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旅途:家庭旅游对城市居民生活质量感知的影响研究

2022-10-22 08:33刘慕华
旅游学刊 2022年10期
关键词:动机家庭满意度

汪 丽,刘 阳,刘慕华

(西安外国语大学旅游学院人文地理研究所,陕西 西安 710128)

引言

是否拥有丰富健康的文化生活是衡量人们生活质量的重要标志。已有研究表明,休闲福祉是影响居民生活质量的重要因素之一,生活质量感知(perception of quality of life,PQL)是对个体层面美好生活获得感研究的转向,是个人对总体生活满意度的认知判断。旅游作为休闲的主要表现方式,是现代人逃离和克服生活烦恼追求新鲜体验的一种经历,是人们认知自我、联结他人的一种重要途径,已成为城市居民提高生活质量感知水平的重要生活方式。2019 年,我国国内旅游人数达到60.06亿人次,城镇居民旅游人次占比74.44%,同比增长8.5%,国内旅游花费5.73 万亿元,城镇居民花费占比82.9%,同比增长11.6%,城镇居民占据旅游市场主导地位,旅游人数与花费均呈不断上升趋势。与此同时,家庭旅游市场发展迅猛,已经成为全球旅游业最重要的细分市场。就中国而言,家庭旅游市场需求旺盛,据中国旅游研究院联合广之旅国际旅行社发布的《中国家庭旅游市场需求报告》显示,2017 年我国国内和出境旅游中家庭旅游的出游比例高达50%~60%。随着家庭时间价值的提高,家庭度假被视为促进家庭团结和幸福、远离日常喧嚣的机会,家庭旅游活动时间在家庭休闲时间的比重呈现越来越高的趋势。中华文化注重“家”的存在和精神价值,重亲情讲孝道,中国式“家”的核心观念强调家庭整体发展,个人尊重家庭,注重代际关系。家庭旅游作为一种家庭全体或多数成员共同参与的活动,相比一般性旅游活动具有两个不同特征:第一,中国式家庭观念潜移默化地影响家庭成员的出游动机、态度和行为,家庭旅游动机(family travel motivation,FTM)是由家庭整体或某成员的发展需求导致,家庭成员的态度行为受到其他成员的态度行为的影响而发生变化;第二,家庭成员的体验不仅包括旅游活动及其地方文化的体验,还包括和其他成员之间的交往、互动、协作的亲情体验。家庭旅游不仅是现代社会的一种旅游形式,也是家庭成员的情感交互、营造“家”空间的特殊方式,可以有效促进家庭和谐及增进成员之间的情感,为深入理解现代化进程中的中国式家庭观念和代际关系的发展与演变提供现实依据。在家庭旅游的过程当中,“家”也在不断地被赋予新的旅途中的记忆,成为家庭追求集体幸福的一种情感途径,家庭旅游所产生的影响对家庭生活的改善具有积极作用。因此,家庭出游对城市居民生活质量感知的影响及其机理值得探讨,本研究试图回答家庭旅游活动促使个人及其家庭关系发生了哪些变化,家庭出游如何影响城市居民生活质量?对进一步丰富旅游的价值、揭示家庭旅游对自我成长以及社会关系重塑的作用、提高居民幸福感方面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1 文献综述

1.1 旅游与个体自我发展和社会关系重构

旅游者在旅游过程中或结束后受情绪和意识的影响进行自我内省,这种内省能促进旅游者的自我发展。旅游对个体的需求、认知和情感产生积极影响,这种影响体现在两方面:第一,旅游能够提升旅游者的身心愉悦感、新奇体验感并增进亲情、友情和爱情;第二,旅游者参与旅游活动获得自在感、尊重感和成就感等心理感受。特殊兴趣旅游如旅游探险是典型的为促进自我发展进行的旅游活动,根据个人兴趣决定旅游目的地和出游方式,使旅游者产生情感、认知和身体上的“高峰体验”,能快速获得满意感和成就感,有助于培养个体自我意识和风险承担能力,从而进行自我完善。徒步旅游者也通过具身参与,寻求个体完善与身体意识的唤醒、身心的浸入、与他人和自然的共在,以及个体的生成等体验。

旅游影响个体与他人的社会关系,表现在削弱或加强与他人之间的关系。已有研究大多认为旅游有助于个体建立良好的社交关系,包含与亲人、朋友、同伴和陌生人的关系。旅游者在乡村旅游中实现了人际关系再造,个人心理能量有所提升,人际和自我的疏离得到纾解。旅游过程中有伴侣状态比独自一人更容易唤醒个体的积极情绪。通过家庭旅游可以有效克服社会日益增加的流动性,强化家庭关系,发挥社会功能性作用,如降低离婚率以维持稳定的夫妻关系、巩固亲子关系以实现体验式家庭教育目的、消减代际差别以增强家庭凝聚力等。隔代照料孙子女辈的老人由于日常休闲时间的减少,也会通过旅游消费的方式获得心理补偿。因此,旅游可以减轻压力、促进人际关系和提升生活满意度。对于在旅途流动中的“家”,新奇环境下结伴互动的旅游行为区别于惯常居住地的日常行为及其熟悉的情境,实现的认知自我、联结他人,对居民生活质量感知具有重要意义。

