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然、应然、可然: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的多维思考

2022-11-22 10:28彭国强刘中华于均刚
天津体育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民族学科传统

彭国强,刘中华,于均刚

从1982年民族传统体育一词在“全国少数民族工作座谈会”上提出,到1997 年民族传统体育学正式成为体育学下属的二级学科,再到新时代下民族传统体育学多维研究热的兴起,民族传统体育学已走过了20多个春秋。在这短短的20多年里,学界众多学者在民族传统体育学概念论证[1]、历史脉络梳理[2-3]、发展方向寻绎[4]、研究方法探寻[5]、学科属性研究[6]等方面衍出众多成果,一时间,研究领域呈现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繁荣景象。一方面,这些研究成果为新时代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的进一步推进奠定了重要基础;另一方面,相关研究领域中仍不可避免的存在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阻滞当前民族传统体育学的发展。对文化研究,清华大学乔凤杰教授在其长期研究中抽象提出了一个叫做“三重诠释法”的范式。三重诠释,即实然的诠释、应然的诠释和可然的诠释,是说我们在对某种文化进行研究时,既可以对其进行“实际如此”的诠释,也可以对其进行“应该如此”的诠释,还可以对其进行“可以如此”的诠释。乔凤杰教授和他的学生们,已运用三重诠释法,分别对整个传统文化、儒家思想、道家思想、佛教思想等进行了系统而深入的研究。本文对民族传统体育的整体研究便运用了这种方法,进行实然、应然和可然的研究,也即在对当前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所存问题的实然考察基础之上,阐发应然的反思以及寻绎可然的路向。这不仅是专业发展的时代需要,更是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者的时代使命。

1 研究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本课题以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与发展为研究对象,重点围绕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中的概念争鸣讨论、研究中现存的问题以及未来之发展路径等三个方面进行审视与思考。

1.2 研究方法

研究对象的锚定与研究问题的提出决定了研究方法的选择。在乔凤杰教授的“三重诠释法”范式之下,本文需要解决三大问题:(1)完成对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中概念争鸣讨论的实然考察;(2)对当前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中存在的问题进行应然的反思;(3)寻绎、探索未来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的可然发展理路。基于上述研究对象的确定以及研究问题的提出,本文综合运用文献资料研究、专家访谈的研究方法。

1.2.1 文献资料法 以“民族传统体育学”“民族传统体育”“武术与民族传统体育”等为关键词,通过中国知网、读秀学术搜索、EBSCO 体育学术资料电子检索平台等查阅核心期刊发表的相关学术论文;同时,通过山东省图书馆、山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山东大学图书馆、山东体育学院图书馆等进行纸质资料的搜索,通过线上线下双重搜集的方式,多方面丰富本文研究的基础文献资料,为本研究夯实了理论基础。

1.2.2 专家访谈法 针对本课题所研究的主要问题,借助参加国际太极拳健康科学大会(2019 年北京)、上海市“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生论坛暨全国“武术与民族传统体育”专业建设院长论坛(2019 年上海)、全国武术论文报告会(2019年湖南长沙)、萧山国际武术文化论坛(2019 年浙江杭州)、清华武术人文九人谈(2020 年北京)、2020 年清华大学虚一学苑(2020 年北京)之际,对乔凤杰教授以及相关领域专家就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的问题进行了广泛调研,获得丰富信息。

1.2.3 三重诠释法 从语义学角度而言,实然就是实际是什么样子,应然就是应该是什么样子,可然就是可以是什么样子。将上述三方面之间的内在关系首次联系起来的就是乔凤杰教授所提出的“三重诠释”研究范式[7]。具体而言,实然是将事物置于其本身存在的那个现实环境中来进行考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对事物实际面貌特征与发展状况的现实刻画;应然则是指事物在一定的条件下应该达到一种什么样的程度或状态,也即事物按照其本身的发展规律以及所拥有的条件来进行逻辑分析后理应达到的那个状态,也即“本应该是什么样子”;可然则是指事物在未来可能、可以呈现一种什么样子,其建立在实然考察与应然反思的基础之上,也即在对现有条件进行理性分析、判断之后,经过合理的逻辑思考与多维论证,进而对当前事物或者理论在未来可能、可以达到或实现的目标进行推测与建构。

