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华,姚本先
民国时期儿童问题行为研究
陈庆华,姚本先
(合肥师范学院 教师教育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儿童问题行为是民国时期科学心理学研究的重要领域,心理学者开展了大量开创性与奠基性的工作,取得丰硕的研究成果。其研究内容主要包括儿童问题行为的根源探究、儿童问题行为的干预研究、训育与儿童问题行为的研究等方面,并呈现出鲜明的本土性、应用性与系统性的研究特征。其中所体现的关爱儿童成长、注重多元协同、扎根中国本土等研究理念与人文精神,时至今日依然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
民国时期;儿童问题行为;研究内容;研究特征;当代启示
民国肇造,百废待兴,时值西学东渐之风盛行、倡导民主与科学的新时期,我国现代科学心理学正是于这一时期建立。为破除国民心理之积弊,孙中山先生于辛亥革命之后提出“心理建设”的思想,并将心理建设置于建国方略三大建设之首。[1]是时,在西方心理卫生运动及精神分析学说的影响下,很多心理学者认为,成人的心理问题大多源自儿童时期。[2]4因此,培养儿童良好的心理素质,有效防治儿童问题行为尤为重要。这一时期的心理学者以心理建设思想为引领,大力推进心理卫生运动,并将儿童问题行为作为科学心理学研究的一项重要内容。
在儿童问题行为这一研究领域,民国时期的心理学者在引介西方儿童心理学研究以及心理卫生研究的基础上,立足于我国国情,开展了大量奠基性与开创性的工作。查询民国时期期刊全文数据库发现,以“儿童问题行为”“问题儿童”等为主题的论文近百篇,主要涉及儿童问题行为的调查与分析、教育与训导、诊断与治疗等多方面,研究成果颇丰。吴南轩、章颐年、高觉敷、丁瓒等心理学家采用调查研究、个案研究等方法,深入儿童行为指导机构进行实践研究,积累了可贵的儿童问题行为指导经验,至今仍具有一定的借鉴作用。但是长期以来,我国心理学界对于民国时期的儿童问题行为研究鲜有涉及,对于期间所取得的研究成果也缺乏足够的发掘与继承。显然,这对于系统开展有中国特色的儿童心理健康研究,以及对于当下的儿童心理健康实践工作,都是一种明显的缺憾。有鉴于此,系统考察民国时期的儿童问题行为研究,并剖析其当代价值,对于相关研究者与实践者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在变乱纷乘的民国时期,民众心理健康遭受严重冲击,儿童问题行为更是引起心理学者的高度关注。为促进儿童心理健康,有效预防及改善儿童的问题行为,这一时期的心理学者注重从显性的问题行为寻找背后隐藏的心理危机,探究儿童问题行为的根源;并据此深入研究儿童问题行为干预的应对策略,以期更具针对性地矫正儿童问题行为;他们还结合当时的教育实际,将训育这一重要的德育形式与儿童问题行为相结合开展研究,呈现出浓郁的时代特点。因而,民国时期儿童问题行为研究的核心内容主要体现为以下三方面:
1. 剖析儿童问题行为产生的内在冲突
吴南轩强调:教师、家长要用心观察问题儿童,了解其行为背后的动机,不可随意责备。高觉敷主张运用精神分析理论探究儿童问题行为的根源。他提出“易欲望为动机”的思想,认为儿童的问题行为多因动机无法满足而造成。如一学生学习懒惰,且屡教不改。教师通过家访得知,家长要求过高,超过该学生能力所及程度,学生不愿承认自己的资质不好,只得以偷懒藏拙。因此,教师要求家长适当降低对孩子的要求,并肯定孩子其他方面的长处,使其提升自信心,激励其积极进取。[3]钱苹、蓝家泰等学者认为,儿童的问题行为主要源自心理冲突。倘若个体的欲望与社会的要求相适合,个体可获得愉快的满足感;如果个体的欲望与社会的要求不相适应,则会难以抉择,儿童极易产生心理冲突,从而出现问题行为。[4, 5]钱苹详细阐释了形成心理冲突的三种情境:或两者兼有吸引力却只能择其一,或两者兼有排拒力却只能避其一,或一种兼有吸引力与排拒力,即双趋冲突、双避冲突与趋避冲突,这是造成儿童心理冲突的根本原因。
2. 注重儿童问题行为产生的外部因素
