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南坪《刘氏五续族谱》的价值研究

孙春玲，易洋萍

(广西桂林图书馆，广西 桂林 541000)

0 前言

族谱，又叫家谱、世谱、宗谱、谱牒、家谍、家乘等，它采用表谱形式，记载了以血缘关系为纽带建立的世系家族的发展，内容涉及面广。本文拟以长沙南坪《刘氏五续族谱》为例，从文献价值、教育学价值、家族自治文化价值、优生学价值、词义学价值等方面进行分析，以达到对族谱认识更为充分的目的(以下简称《续谱》)。

1 概述

1.1 基本情况

《续谱》由刘守甲等纂修于民国廿六年(1937年)，堂号为校正堂，线装木活字本，共十七卷，首七卷。卷首一祠规、家训、自治规约、遗著，卷首二父行、母行、祀事，卷首三祠堂记，卷首四至七祠墓，卷一至十七世系。记载了长沙南坪刘氏始迁祖刘世骅，元末自江西吉安永丰徙楚，明洪武间定居长沙新康都之南坪。世骅二子吉常、仲常，分为东、西两大房。传至八世，东房又分为三，西房分为七，成新十房。

《续谱》通过民间征集获得数字化许可，因其成书于民国时期，使用的纸张为机制纸张，容易酸化，加之保存环境不合格，存在老化脆弱、断裂、缺损等问题，目前已通过化学性脱酸处理、物理性修复等方式修复完成，文献的使用寿命得以延长，信息的完整性也得到了较好的保护，数字化的完成也为《续谱》的保护与利用提了更为便捷的途径。

1.2 刘氏源起

《续谱》以江西梓溪刘戊寅为始祖，以刘世骅为迁入湖南长沙南坪始祖。刘戊寅[1]卷一梓溪远祖世略叶二(960—1017年)，江西省南昌府酆城县梓溪村白毛坪人，字汉江，龙图阁直学士，尚书，诰赠紫金光禄大夫。娶夫人朱氏，生有2子：刘庚振、刘庚仁。刘戊寅之后传15世到刘泰华。刘泰华[1]卷一梓溪远祖世略叶六(1303—1363年)，字谷臣，军功出身拜平辽大将军，封定国公，世袭伯爵。娶夫人毛氏，生有4子：刘世骥、刘世麟、刘世骅、刘世麒。刘泰华平辽归梓，居吉安永丰。豫章酆城梓溪《刘氏老谱》记载刘世麟、刘世骅、刘世麒俱远徙，“今考湘属同姓如田心祖麟公、刘家塘祖麒公与我祖骅公俱来自豫章”[1]卷一梓溪远祖世略叶六，刘世骅于“元之末年，遭兵燹之乱，尝散家财募丁御寇，奈势不敌，遂率妻孥播迁于楚，逮明洪武新基，天下底定，落业长沙”[1]卷一南迁始祖世纪叶一。刘氏后裔人丁兴旺，形成南坪刘氏，而刘世骅成为入迁南坪的分派始祖。

1.3 历代修谱经过

古语云：三世不修谱为不孝。家法坏，谱谍尚有遗风；谱谍坏，人家不知来处，故谱不可不修。修谱可断绝“无从稽考”之弊，延续家族的血脉，传承祖上遗训与期望。南坪刘氏家族自康熙年间刘克任创修刘氏家谱以来，历经数次续修。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创修人刘克任提出“夫家乘者，上迄高曾，下逮孙子，丝联脉络，同源贯流，所以率一本之谊也”[1]卷首之一创修克任序叶一，然“矧派行已尽，不有开来，将何继往，子孙何所章程，是以不揣迂疏寻源溯委以承之”[1]卷首之一创修克任序叶一，可惜“创修族谱稿已汇成，惜未付梓”[1]卷首之一三修山峻序叶四。乾隆甲申(1764年)“涵川诸公接踵继述而所拾遗稿未免断残”[1]卷首之一三修山峻序叶五。嘉庆丁巳(1797年)“虽议再修，而前代留贻不无缺略……公有志续修，莫遂其愿”[1]卷首之一三修山峻序叶五。咸丰十一年(1861年)，刘山峻“率乃祖之鸿模，谋后人之燕翼，纠诸族彦，校正乖讹”[1]卷首之一三修山峻序叶五，乃三修族谱。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始祖……传历二十世，谋贻数百年，后裔昌繁无异星之布满于天，山之罗列于地也。于此而欲究本原寻脉络。期夫绪丝尽珊网无遗盖，戞戞乎难之！然而众星环北极而居，观乎天文可探其枢纽，群山依太华而立，察乎地理可得其会归。子孙当累叶之秋，溯先人发祥之始，支分派别之由，谱牒其昭昭者也”[1]卷首之一四修合族序叶十一，乃四修族谱。民国廿六年(1937年)，“孳息日蕃，推衍愈广，前此五世之亲将伦于途人而不可认识……起而续修之”[1]卷首之一序叶三，乃五修族谱。《续谱》以江西梓溪刘戊寅为远祖，刘世骅为南迁始祖，前后跨度已达1 000余年。

