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典型案例探讨科技论文的非学术质量因素

杨 燕

(上海大学期刊社《应用数学和力学(英文版)》编辑部，上海 200444)

期刊应以内容为根，质量为本。国家新闻出版署印发的《报纸期刊质量管理规定》[1]对期刊审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编校差错率合格线提升为万分之二，这意味着编辑的编校水平将面临新的挑战和考验，要求编辑部初审严格检查来稿的语言和格式。然而，当前学术竞争日益激烈，从毕业到教职的考评都越来越追求“硬”标准，这个“硬”标准就是学术发表的质和量。学者们把工作重心集中在学术内容创新的挖掘和构思上，自然就忽视了语言和格式的精雕细琢。此外，很多学者没有系统地接受有关编辑出版的国家标准和规范的学习培训，对期刊文章出版后的审读工作也知之甚少，这就导致缺少标准化和规范化知识的作者在写作时往往只关注到论文的学术内容[2]。

如果说文章的创新性和研究内容是文章的“好灵魂”，那么文章的语言表达和外在形式就是文章的“好模样”。前者已基本形成共识，而后者还未引起编辑和学者的足够重视。“好模样”文章应是一篇语言准确、格式规范的文章。然而，因目前学术界普遍存在重“好灵魂”轻“好模样”的现象，编辑在收稿和校对时发现有大量文章存在诸多问题，比如题名不够简洁明了、摘要内容不够完整、关键词选用不妥当、正文层次不清晰、文字表达基本错误频出，以及参考文献引用不规范[3]，很多具有鲜明创新性和较高学术价值成果的文章因缺失“好模样”而不能及时发表。因此，一篇高质量的科技论文必须有“好灵魂”和“好模样”。

科技论文质量除了主要取决于论文的学术水平外，还与论文写作的规范化有关[2]，规范化问题主要集中在投稿准备和录用后的格式修改这两个阶段。因此，美国农学会、美国土壤学会、美国作物学会的期刊网站特别提供了针对投稿前和录用后文章格式检查的指导文件[4]。近些年来，国内已有编辑关注到提高作者论文写作水平和规范化的重要性。郑可为等[2]从论文发表和传播的角度引导作者掌握写作要点，遵循期刊论文写作规范。翟万银[5]通过拟定专业、高效的修改意见来帮助青年作者提升论文写作水平，同时提高编辑效率。杜秀杰和赵大良[6]从学术语言定义、表达的误区、表达特征等方面入手，对学术语言表达进行梳理和分析。刘曙光[7]提出学术期刊编辑视角的论文写作问题。郭盛楠等[8]指出科技期刊编辑应承担起指导研究生论文写作与发表的任务，点对点帮助作者进行论文指导以提高写作水平。随着国家科技创新综合实力的增强和不断涌现的优秀科研成果，科技期刊的内容传播日益重要。目前，已有大多数作者能关注到题名、摘要和关键词的重要性，以及规范引用参考文献。然而，正文语言表达的精准性以及图表和公式的规范性还未引起足够重视，同时，鲜有文献结合典型案例探讨科技论文的非学术质量因素，包括语言、图表和公式等方面的要求和规范。这些非学术质量因素不仅会影响论文的录用，还影响成果的传播。

本文以案例为支撑，基于笔者编辑加工稿件和与作者互动的经验以及指导研究生论文写作和开办讲座的经历，发现缺失“好模样”的科技论文主要问题出现在语言、图表和公式这三方面，分析学者忽视论文“好模样”的原因及重视非学术质量因素的必要性，并结合典型案例提出一篇“好模样”的文章应具备三个维度特征：语言精准恰当、图表规范科学、公式准确规范。最后，给出编辑助力作者打造“好模样”论文的对策及建议，以提升稿件编校效率和质量，并提高作者的写作水平。

1 轻“好模样”的原因及重视的必要性

学者重“好灵魂”轻“好模样”，与评审专家重内容创新轻表现形式不无关系。学者既是作者又是评审专家。写作的理念与评审的原则密切相关，相互影响。作者的视角重心落在文章的评审和发表，很少关注到论文发表后的传播效果。毫无疑问，一篇格式错乱、表达欠规范、错误随处可见的文章无法让评审专家信服，更别提学术传播效果。另外，绝大多数作者虽精通自己的研究领域，但对写作规范、写作表达等提升论文“模样”的编校知识不甚了解，甚至对有悖于行业习惯的编辑规范产生抵触情绪[9]。有些作者会对编辑基于编校规范提出的修改建议不予理会，而不是尝试着与编辑沟通，找到解决方案，创造既符合行业习惯又满足编辑规范的双赢局面。学者忽视论文“好模样”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受不科学的“国际惯例”的影响。很多国外期刊不受出版物内容质量、编校质量等检查约束。因此，文章即使经过校对出版，公式正斜体、黑白体、图表上量和单位的表达等还是采纳作者的写法，并未经过标准化、规范化的处理。学者深受影响，认为论文是不必看重这些细枝末节，只要创新性够，可以发表就行，但论文的表达方式会影响到其被引用的可能性[10]。因此，从论文发表和传播的角度来说，标准化、规范化的实施是非常有必要的。