这一时期,很多心理学者非常重视外界环境对于儿童问题行为的影响。章颐年在《问题儿童的心理卫生》一文中明确指出:“学校中的问题儿童很多,但是这些儿童的问题并非生来就有,完全是被不幸的家庭、学校或社会所造成”。[6]教师应明晰原因,改良环境,帮助儿童改造其问题行为。潘菽指出,儿童如果出现逃避、幻想、托辞、压抑等非常态行为,多是外界环境压力所造成。主要包括三方面:一是家庭方面,主要是父母态度失当;二是学校方面,包括功课太难、教师指导不当、教师性格不良;三是社会方面,同伴之间的嘲笑、过分竞争以及经济条件的差异等。林汉达认为,儿童的问题行为不全在儿童本人,家庭的环境、学校的课程、教员们和同学们的态度等都包括在内。[7]丁瓒强调,影响儿童问题行为主要有两方面的外部因素:其一,儿童情绪的不稳定,可能是由于不健康的家庭环境或不恰当的教养方式所引起。[8]其二,社会文化因素在儿童心理健康成长方面起着决定性作用,个体往往由于文化适应失调而导致行为问题,并诱发心理疾病。[9]
1. 明确儿童问题行为的干预原则
基于根源的复杂多样,学者们主张从多方面进行儿童问题行为的干预。吴南轩在《问题儿童之心理卫生》一文中指出,指导儿童的问题行为应遵循十大基本原则,即“问题行为是因果作用的产物;研究儿童问题行为应从他的过去入手;观察儿童的行为不可用成年人的标准;采取冷静和客观的态度;了解问题儿童行为的动机;注意损伤儿童情绪的细微的事故;取长补短的政策;间接控制行为的方法;消极惩罚减至最低限度;预防问题行为的重要性”。[10]高觉敷指出,仅有一般性原则性知识还不足以解决根本问题,必须对问题学生做个别考察,如追溯其幼时经历,访谈儿童的父母、师友,与儿童谈话并多做观察,才可发现其问题行为的深层次原因,以采取有针对性的方法。[3]陶愚川亦认为,个体的行为受多种因素影响,必须从心理上、生理上、社会上去探究他产生某种行为的原因和动机,然后对症下药,解除他的内心冲突,或移转其对于人生社会固有的态度和观念。[11]
这一时期的很多心理学家明确指出:儿童问题行为的干预需要家庭、学校、社会等多方面共同配合。丁瓒反对把问题儿童与其他儿童区别开来,他提出:通过演讲、讨论会与座谈会等形式,增强社会大众的教育意识,以积极帮助儿童解决实际问题,并非只是对于问题儿童的个别训导;要着重指导问题儿童更好地适应社会生活,而不仅仅是改正他们的不良行为。[8]潘菽强调,学校、家庭与社会要通力合作,减少儿童的外部环境压力,使他们具有健全而适当的生活方式。[12]
2. 开展儿童问题行为的实践指导
丁瓒指出,儿童行为指导工作旨在培养儿童健全的社会适应能力,以避免或防止发生心理上或行为上的异常现象。[13]230本着这一指导理念,民国时期的心理学者在上海、杭州、重庆、成都等地陆续建立儿童行为指导的专门机构,积极开展儿童问题行为的干预实践。1935年,章颐年创设了国内第一个心理诊察所——问题儿童心理诊察所,旨在对于顽皮、愚笨、偷窃、自卑、恐惧等问题儿童进行诊断,并予以适当治疗与处置。[14]同年,黄翼在浙江大学教育学系创办培育院,招收两岁半至四岁半的幼儿,主要进行儿童心理辅导,对于幼儿出现的哭闹、退缩、顽皮、不肯离开家人、规定生活不合作等不良行为,分析原因并实施矫治。[15]1936年,上海中华慈幼协会设立儿童心理诊察所,由李卓㛄负责,并对问题儿童进行心理治疗工作。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以后,为维护战乱中儿童的心理健康,特别是帮助那些心理上遭受严重创伤的难童,这一时期的心理学者继续深入推进儿童问题行为的指导工作。1942年,丁瓒在重庆中央卫生实验院建立心理卫生室,期间对于重庆保育院14岁以下的问题儿童进行诊治。这些保育院儿童都是从沦陷区出来,由于经历离乡背井、颠沛流离之苦,大多情绪稳定性差,心理与行为问题较为严重。[16]1943年,薛汤铭新与程玉麐共同创办成都儿童指导所,在三年左右的时间里,共对60名儿童开展行为指导,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17]
