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形容词的指称意义角度分析翻译的忠实性——以《干燥的九月》汉译本为例

谢 婧，李园园

(1.北京印刷学院，北京 102600； 2.华北电力大学，保定 071000)

1993年，方梦之在《对比语言学与翻译》一文中从语言的微观结构、宏观对比和外来语对中文的影响等多个方面论证了汉外、外汉翻译的理论、规律，都与对比语言学有密切关系。[1]无独有偶，潘文国从“翻译与对比研究是否只是理论与实践的关系”“两者关系如何定位”“两者对各自的影响”三方面入手，提出“对比研究与翻译研究之间就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关系”。此外，另有学者从外语教学的角度入手探讨对比语言学与翻译的密切关系。

尽管如今很多学者已经认为对比语言学与翻译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密，但从两者具体的某个方面切入来分析的研究还为数不多。为扩宽翻译研究与对比语言学的深度和广度，本文将从形容词的指称意义出发，分析福克纳的短篇小说《干燥的九月》汉译本中的翻译忠实性，从而窥探对比语言学对翻译研究的影响。

1 对比语言学与翻译

对比语言学与翻译两者有着十分多的共同点，两者都关注语言的异同问题并且其目的均为化异为同或是异中求同。词汇的指称意义是对比语言学中的重要概念，同样，忠实性是翻译中的重要标准之一。以下部分将从词汇的指称意义与翻译忠实性、对比语言学与翻译的关系两方面分析，提供理论依据。

1.1 词汇的指称意义与翻译忠实性

当特定的语言符号指称一定的事物，并在社会范围内得到广泛认可时，这一语言符号便具有了一定的意义。这个意义通常不受语言使用者的主观影响，也不受句法、修辞等因素的影响，通常称为词汇的指称意义。[2]词汇的指称意义通常最先在词语使用者头脑中唤起某个概念或形象。简单说来，指称意义便是该词的字面意义，例如“父亲”的指称意义就是指“成年的有子女的男性”。

联系到翻译研究中，我们很自然地会想到翻译的忠实性。对比语言学中的“相似性”与翻译理论中的“可译性”探究的便是同一个问题。翻译的忠实性原则是指用一种语言表达另一种语言时，保持与原文的对等。在忠实的内涵上又包括形式上的忠实与意义上的忠实。指称和语境的关系在矛盾中得以发展，新的意义不断产生。[3]在翻译过程中，倘若译者过度关注词汇的指称意义，认为只有准确地翻译出词汇的指称意义才能传达出翻译的忠实性，那么翻译文本就受到太多的限制；相反，如果译者不关注词汇的指称意义，那么翻译文本的忠实性就有待商榷。

此外，从指称意义的定义来看，在一定的社会范围得到认可也就意味着必然都带上特定社会群体的色彩，包括历史、风俗、地理等特征，这也就形成了语言符号的意义。这从侧面反映了为达到翻译的忠实性，不能一味地关注词汇的字面意义。

1.2 对比语言学与翻译的关系

在之前的学界，很多学者尽管承认翻译与对比语言学的联系，但他们更多地认为翻译是对比语言学的实践基础，对比语言学是翻译研究的理论指导，二者仅仅是理论与实践的关系。但近年来的研究表明：翻译与对比语言学两者相互影响、相互发展，两者都有各自的理论和实践。这两门学科具有共同的基础、共同的性质，还有共同的追求目标，但是在方法论上有着明显的差别，可以起到互补的作用。除了英汉两种语言的对比研究以外，还有不少学者从其他语言入手，分析对比研究与翻译研究之间的关系。高宁在《论翻译教学、翻译研究与对比语言学的内在关系》一文中从实例出发，以中日两种语言对比入手，考察了翻译教学、翻译研究与对比语言学的交叉融合问题，以期推动这三者的有效互动和内在磨合，开创共赢的局面。[4]

对比语言学与翻译研究的都是两种或多种语言间的问题，以及语言间转换的问题，二者并不只是理论与实践这样的线性关系。二者关系定位是在双向发展：语言学为翻译提供更多语言内部的微观研究；翻译为对比语言学提供实例以及语言上的共性问题。

2 从形容词的指称意义角度分析《干燥的九月》中翻译的忠实性

无论是汉语还是英语中，形容词都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应用的范围也更加广泛。因此从形容词的指称意义来探讨翻译的忠实性，具有说服性以及具有可行性。《干燥的九月》是二十世纪美国小说家福克纳的短篇小说，其语言有很高的文学性。福克纳的语言带有明显的特色，并且能突出英语语言的特征。福克纳作品中的语言涵盖范围很广：从带有口语色彩的地区方言到高度规范的正式用语。

全文中形容词大约为244个，包括重复的形容词、复合形容词以及由其他词性派生出来的形容词。其中普通形容词(尤其是多次出现的)和带有词缀的形容词最具代表性、最有研究价值、同时也最能体现福克纳的语言特色。因此，以下部分选取《干燥的九月》英语原文中的两类形容词：普通形容词和带有词缀的形容词。本文的《干燥的九月》汉译本是1996年许志文翻译的译本(2004年修订)，所用的词典为《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和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六版)，通过对比中英形容词的指称意义的差别，探究翻译中的忠实性。

