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宇(黑龙江民族职业学院)
中国钢琴音乐表演艺术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尤其是表演中透视出的中国传统美学元素更是值得我们关注。研究这种价值对理解中国钢琴音乐表演作品的艺术内涵、挖掘表演的美学精髓十分关键。另外,中国钢琴表演艺术美学还对年轻钢琴演奏家具有较强的借鉴作用和帮助。
中国钢琴音乐经历了较为复杂的发展历程。自二十世纪初钢琴传入中国后逐渐与本土音乐融合,创造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钢琴音乐表演形态。具体看,中国钢琴音乐表演大致分为几个阶段:
首先,二十世纪初至四十年代末。此阶段中国钢琴音乐表演呈现出抗日救国图存的鲜明特点。其次,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至90 年代末。此阶段中国钢琴音乐表演逐渐从“苏式”表演体系过渡为本土化表演体系,大量的民族民间音乐元素渗透到钢琴表演之中。最后,九十年代末至今。此阶段中国钢琴音乐表演体现出了国际化、多元化的特征,并对表演美学体系的形成奠定了基础。中国钢琴音乐表演发展具有时代性、个体性、民族性的标识,已经成为中国钢琴表演美学研究的重要方向。
中国钢琴表演美学的形成过程中受到了中国传统音乐美学的深刻影响,各个阶段的钢琴表演都展现出了这种美学风格,无论是《牧童短笛》还是《克劳斯的鸟》,都具有鲜明的中国音乐美学风格。中国钢琴音乐的美学风格形成过程具有变化性,具体如下分析。
首先,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之前的钢琴表演十分注重时代性,这时期的表演美学体现出了较浓的革命风格。这个阶段中,出现了一系列带有革命色彩的钢琴作品,这时期的表演受到了苏联钢琴家们的影响,更强调社会价值的凸显,体现了整个时代的遭遇和诉求。表演音乐美学具有激情、热烈等风格。
其次,改革开放后直到二十世纪初这个阶段中,许多钢琴作品开始表达个体遭遇和个体音乐精神诉求。改革开放后,时代面貌整体焕然一新,钢琴表演的内涵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钢琴表演开始转向演奏家本人,演奏家作为演奏主体,其个体精神诉求成了表演内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许多作品都强调演奏家本人情感的传达。这时期,许多钢琴演奏家自觉追求中国传统音乐美学,更多将其应用到表演当中。在表演中,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美学思想表达得淋漓尽致。
近二十年来,中国钢琴表演逐渐走向民族化创作轨迹,更多的将个人兴趣放在了民族化元素和价值的阐发中。例如《山东风俗组曲》被认为是最具有代表性的钢琴作品,也是中国钢琴音乐艺术成就的巅峰作品之一。《山东风俗组曲》反映了山东民俗风情,突出了山东地域特色,这是演奏家钢琴表演中最具有特色的地方,从传统的规范再去到具有现代技术技巧的使用,都运用自如,以那种具有特殊气息的钢琴乐曲,透过那种朴质、热烈、平易近人的风格,将那更加美丽的曲调传送到人们的内心中。
中国钢琴表演具有内在真实性与外在创造性的统一特征,这种美学价值是很高级的价值彰显,除了需要演奏家具备深厚的演奏技能,还要求演奏家具备良好的人文素养。像表演者等著名的钢琴演奏家由于受到过传统音乐的熏陶,因此对古典美学有直接的认知和体验,对演奏作品的美学把握和诠释十分老练。
所谓内在真实性就是指演奏家对演奏作品的内涵的直接呈现;外在创造性是指二次加工,对作品进行个人化局部处理,更好地与新时代社会心理接轨。许多钢琴演奏家在演奏钢琴作品时,不追求技巧炫技,更多的将技巧服务于作品本身,注重情感的自然流露,不同的场合演奏同一作品时,处理的方式都有所不同,真正达到了情感与技巧的统一。每次演奏相同的作品,钢琴舞台表演都有一些变化,例如著名的《克劳斯的鸟》作品,演奏时的表演创作手法有很多区别于同时代其他西方钢琴作品的地方,采用了一些特定的具有个人化的作曲手法,在和声、旋律结构上也有特定的安排。