2 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的实然讨论

民族传统体育学自1997 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和原国家教委将其纳入体育学的二级学科起就正式迈入了体育学界研究者的视野当中。在众多研究的基本要素当中,概念是反映对象本质属性的思维形式,同时也是我们研究一门学科的出发点与落脚点,概念中所蕴含的内容体系、遵循的逻辑形式以及阐发的文化思想意蕴都将直接影响人们对于这门学科的认知,可以说,概念是人们认知事物过程中最基本的单位。因此,关于其概念的界定与阐释一直以来都是领域内专家讨论的热点之所在。同时,民族传统体育学是来源于长期的民族传统体育实践以及民族传统体育在理论上的抽象与升华[8],因此,对民族传统体育的概念进行相应的实然考察是本课题研究的先验前提,具体到民族传统体育概念研究领域,目前至少有这样两个问题值得我们深思:1)当前对于民族传统体育概念的研究与理解是否符合贴近其本来意蕴?2)在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的过程中,概念清晰是否意味着学科体系的成熟?

首先,通过梳理与研究当前文献资料发现,学界有众多学者对民族传统体育的概念进行过思考(见表1),通过分析与研究可以发现,虽然每一位学者对民族传统体育学概念的具体认知不尽相同,但却都同时指出一个共同点,即民族传统体育属于一种体育活动;同时,也有多名学者开始重视其文化的显豁。其实,通过多次深入民间田野的调查,笔者更愿意将民族传统体育理解为一种独具中华特色的民族信仰与精神寄托。因为,当我们静下心来考究其民族传统体育的发展历史就可以发现,其发展之初并不是作为一种带有强身健体目的式的体育活动,而更多地是一种以承载民族民间群体理想诉求为目的的群体行为,在很多情况下,这种群体行为不仅没有足球比赛中的精妙配合,也没有令人血脉喷张的技击对抗,但就是这样一种看来毫无体育竞技性张力的群体行为却表达了浓浓的乡土情怀,展现了传统文化内在的乐感精神[9]。细细品味之后就可以发现,当前我们对于民族传统体育概念的理解其实是在“强身健体”式的政策风向下,以一种西方式竞技体育的思维去阐释与界定的,以至于当前我们更愿意将其所具备的功能与展现的意义划归到“体育活动”之列。以民族传统体育来作为增强体质的手段本没有问题,只是当前学者在对其研究的过程中,有些过多偏于“体育”视角导向而忽视了“民族传统”的内在意蕴。

不是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能量化,也不是一切能量化的东西都有价值[10],当我们回过头来细细思考与体味就会发现,包括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在内的人文社会学领域的研究之价值与意蕴,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其模糊性的存在,也正是因为其模糊性,才决定了其包容性,又是因为其包容性,才激发了无数学者去探求与挖掘这背后的意蕴与价值,以此,学问才得以丰富,学科得以发展。或许,这才是民族传统体育学的深邃之处,也是我们传统文化的高明之所在。

民族传统体育的内涵是十分博大精深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给其下一个铁板一样的定义。因此,每个人对于民族传统体育概念的观照,都是带有局限性的,只不过有的人看到的面向更宽广,更深邃;有的人则看到的面向更狭窄,更肤浅。在研究与思考的过程中我们应关切中西方文化的差异,西方文化是一种“标准式”文化,在人文社科领域研究中,其关注点更多是以一种量化式研究语言为标准,而我们更注重的是一种实修体悟式的经验总结,其更注重个体在认知事物的过程中形成的认知经验,诚如格尔茨所言:“事实上,很多研究不是理论探索而是经验研究,因为当我们离社会生活的直接经验太远时,我就会感到不舒服”[11]。西学东渐以来,由于西方式思维逐渐在我们研究的思路中扎根,导致了我们在对于事物理解的过程中总是想用具体的语言文字或者明确的数字去量化一个事物、界定一个观念、总结一段历程。当然,从研究方式上来说,两种手段并无优劣之分,但是当我们立足于具有文化特色的民族传统体育学时,我们应该重点抓住这种在无意识经验影响下,有意识表露的“痕迹”,以此推进民族传统体育学横向扩展与纵向深化。

