月”倡导学生5 月份骑自行车上学,10 月份步行去学校。有的学校倡议每周中的1~2 天骑自行车或步行上学。学校的工作人员会记录孩子骑车或步行去学校的次数,发一些小的奖品以激励孩子参与这些活动。
第四,私立性社区体育俱乐部。社区体育俱乐部设置大量不同类型的儿童运动课程,有足篮排、棒球、橄榄球等团队项目,也有网球、高尔夫球、游泳等个人运动,有的还有很多户外运动,如独木舟漂流、攀岩、野外综合探险、骑马、剑术等。
以上多元主体相互协作,为学生营造了一个校内校外、课内课外、从普及到提高,覆盖家庭、学校、社区全程持续的儿童课外身体活动社区综合干预的生态网络,极大促进了儿童课外身体活动水平的提高。
3.4.1 美国学界的研究为政府制定相关政策提供了理论框架和实践指导
美国关于社会生态学与青少年儿童体力活动的研究始于20 世纪80 年代末。Mcleroy 等人在研究中指出,生态学模型主要通过个体水平、人际水平、机构水平、社区水平及公共政策等5 个层面影响个体健康行为,但未将自然环境作为这一社会生态学模型的基本要素[13]。Stokols 提出了健康促进的社会生态学模型,指出人的行为受到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多层面的影响,改变人行为的最有效方式是多个层面的共同干预[14]。Sallis 应用社会生态学模型对青少年儿童身体活动进行实践干预,发现青少年儿童的身体活动受多方因素直接或间接的影响[15]。以美国为主的西方发达国家的儿童身体活动研究吸收了社会生态理论的研究成果,针对儿童身体活动的制约因素、促进理论方法、实验干预等做了大量研究,形成了较为系统的儿童身体活动促进理论基本框架和相对成熟的实践干预手段,研究的特色是以实践为基础,已经将社会生态学模型应用到身体活动干预的实践中,积累了大量实用性和可操作性的实践经验。可以说,美国学界的研究为政府制定相关政策提供了理论指导,并为美国政府联合相关部门及社会各界在全美范围内科学开展儿童课外体育活动工作提供了具体的实施路径。
3.4.2 政府颁布大量儿童课外身体活动促进的政策
美国联邦政府卫生福利部(DHHS)于1980、1991、2000、2010、2020 年先后颁布健康国民战略《健康人》(Healthy People),2008 年发布《美国国民身体活动指南》,儿童是这些政策计划关注的重点对象。2012 年出台“总统儿童体能方案(K~3 年级)”。除了提供政策支持外,美国联邦政府还积极联合社会各界,如全国身体活动计划联盟(NPAPA)、运动与体育协会(NASPE)、儿童体育教育委员会(COPEC)、健康、运动与营养总统委员会(PCFSN)以及健康与体育协会(SHAPE)等专业协会,发布大量的运动指南、计划以及方案。如,2010 年NPAPA 发布美国第1 个国民身体活动计划,2002 年NASPE 颁布《课后身体活动与校内运动指南》、2004 年出台《5~12 岁儿童身体活动指南》[4]、2008 年发布《学校综合性身体活动计划》[16],这些文件对促进儿童课外身体活动起到了政策推动和科学指导的作用。
3.4.3 媒体全方位宣传增加儿童课外身体活动的时间和强度的重要性
美国政府十分重视通过政、商、体育和演艺界名人在大众媒体上宣传身体活动的重要性。肯尼迪总统通过撰写关于体质健康方面的文章、研发身体活动课程、发放大量免费出版物、号召媒体宣传、拍摄具有教育性质的电影等在全美掀起促进健康公众启蒙运动[17]。此后多位美国总统效仿肯尼迪总统的做法,通过各种方法如出版和发行免费出版物、体育和演艺界名人在大众传播媒介进行演讲、开启全民健身活动月、开办体质健康官方网站等在全国范围内宣传和普及身体活动对体质健康的重要性。美国前总统夫人米歇尔.奥巴马倡导“动起来”,号召家庭、学校、社区都行动起来,创建一个活跃的家庭、活跃的学校、活跃的社区,达成2030 年将儿童肥胖率由2008 年的17%降到5%的目标[18]。经过多年努力,时至今日,“运动是良医”(Exercise is Medicine,EIM)的观念已经植根在很多美国家庭的生活之中。
3.4.4 美国政府联合众多相关部门协作创建跨界、联动的政策执行机制
美国儿童身体活动政策的执行机制一般是联邦政府先颁布政策或法规,之后联合众多相关部门开展协同工作:新闻媒体及政界、商界、演艺界、体育界等知名人士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广泛宣传,扩大政策的影响力;联合一些有较大影响力的专业协会如美国身体活动计划联盟(NPAPA)、美国运动与体育协会(NASPE)、儿童体育教育委员会(COPEC)、健康、运动与营养总统委员会(PCFSN)以及健康与体育协会(SHAPE)等研制科学的儿童身体活动方案;社区工作机构指导家庭和学校如何充分利用各种空闲时间鼓励儿童进行身体活动,协助家庭、学校、社区促使儿童选择活跃出行方式,促进学校、社区、家庭联动网络的形成;交通部进行道路规划,增建步道、自行车道等,完善交通信号灯设置,提供安全、舒适、方便的道路;房屋和城市发展部在社区建设之初提前规划好儿童身体活动场所,学校的规划选址有利于儿童采用活跃出行的方式去学校;公共安全部门加强社区治安巡逻,提供一个安全的社区环境。美国众多部门协作创建的这样一个政策执行系统,确保儿童进行课外身体活动所需的场地设施、指导人员、体育组织等软件和硬件的供给。