民国时期的心理学者坚持以科学理论为指导,在儿童问题行为的干预实践中不断探索,积累了宝贵的经验。精神分析学说是这一时期儿童问题行为干预的重要理论基础。李卓㛄指出,梦的分析与自由联想是诊治儿童问题行为的主要方法,有助于深入了解儿童的内心生活。在萧孝嵘的指导下,钱苹采用梦的解析及自由联想的技术,治愈了一个抑郁症的小女孩。丁瓒尤为肯定自由联想对于探究病源及治疗病症的重要作用。这一时期,心理学者多采用个案工作法,以有效帮助问题儿童。针对重庆保育院的儿童问题行为,重庆心理卫生室主张“用心理卫生之个案工作方法协助儿童解决问题,俾能恢复常态”。[17]他们首先通过团体测验,发现78个儿童有着较为严重的心理障碍,然后开展有针对性的个别谈话,并做详细记录,最后提出相应的诊治方案。[18]成都儿童指导所也同样采用了个案研究法,先由社会工作者了解儿童的病史、家庭环境、同伴关系及社区环境等,再酌情进行身体检查、神经精神检查或心理测验,经心理专家、儿科医师、精神科专家、社会工作者共同讨论,提出具体指导措施。[17]这一时期的心理学者在儿童问题行为的干预方面做出诸多有益的探索,具有极为重要的参考价值。
训育亦称训导,是民国时期一种重要的德育形式。[19]杨贤江认为:训育就是培养学生做社会的好人,具体包括讲解伦理、养成早起习惯、纠正行为和引起学习动机等多方面。[20]
民国政府大力推行学校训育,旨在培养学生良好的德行,且将问题行为儿童作为训育的重要对象。这一时期,心理学者强调用科学的心理学知识改造传统的训育,为儿童提供有效的帮助。
1. 训育中的育心理念
很多心理学者对于传统的训育提出了改进的建议,并尤为强调训育的“育心”功能。这一时期的心理学者强调,训育不是仅仅针对于少数顽劣儿童,更不是简单的批评与惩罚。黄翼认为:“儿童训导包括道德教育和心理卫生两个方面,是适合心理卫生原理的训练儿童方法。”[15]
他指出,传统的训育手段多为说教、批判与惩罚,存在着诸多不足:一是只关注有扰乱行为的学生,忽视有胆小、依赖、退缩等行为问题的学生;二是不能从儿童身心发展的角度评估问题行为,仅从社会对于问题行为的厌恶程度进行判别;三是用道德眼光看待问题行为;四是认为儿童应该为其问题行为承担责任。他认为,要结合儿童心理学、变态心理学及心理卫生等知识,改造传统的训育。[21]章颐年与黄翼观点颇为一致,他同样认为:教师通常把训育工作指向那些会吵会闹不安分的儿童,对于性格孤僻、落落寡合的孩子却不加注意。实际上,后者的严重性远甚于前者,更需要特别的关注与急迫的矫正。[2]30章颐年还指出,训育包括积极的指导与消极的禁止,而积极的指导具有更为重要的功用。[22]高觉敷极力反对将不堪训育的学生予以开除的做法,认为不良行为的矫正非惩罚可以奏效,学校应了解儿童问题行为的原因及其治疗方法,担负起训育的责任。[23]钱苹也认为,儿童的问题行为并非不可宽恕的罪恶,如一味地强制与惩罚,只会激发儿童情绪上的恶感。教育者应用适当的方法去纠正、启示及引导,使儿童乐于自我改善。[24]陈鹤琴强调,如果教师不懂得儿童的心理,训育工作就不可能取得成功。[25]
这一时期的学者积极倡导学校训育工作的新理念。廖世承在东南大学附中任职期间,着力推进训育工作。一是重视积极训育,改变以往偏重管理的消极训育。二是扩大训育范围,强调训育应贯穿于智育、体育等各项活动之中,如廖世承所言:“学校内任何设施,凡有教育意义的,都和训育有关”。三是明确训育不是少数专职人员的事情,而是由全体教师与学生共同负责。[26]杨贤江认为,学校训育的错误主要在于不考虑学生本身的需求与社会环境的影响,这种教育不可能引领学生发展。他提出“全人生指导”的思想,强调培养学生健全人格。[27]他认为学校训育及整个教育应对于儿童的求学、交友、择业、家庭、为人处世、兴趣爱好等方面进行全面指导。[20]
这些训育思想与当下所倡导的“全员育人、全程育人、全方位育人”教育理念高度一致,于今天都有着很强的指导意义。
2. 训育中的育心实践
在训育的具体实施上,学者们提出了不同的步骤与方法。杨贤江提出两个要点:即个别接触与团体训练。一是个别接触,杨贤江认为可通过谈话、测验、问题讨论、假期通信、师生同乐会等多种形式,深入了解学生的身体状况、家庭背景、行为习惯,从中发现不同学生的问题、特点及需求,谋求解决的办法。[28]二是团体训练即通常所说的课外活动。杨贤江认为,人是具有社会性的,学生要积极参加团体生活,并可凭借团体的力量,改正恶习,培养良习。[29]在浙江大学培育院,黄翼将幼儿训育分为三个步骤:第一步,通过体检、智力测验、家长访谈、性情评估、观察记录等方式,调查每个幼儿的心理健康现状;第二步,个别分析,决定矫治方案;第三步,实施矫正,必要时请家长配合。[15]陶愚川极为反对学校训育所采用的“大棒主义”,即对于有过失行为的学生,不问情由,轻则记过、重则开除。他认为,在针对问题行为儿童的训育实施中,应采用个案研究法,从儿童的早年经验、生理与心理状况、学校环境、家庭环境、社会环境等多方面进行详细的考察与分析,才可更好地实现训育的目标。[11]
