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陈彦推出了《西京故事》《装台》《主角》《喜剧》等一系列厚重而灵动的作品。沉稳表现在作家目光下沉,作品触及现实,反映社会时代,展示着对现实生活细致的体察能力和深邃的思考能力。飞扬一方面体现于作家在写作中灌注了飞扬的激情与想象力,另一方面则是秦腔作为艺术具有的飞扬特质和小说中人物性情心性的生命飞扬融合在一起,这两方面形成陈彦沉稳与飞扬诗性结合的小说创作魅力。
一、贴地的沉稳
沉稳体现在作家认真虔敬的创作态度。通过陈彦的自述,可以看出对于每一部作品他都以严肃真诚的态度去创作。为了创作,作家细致地观察生活,伏身于生活的河床。他在幽暗、隐秘、杂乱的现实生活中,细致梳理,深入思考,将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生活与心灵震颤所感受到的生活结合在一起,以真诚严肃的态度去书写。陈彦写自己烂熟于胸的东西,他在文艺团体待过很多年,那些在他心中翻腾已久的人物都拥挤着,叫喊着,挥之不去,这样的创作初衷和动力体现着一种创作真诚。写作不是为了名利,不是为了追随天花乱坠的文学潮流,而是生命潮汐和感喟的自然推动。在创作过程中,他不偷工减料,下功夫去写,他曾说写作是比农夫还艰苦的躬耕。他在写《西京故事》的时候,去西安文艺路的农民工劳务市场了解农民工群体。在西安西八里村走访过数十户人家。陈彦几乎把日常上班之余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写作中,经常工作到深夜。他自叙写作时的状态:“记得几年前写长篇小说《西京故事》的时候,每天晚上六点下班后,就开始给自己汇报思想,直汇报到夜里一两点。业余时间,我喜欢把自己关起来,拧了反锁,拉了深色窗帘,让暗室只留一个光源,能照耀出一块仅够罩住两只伏案胳膊肘的光圈足矣。”①这样的思想汇报,是一个作家的精神盘存,在独自一个人的创作世界中,作家品味着孤独与收获,用精力与心血打造着充满生命力的文学舞台。陈彦在《主角》获得茅盾文学奖接受采访时说:“这块土地上的作家都能吃苦。我总以为,写作是比农夫还艰苦的躬耕。不过少了日晒夜露、风吹雨打而已。其实在一间房里蜷缩着,肢体得不到运动,只有脑子在‘车轮飞转’,的确是非常‘下苦’的活计。陕西作家都能‘下苦’,这也是一个滋养人的传统。”②多年来贾平凹、陈忠实、路遥等陕西作家无不以一种踏实沉稳的创作态度写作,这正体现了陕西作家的文学精神。
沉稳还体现在作家目光下沉,踏实表达民间现实与底层生活,作家立足底层为小人物立传,并且将底层生活写出了深度。陈彦在《装台》后记中写道:“我总在为小人物立传,我是觉得,一切强势的东西,还需要你去锦上添花?因此,我的写作,就尽量去为那些无助的人,舔一舔伤口,找一点温暖与亮色,尤其是寻找一点奢侈的爱。与其说为他人,不如说为自己,其实生命都需要诉说,都需要舔伤,都需要爱。”③
《西京故事》中书写了租住在一个西京大杂院中数十位农民工的人生故事。罗天福的女儿和儿子先后考上了西京城的重点大学,为了供子女读书,他和妻子从乡村来到西京城,靠打千层饼在这个熙熙攘攘的城市谋生。他们在城市挣扎的过程中,体现出城乡文化的差别与交融,也体现出人物在努力适应社会时代过程中所经历的欢欣与失望。作家以真诚严肃的态度书写现实,不刻意美化现实。小说写到农民工生存环境的逼仄,人需要提气收腹,才能在狭窄的巷子里进退避让。在密集租住的房子里,夫妻之间的性事常被楼下的人听到。作家不仅写到底层生存的艰难,而且就一些社会现象进行反思。受过教育的罗甲成经历过从追梦到疑梦甚至梦灭,再到面对现实、踏实生活的心路历程。