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流动老年人口多维健康状况及其影响因素

2022-11-10 14:19欢,李
医学与社会 2022年10期
关键词:健康状况户籍生理

王 欢,李 聪

河海大学人口研究所,江苏南京,211100

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以及人口迁移流动愈加普遍,已成为我国人口发展格局新常态。2020年,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为2.64亿人,占全国人口的18.70%,比2010年提高5.44个百分点[1]。同时,我国流动人口规模从2010年的2.2亿人增长至2020年的3.7亿人,增长了69.73%。随着人口迁移流动家庭化趋势不断突出,流动老年人口愈加不可忽视,其健康需求为我国医疗卫生服务体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然而,流动老年人口往往被湮没在老龄化、流动化的研究中[2],尚未引起各界重视。迁移流动行为改变了老年人口生活场域,加剧其面临的健康风险[3-4]。研究发现,流动老年人口自评健康受性别、年龄、户籍、流动时间、健康服务等因素影响[5-7]。流动老年人口患慢性病的概率较大[8],其孤独感、幸福感与婚姻状况、社交网络、社区环境等因素相关[9-10]。流动老年人口的社会交往与融入需求较强,但实际融入程度偏低[11],使用健康服务概率较低[12]。

已有研究对流动老年人口健康状况展开了初步探讨,但仍存在不足。首先,多集中在特定维度健康,对多维健康的综合考量较少,更鲜有针对社会健康的探讨。其次,虽然分析了不同影响因素对单一维度健康的作用,但忽略了同一因素对不同维度健康影响的差异性。最后,样本代表性不足,多为局部地区的小样本调查,使用全国代表性数据的研究仅占少数。基于此,本文利用2017年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深入分析流动老年人口综合—生理—社会健康状况及其影响因素,实证分析各影响因素对该群体多维健康的作用异同,为有针对性地增进其健康水平提供依据。

1 资料来源与方法

1.1 资料来源

本文研究数据来自2017年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China migrants dynamic survey,CMDS)。该调查以31个省(区、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2016年全员流动人口年报数据为基本抽样框,采取PPS法进行抽样。内容涉及流动人口家庭成员基本信息、流动时间、健康状况等。本文研究对象为60岁及以上流动老年人口,经筛选,获得样本6478个。数据使用过程中,为获取足够的样本信息、增加变量的变异性,允许分析过程中样本量变化。

1.2 测量指标

本文因变量分为3类:综合健康、生理健康、社会健康。综合健康主要考察被访者的主观健康认知,通常以自评健康作为测量指标[13],根据问题“您的健康状况如何?”进行操作化。生理健康指身体各系统功能正常,未发生病理改变[14],根据问题“您是否患有医生确诊的高血压或Ⅱ型糖尿病?”进行操作化。社会健康指个体与他人及社会制度、社会习俗相互作用,适应社会生活的状态[15],根据问题“您是否同意以下说法?”,将“我喜欢我现在居住的城市/地方”等问题分别编号1-8,将第1-4及8题的回答“完全不同意、不同意、基本同意、完全同意”分别赋予0-3分,将第5-7题的回答反向赋值,得分加总,即样本流动老年人口社会健康主观自评得分,取值范围为0-24分。

本文自变量分为3类:人口社会学特征、流动行为特征和健康服务特征。人口社会学特征包括年龄、性别、户籍、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工作状态、家庭月均收入(取对数值)。流动行为特征包括流动范围、流动时间、流动原因。健康服务特征包括健康档案建档情况、医疗保险参与情况。

1.3 统计学方法

由于健康因变量类型特征不同,本文采用logistic模型考察人口社会学、流动行为及健康服务特征对综合健康、生理健康的影响;采用多重线性回归模型分析上述特征对社会健康的影响。利用Stata 17.0对数据进行统计分析。

2 结果

2.1 调查对象基本情况

6478名流动老年人口中,男性3771人(58.21%)。健康方面,4208人(64.96%)患有慢性病(高血压或糖尿病);3297人(50.9%)能够较为顺利在流入地生活(社会健康得分在平均分17.78以上);5264人(81.26%)自评健康良好。总体来看,我国流动老年人口呈现“高自评—中生理—低社会”的健康特征。