3 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的应然反思

正如马林诺夫斯基所言:“抱有惊异的去真实了解他人的基本观点……无疑会拓宽我们认识的深度。如果我们不能搁置那些自出生就要去接受的风俗、信仰和偏见的束缚,我们便不能到达苏格拉底那种‘认识自己’的真正智慧”[12]。因此,处于新时代的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只有对过去研究成果中他人基本观点以及研究思路“抱有惊异”,才能摆脱学界“流派式”研究的偏见与束缚,进而不断发现问题与拓宽未来研究的思路,以至清醒地“认识自己”。故笔者将从研究范围、研究内容、研究方法三个方面进行应然反思,以此获得一种“清醒思考”。

3.1 研究范围:廓清研究边界,寻回研究主体

作为民族传统体育学的研究者,在现实中常常被问到下面这一系列的问题:“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什么?”“民族传统体育学与其他体育学下的二级学科有哪些不同?”“民族传统体育学与人类学、民俗学和社会学有什么关系?”等。慎思之,产生这些疑问的关键就在于民族传统体育学自成立之初就没有形成具有自身专业特色的理论研究体系。查阅当前的研究文献资料就可以很明显看出,民族传统体育学与人类学、民俗学等学科之间关系不清,民族传统体育学与上述几门科学之间无论在研究范围,抑或研究方法上面都存在较大的交叉,这就导致了民族传统体育学与其他相近学科的研究领域过多重复,研究界限趋于模糊。如果说一味地划清学科界限可能会使研究者禁锢在一个封闭的学科研究领域中,无法以新的视野去创新学科的话[13-14],那么学科之间研究边界的过于模糊则会使其他学科的理论观点在自己学科园地上“跑马”[15]。

由于民族传统体育研究的“稚嫩”,在未来理论构建的过程中,这种模糊性势必在一定程度上会使其专业研究与学科建设过多的依赖于其他学科,即该学科在研究方法、实践理论抽象的过程中只有借助其他学科方能完成,如此一来,不仅在本专业范围内无法完成自身独立的研究话语体系构建,同时,在发展的过程中很容易成为其他学科建设的垫脚石。一门学科,哪怕是分支学科如果完全没有自己的理论与方法,那只能算是为自身依附的母学科提供研究场所和素材[16]。

诚然,对于民族传统体育学这门学科来说,在其发展之初必然要借助其他学科的滋补而使其羽翼丰满起来,但在对其进行学科建构的过程中,廓清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边界与寻回其研究主体对于其发展则有更加长远与重要的意义。这不仅是学者在对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范围讨论过程中应该持有的科学态度,亦是其研究过程中应坚守的应然思维理路。正如西方学者纽拉特所言:“科学分类本身是有趣的,也是令人激动的。但是,如果我们不能把各门科学的分类与对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所做的描述相结合,那么在这些科学中做这种不成熟的划界亦是没有多大裨益”[17]。当下我们对于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范围的把握亦是对其“分类”与“联系”的掌控。概言之,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范围中研究边界的廓清与研究主体的寻回是保证其学科前进与发展的内在之理,亦是学者应具备的应然之思。

3.2 研究内容:拒绝虚假繁荣,弥补理论空洞

21 世纪以来,伴随着体育学科的高歌猛进,民族传统体育学也从最初的武术研究扩展到对整个中华民族体育的关怀,从宏观学科理论建设到微观技术支持探求;从单一研究主题到多维交叉纵横;从形单影只的研究论文到丰硕华丽的研究报告。

当前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领域中存在这样一个普遍现象:做学术研究的学者只顾埋头打理自己研究领域内的“一亩三分地”理论,而漠视了支撑其理论构建的身体实践研究;具有丰富身体实践经验的传承人又无法将其自身所获得的技术体悟付诸于较为科学规范的语言描述。如此一来,身体经验阐发与学术理论构建之间产生了双向尴尬,学术研究中形成于书面的研究报告抑或研究成果虽然严谨规范但却缺少一份学术本该具有“生动与活泼”,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虚假繁荣背后存在着巨大的学问理论空洞。

