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时期女子教育行动研究——以天津女星社为中心

闫 涛，谢腾辉

五四时期女子教育行动研究——以天津女星社为中心

闫 涛1，谢腾辉2

（1. 天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 300350；2. 天津大学 国际教育学院，天津 300072）

五四运动后，新思潮不断涌现，民主、科学、平等、自由等新观念广泛传播促进了天津女子教育发展，造就了天津妇女社团的蓬勃之势。女星社是由一批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组织发起的主要从事妇女运动的社团，该社团以推进天津女子教育的发展为切入点，为唤醒女子独立精神、促进妇女解放运动进行了一系列首创性实践活动。女星社在推动天津乃至全国女子教育事业发展中体现出的革命精神和积极探索意识，为我国妇女事业发展提供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五四时期；女星社；妇女运动；女子教育

五四运动之后，天津女界爱国同志会、女权请愿团等进步团体相继成立，妇女解放运动渐渐兴起。1923年4月25日，女星社在天津成立，在当时被称为“妇女运动的指路牌”，真正成为妇女运动的先锋组织。自成立以来，女星社先后创办了《女星》（后期附于《妇女日报》发表）、《妇女日报》两种刊物，坚决抨击军阀统治下的教育黑暗，积极探索妇女解放和女子教育发展的理论和现实问题。女星社在创办女子补校、加入平民教育促进会以及省县教育会等组织的过程中，始终将唤醒女子独立、自由之精神，革新女子教育路径作为首要目标，切实为五四时期天津女子教育行动的积极开展做出卓越贡献，也为全国女子教育事业发展树立了榜样。习近平在全国政协十三届四次会议上强调，实现党和国家发展的宏伟蓝图，需要包括妇女在内的全体中华儿女共同奋斗。在中国共产党建党百年之际，从早期共产主义者推动全国妇女解放事业发展进程中深刻体会老一辈革命者的奋斗精神，让后来人不忘初心，更加坚定地推动妇女事业的创新发展。

一、创办女星与妇女日报

五四运动以来，全国掀起了反帝爱国运动。同时，西方世界中民主、科学、平等、自由等思想也快速涌入中国。天津各界积极响应，要求打破封建观念、争取妇女解放的革命热情更是不断高涨。基于这种形势，1923年4月25日，以邓颖超、李峙山等人为核心的一批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在天津发起成立了女星社，社员20余人，宗旨是“实地拯救被压迫妇女”“宣传妇女应有的革命精神”“力求觉悟女子加入无产阶级的革命运动”。[1]女星社通过社员团体大会来讨论并决议所有事情，创社初期分为总务部、教育部、出版部、图书部等四个部门，总务部由邓颖超担任书记，出版部由李峙山、顾峻霄等负责，教育部由李峙山、王卓吾、邓颖超等负责管理，图书部以冯悟我、管理等为代表处理事务（其后又将各部改为各委员会）。女星社招募社员不论性别，只要经过两位社员的介绍，通过全体社员大会，且具备“对妇女运动有热烈的情感的”“志趣同本社宗旨相合的”“能履行本社社规的”[1]三个条件，就可以成为女星社成员。

女星社成立以来，十分重视对马克思主义的学习和宣传，经常集会或撰文参加无产阶级革命活动。《女星》自1923年4月创刊以来，便向社会各界征集有关妇女思想斗争及妇女运动问题并加以研究。作为女星社的正式出版物，《女星》的宗旨是：“占人类一半的妇女是最苦的，要使妇女解放，不是办几个济良所就能救济的。实非鼓动大多数的女子起来，打破现在的经济制度与社会组织不可”“宣传女子自救自决的思想”。[2]《女星》创刊初期陆续收到了社会各界人士的来信，“关于‘被弃妇女补习学校’问题，已接了三封信……社外诸君投稿将于第三期起陆续发表……捐款已收到了很多”，[3]在《女星》第十期中，文章“一个女工的信”阐述了一个女工关于女星社发展的几点提议：“对于女子痛苦和过渡的事多述一些”，“对于劳动女子的生活状况、痛苦，另开女子劳动调查一栏”“自己的过失、前进的方法，多指出些”[4]这些来信大都对《女星》的发展表示恳切支持，希望《女星》取得更好的发展。“由邓颖超、李峙山等创办的《女星》，在进步教育家马千里支持下，作为《新民意报》的副刊之一刊印发行。”[5]1923年6月5日，《女星》第五期刊登出了与其交换的各类刊物名称，多达20种，来自北京、天津、上海、杭州、南京等地方。《女星》外埠代派处也散布在全国各地的各类书社、出版社等地方，北京就有六处，上海有三处，武昌、长沙、开封、重庆、济南、广州也都有发行，足见其传播的范围是广泛的，产生的社会影响力是巨大的。《女星》的出版就是要为妇女争取应得的种种权利。