2.2 健康影响因素实证分析

2.2.1 综合健康影响因素实证分析。由表1可知,模型1估计结果显示,人口社会学特征对流动老年人口综合健康具有显著影响。年龄越大,其自评健康越差,这可能与人口健康的退行性衰退有关[16]。男性流动老年人口自评为健康的发生比比女性低22.2%。非农户籍流动老年人口综合健康状况更好,自评为健康的发生比是农业户籍者的1.41倍。高受教育程度的流动老年人口具有综合健康优势,初中、高中/中专、大学专科及以上的人自评为健康的发生比是小学及以下的 1.40倍、1.65倍、1.95倍。这表明受教育程度提高对流动老年人口自评为健康的发生比的影响具有非匀质、梯度递增的特征。此外,在婚、有工作、家庭月均收入低的流动老年人口自评健康更差。

表1 健康影响因素回归分析估计结果

流动范围、时间对流动老年人口综合健康具有显著影响,但流动原因的影响并不显著。与省内流动相比,跨省流动的老年人口自评健康更好。流动时间越久,其自评健康越差,但两者之间不具有显著非线性关系。健康档案、参加医疗保险对自评健康的影响并不显著。

已有研究表明,流动人口健康具有明显城乡差异,但对不同流动属性下人口健康的城乡分化特征却鲜有考量[17]。基于此,本文通过交互效应检验不同流动特征下流动老年人口健康的城乡差异(模型2)。结果表明,仅务工经商这一动机对流动老年人口自评健康的影响具有显著城乡分化,务工经商且有非农户籍者自评健康结果更好。

2.2.2 生理健康影响因素实证分析。回归结果表明(模型3),年龄、性别、户籍和婚姻状况对流动老年人口生理健康有显著影响。高龄、男性、非农户籍、在婚、在业的流动老年人口,患慢性病的发生比更大。家庭月均收入越高,流动老年人口生理健康状况越好,患慢性病的概率越低。除流动时间外,流动范围、原因对流动老年人口生理健康的影响均不显著;流动时间与其慢性病患病发生比之间具有显著非线性关系。健康服务与生理健康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建立健康档案和参加医疗保险的流动老年人口患慢性病的发生比分别是没有健康档案和医疗保险者的1.31倍、1.38倍。交互效应估计结果显示(模型4),流动特征与流动老年人口生理健康不存在显著城乡差异。

2.2.3 社会健康影响因素实证分析。模型5结果表明,户籍、受教育程度、工作状态对社会健康具有正向影响,这与家庭月均收入的社会健康效应相反。非农户籍、高受教育程度、在业有利于流动老年人口社会健康。然而,家庭月均收入的提升却不利于该人群的社会健康,家庭月均收入每增加1个单位,社会健康得分下降0.1。

流动范围和时间对流动老年人口社会健康有显著影响。与省内流动相比,跨省流动显著降低流动老年人口社会健康水平。流动时间对其社会健康的影响存在显著非线性关系;平均流动时间处(时间=8.95年),社会健康边际效应为0.07。这说明在流入地居住时间越长,越有利于流动老年人口社会健康,但流动时间对社会健康的边际促进效应随时间递减。流动原因中,务工经商和亲属随迁均会对流动老年人口社会健康产生较为显著的负面影响。健康服务方面,与未建档者相比,建档的流动老年人口社会健康评分会高出0.87个单位;参加医疗保险会显著降低流动老年人口社会健康水平。可能的解释是,身体健康较差会制约流动老年人口的社会交往与适应。

交互效应结果显示(模型6),户籍对流动时间、原因与流动老年人口社会健康之间关系具有部分交互作用。与农业户籍者相比,单位流动时间的延长会降低非农户籍流动老年人口社会健康水平0.03个单位;亲属随迁会降低非农户籍流动老年人口社会健康水平0.77个单位。