心理学者尤为重视教师在实施训育中的重要作用,认为训育的关键须“得其人”。廖世承指出,改进训育首先是增进师生之间的联系。在东南大学附中实施训育时,廖世承要求教师多与学生个别接触,并“观察学生之性情志气”,以联络师生感情,并可随时指导,随时矫正。[26]高觉敷提出,凡家庭与学校认为不堪训导的学生,可在专门机构由导师进行教育。他认为,导师应与儿童建立良好的关系,主要包括五个方面:饮食与儿童同步、共甘苦;导师要熟知儿童的个性,使儿童对导师产生敬爱、亲近的情感;绝不利用惩罚树立导师的权威;以诚恳的态度对待儿童,并能对其问题行为给予谅解;如儿童的行为不能改正,导师可耐心静观而不动怒。[23]萧孝嵘在其《教育心理学》一书中,提出教师应注意的十一条原则,对于实施问题行为学生的训育具有重要指导意义。具体为:对于学生不可采取仇视或讽刺的态度;应注意于学生的精力之调节;应注意于良好习惯之养成;应注意于理想之培植;应培植适当的社会精神与团体精神;应注意于危险之符号;应注意于个别的情形;应能辨别各种行为在严重性上之程度;对于每个问题应当求其根本原因;设法取消学生的卑逊情感;对于学生秘密事件应当严守秘密。[30]
民国时期的心理学者坚持中西融合、学以致用的理念,强调研究的本土化改造与实践性应用,并重视诸多因素对于儿童问题行为的影响作用。因此,这一时期的儿童问题行为研究具有本土性、应用性与系统性的特征。
潘菽主张结合中国国情研究心理学,决不可照搬照套其他国家的心理学研究,必须研究自己所要研究的问题。[31]丁瓒指出,对于儿童的问题行为指导,不单是片面观察个体的行为,还必须着重分析当前的社会文化内容,了解其中是否有限制或阻碍儿童发展的病态因子。[32]301这一时期的心理学者有着自觉的本土意识,积极开展适合我国国情的儿童问题行为研究,体现出较为鲜明的中国特色。
主要表现为:其一,以西方的科学心理学理论为框架,深入探究中国文化背景下的儿童心理。如心理学者将训育与儿童问题行为相结合,便是立足于当时中国教育实际的研究,期间研究者提出了很多独到的见解,并积极开展实践探索,具有重要的指导价值。其二,在借鉴西方心理测评技术的基础上,发展本土化的研究工具。如丁瓒在开展儿童行为指导工作中,使用萧孝嵘修订的《萧氏订正个人事实表格第一种》《萧氏订正个人事实表格第二种》用于团体测验,并自行编制《自我心理检讨》用于个案研究。
此外,丁瓒及其团队根据国内外相关文献编制了《儿童行为问题咨询表》,以了解父母眼中的儿童行为问题。[16]
汪敬熙指出:“学科学的唯一正路是从事研究问题的工作。只有由实际做问题的研究才能体会到科学方法的精神和意义,才能真正学会运用科学方法而不是仅会把这种思想方法在嘴边讲来讲去。”[32]184潘菽也强调,只有根植于实际问题的学术才有生命力,只有研究中国的实际问题,才能有贡献于社会。[13]196因此,这一时期的心理学者非常重视儿童问题行为研究的实际应用。一是注重实证调查。如在中央大学吴南轩教授指导下,曹仞千对松江县31所学校开展“教师估计下的异常儿童之调查”,为学校教育教学工作提供切实的依据。[33]丁瓒采用自行编制的《儿童行为问题咨询表》调查181位儿童的父母,对于儿童的行为问题进行深入分析。[17]二是重视儿童行为指导。如前所述,章颐年、黄翼、李卓㛄、丁瓒等学者积极开展儿童行为指导工作,并取得了良好的成效。特别是在抗战期间,丁瓒尤为关注难童的心理问题。他认为,如能充分了解难童的各方面情况,再施以适当的预防或治疗工作,我们可以防止难童们的心理疾病或行为过失,以消除将来建国过程中的社会隐患。[32]295三是躬身教育实践。廖世承、杨贤江、陈鹤琴等学者结合科学心理学的理论与方法,在学校训育中解决儿童的心理与行为问题。
民国时期的心理学者充分认识到,由于儿童问题行为产生的根源复杂,因而对于儿童的行为指导需要社会各界力量的共同配合。
