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诗小辑

2022-10-29 19:07寒芒,迟牧,皇泯
山东文学 2022年5期
关键词:外一首

白鹭于飞(外一首)

寒 芒

在海浪中睡到天亮

要是可以,我们就在这里终老

午夜零点,让一些修辞住进岛屿

它们走出半生,还是来迟一步

“有饥饿就有羽化,一点寒芒也作恩赐”

去年那只曾告诉过我

衔着草籽,从水面滑过

低头弄羽,怕什么旧巢难返

——何处不是家

只管春来,小雨煮沸青梅酒

新泥压枝头

白鹭,白鹭

它们飞越阿拉斯加湾

轻轻的身子,哪儿都能走

失眠症

第一只鸽子

从美索不达米亚飞出

我确信见过,只是素未谋面

西元前,苏美尔人竭力刻画

飞行的几种姿态

它们“振翅,滑行,舒羽……”

考古学家最先挖掘出秘密,并推演

在梦中,它们喜欢结伴

航线一直平行

从洪水泛滥开始,从城邦瓦解开始

用大半生光景

从平原的这头飞到那头

从一个夏天飞进另一个冬天

看呐,身躯小小

不用害怕在蓝天发生相撞

也无需对碰到的鸿燕

说对不起

夜行录(外一首)

迟 牧

路依旧漫长。汽车终究耗尽了

灯芯的最后一丝勇气

此前,夜色借助神经树闪电

甩动我们体内欲望的脂肪

远处,信号塔高耸着银色肩胛骨

似乎想要通过赤裸表达些什么

区别于吉他手的摇滚乐体质

持续沉默是一种优良情感

“我们体内的高速公路都通往自身”

为了采风它,驶入沙漠,同时

也是回到远洋。沧海桑田前

世居于此的物种谙习

并演奏着座头鲸琵琶的艺术

现在,月亮也暂时熄火了

我们在一车热铁皮中

被冷落,如果足够久还会被遗忘

说几句哈利路亚,或者达瓦里希吧

谁不希望真正瘦亮起来

让溢出的音符和思想去言说

世界如何变化,又如何被记住

献 诗

“你说,我们活得多像它们”

写信途中,他一路咳嗽不止,直到

某个被唤醒的节点。古稀之年

守着钟表铺,吸食午夜橘黄色

灯光爬进他透明的肺,以及

三百六十五只钟表低音区的心脏

快速蔓延,文字沙沙作响

像早年水草在她蓝色的泳姿里生长

他感觉褶皱的身体顿时有了能量

一种似是而非的、孤独的

尊严,借以抵近错过的恋人

“因为爱的缘故,在战火中

我们以后必然被不断校准

如同两座迟钝的钟表而已”

它们艰难一生,最后落款到他

受伤的名字上。一封信

最后读着我们,命运如此相似

你说,我们活得多像他们。多渴望

爱,与被爱

不可敲打的钟(外一首)

皇 泯

这一次的花期,出奇的短暂

见面就绽开花苞

时间,在自鸣钟停摆中归零

芳香的词语状态

变成了过去时

花瓣儿迅速凋零,腐烂

尽管余韵还在

挂在槐树上的音符

已经锈蚀

月塘墈

无塘更无墈,成为了

不可敲打的钟

无需闪电

自己的光芒照亮了自己

如乡音回到月塘墈

乳名回到人和巷

是满妹姐啵

我是三伢子呀

记忆,回到童年

蹒跚在老家的老实宫

拂去尘埃和落叶

脚印锃亮了麻石

岁月深处的油灯

点亮小巷弯弯绕绕的静

走出巷口,翻过河堤

资江水流入洞庭湖的辽阔

八百里,仅仅只是一勺子生活

呛了水的想象

仿佛一挂屋檐水

滴滴答答

也许,光靠成语

滴不穿命运之石

我只是觉得

自己的光芒照亮了自己

无需别人的闪电

入 冬(外一首)

张永波

大门紧闭,一些棕榈树

躲进了东北的暖室

另一侧是铁树的方队

绿色, 冬天的希望用语

像两行崇尚春天的横幅

风的掌声,引进了蝴蝶的春意

冬天这唯一的人文关爱

它单纯的宣讲,不断重复

一些降温的思想

盆景端坐着

像对夏天的一次缅怀

天短夜长,一些贫血的思念

一些不端的品行

在聚光灯下

慢慢地腐烂

成为植物反思的养料

我们以举手表决的方式

集体通过:在这冬天

留住一点绿色

仿佛这样我们梦想就能实现

许多程序,都可简化

许多事物,像耳边的风

不再想起

只有会场的绿色

像风被刮起

灰椋鸟

一场清雪, 光临嫩江下游的千户万户

树丛,房屋,楼宇, 小草

一夜间白了头

一群会啁啾的云, 遮蔽了晨光

穿越时令,田野上

寻找去年的好光阴

滔滔的嫩江水

此时, 宛如一条冻僵的白龙

静卧着,为灰椋鸟

指引着飞往冬天的通道

天空被让出一片蔚蓝

灰椋鸟在雪地上,集体

操练着善恶的法度

这些被神遗留在冬天的光芒

微弱的像流火

被风一吹

众人便背起灵魂

一起跟着飞翔

石 子(外一首)