举例来看,钢琴音乐作品《猫头鹰》的曲式布局中,展现了严格的逻辑结构,其中曲式结构采用了单三部趋势。在展开性中段尾部又再现了这种结构。另外,A段和 B 段的处理也十分不同,反差较大,整体上音乐情绪对比鲜明,甚至可以认为是两个不同的主题设置,但是这两个主题又具有某种关联性。具体看,A 段乐曲旋律的处理是横向发展,这里呈现一种优美的波浪形态变化,然后将低音部发展为模进关系,这种模进关系刻意重复性额出现,不断强化听众印象,让听众产生联觉。B段乐曲结尾又呈现出了双八度旋律,听觉上始终保持上升状态,最后结束于高低音错落中。这种逻辑关系的处理,十分与众不同,反映了表演者对音乐内在逻辑的深刻理解,同时也突出了中国钢琴表演追求个人理解及创造。在这首作品中,内在真实性和外在创造性完美地统一起来。
中国传统音乐美学当中涵盖了道家思想,尤其是虚实相间与阴阳调和的理念对中国的钢琴家影响很深,对钢琴表演美学风格形成同样影响很深。我们可以看到许多现场表演都极大的体现出了这种特点风格,这也是中国钢琴表演与西方钢琴表演的最大不同。虚实相间与阴阳调和的美学理念,需要极深的悟性才能获得,钢琴表演者通过自身体悟获得这种审美认知,并且将其应用在钢琴表演中,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事情。
举例来看,《天鹅》这首中国钢琴作品的乐谱十分简洁明了,篇幅也不大,但是作品思想内涵却特别深刻。表演者将半音化的和弦关系应用进来,尤其在低声部,听众可以发现有一些留白段落出现,这些留白段落不是偶然的,而是表演者故意设计的,表演中通过适当的触键,力度把握得十分准确,在通过重音结合,整个音乐线条处理的十分富有禅意,听起来色彩细腻不张扬,但是又十分恰当,这就是典型的道家审美风格。
中国传统音乐审美中,十分强调虚实相间、阴阳调和,这种追求其实就是源自道家思想,道家思想在许多艺术中都有体现,对于作品的结构处理、表演的艺术追求影响深远。虚实其实也是一种对立统一,可以给人带来圆润自如的感受,与国外钢琴表演差异很大。表演者在表演中十分自如的传达了这种审美情趣。
审美意象是中国传统美学独有的概念。在中国传统审美体系中,审美意象是十分重要的概念,也是音乐美学的基础。传统音乐美学认为,审美意象是表象体现的前提,如果演奏家没有较好的审美意象,那么就无法真正阐释感觉表象,听众也就无法体验到作品当中的音乐形象,听觉会大打折扣。审美意象是音乐表象、音乐内涵、音乐情感等意识结合的结果,是音乐活动加工过程中的一个信息的加工的重要环节。
以中国钢琴作品《克劳斯的鸟》为例,七首作品分别以具体的鸟类对乐曲进行命名,首先就给了听众一种感觉表象。从表象客体本身出发,听众可以大致体验到音乐的内容,在听众自觉构建审美意象的过程中,就省去了很多环节。可以说,表演者已经不知不觉地通过作品命名,将审美意象融入到了感觉表象之中。例如《雨燕》中第二小节的十六分音符五连音被连音符号一次串联,音乐情绪较为忐忑摇曳,好像微微细雨中,落雨的燕子在风中快速飞翔。音乐客体已经通过减小七和弦作为色彩和弦伴随小二度激进构建了冷色调的内审美内容,听众随着音乐所传达的内容唤醒了自己内心的音乐想象。
再以汪立三先生《东山魁夷画意》为例,汪立三的钢琴组曲《东山魁夷画意》是作曲家有感于观赏日本当代画家东山魁夷的画展,被清高、冷峻的风格所感染,从绘画中获取灵感,用音乐表达自己的感受,此曲选取画展当中的四幅画,谱成了四个乐章的组曲,描绘日本异国风光。在这首作品的创作中,作曲家采用了日本的民族音调,也就是众所周知的“都节调式”,在音阶模式上,选用带有五声音阶,突出强调音阶中两个半音的进行,日本的民族情调非常明显。其中,《涛声》改编成钢琴曲后,作曲家不仅表达了原曲的意境,更重要的是表达了鉴真东渡日本的历史故事,并以此来赞颂坚韧精神。改编后的钢琴音乐,主题鲜明气势宏伟、宽广庄严,音乐的旋律曲调中填充进音乐《目莲救母》,与日本传统民间音调相结合,表达深深的感情。此外,在乐曲中,《涛声》化为晨钟,其钟鼓之声的音调甚为特殊,作曲家设计用钢琴最低的五个白键同时轰鸣,表现钟鼓之声,怪异的和声结构、自由无惧的节奏,似惊涛拍岸。乐曲结尾用四行谱非常有力量的击键,演奏出“高音钟群”。营造绵绵不断的意境,引起无限遐思。中国钢琴作品作为对传统中国音乐的转化移植形式,在音乐特性上同样具有流畅、抑扬、含蓄、优美的旋律特点。钢琴作为多声乐器,不管在创作还是演奏中都始终需要贯穿多声思维的纵横架构和立体效果。
中国钢琴表演包含了中西结合的理念,尤其在东方韵律和西方技巧的贯通中更是充分展现了这一点美学价值。