分析国内应用社会生态学理论研究青少年儿童身体活动促进的文献,发现:第一,理论研究较多,研究主要集中在生态系统理论、模型验证等基础理论研究上[6,19];第二,实证研究较少,仅少数学者如汪晓赞、陈培友等开展过小范围的实践干预研究[20-21];第三,国际比较研究较多,这类研究大多从宏观角度分析西方发达国家儿童身体活动促进的理念、政策、干预策略和实施经验,进而分析我国存在的问题[1,4,22]。可以看出,与美国理论与实践并进,注重实践应用不同的是:我国的研究对策建议居多,行动式、实验性、实践性的实证研究和个案分析较少,直面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将儿童课外身体活动促进置于我国当代宏观和微观社会生态环境中,凸显我国国情特殊性的文献较少。因此,我国学界今后既要有国际视野,能够整合国外发达国家儿童课外身体活动促进的经验,更要重视我国文化传统、社区发展、国民素质等方面的特殊性,在加强理论研究的同时,重视实践干预研究。
导致儿童体质健康出现问题的原因较为复杂,必然需要联合多个相关部门参与其中。据不完全统计,我国参与儿童体质健康政策的部门多达50 余个,各部门间的利益诉求不一致以及行政体制权威分散,导致不同部门协调困难,实施过程中各自为政[8]。政策目标的实现10%依赖于政策文本,90%取决于政策执行[23]。我们可以借鉴美国的政策执行经验。20 世纪80 年代后,美国政府颁布政策的同时,重视与新闻媒体、教育部、卫生部、专业协会、交通部、房屋和城市发展部、公共安全部等相关部门开展协同工作以确保政策得以贯彻执行,20 世纪90 年代末,美国涵盖儿童个体、微观、宏观的儿童身体活动综合干预生态网络已经基本形成。我国在颁布政策的同时,首先要思考的是如何联合各相关部门如教育部、国家体育总局、交通运输部、公安部、卫生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等协同创建多部门联动政策执行机制,并尽可能引入第三方监管机构以加大政策执行监管力,确保政策的贯彻落实[8,24]。
我国学界和政府均认识到了儿童身体活动促进绝非学校一家之责,而是学校、社区、家庭共同之责;也绝非学校体育能一肩独扛,而是要依靠学校、社区、家庭协调共生共发之合力[25]。但调研数据表明,我国约70%的学生回家后不被允许参加体育运动,74%的家长从不陪伴孩子一起运动[26]。基层社区机构更是由于意识淡薄、人力匮乏、场地不足等也很少关注儿童课外身体活动。时至今日,每次学生体质调研结果一公布,社会大众还是立刻把矛头指向学校体育,特别是体育课和体育教师成为口诛笔伐的对象,鲜有人提及家长和社区在学生体质促进方面的失职。这些现象充分说明我国的宣传工作不够到位。充分利用各种传播媒介广泛宣传和开展大众体育启蒙运动是美国已经坚持几十年并被实践证明最为有效的两个途径。我国接下来要做的也是广泛宣传,尤其要重点关注过去被忽视的社区宣传和家长教育,将宣传工作下沉到社区,让家长和社区认识到,虽然学校体育和体育教师确实是学生体质健康提升的关键要素,但如果仅仅局限于学校体育的框架下,仅仅靠有限的体育课和课外体育活动,儿童体质增强是不可能实现的。只有让家长和社区意识到各自在儿童体质增强中的关键作用,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我国儿童的体质促进工作才能真正见成效。
目前,我国幼儿体育尚未引起学界和政界的足够重视。研究表明,32.1%的幼儿园没有室外活动场地[27]。我国小学体育活动场地和器材主要是露天田径场加上一些篮球、排球、足球等传统项目场地,除了面积较小、数量较少,与中学、大学场地相比,并无大的不同。儿童在这样成人化、竞技化的场地上运动,不仅存在较多的安全隐患,也不利于培养他们的运动兴趣。今后,可参照美国学校的做法,增加秋千、蹦床、爬杆、摇船、云梯等有多种健身功能的儿童游乐场地设施,能够长期吸引儿童进行运动。同时,设计建造时要考虑到不同年龄段儿童生理和心理特点,尽可能分高、中、低3 个活动区域设计和建造。
此外,社区体育资源匮乏是当前我国儿童课外身体活动面临的最大难题。社区可供儿童课后身体活动的场地设施较少,即使有的社区有这些设施,但是面积较小,类型和功能单一,而且由于安全顾虑,建造时多注重娱乐和玩耍功能,较少考虑健身功能。因此,老旧小区如何充分利用小区闲置空地、如何改造废弃不用的厂房和社区内的道路等增加适合儿童的身体活动场所、如何鼓励社区附近的小学和幼儿园的体育场地设施课后首先考虑向儿童开放、新建小区在规划之初如何设计儿童身体活动场所等问题,需要有来自国家政策层面的强有力支持和各部门的协同工作。
美国政府从20 世纪80 年代开始应用社会生态学理论,联合多元主体参与,着力从政策和实践上对儿童课外身体活动水平进行综合干预,经过近20 年的治理,1999 年开始儿童肥胖率暴涨的势头得以遏制,并保持基本平稳至今,期间积累了大量实用性和可操作性的实践经验。参考美国的做法和经验,我国要思考如何联合各相关政府部门、新闻媒体、民间组织、学校、家长、社区等多元主体参与到儿童课外身体活动促进工作中,想尽一切办法增加孩子的课外身体活动时间和强度,为儿童创造一个全程持续的课外身体活动生态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