在《西京故事》的底层叙述中,不仅指出了底层的苦与累,更重要的是写出了受过教育的底层下一代具有了一定的反思意识。罗甲成说:“爹,我知道我欠着你们的,可你们也该醒醒了,还上啥子学?姐姐马上大学就要毕业了,毕业就是失业,你们花这么大的代价,供养两个大学生的意义在哪?别再做梦了,我成不了龙,姐也成不了凤,一切都是徒劳的,你就快醒醒吧!你和娘也赶快回塔云山去吧,再别在城里瞎折腾了,回塔云山,你们还能像人一样地活着,在城里,就是垃圾、是膏药、是下三烂、是牛皮癣。”④罗甲成虽然言辞有些偏激,但是反映出他对城市文明的质疑,对社会问题的思考,这也是陈彦直面时代、深沉思索的体现。罗甲成后来在东方雨、罗天福、白天亮等人的影响下,对生活又达到了更为深刻的重新认识。相对于《人生》与《平凡的世界》中的高加林和孙少平来说,罗甲成体现出的不仅仅是底层向城市追梦的过程,作家更深刻地挖掘了他的内心世界,细致地展示了他对城乡认知的心理转变,在处理罗甲成心理变化的过程中不简单粗暴,而是一步步通过写他进城上学—逃离学校—回到学校的心理转变,把底层的生存境遇和心理褶皱表现出来。他写出了农村人走向城市中心的艰难,写出了城乡融合的现代性困境,这是陈彦写底层的突出之处。正如作家所言:“这个故事的残破,就拽起一嘟噜一嘟噜的家庭与社会难题。而像罗天福这样的家庭故事,还带有很大的普遍性,这就是我要讲述这个故事的原因。”⑤通过底层叙述,写出了人们面对梦想与现实、物质与精神冲突时的阵痛与迷惘、反思与清醒。
在《装台》中,陈彦没有把结局写成大团圆。蔡素芬被迫离开了顺子,刁菊花先是整了容找了谭道贵,喊顺子爸,对顺子很礼貌甚至还给了他一万块钱。菊花说:“爸,你也要保重,等将来干不动了,我就接你去大连,那儿是海边,空气环境好极了。”⑥但是最后谭道贵卖假酒被判刑,刁菊花整容失败又回到家,刁家短暂的祥和消失了,当周桂荣踏进门时,菊花问顺子是不是又找了女人。顺子没说话,菊花扬起手就把一个花盆掀翻在地了。生活的亮光出现了一刹那就被打回了原形。正如陈彦所言:“刁家的好运是短暂的,‘改头换面’谈何容易!轻浮廉价的许诺会背离现实主义的原则,矫揉造作,虚幻不实。”⑦不浮夸,不矫饰,把生活的真实揭示出来,这也是陈彦创作时体现的沉稳。而且从刁菊花前后对父亲不同的态度变化,似乎也可以看出不仅是她自身性格的原因,也与其生存境遇和生活环境有关。这也是陈彦书写生活与人性的深刻之处。
陈彦用平视的眼光观察人物,用真诚的心怀去体悟他们的生活,沉入他们的悲苦欢欣,书写他们的生活哲学与价值观,在作品中看不出作家高于底层的俯视,更多地用一种包容与悲悯的姿态叙写出底层生命困苦中的努力、艰辛中的豁达、卑微中的力量、苦难中的人性光辉。作家没有把底层人物写成令人同情和可怜的人,只展示他们的苦难,而是把他们中的一些人塑造成可爱可敬的人。罗天成虽然挣钱难,但是他一直诚实劳动,甚至用朴实的语言道出:“我是觉得现在社会的总病根,在轻视诚实劳动上。”他用儒家“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思想教育儿子,让儿女有多大的能耐,就做多大的事,绝不能做坏事,不能损人利己。《装台》里的顺子虽然干着很苦的體力活,但诚实坚韧,做事尽职尽责。他们身上都闪现着令人敬佩的人性光辉,在物欲横流的浮躁时代,体现着可贵的道德坚守。