根据众多钢琴音乐听众的欣赏习惯,很难接受东方韵律和西方技巧的生硬结合,美学体验也较为突兀。但是如果将东方韵律与西方技巧的巧妙贯通,就能接受这种结合。这种情况下,许多西方作曲技法其实是对传统的东方音乐表达方式和表情幅度的延续。如果按照西方听众的欣赏角度来看,似乎表演者是从西方的传统音乐文化形式中融合了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风格。这种现象十分有趣,说明表演者真正贯通了东方韵律与西方技巧。众所周知,对于中国乐曲作品而言,技巧手法上面相结合,并且在表达上有解决和沟通,一直都是乐曲创作中具有的平衡形式和内容的一大挑战。从钢琴表演来看,恰恰反映出了表演者这一点上的美学思考和实践应用。一个优秀的钢琴演奏家,必须能够充分认识到钢琴创作技术和音乐思想达到平衡的关键之处,深刻的领悟到两者的差异,因此才能将其互补实现最大化的组合。不管是大型的乐曲或者是小型篇幅的钢琴组曲和独奏曲,都能够体现表演者的美学思考,然后将这种美学思考运用到钢琴表演当中,毫无疑问会产生较高的美学价值。这是值得任何一位钢琴演奏家学习的地方。
时代的发展要求钢琴演奏家不断提高表演内容的美学功能,满足不同表演场合的听众需求。钢琴表演的重要任务在于传达音乐美学思想,钢琴演奏家应该明确自身表演的地位和音乐美学价值功能,牢牢把握表演者与美学思想的联系,提高表演内容的价值。一是确立审美意识,将美学体现到舞台实践中,渗透到各个环节。二是钢琴演奏家要明确音乐美学在表演中的重要地位,通过传达美学思想,提高表演内容的美学价值,紧贴时代特征,与时代审美需求接轨。
马克思哲学倡导真善美的有机统一,钢琴演奏家在舞台表演中要严格遵循美的实践规律,主动发现表演的美、理解美、欣赏美、创造美,实现艺术的美的解放,这也是新时代对钢琴演奏家的根本要求。
钢琴表演不是具象的审美活动,而是钢琴表演最基本的“审美”意象目标,是所有钢琴演奏家表演过程中不可缺失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钢琴演奏家应该以真善美为切入点,多视角丰富表演内容,利用钢琴表演的固有特点和独特的审美功能,提升其表演艺术感染力。一是追求“真”。钢琴演奏家在表演内容中要真诚对待听众,表演过程中植入真情实感,发掘曲谱的科学美、逻辑美,让演奏接近自然。钢琴演奏家要利用真实的表演场域去影响听众,将宏观审美场域转化为微观审美场域,让听众领会到求真之美。二是崇尚“善”。艺术表演具有教人向善的功能,这也是钢琴表演的艺术正能量精神体现。钢琴演奏家要充分开展表演的审美实践活动,引导听众汲取钢琴作品当中善的养分,约束自身行为,“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三是向往“美”。美是最容易感染人的事物,钢琴表演中可以实现人的情感共鸣、共情。通过挖掘表演元素,构建审美环境,营造宽松的表演氛围,提高钢琴表演艺术的美学价值。
钢琴演奏家要创新表演方式,以更恰当的方式将美学元素引入到表演活动中。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我们培养的钢琴演奏家不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风声雨声只要读书声”的“室内演奏家”了,而是全方位发展的与家国共存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者,是适应国际潮流勇于竞争的人才。创新表演方式必须要重视发挥钢琴演奏家的自主能动性,这样他们才能引导听众主动发现美,理解美,创造美。无论是理念的创新还是技法的创新应用,都是值得我们反复回味的,举例来看,《新疆舞曲》当中,许多表演创新让不了解新疆风土人情的听众迅速进入到音乐氛围当中,不知不觉的产生了对新疆地域文化的向往。这种表演手法去区别与传统的静态写实手法,充满了想象空间和艺术张力。
钢琴演奏家表演中具有特定的音乐美学价值。新时代背景下,研究这种价值,对于提高钢琴演奏家的艺术水平意义重大。本文以中国钢琴表演艺术美学为内容进行研究,通过分析中国钢琴表演中的美学价值,进一步为钢琴爱好者和专业学习者提供有益的参考,提高他们的艺术意识和美学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