1923年，从欧洲留学归来的刘清扬与倡导妇女运动的邓颖超、李峙山等人商议，决定筹办《妇女日报》，旨在为妇女运动提供良好的媒体平台，进一步推进妇女运动的规范化和系统化。1924年1月1日，《妇女日报》在天津正式创刊，旗帜鲜明，专门讨论妇女问题。《妇女日报》是当时唯一的专为妇女运动办的报纸，在发刊词中便明确了报纸的具体任务，概括如下：要将全国妇女运动者的意见和消息汇集起来；作为全国妇女运动者联络的中介；引起广大妇女重视妇女问题；做妇女诉苦的机关；使女子觉悟到参加社会活动的必要。[6]《妇女日报》问世以后，逐渐成为妇女解放运动的思想高地，为全国妇女运动者提供了一个探讨和研究妇女解放问题的便利平台，在社会上产生了深刻而广泛的影响，切实有效地促进了全国各地妇女运动者的沟通；另外《妇女日报》真正地把当时两大社会问题——妇女问题和劳动问题光明正大地摆在公共视野中。

1924年5月5日，《女星》旬刊变为周刊，附于《妇女日报》上进行发表，“《妇女日报》销路较广……本刊附在妇女日报，效力较大……然因女星社有一份特殊的工作，当作有系统地向社会报告，故不能不单独发行”。[8]由此可看出两刊物之间并无隶属关系，同时女星社成员也是《妇女日报》的办报核心。《妇女日报》的发行进一步为妇女争取自己的权益提供了有效通道，更加强了妇女与社会、政治的联系，为妇女逐步培养其主体意识和民族意识打下了良好基础。1924年9月，直奉战争爆发，《妇女日报》因刊登声讨封建军阀的文章被反动政府极力打压，办报的骨干成员相继离津，《妇女日报》与《女星》被迫停刊。[7]488《女星》自1923年4月25日发刊以来，共出版57期，于1924年9月29日停刊，《妇女日报》于1924年1月1日创刊，历经9个月于1924年9月30日终刊，①虽然两个刊物的发行时间并不长，但其对天津妇女运动乃至中国女子教育发展的推动作用是不容置疑的。女星社及其出版物具有鲜明的无产阶级革命色彩，在从事妇女运动过程中，力求将妇女解放运动与中国社会变革结合起来，有效地推动民族解放和妇女解放。正是出于这样的初心，女星社在存续的2年时间里为推进天津乃至全国女子教育事业发展进行了一系列艰苦卓绝的斗争，并取得了显著的成果。

二、抨击军阀与反抗旧制

（一）揭露教育弊端 斥责教育当局

1924年3月初，保定直隶第二女师学生请求校长燕士奇改革旧有教育体制无果，惨遭燕士奇镇压，酿成了流血事件，多名学生被开除，直隶第二女师学潮由此爆发。女星社在第2天于《妇女日报》上发表了《直隶女学界空前未有的惨剧》一文，报道了事情经过并发表该校学生宣言，号召社会各界援助直隶第二女师学潮。同时，女星社还发文披露教育厅徇私舞弊行径，揭示教育当局腐败真相。1924年3月29日，《妇女日报》刊登了题为《对保定第二女师风潮漫谈》的文章，指出了燕士奇职位调动的黑暗行径。[7]3523月30日，《妇女日报》又刊登《为保定女师事告教育当局》[7]353，进一步挑明教育当局管理者思想守旧顽固，漠视女子的社会地位和正当权益。这一事件透露了教育当局以权谋私、无视女子教育的嘴脸。此外，女星社积极撰文揭露教育厅厅长面对事态恶化却敷衍了事的事实，这显示了女星社誓要为女子教育讨回公道的决心。