在创作方法上,陈彦主要用了沉稳的现实主义风格进行创作。“2018中国好书”颁奖词对《主角》的评价是“作者对生活的熟稔和叙事的老道成就了这部富含艺术营养的小说,展现了现实主义文学的巨大魅力”⑧。陈忠实在评价《西京故事》的时候说:“主人公罗天福的生存空间里,显示着人文人性人情的审美剖析与审视,是一种贴近现实感与崇高的审美感的汇聚与融合。”⑨陕西作家路遥曾经在面对创作《平凡的世界》主要采用什么样的创作方法颇费心思。当时非现实主义的新潮流备受文艺批评界的关注,那些受西方文艺思潮影响的魔幻现实主义、象征主义等新名词非常吸引人的眼球。然而,路遥认为刻意模仿西方现代派的作品是一种不成熟的写作态度,只有在自己民族土壤上产生的具有自己民族特性的文学成果,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而今,文学创作方法更是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其实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等创作方法并不存在孰优孰劣、过时不过时的说法。陈彦在写作过程中,用自己的心灵去感知他笔下的人物,用最质朴而热烈的创作方法去创作,作品中的男女老少、悲欢离合,在他贴地沉稳的写作中有了生命力。陈彦说:“我想这既有作家代际关系的传承,更是这块土地的自然滋养。从司马迁以降,这块土地上的文人似乎都扛着忧患、苦难的十字架,很难轻松。不是不会轻松,而是站在这块土地上的自然思考、体悟使然。……路遥、陈忠实、贾平凹对陕西作家的影响,也将是长期的,我以为他们都在做‘书记员’角色。借用艾青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⑩正是这样一种认知和选择体现出作家匍匐于大地的一种沉稳姿态与真诚情怀。
二、灵动的飞扬
灵动的飞扬体现在作家笔下人物对艺术的热爱,灵魂在艺术中的诗意栖居,也体现在人物美好的人性中。灵动的飞扬还表现在作家寫作中灌注的飞扬激情和想象力。
《主角》中的忆秦娥,在戏剧中沉浸,一场戏赢得了五十三次掌声,掌声的背后是她对戏剧用生命投入的倾力演绎。胡三元虽然性情耿直,不善于应对现实,经常碰壁,但他对艺术却有一颗敬畏痴迷之心。他一有时间就敲鼓,精进技艺。敲鼓是他的命,是他的一种存在方式。这些演员都在戏剧生命中体现出一种对艺术的执着,灌注着对戏剧飞扬的激情。
飞扬也体现在人物美好的人性中。在忆秦娥受到委屈,负气回家后,胡彩香和米兰去找她。平日里胡彩香和米兰两人因为争角,很少说话。然而,这次为了忆秦娥能回去,她们在离县城一百多公里的忆秦娥家乡九岩沟里,坐在一棵砍倒了好多年的老树上,共同劝说她回去。而且两位老师还一起唱戏,在山上拥抱了。在这部分,作家描绘出了一个非常灵动诗意的环境。“忆秦娥家离山顶不远,晚上,星星和月亮看着很低很低,好像再朝山顶上走几步,就能摘着一样。很多年后,忆秦娥都记得那个美丽的夜晚,月亮那么圆,星星那么亮,亮得跟水晶一样,让整个山梁好像都成了荡漾的湖泊。她们三人,是在透明的水中坐着,躺着,走着。”11虽然她们在现实生活中有利益的冲突,然而这天晚上因为艺术的美好,因为美丽的大自然,因为对戏剧共同的热爱,她们流露出人性中健康温暖、柔和包容的诗性优美。后来,米兰策划了让忆秦娥、胡彩香等人去美国百老汇演出,胡彩香四句苦音慢板,唱得人心颤。米兰在演出结束后,上台抱着胡彩香号啕大哭说胡彩香没变,还是那个声音,四十年前就唱得让人心碎。四十年前的心碎是争主角的心碎,四十年后,米兰跨越嫉妒,以对艺术的热爱评价胡彩香的声音。她的眼泪如同人性的洗礼,淌过四十年前的竞争,达到了欣赏艺术并将中国传统艺术带到异国传播的境界。这是一次人性诗意的飞扬,体现经过岁月涤荡后女性姐妹情谊的美好,也体现出米兰热爱艺术的生命内核。《主角》中的忆秦娥不管是成名后还是成名前,都不受金钱所动,体现了可贵的精神操守,坚守着纯真诗性的人性。