一是加强相关知识的宣传与普及,提升家庭、学校与社会的教育意识。在中国心理卫生协会1936年的年度工作计划、重庆心理卫生协会工作计划中,均明确有“倡导为父母的教育”,如举办父母教育座谈会、设置父母信箱。[34]194-202萧孝嵘、章颐年、陈鹤琴、丁瓒、钱苹、曹仞千等学者纷纷撰文或发表演讲,强调家庭、学校与社会对于儿童心理健康的重要影响,指出父母与教师应对于儿童的不良行为给予及时补救与矫正。
二是整合专业资源,加强儿童问题行为的干预与研究。1936年,中国心理卫生协会简章明确指出:协会要与其他有关系的团体合作,以利心理卫生运动之推进。[34]195-196丁瓒强调,国内心理学界、医学界、社会学界要密切联系做机体研究,以巩固我国心理卫生工作的学术基础。[32]294陶愚川指出,对于儿童问题行为的指导,需要具备训育原理、精神病学、心理卫生、品性教育、社会学等多方面的知识。[11]在这一时期的儿童问题行为研究与实践中,除心理学者与教育工作者之外,还有社会工作者、精神卫生专家以及医务工作者等各方面专业人士的共同参与,有力推进了研究工作的全面发展。
早期研究者筚路蓝缕,在艰苦条件下坚持开展儿童问题行为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奠定了坚实的研究基础,引领着当代研究的发展方向。但这一时期的研究也存在着明显不足,主要体现在:研究者主要沿袭西方的理论与技术,缺乏自己独特的研究视角,特别是缺乏基于我国国情的儿童问题行为测量研究,问题行为干预的专业性也需进一步加强。当前,儿童问题行为研究依然是我国心理学者所关注的重要课题,回望民国时期的儿童问题行为研究,从中总结经验、汲取智慧,并改进其不足,可为相关研究者与实践者带来更多有益的启示。
民国时期的心理学者本着救国救民的理念,积极致力于将科学心理学的理论与方法解决社会实际问题。他们尤为重视改善儿童的生活品质、健康状况与学力,以期塑造全新的一代,助力民族复兴与国家发展。[35]这一时期的心理学者关注儿童问题行为研究,并通过多种实践形式参与到服务儿童的行动中,造福于儿童与社会。正是研究者这种自觉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使得儿童问题行为研究在当时极为艰难的条件下得以不断推进。当前,国家高度重视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工作,强调要落实儿童青少年心理行为问题和精神障碍的预防干预措施,加强重点人群心理疏导,为增进儿童青少年健康福祉、共享共建健康中国奠定重要基础。[36]当代心理学人要以民国时期的先辈为榜样,以关爱儿童成长为己任,确立科学的儿童观,深入儿童的实际生活,获得丰富的第一手资料,准确把握不同儿童的实际心理需求,深入研究各类心理与行为问题的儿童,并将研究成果及时高效地转化成关爱儿童的实践行动中,有效促进儿童身心健康。
民国时期的心理学者普遍认识到:改善儿童的问题行为,需要家庭、学校与社会等多方面共同作用。这一时期的研究者采用调查研究与个案分析等研究方法,结合学校、家庭、社会等诸多因素,深入探究儿童问题行为的成因、防治及干预,力求为儿童提供实质性的帮助。一直以来,儿童问题行为备受各界关注,整合资源并合力保障儿童健康成长已成为普遍共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明确提出,要“健全学校家庭社会协同育人机制”。[37]家庭、学校、社会共同面对新的挑战,形成教育合力,有效解决新时期儿童出现的各类问题行为,帮助儿童快乐、健康地成长。在儿童问题行为研究上,当代心理学工作者既要注重将问题儿童的自身因素与家庭、学校、社会等因素整体纳入,开展系统化研究;又应积极探索家庭行为疗法、社会支持疗法、医教结合等综合化干预途径,使研究得以进一步深化。[38]