社会的发展,科学的昌明,思想的进步,永远需要某种有着丰富养料的环境,这种环境在所有理智而又不乏灵气的人们心中,首先便是丰富的思想材料的累积[18],具体到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内容的应然反思中,面对学术虚假繁荣与学问理论空洞的问题时,我们不仅需要将“丰富的思想材料”作为学科理论建构的基础,更需要以身体实践经验研究为基础,在对“静态”的“丰富思想材料”进行“动态”的身体认知前提下,打通身体经验与学术理论建构之间的隔阂,为激活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内容中深层次的“活态”理论做出努力,以此赋予当前学术研究成果中本该拥有的“生动与活泼”。抑如史学家傅斯年在《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中指出的那样,“凡一种学问能扩张他研究的材料便进步,不能的便退步”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内容中学问理论的丰富与研究材料的充实之间亦是相互成就的,这种“相互成就”是踏踏实实地建立在理论与实践的互通基础之上。因此,这也就要求研究者在专业研究的过程中不仅要将研究内容中所涉及的“形而上”理论与“形而下”实践进行贯通,也要时刻警惕功利心引导下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失衡[9]。民族传给体育学研究内容回归应然方向与建构未来发展可然路径的基础。

3.3 研究方法:扎根调查研究,唤醒工匠精神

如果说学科研究方法是学科理论形成与进步的出发点,那么,其相应的调查研究形式则决定了调研的深度与广度;同时,对于具有多学科交叉特点的民族传统体育学来说,其研究方法不仅涉及历史学领域的口述史研究法、人类学领域的田野调查法,近几年更有将自然社会科学领域的生物力学、地质学等学科研究方法引入的“潮流趋势”。在这种趋势下,很多学界工作者开始深入其所专注的方向进行耕耘,并取得了很多研究成果。然而,从笔者对于目前民族传统体育研究领域内研究成果的掌握情况来看,一些研究人员在研究方法的理解以及研究形式的贯彻上仍存在很多问题。例如,由于一些学者对于访谈录与口述史概念的混淆,导致其收集的口述史料缺乏可信性;在深入田野工作时,走马观花式发问卷、拍照片、做访谈,研究报告趋于表面性等。这种“为论文而论文”式[20]的研究心态以及缺乏“深描”[15]的研究方法应用导致了民族传统体育学中调查研究的异化。

对于上述学科内出现的调查研究异化问题的思考,可以回归到笛卡尔关于身体研究的身心二元论上来。笔者认为,所谓的调查研究异化,就是研究工作者在对民族传统体育学中的内容进行研究调查时丧失了其应有研究情怀或者研究兴趣,进而导致了研究过程中身心的分离[20]。

以此观之,研究者在进行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的过程中,由于种种原因(科研指标、评价体系、晋升压力等等)的现实阻碍,导致了其所付出的劳动意愿与内在精神需求的背离。以此影射当前学界的些许学术工作者,其对于其所研究的内容并没有倾注浓厚的研究兴趣与研究情怀,更不要说要求他具备工匠精神。也正因如此,当我们研读其学术文章时就会发现其字里行间缺失了些许研究者应有的学术专注与研究情怀,也正是迫于这些“身不由己”的原因,导致了其工匠精神的沉沦,进而使得其调查研究发生了异化。通过上述“设身处地”的应然反思,我们大致明晰:原来,民族传统体育学研海泛舟不仅需要具备十年磨剑的工匠精神,更要在具体研究方法的采用上“乘兴量力”[21],如此才能更好地避免“初则两三步做一步,甚则十步做一步”的“曲学阿世”,进而真正在调查研究中扎根。

4 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的可然理路

唯有彰往察来,方能明日可期[22]。在对民族传统体育概念研究的实然考察与现状的应然反思基础之上,进一步寻绎其未来发展的可然理路便是接下来研究的方向;同时,虽说民族传统体育学已经经历了20多年的研究与讨论,但在步入新时代后,其也将会面临更多的选择与挑战,这就需要我们站在更高的角度,以更多维的视角去挖掘、探寻其未来发展的可然路向。

4.1 立足传统特色,锚定研究本体

正如前文概念讨论部分所叙述的那样,在进行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时,学者首先应该将其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来对待,因为其承载的不仅是体育活动,更是一个民族对于生活的热爱与向往。正是基于此,学界在对民族传统体育学进行研究时应该时刻提醒自己,要以中华传统文化为出发点,在锚定研究本体的前提下凸显本研究领域内鲜明的民族传统特色。