女星社深刻认识到教育当局的黑暗，斥责教育当局以公谋私，置教育发展于不顾，并一针见血地指出教育当局同腐败的旧制度统治者没有本质区别。女星社成员李峙山认为改革教育，推进女子教育进步的根本方法是建立新政权，推翻军阀统治——“我的所谓根本的方法，就是联合有革新思想的民众……采取革命的方式，谋推翻旧势力的存在”。[9]女星社勇敢揭露当局者的黑色勾当，激起了广大同胞奋起反抗的精神。精神上的鼓舞、文字中的鞭挞以及行动上的果敢极大地推进了天津妇女运动的开展和深入，对全国妇女运动的发展起到了良好的示范作用。

（二）反抗社会旧制 提倡思想解放

女星社所处的时代，中国已经有不少地方出现了女子学校，很多妇女接受的是新式教育。然而，妇女的悲惨命运并没有根本改变，即使是很多受过新式教育的妇女也难以真正摆脱旧礼教的摧残。

1922年，21岁的新一代女性张嗣婧被旧社会制度观念迫害致死，引起了教育界震动。张嗣婧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天津第一女师毕业生，但她却没有摆脱旧式婚姻的摧残。张嗣婧的死引起了女星社对女校教育的思考，李峙山对张嗣婧的死因进行了分析，指出这种形式上的“新式教育”令广大民众尤其是妇女同胞们感到失望，教育领导者只是尽力维护不合时宜的传统礼教观念，并没有通过“新式教育”思想来指导和影响妇女。只有打破这种旧社会认知，使妇女真正在经济上独立起来，使受教育的妇女们联合起来与旧势力勇敢斗争，通过革命推翻旧礼制，广大妇女们才能够真正获得“新式教育”的益处。

女星社发现妇女并没有完全摆脱旧礼教的束缚，便积极通过《女星》和《妇女日报》发表文章，论述旧礼教的女子教育观是男子对女子进行的“愚民政策”。女星社痛斥旧礼教下的畸形教育，批判旧礼教阻碍了现代女子教育事业的发展，提出想要真正解放妇女，必须先打破思想束缚。“人需要对自身有所意识才能成为教育的对象。”[10]

女星社认为思想解放是妇女取得自身解放的必要途径，只有从新思想中获得新力量，勇于摒弃传统观念，才能获得思想上的解放。中国女子教育事业的有效开展需要激发妇女的主体意识，让她们在思想上认识到痛苦的来源，从而使其主动反抗旧礼制，由此才能使她们更加通畅地、正确地接受教育。

三、声援学潮与教育革新

中国女子教育事业的发展是曲折向前的，是无数进步分子不断斗争的结果。女星社存续的短短2年时间里，多地相继爆发主张教育改革的学潮。女星社一面撰文揭露教育当局的黑暗，号召广大人民群众反抗旧势力，一面又投身各类社会实践活动，有效支援各地学潮。

（一）声援衡州第三女师

在男系支配的社会里，中国的女学发展异常艰难。1924年，湖南教育司违反定例，不顾女界反对，任命男性为衡州第三女子师范学校校长。这样一来，“在现在受男系支配的社会里，女子几无插足的余地。”[7]350为此，女星社联合天津妇女日报社于1924年2月27日在《妇女日报》上致电全国妇女团体，斥责教育当局漠视女权行为，号召各团体对湖南女界给予支持。女星社为维护女子既得权力，捍卫女子教育发展不断“抢占”思想领域优势并将其付诸争取女权的具体实践。

（二）声援直隶第二女师

1924年3月17日，女星社等天津进步团体和省教育会代表周之濂、马千里前往直隶第二女师调查学潮事件。3月18日，女星社联合其他进步团体前往教育厅请愿，要求严惩燕士奇，然而教育厅徇私情并未对燕士奇采取任何处罚措施。为达到驱逐燕士奇、拯救女子教育向前发展的目的，女星社、妇女日报社在刘清扬的主持下，成立了“直隶二师后援会”。后援会“以援助保定第二女师学生达到圆满目的”为宗旨，由二十一个团体组成。《妇女日报》也以报社名义发文号召天津女界进行示威游行，唤醒大众对女子教育的重视，催促教育当局迅速解决女师风潮。女星社在采取实际行动的同时，不断为第二女师学生制造舆论优势，《妇女日报》积极发文倡导社会各界支持直隶女师，并大量刊登其他团体支持“驱燕运动”的文章。在巨大的舆论优势下，燕士奇被迫辞去校长一职。