布日古德

在谁家的门前

就随谁家的姓氏

韩庄、东村、刘家夼

斥山的红石头

一粒粒风化成黄土

铺在黄海边上

一条小路挤着乡愁

卖菜的独轮车摇摇晃晃

驶出平平淡淡的村庄

石子在房前屋后

并不寂寞。即使在偏远的

祖坟聚集地,石头也是

看家望门的好手

一把把石子

铺成一条人间小道

路上的人们向前奔着

也可在这一条路上

寻医问药

我是一粒

亦大亦小的石子

静下心来挨着老祖坟

挨着一棵老榆树

一日三餐看

昏鸦三匝

石 斛

在我窗台上开着

在奶奶的坟前开着

也在我的日记、微信里开着

像极了我的一枚小秋叶

进入六月,就在

黑油油的泥土上开

金钗、蜜花、鼓槌、蝴蝶

多好听的小名,来自雁荡山

霍山老家的羊肠小道上

一开起来,风雨不败

用心爱你

无论何时也不计较

你的淡紫、粉红

甚至你的浅白

人生需要祛虚解热

尤其是我,不能等着

——病入膏肓

白 鹭(外一首)

冷 吟

脱离了现实的水。流动的碎玻璃

没有划伤它的优雅

它等了多久?它要去哪儿

它的盘旋,被芦苇描绘得格外白

轻轻叫了一声,大地左边就醒了

紧接着,右边也睁开了眼

在你的凝视中,它冲向高空

像河流拽不住的一个孤独的想法

岸越来越长。上苍赐予万物的空旷

秋天没有表示反对

微 尘

在不动声色中,蚕食光线,时间

轻和小,是两排尖利的牙齿

一本书由此变旧。一所宅院

因此变成哑巴:半个字也说不出

面对咒骂它毫无反应。拂尘

只是暂时修改它设计的封面

偶有风吹草动,它就会弹起

并试图从你眼中找到一条河的源头

你知道尘中有兵车行,妃子笑

当然也可以开出花来,香如故

平平淡淡轰轰烈烈终会落定

未来自尘中来,过去回尘中去

实际上你看到的并不是它本身

而是无数个它和它们集结成的复数

作为个体,它始终如一粒星球

跟随你的背影,奔波于茫茫宇宙

生 成(外一首)

江 活

她关闭橱柜,圈禁在袖口中养猫的光阴

即食燕窝在抽屉间敞开,透露着南方初冬

的潮湿,用雾气叙述季节的走马

不再草率的观海棠,秋菊,或玉兰

而在平整的壁炉上驶过

伟大的涂鸦,半只眼的构图疏离

使她眉眼开阔,断发昏沉

仿佛模拟那些衰败的写意,从落叶知秋

到命运的必然,每复一年便落一次

樟树如此,梧桐树如此

银杏饰演的金黄蔓刀则在浅空中

环切暴雨的轨迹,令年久示危的屋顶

惊动早餐和一块瓦片的愈合进程

日常收集

一整天,我们等待阳光出来

落在靴子上,病重的窗台

升温,凹槽的水垢跟随排污管道

我们用塑料刷子擦拭它们,空旷

无动于衷地笼罩整个房间

那些走动的蟑螂,门缝里阴影重叠的蜘蛛

我们懒得驱逐,它们有时比我们更理解这个家

没有言语,但相安无事

这属于简单的生存,属于物理的形而上

万物被辩证分为两半

我们因此成为不同的人

就像你偏爱于我的自负,我的退缩和停滞不前

洗衣的时候,我们偏爱于洗衣粉多过洗衣液

偏爱颗粒溶解的过程大于寂静的倒立

猜你喜欢
外一首
离不开雀窝的眼神(外一首)
梨花(外一首)
念(外一首)
谷雨(外一首)
老宅子的梦(外一首)
染成岁月的一砣金黄(外一首)
呼吸咸淡适宜的海味(外一首)
月光吟(外一首)
黄昏掛在门上(外一首)
北仍村的味道(外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