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书（组诗）

康 雪

平静书

倘若人生苦短，回忆时先想起

激烈地活过

激烈，不过是以一颗窄小之心

怀有无限

最后你要去看大海了

一颗露珠去看海之前，应该先收好

自己的波浪。

神的宠物

很多个不下雨的早晨

它被拴在马路边上。

看不清绳子，但我知道它被拴着。

我确实感到惊心

一小团黑夜就这样被拴着。

为什么不叫唤，也不跑动

四面八方都亮起来了

它还温顺地黑着。

当我走近，停在它毛茸茸的

轮廓中，我还是感到惊心

——不要掉进它的深处！

但它又这样纯洁，让人牵挂

我新的一天刚刚开始

它新的一天已凭空消失。

捕露者

白露正用婴孩的脚趾

行走在万物之间

你要仔细聆听那洁净的回音

你要奋力从自己身上滑出来

像从夜晚深层的褶皱中滑出一样

——你脱胎换骨，没有爱

也没有恨

你获得露珠的无涯。

没有如果

1500多年，够我有很多个前世

⑤整个闸门由多组强化钢闸门和气袋单元连接而成，长度不受限制，也不需要中间墩座，可最大程度地提高过水面，即使在失电的情况下也可以手动排气倒伏，不影响泄洪。

总有一个，我活在兴都库什山脉

兴许是一棵胡杨，一匹马

幸运的话，也能是个不用穿罩袍且

很少哭泣的阿富汗女人。

而无论是什么，我确定曾被关照——

巴米扬大佛就站在那里

甚至今生，我仍是被关照的

被关照的人，才不用活在巴米扬山谷

不用怀着那巨大的空洞

整整二十年。

一切将被遗忘吗？如果没有来世

我该知道，在眼前的每一粒灰尘上

都能看见巴米扬大佛。

小暑

我们去看了荷花

在前一日的前一日。

强调这点非常重要，回忆

因此获得层次。

我回忆了荷花

独自一人在此刻。回忆都是

在此刻

强调这点并不重要

八千里路云和月

只在荷花上觉醒。

在白鹿寺

我已无所求。

但不是真的一无所求

对碰见的菩萨

仍要跪拜。

说点什么好

普通的愿望不能大声说

旁人会听见。

也不能

只在心里说

菩萨可能听不见——

我真的没有想要很多

只怕菩萨慈悲起来

不知轻重。

在夏至日

骑着摩托车去看雪

雪已经落满了这里，那里

只有少数的灌木

留下了一点绿色的边缘

天空还飘着

更大的雪

我们的摩托车

把轮胎上的花纹留在了

这里，那里

——都说人生如梦

我偏偏证明

人生远不如梦

你看梦中的人，还在一起。

任何发现都是珍贵的

我很少在回忆往事时

能顺便回忆起自己的脸。

在这个世界重复展现过的

诸多表情

对自己还保持着惊人的陌生。

我越来越少地照镜子

但绝不是为了避免最终发现

我的脸是一片墓地。

香妃海棠

漂亮极了

来自沙漠边缘的小动物

在某一簇被命运

挑拣过的枝头

刚好被你的双眼捕捉。

没错，我同样看见了

这种远比爱情

漂亮的果实

不，真像小动物。

被阿克苏阳光照耀而成的

活泼泼的甜

——我迟早会去新疆

即使去不成新疆，我也渴望

每天能接受十小时以上的

爱的照耀

想想看吧

我也会是个甜透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