（三）支持北洋大学学潮

北洋大学成立以来，成绩优良，名声极佳。然而冯熙运任校长之后，校务废弛，发展缓慢。1924年年初，冯熙运拒绝学制改革，北洋大学学生派代表向直隶省长公署请愿，要求北洋大学落实新学制。[7]358事后，冯熙运开除四名学生代表，引起学生不满，北洋学潮由此爆发。冯熙运武力驱逐罢课学生引起各界轰动，北洋学潮不断扩大。

1924年2月10日，女星社成员谌小岑在《觉邮》发表《北洋大学革新潮与天津教育》文，对北洋学潮进行了深入分析，“苟此次军阀摧残教育成功，则天津教育的黑暗，不久将更甚于今日，全天津的同学们呵！起！速起援助北洋大学的同学！”[11]他认为北洋学潮不只关乎北洋大学200多离校学生的祸福，更是关乎整个天津教育界的大事。文章鲜明指出冯熙运镇压学生运动就是北洋政府对天津教育的摧残。女星社号召天津全体学生支援北洋学潮，持续为北洋大学改革学制制造舆论优势。1924年3月17日，女星社联合妇女日报社等进步团体召开会议，决议派代表面见省长，要求严惩冯熙运。据1924年3月24日的《妇女日报》报道，包括女星社在内的十四个青年社团已经一致发送传单为北洋学潮寻求更多支持。①

女星社以及广大青年团体的努力对此次学潮起到了重要作用。1924年5月，北洋大学派学生代表赴京请愿，要求更换校长。5月14日，面对困守六天的北洋大学学生，北京教育部不得不做出让步，让冯熙运在暑期自行辞职。5月15日，请愿学生顺利抵达天津，受到了天津各青年社团的热烈欢迎，《妇女日报》专门对青年团体迎接返校学生的盛况做了报道。①请愿同学顺利返津意味着北洋大学学生取得了这次学潮的最终胜利。

（四）学潮激发教育革新

面对国内学潮四起的情况，女星社对中国女子教育的前途进行了深入思考。他们认为仅仅进行学生运动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女子教育现状，中国女子教育进步的根本方法是推翻军阀统治，消除阶级压迫。

1924年4月8日，李峙山在《妇女日报》上发表了《教育革新运动中学生应有的觉悟》一文，她认为实现教育革新必须要联合有前途的革命团体，不断壮大女星团体的力量；必须勇敢地进行革命，推翻黑暗的军阀统治，摆脱旧势力的束缚。“因此我们觉悟到：（一）今后要向现在的中国，找比较有希望的政治革命团体；（二）我们要向同阶级宣传我们已找着比较有希望的政治革命团体，及第一步合作的方法；（三）将我们的同志，由小而大地组织起来……一点一滴地做下去，总有一天……教育状况自可随而改良了。”[7]1815月14日，谌小岑又发表了《欢迎北洋大学同学回校》一文，他肯定了北洋大学学生做出的勇敢抗争以及巨大牺牲，但是他并不认为这能从根本上改良中国教育。“北洋同学毕业后应注意于援助中国劳动运动的发展……目前社会上一切纷纠的来源，完全在劳动者不得暖饱，而不劳动者反得极高等的享受，欲求社会的安宁和平，非先打破这两种阶级不可”[12]谌小岑认为要想真正改善中国教育的现状就必须推翻北洋政府的统治，同时要积极支持工人运动，努力消除阶级压迫，他希望北洋大学的同学可以投身于推翻军阀，组织工人运动的实践中去。这是《妇女日报》发出的革命强音，揭示了教育革新的根本路径问题。在当时军阀主义横行的社会背景下，中国教育界努力推动的合理的、正确的、有益于人民教育事业发展的进程缺乏坚实的政治基础和现实条件，因此不能被“充分”地实施，但在推动妇女解放的各类社会具体实践活动过程中所形成的斗争意识与革新精神为后续全国女子教育事业和国民革命运动的进一步开展提供了助力。

四、创办补校与女子教育

在推动女子教育发展的实践中，女星社不断进行各种探索与尝试，“邓颖超意识到，欲求女子解放，必先用知识武装女子的头脑，同时要有生活的技能。”[13]女星社调研分析了中国女子教育的现状，积极创办女子补校，解救遭受摧残的妇女，这是女星社为改良中国女子教育进行的一次伟大教育实践尝试。