重视非学术质量因素，打造论文的“好模样”，于作者而言是大有裨益的。其一是可以顺利通过编辑初审。编辑初审“审什么”，其实就是“审模样”。这要求文章符合目标刊物行文规范，基本要素齐全，图、表、公式精准，文献新而足[11]。如果公式表达规范化，就更能让编辑产生一见如故的感觉。其二是加快内容传播，提高学术影响力。一篇具备“好模样”的文章能让读者产生读下去的兴趣，从中发现参考价值，而不会因为一些非学术质量因素产生错误的解读，失去对文章的价值认同。其三是帮助作者养成良好的写作习惯，提高学术论文写作质量，掌握论文写作规范，从而提高投稿“命中率”[7,12]。

重视非学术质量因素，打造论文的“好模样”，这对期刊编辑的办刊工作也是极其有利的。一方面，具备“好模样”的文章会大幅提高编校效率和质量，使得编辑能腾出更多时间去策划专辑、宣传推广。另一方面，具备“好模样”的文章在录用后的格式编排、加工时间会大大缩短，可以提早与读者见面，增加内容传播的时效性。

2 “好模样”文章的维度特征和典型案例

2.1 语言精准恰当

科技论文语言文字要准确、简明地表达研究成果和传播与储存科学技术信息，同时，正式出版的论文语言要起到示范引领的作用。中文稿件的语言表达问题主要包括用词不当、成分残缺、搭配不当、语序颠倒、结构混乱，以及详略失当等问题，《科技书刊标准化18讲》[13]有详细的语病分析与修改，此文就不再赘述。英文是国际通用语言，我国学者近些年撰写的英文稿件数量呈井喷式增长，且不少中文期刊明确要求作者提供英文摘要以更好地传播科技成果。本文以审读、编辑英文科技稿件遇到的问题为实例，指出科技论文英文表达常见的主谓不一致、冠词缺失、用词错误、拼写错误等问题，以期达到抛砖引玉之效果。

(1) 主谓不一致。主谓一致性是英文表达最重要的原则之一。但科技论文英文表达主谓不一致的问题实属不少，这类低级错误会严重影响文章的质量，影响评审专家对文章的“好感度”。下文将结合典型错误案例进行分析：

例1 The stability of the zero and non-zero solutions are analyzed in this section. 修改为The stability of the zero and non-zero solutions is analyzed in this section.

例2 For the frequency components, the data is clearly divided into three parts. 修改为For the frequency components, the data are clearly divided into three parts.

例3 The dynam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slightly curved fluid-conveying pipe in the supercritical regime is more complicated. 修改为The dynam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slightly curved fluid-conveying pipe in the supercritical regime are more complicated.

例 1虽然陈述了零解和非零解这两者的稳定性，但稳定性是抽象名词，也就是说真正的主语中心语是stability，谓语应与其一致。例2中，data不是常见的复数形式，但英文中确实存在一类不规则的复数形式，比如科技文章中出现频率较高的 datum-data, spectrum-spectra,medium-media, nucleus-nuclei, criterion-criteria, matrix-matrices, phenomenon-phenomena,analysis-analyses, hypothesis-hypotheses(前者为单数，后者为复数)。例3中，characteristics单词的构成形式特别像physics、mechanics、electronics等学科名词(单数)，但事实上，characteristics是复数，含义为特征。可见，为达到主谓一致的原则，避免语法错误，编辑和作者需仔细斟酌推敲很多细节。

(2) 冠词缺失。汉语无冠词、多量词，英文有冠词、少量词，这是英语与汉语在词类系统上的典型差异。很多国内作者及母语为非英语的国外作者易在冠词使用方面出错。英语中冠词分为不定冠词a和an以及定冠词the。一般而言，不定冠词表示泛指，用于单数可数名词；定冠词则表示特指。编辑和作者可使用图1的思维导图来判断冠词的用法。

图1 冠词使用的思维导图

(3) 常见的用词错误。根据修改润色英文表达的经验，本文将常见的用词错误总结如下，以引起编辑和作者的重视。

例4 The relationship will evolve into linear gradually. 修改为The relationship will evolve into linearity gradually.

例5 Whether 2 Hz—4 Hz SWD can be abated is depended on the size relationship. 修改为Whether 2 Hz—4 Hz SWD can be abated depends on the size relationship.