民国时期的心理学者一方面引介与借鉴西方科学心理学的理论与实践,另一方面致力于中国文化背景下的心理学研究。在儿童问题行为研究上,心理学者非常强调结合中国国情,帮助儿童解决实际问题。如抗战时期,丁瓒等心理学者高度重视难童的心理与行为问题,并通过团体测验与个案分析,开展相应的心理健康指导,为社会做出了重要贡献。随着我国社会的发展与变迁,儿童的问题行为也相应地发生变化。当前的研究要充分考虑到我国儿童与国外儿童的文化、学习与生活等方面的差异,重点关注贫困、留守、流动、单亲、残疾、遭遇校园欺凌等处境不利的儿童,解决新时期儿童出现的各类问题行为。心理学工作者特别要重视多发、易发的儿童问题行为,以及突发事件引发的儿童问题行为,探究有效方法,编制适宜我国国情的儿童问题行为的鉴别工具,加强纵向追踪研究与干预实证研究,发展具有中国特色的问题儿童行为研究的理论与技术,切实提高我国儿童的心理健康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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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Children’s Problem Behaviors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CHEN Qing-hua, YAO Ben-xian
( College of Teachers Education, Hefei Normal University, Hefei 230601, China )
Children’s problem behavior, an important field of scientific Psychologists’ research, was a common concern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to have achieved ground-breaking works and fruitful results. Research covers the exploration of major causes for children’s problem behaviors, intervention of children’s problem behaviors and educational solutions to children’s problem behaviors. It also presents localized, applied and systematic research characteristics of research philosophy and humanistic spirit embodied in the caring for children’s growth, and multiple collaborations rooted in the Chinese mainland that still have important enlightening effects today.
Republic of China; children’s problem behaviors; research content; research characteristics; contemporary enlightenment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一般课题“幼儿教师职业倦怠的正念整合预防模式研究”(BBA190027);安徽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提升中小学教师个性化教育素质的实践创新研究”(SK2019A0621);合肥师范学院研究生导师专项科研项目“优秀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教师专业特质及成长机制研究”(DSKY05)
陈庆华(1970-),女,安徽安庆人,副教授,研究方向:发展与教育心理学。E-mail:873498616@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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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0627(2022)02-0099-08
(责任编辑 赵 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