（一）办校背景及条件

在传统观念的束缚、家庭忙碌、工厂劳碌、学费昂贵以及军阀压迫等种种因素混杂的情况下，中国女子教育发展缓慢。女星社在2年内依次创办了女星第一补习学校、女星星期义务补习学校和妇女平民学校。3所学校的成立有着相同的背景，每所学校又各有其特点和针对性。旧礼教对社会的长期影响导致当时能进入学校的妇女很少，成年妇女受教育程度较低，这导致了妇女教育没有形成合理完善的教育环境。女星社秉承妇女是国民母亲、妇女强大国家才能强大的理念，大力宣扬“国母教育”的必要性。在推进妇女教育工作中，女星社反对增设男女混校，认为男女混校只是资本家提高自己女儿知识的“阵地”——“在今日中国年在四十以上而放心允许女儿入男女同校的学校的家长已不可多得，况尚有经济能力限之！苟非提倡女子教育者能特别努力鼓吹，二十年后不能收效也，故男女问校在今日中国，只能作为提高资本家女儿知识之工具！”[14]

女星社强调教育是唤醒妇女觉悟的唯一途径，只有通过教育才能产生出真正人格独立、思想活跃、先锋意识强烈的新一代女性。“我们希望能在这个学校里面产生出许多妇女运动的先锋队……能使天津妇女界发生很大的新思潮……”，[15]妇女教育在此时俨然成为一种壮大妇女运动团体的有效手段。可以说，这一时期，社会各界对妇女运动的快速发展以及取得阶段成效抱有积极期待，然而妇女运动热情的高涨与妇女运动过程中所需要的基础力量支撑是不协调的，因此，创办妇女补习学校就显得十分紧迫。

女星第一补习学校成立前，女星社成员目睹了旧式婚姻对妇女的迫害。很多男青年在接受恋爱潮流的鼓动后大都很冒失地将自己原有的妻子抛弃，这些被弃妇女遭受着旧礼教思想的压迫、身边亲人的管制、物质条件的困难，生活处境十分艰辛。女星社认为教授这些被抛弃的妇女，使其掌握生存的技能，勇于同旧礼教作斗争，是妇女运动中一项重要任务。1923年7月5日，女星社以“以救济失学妇女，授以普通知识及浅近技能，使能自谋生活”为宗旨，创办了女星第一补习学校，校址位于天津市河北区大经路，是对天津第一妇女补习学校校董刘铁庵所办学校的接办。学校分甲乙两种教学方案，甲种为接受过教育、有一定知识基础的妇女，毕业年限为一年，且毕业后可充为乙种的妇女补习学校教员；乙种类型学员要求较低，无论识字与否，都可以为乙种学员，毕业年限为一年半。[7]392女星第一补习学校招收的学员为十五岁以上，三十五以下的失学妇女（不论婚否），需要交一定的学费，也正是在此种要求模式下，学校在招收学员和教学过程中，女星社社员们目睹了中下层妇女生活的惨状，大多数妇女由于受到经济条件的压力，整日忙于工作，很难有时间就读于补校。1924年5月女星社又依托女星第一补习学校校区，创办了女星星期义务补习学校，免费为成年妇女提供教育。女星社所开办的这两所学校，其经费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零星募捐；（二）聘请名誉校董——凡每月能补助学校经费五元以上的，就是名誉校董。”[16]此外，2所补习学校的教职人员都是以女星社社员为核心的天津妇女运动中的精英代表，也有女星第一补习学校甲种毕业生，如杨毓英等。可以说，为使更多处于劳苦中的多数平民妇女接受良好教育，女星社通过创办不同的妇女学校，审时度势地为广大妇女争取最大的优惠条件以便更加顺利把她们培养成为有知识有思想有作为的新一代女性。

（二）遭遇办学困境

女星社在创办妇女补校的过程中遭受了许多质疑与坎坷，这是一个从艰难走向顺利、不断完善的过程。妇女补校创办之初就有读者来信表达了一系列质疑。有读者指出，女性补校的“妇女常识”一课名称不妥，应该把“妇女”二字去掉，不只教授妇女独有的常识，也应教授她们普遍适用的常识；一些读者认为女星补校的课程设置、学费标准等有待考量；还有其他读者对女星补校的课时、办学形式等提出了意见。女星社希望在民众中听到回声，从而进一步思考并改进自身工作，她们对读者的质疑认真给予回应，这展示了女星社认真负责的办学态度以及力求得到应有成效的信心。