例 6s0equals to the difference. 修改为s0equals the difference. 或s0is equal to the difference.

例7 The combined effect ofaandbhas few been reported. 修改为The combined effect ofaandbhas rarely been reported.

以上四例均是词性误用。例4中，linear是形容词，误作名词。例5中，dependent可作形容词，固定搭配是be dependent on；depend是动词，固定搭配是depend on。例6中，equal既可作形容词又可作动词，作形容词时，固定搭配是be equal to+名词；作动词时，固定搭配是equal+名词。例7中，few可作代词和形容词，唯独不能作为副词使用，而been前面的成分应是副词，故应改为rarely。

例8 Since then, the investigation on the super-critical region develops. 修改为Since then,the investigation on the super-critical region has developed.

例9 English is called as a universal language. 修改为：English is called a universal language.

例8和例9均是典型的搭配错误。例8中，since then一般与完成时态搭配使用，类似用法的副词还有already, just, yet, ever, never。例9中，固定搭配是be called后加名词，或be named as后加名词。

需要强调的是，英文表达中such as或for example与and so on不能一起搭配使用。当然，such as或for example与etc.也不能一起搭配使用，因为such as和for example都表示列举部分。另外，and etc.是错误的用法，etc.是拉丁语et cetera的缩略词，et就是“and”的意思，如果etc.前面再加上and就是累赘重复的病句。

(4) 常见的拼写错误。英文中有很多“形似”而“神不似”的单词，作者在输入这类单词时很容易张冠李戴，编辑和作者在检查文章时要特别留心此类错误。

例10 The dynamical bifurcation analysis conforms that…修改为The dynamical bifurcation analysis confirms that…

例10中，conform是“遵守，相一致”等意思，而根据句意，例10应该是表达“此动态分岔分析证实……”，故应使用 confirm。科技文章中常见的“形似”而“神不似”的英文单词还有mode-model，form-from，principal-principle，later-latter，beam-been，confirm-conform，metal-mental，through-thorough，three-there，two-to，steel-steal，affect-effect，adapt-adopt，angle-angel，expect-respect-aspect-inspect-suspect，expand-expend。

另外，由人名命名的专有名词，例如Poisson’s ratio，稿件中时常出现人名拼写错误，或者正文中的学者名与参考文献中的不一致，或把名当成姓来处理。此类错误应引起编辑和作者的重视。

2.2 图表规范科学

图表要兼顾规范性、科学性和简约性。

(1) 规范性。第一，图片中要明显能区分出图例，黑白印刷时尽量也要兼顾到这一点。第二，图中的量符号要用斜体，单位用正体并标注正确，不少作者把kPa中的k写成K。差之毫厘，谬以千里，K是热力学开尔文的单位，而k是千的意思。不少作者还把Pa写成pa或PA，需要引起注意的还有 eV、Hz、dB等单位。第三，图中的值与单位两者之间应略空。第四，图中横纵坐标的标目格式推荐写成量符号/单位的形式。

(2) 科学性。第一，图题要与图对应。笔者曾校过一篇文章，图中变化的物理量是管道长度，但图题中写的是厚度。第二，图表的表达与正文中文字表述不一致。例如，图表是呈下降的趋势，但正文中表述与之相反。这种情况常见于文中图较多，需要分析的量较多，作者出现笔误所致。此种错误一多，会引起读者无法信服该文章的结论，导致该文学术内容的传播受阻。

(3) 简约性。图表的版面简约性指的是在图表清晰醒目的基础上版面的简约、直观和美观，其中美观包括图表本身的美观和版面布局的美观[14]。图 2违反了版面简约性，四张表的竖向项目都是相同的，只有横向项目在变，但一个横向项目就只对应一张表，一来显得表格略显单薄；二来非常占版面。利用横表分段，可将四张表转为一张表，如图3所示。

图2 违反版面简约性的四张表

图3 利用横表分段将四张表组合成一张表

2.3 公式准确规范

科技期刊很多模型、定理或方法的阐述都需要结合数学公式来进行表达描述。数学公式的规范性对科技期刊文章的传播有着极大的影响，原因是其表达方式如果不规范会导致读者对公式产生困惑。另外，公式的准确性也极大程度影响读者对文章的理解和还原。笔者结合编校工作经验，罗列了七点典型的有违规范性和准确性的公式表达。

(1) 符号正斜体误用。国标文件和《科技书刊标准化18讲》[13]规定：特殊定义的函数(比如sin、exp、log)、数学常数(比如自然常数e、虚数i)和数学符号(比如d、div、grad、Re、T)以及表达特定含义的下标(比如ymax)和化学元素符号应写成正体。