首先,立足传统特色就是指当前的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要以中华传统文化为立足点,保持其固有的文化特色、坚持其本来的文化传统,一切研究的开展与进行要以民族传统文化为圆心,也即领域研究的“圆”可以扩大,亦可以缩小,但都应围着这个固有的“圆心”来进行。这不仅是传统文化复兴时代背景的外在要求,更是在对外交流中建立具有中国学术品格特质的内在意蕴。同时,立足于传统特色并非是强调在进行民族传统体育专业与学科的研究过程中固守传统与宣扬保守主义,而是基于当前国内与国际、领域内与领域外的实然学术研究背景考察下,只有激发学者对民族传统文化热爱的炽热情怀,我们的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才可能会更具张力,更具时代特点。

其次,如果说立足传统是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的充分条件,那么在立足传统的前提下锚定当前民族传统体育学的研究本体则是廓清其研究边界、推动其发展的必要路径。所谓的立足研究本体,即是指在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的过程中要以本学科内的研究问题为主要思考点,充分重视领域内理论的建构、技术的精进,诚然,在对当前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完成核心知识群建构之前,本学科领域内的理论与实践仍然是重中之重。

在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的过程中,只有在坚持本民族特色的前提下脚踏实地地锚定研究本体,才有可能在未来发展的道路上昂首阔步地仰望星空。

4.2 贯彻整体思维,创新研究范式

学科的研究范式可以大体从三个层次来论述,即理论层面的方法论、实践层面的具体方法与操作程序。其中,方法论是统摄研究过程的根本理论,方法则是从具体学科出发而使用的研究思路,程序则是进行某项研究应遵循的基本工作顺序[11]。笔者提出在方法论方面贯彻身心一元的整体思维;在研究方法方面采用以身体经验为基础(动态),综合静态、活态考察的多维考察研究思路;在操作程序方面采用乔凤杰教授所提出的实然、应然、可然的多维建构方式。

(1)整体思维。与西方身心二元对立的研究观念不同,我们传统的研究方式从根本意义上讲是以身心一元为基础的整体观。整体观是我们中国传统哲学中的思维方式,它强调要从整体上把握事物的结构、功能和联系;在研究的过程中,研究主体的身心应该统一起来,将自身置于周围环境之中,以自我的身体去思考、认知所研究的对象,也即“尽量忘掉自己的身份,做一个合格的本地人”[23],通过自我身心与外界的合一,不断融入所进入的调查环境中,立足于更具有情怀的研究视角,丰富研究对象的“血与肉”。可以说身心合一的整体思维是我们在进行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前首先应该树立的方法论意识。

(2)多维考察研究法。该研究方法由杨祥全教授的《中国武术思想史》一书中提出,这里笔者尝试对其进一步深化。首先,正如前文所言,民族传统体育在技术层面上可以理解为一种强身健体活动,但在更深层次的意蕴上应归属于一种传统文化。而传统文化最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重实修体悟[24],“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因此,只有在身体对所调查的研究对象有一定的实修认知之后,研究人员才能更好的切入到研究中去。在很多情况下,一个研究是否全面、深刻、鞭辟入里,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研究人员自己本身对于其相应研究的体育活动的认知程度,所以研究人员在进入研究状态之前,首先应该丰富自身的身体经验,在具备一定身体经验的基础之上再展开对于研究对象的考察,这便是研究所需具备的的“动态基础”。

其次,在收集、调研研究资料方面应该遵循静态与活态双重考察的原则。所谓的静态资料收集就是指既有静态的“地上”纸质文献,例如各类现代书籍、论文、网站资料等,其所展现的主要是“当时—当景—当地”的共时性研究现状;同时也要有“地下”的考古器物、服饰、文献等出土文物,其所反映的则更多是一种“某时—某景—某地”的历时性发展。在此基础之上,再利用有田野调查、调研采访、口述史研究等形式收集相关活态资料,以此补足静态资料的不足与短板。换言之,民族传统体育学终究是一门“为人”的学问,所以只有以动态的身体实修体悟为基础,并将静态与动态合理结合才能优化调查体系,进而促进研究的深度与广度。