2 《续谱》的内容与价值研究

《续谱》记载了南坪刘氏的家族生活史。它由谱名、谱序、凡例、派语、领谱字号、祠规家训、家族自治规约、历届修谱序跋遗著、历届修谱裔孙职名、家传、家赞、行述、墓志铭、寿序、寿诗、节孝传、祀事、祠堂、墓图、世系门等组成，上下纵横千余年，数千人的生平事迹，内容丰富，包罗万象。可见，收藏宏富的家谱是“史学江湖最后的孤本秘籍”[2]，“从事社会学、历史学、考古学、经济学、民俗学、人口学、民族学、遗传学诸学科的研究者，都可以从中寻取依据。它为研究广泛的社会、历史问题展示了极为丰富的内容和可靠的数据，具有其他书籍不可替代的价值”[3]。

2.1 文献价值

作为中国史学的三大支柱之一，文献价值是家谱作为一种历史文献最主要的价值体现。《续谱》中载有大量的人物传记文献，按性别分为父行门、母行门，其中父行门有制命8篇，家传16篇，家赞3篇，行述3篇，墓志铭1篇，寿序3篇，寿诗3篇，母行门有制命8篇，褒状2篇，节孝传11篇，墓志铭1篇，家赞1篇，寿序1篇，寿诗1篇，贞女传1篇。它们用传记的形式记录了家族中有名望、有功绩人的事迹，把一个人一生的功绩品德，从对国家、民族、社会的贡献，到对地方、家族做的每一件业绩，全部记述在内，其中有不少都是出自当时的文人学者之手，对于学术研究具有一定的意义。如翰林院编修记名御史姻愚晚周开铭拜撰《英甫公家传》[1]卷首之二家传叶十。《英甫公家传》叙述了刘氏西三房十三世刘文磊与杨德溥(有《种璧园文集》一卷、《诗集》四卷存世)[4]、苏金声、苏汇川、何雨龙(同治元年壬戌恩科，并补行己未恩科)、郑翥高(同治元年壬戌恩科，并补行己未恩科)[5]等人的交游情况。其著者周开铭，字桂午，湖南益阳进士，清代“中兴四名臣”之一胡林翼女婿[6],亦是刘氏姻亲，光绪十四至十八年(1888—1892)与余上华、曹昌祺、冯素鹏、喻勋、胡长松编纂《铜仁府志》20卷[7]，历任翰林院编修、两广盐政史[8]。查周开铭无其他文集传世，《英甫公家传》不仅能让我们了解他的行文风格，其内容亦能为今人研究当时湖南地方官吏和科举人物提供材料。此外，还有前云南弥勒县知县陈立达所撰《得众公家传》[1]卷首之二家传叶十六、曹笧俊所撰《联辉公家赞》[1]卷首之二家传叶二十二、湘绅领袖学界泰斗王先谦所撰《星垣六秩寿序》[1]卷首之二寿序叶二十七、晚清维新派政治家陈宝箴所撰《紫垣六秩寿序》[1]卷首之二寿序叶二十九、光绪已丑举人徐恭斗所撰《例赠武德都尉华英公墓志铭》[1]卷首之二墓志铭叶二十六，等等。周开铭曾与王先谦、黄自元、曾广镕等为晚清洋务运动先行者郭嵩焘联名公呈恳恩宣付史馆并赐谥，至清末守旧派王先谦攻讦戊戌变法新政推行最得力者陈宝箴，不同的政见者分别为刘氏家族作传。