因经济原因，女星补校并不能为外地妇女一一解决住宿问题，女星社在回复关于住宿问题的来信时提到：“女星第一补习学校因为经济的关系，寄宿舍不能一时成立，然若外埠入学者至四人以上，该校可代为设法办理。”[18]可见女星补校在创办过程中经费并不充裕。当太多妇女面临“住宿难”的问题时，女星补校是没有能力解决的，这也就限制了女星补校的招生范围。

妇女补校在教材的选取上也并不顺利。在女星第一补校的开学典礼上，邓颖超就对此进行了相关介绍。她提到，当时各书局所出的教科书有很多不适合成年妇女学习，所以女星社只能努力寻找与就读妇女环境相适应的文字，以此传授知识和技能。没有教材，女星社就自编教材，师资不够，女星社成员有的就身兼多门课程的教师以保证更好地开展妇女教育。女星社在创办女校的过程中攻坚克难，虚心采纳社会各界人士的意见，最终成功创办了妇女补习学校。

（三）创办女校的成就与意义

1923年7月5日，《女星》刊登了女星第一补校首个招生简章，号召广大妇女积极入学，并诚邀各界人士为女星补校出谋划策。在办校过程中，女星社自编教材，教授妇女生存的必要知识以及妇女与旧礼教斗争的意识。不仅如此，女星社成员还根据学生的特征为学生代谋职业，使广大妇女学有所用。“我们对于诸位不单这样，还要替诸位的前途设想，使诸位个个都为完全独立的人。”[18]女星第一补校的老师们呼吁广大女学生多与老师交谈，并尽可能为学生解决生活困难。女星社希望通过开办女星第一补校，帮助天津失学的女子获取受教育的机会，并帮助她们经济独立。女星社系列实践活动推动了天津女子教育事业的发展，同时在全国妇女运动中起到了榜样作用。

女星星期义务补习学校，旨在免费教授广大中下层妇女基础的社会常识，由此毕业的学生能认一千多字，能勉强读懂白话文，具备基本常识，会写简短书信。该学校招生简章发出仅三四天，招生名额就爆满了。1924年6月1日，女星星期义务补习学校正式开学，同年8月，女星社成员又以达仁女校的名义创办了妇女平民学校，招生仅三天就有一百六十余人报名。①“学校的日常生活不仅是教育的源泉，更是教育的力量”。[19]女星社创办的女子补校是妇女解放运动中的明灯，为广大妇女指引了通往“光明”的道路。

当时的中国虽然地大物博，却十分贫弱，原因之一是教育落后，而教育中又以女子教育最为落后。教育黑暗，女子深受迫害，难有受教育的机会。创办女子补校是女星社为解放妇女、改革女子教育进行的一次伟大实践。《妇女日报》上讲述了一段故事，“女星第一补习学校乙种的学生一天天增多，……昨天又有一个来插班的，我同伊说了一点多钟的话，请伊暑假后再来，伊无论如何不听，一定要进来，并且说‘站着也是愿意’！”[7]383此虽透露了女星补校场地不足的问题，但体现了妇女希望通过知识来摆脱悲惨命运的渴望。可以说求学欲有多迫切命运就有多悲惨，女子补校于她们而言就是“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女星社创办女子补校，为广大妇女提供了受教育的机会，为妇女解放带来了希望。按照星期义务补校开学典礼上杨毓英的说法，女星社的妇女补校就是一个“救女子的机关”。

五、利用平台与扩大影响

为改革中国教育，为女性争取平等的受教育权，更好地促进中国教育发展，女星社先后加入了多个教育促进组织，借助这些平台扩大女星社的社会影响。

（一）加入平民教育促进会

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成立于1923年，以“适应失学人民的实际生活，研究并实验平民教育学术，协助国家教育民众，培养全民修齐治平的真实能力，发扬中国文化，促进世界大同”为宗旨。[20]4381924年6月9日，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主席朱其慧到达天津进行平民教育推广相关事宜，讨论直隶平民教育促进办法，女星社代表邓颖超、李峙山参加了会议。会议议定成立以“促使千万同胞读书识字，提高平民觉悟起来救国为宗旨”的直隶平民教育促进分会，女星社随后加入了该会。6月28日，天津县绅商学各界组织的义务平民教育运动，举行大游行宣传，场面十分浩大，“到会者四百余团体，超过五万人，以教育界人最多，商界次之。每团体各执旗帜，上书‘注意平民教育’‘救济睁眼瞎子’‘教育救国’‘对症下药’‘快上学’……不一其形。”[21]自天津开展平教运动以来，在平民教育促进会的组织下，天津遍设平民学校。女星社积极响应创办达仁妇女平民学校，吸收大批妇女前来求学，体现女星社在妇女群体中有着强大影响力。