概言之,多维考察研究法即是指研究者以自身实修体悟(动态,主要指自身运动能力的获得)为基础,并沿着静态与活态的考察路线,对事物进行搜集与整理的一种综合性研究思路。

(3)实然、应然、可然的多维建构程序。该建构程序由乔凤杰教授所提出。所谓的多维建构体系即是指在对研究对象进行实然考察的前提下发现其中的问题,在此基础上衍出应然的反思,最后探求事物发展可然路向的一种研究操作程序。本研究即是采取的这种操作程序。在这个研究操作程序中,实然、应然、可然这三者之间不仅仅是一种研究范式的内在组成,更是一种清晰的逻辑思维理路。正如笔者参加清华大学虚一学苑的学术讨论时,乔凤杰教授所说的那样:“这一种创造性极强的、容易操作的研究范式”。在研究过程中通过这种操作程序不仅能够对研究对象的原本做出新的思考与阐释,更能够开阔研究者思维,在一定程度上阐发其本来有、应该有、或者可能有的可然内涵。概言之,这既是一种基于传统的思考,又是一种对未来有力的建构,在建构的过程中使研究内容不断地充实与更新。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在研究范式指导的前提下,我们可以发现民族传统体育学的研究并非人们口中那“五味俱陈”的“大杂烩”,而是一种可以沿着清晰思维理路去挖掘的巨大宝藏。这就如克利福德·格尔兹所提倡的“深描”一般:“从极为简单的动作或者话语入手,追寻它所隐含着的无限社会内容,解释多层内涵,进而展示文化符号意义结构的复杂社会基础和含义”[16]。只不过在面对带有民族色彩的传统体育时,我们所切入的手段是带有典型中华文化特质的实修体悟[24]而已。

4.3 自立学科之理,内向反求诸己

近年来,面对民族传统体育学学科建立过程中是否要广泛涉猎学科之外的内容这个问题产生过激烈的讨论。不同学者有不同的态度,其中一个态度就是格外强调包容。诚然,对于这种态度,笔者也是持赞同意见。因为在中国的历史上,中国文化的特点就是包容。但是除此之外,我们应注意一个问题,就是融摄的底线与边界的问题。要知道,对于一个学科来说,当其多维度纳入学科之外的知识与内容除了会带来研究主体丧失这一危险外,在某种意义上还会带来另外一种危险:由于其研究主体的丧失以及研究边界的模糊而导致研究人员无法发现并维护自身固有的价值,进而丧失自己在本学科内的论证逻辑;而且,在很多时候民族传统体育学的固有价值是需要研究人员主动去为之挖掘与辩护的。

因此,在这个意义上,廓清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的边界,建立属于自己的理论研究逻辑体系是至关重要的。当然,学科与学科之间的对话与交流是必然需要的,但应注意的是不要为了对话而对话,不要为了交流而交流,因为,如果说为了确立本学科研究的“合法性”而丧失自我式的委曲求全抑或全盘接纳另一个学科的研究方法抑或内容,不仅无法推动本学科的进步,反而会束缚其发展脚步。

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发展的路径应该首先从学科内研究术语、核心知识群、诠释文本以及研究逻辑等方面自立学科之道理。从真正意义上去认识“自己”、探求自己本真、给自己“把脉”,以此为出发点跳出所谓学科研究内容匮乏的虚假窠臼,以自立学科之理的魄力与内向反诸求己的勇气开拓属于自己的学术内涵。

5 结 语

一门成熟学科的建立必然要经历反思、修正、再反思、再修正这样一种循序渐进的发展路径。乔凤杰教授所建立的“三重诠释”研究范式为我们立足实然、应然与可然的思维逻辑提供了一个视野,在该视野之下,对当前民族传统体育学概念以及发展过程中存在的一些较为“表层”的困境进行反思的同时,主动倾身去探寻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在未来的发展路径正是本文所做出的努力。对于实然问题进行应然思考与提出可然路径能够有助于我们时常保持一种对于学科发展的“专业热爱”。值此,这也正是本文所传递的一种思想,即对我们所热爱的专业抱有十分的热情是进行深层次学术研究的前提与基础。最后,或许本文对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中所存问题的思考与看法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存在些许的直接与坦率,但这也透露着一名民族传统体育学研究者的热爱与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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