可见，家谱在保存文献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这些文献的作者或有其它文献流传于世,《续谱》中记载的文献则能够丰富作者的创作,或仅能在《续谱》中找到他们创作的文献,是作者曾经创作过文献作品唯一证据。通过这些文献不仅可以了解刘氏家族中德高望重的人物本身的情况，还可以梳理出一些文献著者与刘氏家族的关系，对当时当地社会的文学创作、婚姻关系、人际关系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2.2 教育学价值

族谱是家族文化符号的记载，其中记载的家训、祠规是家庭教育和家族教育的重要素材。这些家训、祠规等资料是历代先人的经验总结，也承载了先辈的殷切期望，可作为现代家庭教育的参考资料。刘克任在康熙年间创修家谱时便拟定了“家训十则”[1]卷首之一家训叶二，提出“孝弟、忠信、礼义、廉耻……是为人处世的八根柱子”“勤俭乃持家之本”“处贫穷当思安分守己、处富足当思循理惜福”“处世以和气为本、立身以忠孝为本”[1]卷首之一家训叶二—叶四等来约束家族中人，后“增补家训二则”[1]卷首之一增补家训叶一，民国年间五续家谱时，刘衔实增“新家训八目”[1]卷首之一新家训叶一，提出孝友、似续、齐家、敬祖、睦族、勤业、励学、正俗等八条家训，从孝悌父母兄长、勤耕作、崇简朴、严教子、谦待人等伦理方面规范约束后人的行为和思想。仅在对家族子弟的教育上，提出了“教子婴孩……婴孩子儿不养正则入邪路，勿以其幼小而忽之，勿以其嬉戏而恕之”[1]卷首之一新家训叶一，在教育方法上注重因材施教，依据孩子的性情，提出“教聪明之子必逐一提防，教顽钝子必多方开导”[1]卷首之一新家训叶二，在职业选择上提出“士农工商各居一业，无钱不是真贫，无职业乃是真贫”[1]卷首之一新家训叶三。《续谱》中所涉及的内容广泛而又具体，它们是儒家传统道德思想的集中体现，是族谱传统美德中应予以继承的东西。这些有益的家族教育理念对个人家庭和社会和谐发展都有很好的积极导向作用，也为我们探讨教育理念提供了资料。

2.3 家族自治文化价值

自古以来，中国就有“家和万事兴”的家训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说法，家族作为社会的细胞，在基层社会治理中扮演着“微社会”的角色，承载着“微政府”的功能。《续谱》记载了刘氏家族召集全族代表大会，决议组织家族自治会，创制简章、订定规约，以期辅助政治运行而为复兴民族基础，并呈奉县政府批准备案。其宗旨以维持族内和平、辅佐政府、增进人民福利，确定了自治会的名称为“射蛟岭刘氏家族自治会”[1]卷首之一自治简章叶一、组织为“常务一人，理事十人，任期均为三年”[1]卷首之一自治简章叶一、会期为“每年开常会二次……遇必要时或因同族三人以上之请求得召集临时会”[1]卷首之一自治简章叶一、职务为执行自治规约、召集全族代表大会、调节族内纷争、执行全族代表大会决议案、经费“以族款充之”[1]卷首之一自治简章]叶一，制定了诫忤逆尊亲以笃伦常、诫轻蔑祖莹以崇报本、诫背蔑伦常以端风化、诫毁婚嫁卖以全节义、诫犯法违禁以肃家规等5条家族自治规约，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家族自治制度。在这种传统的家族自治文化下，各家族成员之间联系更为紧密，更能使形成的家族团结观念上升到对整个中华民族的团结。家族自治的思想和规则有助于减少社会矛盾，可以为我国现代社会治理提供一定的借鉴意义。

2.4 优生学价值

繁衍后代是人生之大事，古人通过长期的生活实践发现，亲缘关系太近的男女成婚，所结胎孕多不能正常发育，其即或十月胎满而出生，亦多奇病或早夭，是以提出了同一姓氏的男女不得婚娶的主张。早在春秋时期，便有“男女同姓(指同一家族)，其生不蕃”[9]一说，它是古人在人口优生优育上认识与发现的最早记载。《唐律疏议》议曰：同宗同姓，皆不得为婚，违者，各徒二年[10]。即同一祖宗，同一姓氏不许通婚，违反者各判徒刑二年，表明古人对同宗同姓近亲结婚的危害性已有相当的认识和相应措施。《续谱》家训继承了传统思想中的“男女同姓，其生不蕃”观点，指出“邻近之爱而结婚者”[1]卷首之一增补家训叶一，必将导致“子姓之日见衰微……何苦以一时偶尔之爱情致灭家也”[1]卷首之一增补家训叶一，可见“同姓不婚”是联姻的总则。同时，《续谱》的世系详细记载了东、西十房的婚姻、子嗣、功名，家族成员通过《续谱》可以辨世系、正血统，能从根本上防止乱宗乱伦。从优生学上讲，这是最科学的手段。族谱中的优生学观念在家族人口变迁中一直延续，从生物学上改善人类体质。