女星社加入平民教育促进会以来，密切关注平教运动的发展状况，积极参与促进会组织的各项事务，《妇女日报》也不断跟踪报道平教运动的各项进展与成绩。女星社加入平民教育促进会，壮大了天津平民教育的推广力量，有效地促进了天津平民教育的发展。

（二）加入中华教育改进社

中华教育改进社成立于1921年，以“调查教育实况,研究教育学术,力谋教育改进”[22]为宗旨。1924年3月邓颖超、李峙山、王贞儒等人，以达仁女学教员团体名义加入了中华教育改进社。中华教育改进社每年夏季举行大会一次，各省教育界均可参加会议。1924年7月，中华教育改进社举行第三次年会，讨论女子教育，女星社社员邓颖超，李峙山等人参加了此次年会。女星社在会上提出了成立成年妇女学校的倡议，某记者在《妇女日报》上对此发文评价：“若得通过实行，三十年后，中国国民将可一扫目前黑暗陈腐气象。因皆得受贤良明理的慈母的家庭教育使之然。”[23]由此足以看出女星社对发展女子教育的坚定信念。

1924年7月7日下午，金陵女子大学教职员、校长请参加改进社年会的女社员开茶话会。邓颖超在会上号召大家畅所欲言，李峙山提议大家将各地女子教育以及妇女运动的发展状况作为谈话主题，随后，他对天津女子教育以及妇女运动的发展情况作了简要陈述。女星社成员始终将推进女子教育事业视为重要目标，积极投身于妇女运动问题的大讨论之中，努力为改革女子教育工作做出实地努力。上海女权运动同盟会员舒蕙贞提议由此次赴改进社年会成员选出各地代表，组织全国女子团体，不断壮大妇女组织，邓颖超最先对此倡议表示了赞同，随后全体与会者也积极给予支持。

（三）加入省县教育会

早在1923年初，邓颖超、王卓吾、李峙山，周之濂等人就以个人的名义加入了省、县教育会。然而，在顽固派的阻挠下，直隶教育会不允许女子担任教育委员。女星社成立后，邓颖超等人为争取女子担任教育会委员，推进女子教育，努力寻求各种途径。1924年，邓颖超、李峙山等人发动女界与省教育会交涉，同时联络全体女会员，以团体的名义先后向省署、教育厅和直隶教育会提出强烈抗议，迫于压力，省教育会同意女子可以担任教育会委员并选举邓颖超、周之濂为教育会委员。

当时的省教育会分为天津派、北京派、保定派三派，各派以公谋私，争议不断。针对这一现象，女星社义正词严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1924年1月3日，在直隶省教育会召开的大会上，邓颖超痛斥各派谋求私利的行为，并表示：“我们不问什么天津、北京、保定派，我们主张的是公理，凡谋教育改进的，我们就支持，捣乱的不讲理的我们就反对。”[24]1924年6月22日，天津县教育会召开了群体职员改选大会，女星社成员李峙山、王贞儒当选为评议会委员，邓颖超当选为执行委员，周之濂兼职于女子教育组。在省、县教育会1年多时间里，女星社成员积极参与改革教育体制的方案，并被直隶省、县女子教育大纲采纳，进一步推进了女子教育的发展。

六、结语

五四运动时期女星社根据国内的女子教育形势，以《女星》和《妇女日报》为主要阵地深刻揭露了封建礼教对妇女的压迫，着重探讨了社会中妇女应该享有的切身权益，并将理论联系实际，为普及中国女子教育寻求出路。女星社进行的一系列教育实践不同于资产阶级中所谓的“改良教育”和“教育普及”活动，而是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以妇女解放为中心的革命斗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以邓颖超为代表的一批青年马克思主义者的组织下，天津的妇女运动、女子教育与国民革命运动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为妇女解放开辟了切实有效的路径，为中国妇女获取自身权利做出了巨大贡献。习近平指出，“历史总是向前发展的，我们总结和吸取历史教训，目的是以史为鉴、更好前进。”[25]在党百年华诞之际，学习和研究党的历史，总结老一辈共产党人的历史奋斗经验，可以进一步推进我国妇女事业的发展。

① 笔者调研了天津邓颖超纪念馆内的女星社旧址，访谈工作人员并参考馆内历史文献资料所得。

［1］ 女星社简章[N]. 女星, 1923-05-25(4).