(2) 同一个量的符号在文中表达不一致。常见的错误如下：同一个变量符号在同一篇文章出现大小写混用；对于带有下标的量符号，下标的写法全文不一致，常见的是正斜体写法不一致。

(3) 使用相同的量符号表达不同的含义，属量符号的重复使用。笔者曾校过一篇文章，d在第二节定义为高斯噪声的强度，但在第四节又再一次定义为其他含义。基础研究类文章公式较多，全篇需使用的量符号更是不少，作者很容易写到后半部分就忘记文章前半部分已定义过的量符号。如果写作时遇到要定义的量较多，建议作者使用量术语表来辅助。

(4) 数学含义不明。log函数缺失底数，以及对于诸如a/(bc)或sin(wt)等形式，作者经常丢失括号，导致数学含义模糊，易使读者产生理解上的困惑。编辑校对时应特别留意。

(5) 公式出错、符号书写不一致。同一个量在公式和文本中的书写不一致，常见于一些“形似神不似”的数学变量，如。另外，如下的错误也颇具警示意义：示意图中取值范围包含-1和1的是z，但在文中却被写成x；三重积分符号却只有一个微分dx；等号左边是标量，右边是矢量，等式不成立；端点处的值重复定义。

(6) 误将多个并列的字母构成一个量符号。例如，将临界高温(critical high temperature)的量符号写成CHT，这容易让读者误以为是C、H、T这三个量相乘，应将CHT改为Tc,h[13]。

(7) 公式括号层级较乱。例如，用了中括号后外面一层又用小括号。推荐如下两种写法：i)前三层分别用小、中、大括号，超过三层的部分都用大括号；ii)全部用小括号。

3 充分发挥科技期刊编辑在“好模样”论文打造中的作用

3.1 普及标准化和规范化

科技期刊的标准化规范化是期刊质量的重要体现。文章质量需要作者和编辑共同来保障。但事实上，很多作者都没有经过写作标准化和规范化的训练。科技期刊编辑应在高校和研究机构开展学术论文标准化和规范化的讲座或培训，尤其要在研究生群体中进行普及。编辑部在投稿须知或模板中明确图表和公式表达时应注意的要点，以引起作者的关注和重视。

编辑在给作者返回校样稿时，可以对文中多处出现的同一错误或不规范处作批注，给出编校文件中的相关规定，并附上案例，不仅可使学者对编辑的职业价值产生认同感，还可助力青年学者了解编校规范，养成良好的写作习惯。编辑也可尝试采用面对面交流、微信公众号发文、微视频、微课等灵活多样的方式在学术群体中开展论文修改指导。此外，拟定通用高效的修改意见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5]。

3.2 协助作者掌握写作技巧

科技期刊编辑作为期刊审读质量的守护人，应基于科技论文中常见的错误表达，不断总结写作技巧和紧跟学术研究前沿。基于笔者的总结，列出如下三点通用写作技巧。第一，选用词义准确且简单的常用词，尽量不用生僻词和复杂词，力求简练易懂。第二，谨慎使用带有情绪、非常夸张的词汇，力求客观科学。第三，尽量不使用长句表达，这主要基于如下两个原因：i)写长句容易产生语法错误；ii)长句不如短句来得简洁，易理解。英文论文的撰写还需注意以下三点。其一，尽量不写语法复杂的句型，牢记科技文章在表达上只要逻辑清晰、条理分明、简练易懂即可。其二，抓住句子中心语来检查谓语可有效避免主谓不一致。其三，优先使用动词，而不是抽象名词。另外，编辑应和语言学学者或专业的润色专家密切合作，依托现代科技，编纂学术英语参考资料和词典，创建学术语言和摘要写作资源库，提高作者的英文写作水平。

3.3 制定出版与格式手册

美国农学会、美国土壤学会、美国作物学会旗下的期刊网站都有可供下载的出版与格式手册[14]，投稿网站有文章格式检查的指导文件(针对投稿前和录用后的文章格式)、投稿模板等，内容非常细致。保护生物学学会旗下的期刊在其官网主页和投稿页面都有指导作者写作的文件[15]。虽然国内期刊要接受严格的期刊审读检查，但据笔者调研，鲜有期刊编辑部会面向作者制定详细的出版与格式手册。国内编辑可参考国际同行做法，结合出版期刊的学科内容，包括高频学科术语、易出错的句型、常用的量和单位等，制定出版与格式手册。

4 结束语

本文提出科技论文的“好灵魂”和“好模样”同等重要。采取典型案例研究法剖析科技论文常见的非学术质量问题，并基于编辑视角提出“好模样”文章的三个维度特征：语言精准恰当、图表规范科学、公式准确规范。总结科技论文具有代表性的英文表达错误，辅以典型案例加以说明，并提炼公式和图表表达时应注意的要点，以期达到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