2.5 词义学价值

家谱记载了一个地域家族的变迁，是中国五千年文明史中最具有平民特色的文献，是地域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它叙述所用的词语最能代表地域文化的的变化。比如立嗣，在明清以及民国时期是需要在官方办理相关证件的，持有有效的法律文书，继嗣关系不同，则权利义务关系不同,称谓亦不同，常见的有嗣子、祧子(兼祧)、继子(过继)、养子(收养)等。《续谱》卷首一《例言》之四记载“男纪于首栏，注明某之子或几子，承继注某嗣子，骑继注某骑嗣，兼祧注某祧嗣”[1]卷首例言叶一，可见，为确保门户的传承和防止绝户的出现，刘氏家族产生了承继(嗣子)、骑继(骑嗣)、兼祧(祧嗣)三种继嗣关系。据笔者梳理,《续谱》中关于承继(嗣子)是指男子无子嗣一子，娶一房夫人，所生后代承继一家的血脉，它与传统的“己无子而以他人之子为子，经礼法认可，地位与亲子相同”[11]内涵是一致的。

“骑继(骑嗣)”一词作为“继嗣”关系之一是首次发现，在有关中华传统文化辞典、中国古代生活辞典、社会学辞典、法学辞典、伦理百科辞典等中均未有记载。在《续谱》中，“骑继(骑嗣)”人可以是独子,也可以是非独子,他不脱离原来家庭，兼做他人的嗣子。“骑继(骑嗣)”人可以娶两房夫人，既自己亲父这边一房夫人，承继的伯父或者叔这边也可以娶一房夫人，所生后代分别沿袭两家的血脉，如卷四东三房十六世大燕(其次子殇)长子烈贤骑继大燕胞弟大杰为嗣，在家谱分别记载为大燕之子、配任氏，大杰骑嗣、配甄氏，也可仅娶一位夫人的，所生后代出一人承继伯父或叔父血脉，其他子女仍承继亲父血脉，如卷五西大房烈沼(大长嗣子,大义次子)独子守成骑嗣烈沼胞弟烈泮(大义长子)为嗣，守成所生男性出一子承嗣烈泮血脉，其他男性仍承继烈沼血脉，在家谱分别记载为烈沼之子、配熊氏，烈泮骑嗣、配熊氏。《续谱》中“兼祧(祧嗣)”人为非独子,且需脱离原来家庭，兼做他人的嗣子。一子嗣两家，只娶一位夫人，所生后代与亲父无关，只沿袭承继的伯父或者叔父的血脉为祧嗣，如卷四东三房十七世守杨守椅抚守樻次子典法为兼祧嗣，在家谱上分别记载为守杨祧嗣、配汤氏，守椅祧嗣、配汤氏。

通过对继嗣关系的梳理可知，《续谱》中的骑继(骑嗣)、兼祧(祧嗣)与《清律·户律》“立嫡子违法”条例附规定中的关于“兼祧”的记载“如可继之人亦系独子，而情属同父周亲，两厢情愿者，取具合族甘结，亦准其继承两房宗祧”[12]有共通点又有所区别，如表1所示。

表1 继嗣关系的变化

可见，刘氏家族变通的执行了《清律·户律》关于“兼祧”的具体细则，对于承嗣者是否承继亲父血脉有不同的称谓，这对当地宗法体制的变化研究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3 结束语

作为记载家族发展变迁历史的载体，族谱记载的内容材料丰富多彩，为后人在文献学、教育学、家族自治、优生学、语义学等方面的研究提供宝贵的历史资料，在研究族谱的过程中，我们可将它放在历史的过程中去认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继承和发扬其中的优良传统，充分发挥族谱在凝聚社会群体、增强民族凝聚力等方面的纽带和桥梁作用。公共图书馆在利用开发族谱方面，需要对馆藏的族谱资源先展开价值研究，才能更好挖掘出其特点，方便族谱资源的建设和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