2.1 普通形容词

普通形容词即指它不由其他词演变而来，但不影响它具有别的词性，例如，“dry”、“white”、“fine”等等。在总结分类文中形容词之后，本文只选取具有代表性的普通形容词(“stale”、“mild”、“bright”)主，分析其在两种语言中的指称意义。之所以选取这几个普通形容词作为代表，是因为它们在文中重复出现多次，在文章语言风格形成方面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

“stale”在文中第一段中已经出现了两次，许译本中分别翻译为“变质的”、“浑浊的”，而英文词典中“stale”有四个基本义，“stale”更符合第二个基本义“no longer fresh； smelling unpleasant”。因此我们可以看出这里的“变质的”表达出“stale”的指称意义，但是“浑浊的”相对来说有些含混不清，并且对“stale”指称意义的传达有些曲解，不符合翻译的忠实性原则。

“mild”在文中第二段和第十四段分别出现一次，其具体语境为“a mild face”和“in his mild stubborn”，汉译本中的翻译为“和善的”、“温和”。英文词典中“mild”有五个基本义。原文中两个语境十分相似，并且都符合第一个基本义“not severe or harsh”，因此“mild”的指称意义在这两处得到了很好的传达，同时也体现了翻译的忠实性原则。

“bright”仅在文中第二部分已经出现了六次，分别翻译为“显眼”、“明显”、“愉快的”、“耀眼”，另外两处译者选择省去不译。而“bright”的基本义有五个，通过汉英词汇指称意义的对比发现最后一处“耀眼”有待商榷，若翻译为“艳丽的”、“鲜艳夺目的”更能传达“bright”的指称意义。此外，两处的省略不译有碍于原文整体性以及细节性的传达，不符合翻译的忠实性原则。

通过选取具有代表性且在文中重复出现的普通形容词，我们能够了解到形容词是《干燥的九月》中十分重要的一类词并且词汇的指称意义对翻译忠实性的判定有很大的影响。倘若某个词的翻译和其指称意义很大程度上对应不上，那么这就大大消减了翻译的忠实性，不能充分传达出原文含义。这也正凸显了对比语言学对翻译的影响。

2.2 带有词缀的形容词

之所以选取带有词缀的形容词分析，是因为这类词一般由其他词性演变而来的，能凸显英语的语言特色。英语中的词缀各式各样，而针对形容词来说，“un-”、“-less”最为常见并且最具代表性。根据文本内容，以下将选取“uncomfortable”、“lidless”、“breathless”为代表，分析其英汉词汇的指称意义。

“uncomfortable”出现在文中第一部分的倒数第六段，具体语境为“The remainder sat uncomfortable”，翻译为“不自在的”。而同时文章第二部分第二段出现“comfortable”，具体语境为“She was of comfortable people”，翻译为“她的日子舒服”。英文词典中“comfortable”有五个基本义。经过对比发现“uncomfortable”译为“不自在的”符合“comfortable”的第二个基本义“feeling pleasantly physically relaxed； warm enough，without pain”。“自在”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指称意义为“自由；不受约束；安闲舒适”。从“comfortable”和“自在”两个指称意义对比来看是十分对应的，那么“uncomfortable”与“不自在”自然也是对应的关系。而从后文语境“not the best in Jefferson，but good people enough”来看，第二处的“comfortable”应该对应第四个基本义“having enough money to buy what you want without worrying about the cost”。那么“日子舒服”并不能完全表达出“comfortable”的指称意义，并且容易造成歧义。

“lidless”出现在全文的最后，语境为“the cold moon and the lidless stars”，许译本中翻译为“闪烁的”。“lidless”由“lid”演变而来，在本文中相对符合的基本义为“used to describe a person’s expression when their eyelids appear large or their eyes are almost closed”。这样看来，原文更注重描写星星的慵懒与沉闷。但翻译为“闪烁的”，不仅不能传递其指称意义，更容易引起误读。因为“闪烁的”带有些许的欢快之感。因此，这样的翻译不能有效地传达出原文的真正内涵。

“breathless”出现在文中第三部分的中间，具体语境为“in the breathless dark”，翻译为“沉闷的黑暗”。其对应的基本义是“with no air or wind”，而“沉闷的”的指称意义为“使人感到沉重而烦闷”、“心情不舒畅”、“低沉不响亮”。这里的“沉闷的”更多是一种心情上的表达，环境上的烘托效果有些薄弱。

带词缀的形容词有的可以从它的基本词着手，看英汉词汇的指称意义是否相符，符合的程度有多少，另外也可以从该词本身的指称意义入手评判翻译的忠实性原则。从中我们能明显感受到对比语言学对翻译的帮助不仅仅是理论支撑，同样有实践作为参考。

3 结语

综上所述，对比语言学与翻译研究的关系十分密切。本文通过从形容词的指称意义出发分析《干燥的九月》中英语词汇与汉语词汇的不同，认为词汇的指称意义与翻译的忠实性之间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同时得以窥探福克纳的语言风格以及加强对比语言学与翻译研究两者之间的联系。当然，本文存在许多不足之处，例如可以将形容词分类更加详细、分析文本中的多种词性的一致与不同。对比语言学与翻译相互影响，共同促进对方的发展，还需要学界对此做出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