灵动的飞扬还体现在作家写作中灌注的飞扬激情和想象力。《主角》叙写了忆秦娥从一个农家女孩走向秦腔皇后的一生经历,显示出作家对戏剧人生的独特体悟。正如陈彦所言:“当时写作《主角》,是有一点野心的:就是力图把演戏与围绕着演戏而生长出来的世俗生活,以及所牵动的社会神经,来一个混沌的裹挟与牵引。我无法企及它的海阔天空,只是想尽量不遗漏方方面面。这里是一种戏剧人生,因为戏剧天赋的镜子功能,也就不可或缺那点敲击时代地心的声音了。”12作家所说的这种野心,也是对于世俗生活提炼的一种激情。没有作家的激情就没有笔下灵动的人物。从某种意义来说,读者看到胡三元、忆秦娥等人物对艺术的激情与投入,也正体现了陈彦在创作中灌注的激情,作家飞扬的激情孕育了呼之欲出的人物形象和生活。
三、虚实相生的叙述艺术
陈彦沉稳与飞扬诗性融合的创作特点还体现在虚实相生的叙述艺术中。陈彦在小说叙述中,借用戏剧的虚实相生,通过戏曲元素反观当下时代,将戏曲符号及其蕴含的深意和现实社会形成对话,引人深思。虚实相生的叙述艺术也体现在用象征手法对人物生存境遇及生活态度进行隐喻,开掘了文本的表现空间,使叙述达到了诗意化的升华。陈彦的《装台》《主角》《喜剧》等小说,从标题到内容,从人物职业到语言运用,都体现了作家将戏曲元素与小说创作融合的特点。作家通过对戏曲世界的独特书写,表达自己对生活、生命的感悟与思考。
汪曾祺说:“中国戏曲与文学——小说,有割不断的血缘关系。戏曲和文学不是要离婚,而是要复婚。”13在中国现代作家的创作中,体现了对戏曲艺术的借鉴与运用。白先勇的作品中流淌着昆曲的韵致;张爱玲、叶广芩的作品中体现了对京剧独特的情怀;陈忠实和贾平凹的作品中灌注了对秦腔的写意。陈彦作为陕西作家,他的小说创作更是呈现出与秦腔水乳交融的联系。
陈彦曾经在陕西省戏曲研究院担任过二十多年编剧,写出了不少优秀的剧作。在小说创作的过程中,陈彦将自己深谙于心的戏曲角色、台词、情节巧妙地移植融入,使他的小说摇曳出虚实相生的叙述艺术。《装台》《主角》《喜剧》的题目都与戏剧有关。正如他所言:“如果单写一个演员的成长史,也许二十几万字就够了,但我力图表达秦腔舞台以外的社会大舞台,不免在‘开河’与‘掘井’的过程中,都要复杂许多。我老讲,哪个地方不是舞台呢?哪个行业又没有主角配角呢?因此,舞台和主角,都不是戏剧独有的东西,它有泛指和象征。因而,《主角》就能使读者有更多的代入感。主角意味着担当、牺牲与责任。”14陈彦将多年来对戏曲材料的丰富积累,运用到小说叙事中。
作家根据情节发展、人物性格、主题意蕴等需求,将戏曲元素融入其中,延伸了艺术空间,拓展了审美意蕴。《装台》中刁顺子突然想起《人面桃花》中的几句戏:“花树荣枯鬼难挡,命运好赖天裁量。只道人世太吊诡,说无常时偏有常。”15借助戏文,刁顺子道出了对自己生活的感慨与认知。在《主角》中,忆秦娥和封潇潇在排练《白蛇传》时,通过唱词、动作、心理达到虚实相生的艺术境界。他们合声同唱:“同船共渡非偶然,千里姻缘一线牵。西湖雨后风光鲜,桃雨烟柳好春天。”16借助《白蛇传》的唱词,他们俩表达着对彼此的情愫。演到许仙与白娘子紧紧相拥的时候。忆秦娥先是“闻到了封潇潇身上的汗味儿,是那样美妙的一种味道,从海魂衫的圆领口里飘出来,让她迅速窒息起来”17,当封潇潇的胸腔紧贴着她时,她感觉到“一股电流,突然从她的心海深处哗地冲向四周,整个身心迅速被击瘫痪、击麻木了”18。通过排戏,两个人身体和心灵靠近,那是戏剧营造出来的美妙空间,让即使像忆秦娥这样比较保守羞涩的人也从戏里游离出去,感受到爱情萌发的美好。而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忆秦娥并不是像后面遇到刘红兵那样表现出对情爱一窍不通。也许正因为她对封潇潇的这份深埋于心的情感,使她和刘红兵在一起的时候,无法感受和领略情感。另外,忆秦娥在梦中去了地府,梦里忆秦娥与牛头、马面有长段秦腔演唱和对白,将戏曲场景和她的人生经历、生命体悟融为一体。昔日的剧团老将胡彩香,在秦腔衰微时,六十多岁的她在街头卖凉皮时唱了《艳娘传》片段:“奴为你担惊又受怕,奴为你不顾理和法。奴为你伤风又败化,奴为你美玉玷污。”19这段唱词体现了她一生热爱秦腔,老来颠沛的时代感慨及对个人情感遭遇的喟叹。