3 讨论

3.1 流动老年人口多维健康水平存在分化

分析结果表明,流动老年人口呈现“高自评—中生理—低社会”的健康特征。根据健康移民理论[18],老年人口的流动以身体健康为前提。自我感知良好、患病少的老年人口更可能进行流动,故流动老年人口自评健康和生理健康方面情况较好。流动老年人口生活场域大幅改变使其出现人际网络的断裂与生活不适,导致其社会健康表现较差[19]。此外,流动老年人口自评健康水平优于生理健康,这可能与我国老年人口健康认知水平与健康观念有关,其更容易将患慢性病视为老年人口的正常属性。

3.2 不同流动老年人口特征的健康效应不同

人口社会学特征方面,高龄、男性、在婚、在业及高收入流动老年人口存在综合健康及生理健康劣势,与已有研究结论一致。相较于在婚流动老年人口,不在婚的更容易忽视自身健康问题[20]。在业的流动老年人口承担为家庭提供经济支持的责任,生理健康易受到工作强度的负面影响。老年人口的健康状况越差,越可能进行医疗诊治,其医疗支出越高[21]。家庭月均收入高可能意味着流动老年人口需要更多收入填补因健康状况较差而产生的医疗支出。此外,流动老年人口综合健康、生理健康存在城乡二元结构上的结果倒置。与非农户籍流动老年人口相比,农业户籍者自评健康等级更差,但生理健康状况更好。非农户籍老年人口往往在衣食住行等方面享有更好的条件,自评健康水平更好;而农业户籍者由于从事更多的农业活动,身体得到更多的锻炼,从而在生理健康上的表现优于非农户籍流动老年人口[22]。非农户籍、高受教育程度、在业、低家庭月均收入的流动老年人口社会健康水平更好,更能顺利适应新环境。

流动特征方面,流动范围、时间与原因的健康效应存在明显差别。跨省流动的老年人口拥有更高的综合健康水平及更低的社会健康水平。根据健康社会决定因素理论和社区健康影响理论[23],老年人口健康不仅随年龄增长有所衰退,同时也受社会因素影响。良好的身体状况是支持老年人口长距离流动行为的基础,但跨省流动也意味着其面临的新生活环境与原住地差异更大,因此其社会健康表现相对较差。流动时间与老年人口生理健康、社会健康之间具有非线性关系,在流入地时间越长,患慢性病的发生比越高,社会健康状况越好,但流入时间对社会健康的边际促进效应随时间递减。一方面是因为老年人口随着年龄增长,本身患慢性病的可能性会增加。另一方面,在流入地居住时间越久,越熟悉当地生活,越有可能适应新生活。流动原因对老年人口的健康影响相对有限,较其他流动原因而言,务工经商、亲属随迁的流动老年人口的社会健康水平更低。交互效应分析结果进一步显示,流动特征与老年人口自评健康、社会健康的关系存在显著城乡差异。务工经商的非农户籍流动老年人口综合健康状况更好;流动时间增长和亲属随迁对非农户籍流动老年人口社会健康有负面影响。

健康服务方面,建立健康档案的流动老年人口身体健康状况更差,但社会健康水平更高,这可能与其健康信息服务获取能力有关。拥有良好人际交往水平、对流入地相对熟悉的流动老年人口可能更易获取健康服务的信息。此外,较差的身体状况可能也会促使其主动寻找健康服务相关信息。

3.3 部分影响因素对流动老年人口不同维度健康的作用存在差异

综合来看,流动老年人口不同维度健康状况除受到年龄、户籍、工作状态、家庭月均收入、流动时间的共同影响以外,还受到差异化因素的影响。其中,性别和婚姻状况显著影响流动老年人口综合健康与生理健康;受教育程度和流动范围主要作用于综合健康与社会健康;流动原因仅对其社会健康产生影响;健康服务特征与生理健康和社会健康显著相关。

需要指出的是,流动老年人口综合健康和生理健康往往受到同一影响因素的同作用方向影响,而社会健康影响因素的作用方向则与前两者相反。高龄、男性、在婚、在业、家庭月均收入低、流动时间长的流动老年人口,综合健康和生理健康普遍较差,但社会健康却较好。非农户籍、高受教育程度对流动老年人口社会健康起正向作用。建立健康档案对流动老年人口生理健康和社会健康作用方向相同,参加医疗保险对其作用方向则相反,这些结果进一步表明流动老年人口健康状况的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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