［2］ 女星社募捐启[N]. 新民意报：副刊星火, 1923-04-19(5).

［3］ 女星的话[N]. 女星, 1923-05-05(2).

［4］ 绕余生, 李峙山. 一个女工的信[N]. 女星, 1923- 07-25(10).

［5］ 觉悟社[M]. 天津: 天津市银博印刷技术发展有限公司, 2012: 432.

［6］ 发刊词. 《妇女日报》的出版[N]. 妇女日报, 1924 -01-01.

［7］ 中共天津市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 天津市妇女联合会. 天津女星社[M]. 北京: 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 1985: 39.

［8］ 第二年的女星[N]. 女星, 1924-05-05(37).

［9］ 李峙山. 教育革新运动中学生应有的觉悟[N]. 妇女日报, 1924-04-08.

［10］曹永国. 走向群氓精神的教育之趋向[J]. 宁波大学学报: 教育科学版，2020 (3): 1-9.

［11］谌小岑. 北洋大学革新潮与天津教育[N]. 觉邮, 1924-02-16(8).

［12］谌小岑. 欢迎北洋大学同学回校[N]. 妇女日报, 1924-05-14.

［13］刘文欣. 邓颖超对天津早期妇女运动的历史贡献[J]. 炎黄春秋, 2018(4): 42-46.

［14］男女同校与普及教育[N]. 妇女日报, 1924-09-25.

［15］中共天津市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 天津市妇女联合会. 邓颖超与天津早期妇女运动[M]. 北京: 中国妇女出版社, 1987: 313.

［16］妇女补习学校的消息[N]. 女星, 1923-06-15(6).

［17］关于询问女星第一补习学校的三封信[N]. 星火, 1923-07-01(7).

［18］记者. 女星第一补习学校开校纪事[N]. 女星, 1923-09-05(14).

［19］杨朝晖. 学校日常生活育人的意义与路径[J]. 宁波大学学报: 教育科学版，2021(3): 10-18.

［20］宋恩荣. 晏阳初全集: 第1卷[M]. 天津: 天津教育出版社, 2013: 438.

［21］轰轰烈烈之平教运动[N]. 妇女日报, 1924-06-29.

［22］蒋纯焦. 教育家陶行知研究[M]. 山东: 山东人民出版社, 2016: 58.

［23］佚名. 我们所希望于中华教育改进社三届年会者[N].妇女日报, 1924-07-03.

［24］本报特派员稿. 直隶省教育会的活剧[N]. 妇女日报, 1924-01-03.

［25］冯俊. 学习和研究“四史”的理论指引——深入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四史”的重要论述[J]. 红旗文稿, 2021(3): 4-9.

On the Campaign of Women's Education: A Case Study of Tianjin's Star Club in May 4th Movement

YAN Tao1, XIE Teng-hui2

( 1. School of Marxism, Tianjin University, Tianjin 300350, China; 2. School of Education, Tianjin University, Tianjin 300350, China )

After the May 4th Movement, new trends of thought continued to emerge, and the wide dissemination of new ideas such as democracy, science, equality, and freedom promoted the continuous development of women's education in Tianjin, and created a flourishing trend of women's associations in Tianjin. The Women's Star Club is an organization mainly engaged in women's movement initiated by a group of intellectuals with preliminary communist ideology. The society takes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women's education in Tianjin as the breakthrough point, and has carried out activities to awaken the spirit of women's independence and promote the women's liberation movement. A series of pioneering practical activities. The revolutionary spirit and arduous exploration that the Women's Star Club has shown in the process of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women's education in Tianjin and even the whole country has provided valuable spiritual wealth for the development of women's career in my country today.

May 4th Movement; Star Club; women’s campaign; women’s education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资本论》哲学化阐释路径研究”（20CZX002）；天津市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资助项目“伟大改革开放精神研究”（TJKS20XSX-016）

闫涛（1978-），男，天津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文化哲学、社会发展理论。E-mail: tomy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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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0627（2022）02-0090-09

（责任编辑 赵 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