除了借用戏剧的虚实相生,陈彦还用象征手法对人物生存境遇及生活态度进行隐喻,开掘了文本表现空间,使叙述达到了诗意化的升华。《装台》结尾,刁顺子在经历了一系列生活的捶打磨难后,在结尾看到了这样的景象:“這天晚上,一队蚂蚁搬家,又从顺子家里经过,它们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到哪里去,反正队伍很庞大,行进得很有秩序感。天好像要下雨了,闷热的十分难耐,但蚂蚁们没有忙乱,没有不安,没有躁动,只有沙沙沙的行进声。……他就坐下来,一边听鸣虫叫,一边看蚂蚁忙活。蚂蚁们,是托举着比自己身体还沉重几倍的东西,在有条不紊地行进的。他突然觉得,它们行进得很自尊、很庄严,尤其是很坚定。”20蚂蚁群像象征隐喻着顺子的生存状态与生活态度,“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到哪里去”体现出顺子经历人生百味,有了一些生命自觉的空茫感悟,小说由此也触到了对人类生存境遇的叩问。就算“不知要到哪里去”,蚂蚁们依旧在托举着行进,正如同顺子们的生活依旧要进行下去。菊花回来了,又永不安生地带回她对生活的不满、躁动与戾气,然而,作为父亲的刁顺子只能认了,他是她的父亲,就像蚂蚁托举着重物前行,他托举着他的搬装台的重活,托举着生活给他的重担,依然隐忍坚定地前行。
总之,陈彦的小说既体现出贴地的沉稳,又饱含着灵动的飞扬,在戏曲与小说、现实与寓意的相互融合中微妙地诠释着虚实相生的艺术世界。
【注释】
①③⑥1520陈彦:《装台》,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第374、375、319、369、370页。
②14杨雅莲:《陈彦:写作是比农夫还艰苦的躬耕》,《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2019年8月23日。
④⑤⑨陈彦:《西京故事》,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第416、490、491页。
⑦陈彦:《洞察时代颠簸中的心灵悸动》,《北京日报》2019年9月17日。
⑧111216171819陈彦:《主角》,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第819、100、819、224、226、226、750页。
⑩朱强:《“我不想硬立布景一样的时代‘背景板’”——〈主角〉作者陈彦谈为小人物立传》,《南方周末》2018年1月11日。
13汪曾祺:《中国戏曲和小说的血缘关系》,载《晚翠文谈新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第121页。
(王丽丽,西安培华学院。本文系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国文学理论四十年‘主体性’问题的生成与演进”的阶段性成果,项目批准号:2020H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