1.2 家庭旅游与居民生活质量感知

生活质量感知是指人们对生活的整体水平和所有客观生活条件的主观判定和价值感知,突出居民的感受和认知。旅游作为大众休闲的主要表现方式,对居民生活质量感知具有重要影响。自我价值的实现和休闲满意度是衡量旅游影响生活质量的主要指标。生活满意度层次模型验证了居民休闲旅游领域满意度越高,其整体生活满意度越高的结论。闲暇生活和社会交往作为生活满意度的生活维度之一,正向影响集中居住区居民主观生活质量。面对人口日益老龄化的趋势,老年旅游者的旅游行为与整体生活质量存在相关关系得到验证。此外,青年旅游市场也受到关注,旅游会提升青年游客的生活质量,且由于青年旅客对旅游价值的理解随着阅历的增加而不断改变,旅游的正向影响随时间推移不断增加。旅游活动通过旅游频率和旅游满意度的综合作用提高了大学生的生活质量。

家庭旅游是家庭成员基于某种旅游动机共同前往旅游目的地参与不同于日常生活的旅游活动,从中获得旅游景点体验和互动体验,并在旅游归来后形成个人体验满意度和家庭旅游满意度的全过程,其间参与的活动具有趣味性和新奇性,但也可能产生冲突,需要成员间互相妥协。家庭出游意愿作为一种典型的内生性预先保证,能显著提高家庭出游行为与超额旅游消费行为发生的概率,扩大家庭旅游消费规模。这一影响效应还受到家庭价值信念的正向调节。在网络科技发达的时代,互联网使用对于家庭旅游消费具有正向的促进作用。同时,家庭收入越高、家庭资产越多、受教育水平越高,家庭旅游消费就越高。针对家与家庭旅游之间的关系,已有不少学者围绕家庭旅游对家庭关系的影响、旅游过程中家庭成员的互动、家庭旅游的动机与方式等方面展开研究。

家庭旅游成为家庭成员之间的情感互动的方式媒介,是“家”超越物质空间(住宅)的另外一种表现方式,也是城市居民生活质量感知水平提升的一种促进方式。王培刚和衣华亮认为,家庭与社会关系、休闲娱乐、消费和自我发展等因素影响中国城市居民的主观满意度。此外,Lee 和Beeler 认为,节假日期间参与旅游活动能明显提高居民的生活满意度。度假活动为家庭成员之间以及家庭与新环境之间的互动创造机会,这种互动为家庭系统持续发展输入新的动力和能量。这些讨论都在不同层面上阐明家庭旅游对城市居民生活质量感知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

总之,旅游对个人自我发展、社会关系重塑以及居民生活质量感知均存在重要影响,这在上述文献研究中得到一致肯定。但目前关于旅游与生活质量的研究主要关注老年、青年和社会弱势人群等旅游行为和体验对其个体发展及生活质量的影响。对于出游居民尤其家庭旅游重要细分市场的旅游活动,更多的是从家庭旅游对家庭间关系的影响、家庭旅游的动机、家庭旅游的个体满意度等单一维度进行探讨,缺乏综合性的考量,有关家庭旅游对城市居民生活质量感知的影响及其背后的因素尚未厘清。因此,本研究聚焦蓬勃发展的中国式家庭旅游市场,基于文献研究构建家庭旅游与居民生活质量感知的结构关系理论模型,通过采集西安市出游居民问卷调查数据,运用结构方程模型,探究家庭旅游影响城市居民生活质量感知的作用程度及其内在机理。

2 研究假设

居民生活通常分为工作、家庭、健康、人际关系和休闲生活等不同领域,生活质量感知的量化指标是生活满意度。Neal 等提出的生活满意度层次理论认为,各领域满意度越高,生活满意度就越高。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显著提高,以旅游为代表的休闲活动成为城市居民家庭生活愈发重要的组成部分。家庭是一种动态系统,家庭系统的运作分为两种模式,其一是家庭内部成员之间的互动;其二是家庭整体与外界的互动关系。家庭旅游则是这两种模式的综合体现。家庭旅游作为休闲活动的主要类型,通过动机、参与、体验、满意度全过程增加家庭成员之间及家庭整体与外界的互动,促使成员深入地理解与家人的共同经历,也更加理解一起经历生活的家人,进而获得重要的生活意义与人生价值。

2.1 家庭旅游动机

旅游动机是指促使人们进行某一旅游活动,以实现自身心理或生理需要的满足,是直接决定具体旅游行为的内在驱动力,会影响旅游者的态度和行为,如感知、满意度等。旅游动机已经被不少学者证明对旅游参与、旅游体验有显著的影响,最终作用于游客的旅游体验满意度。家庭旅游动机是指促使一个家庭参与某一旅游活动,以实现家庭整体或某一家庭成员发展的需要,是由家庭或家庭成员的需求状态导致家庭旅游行为产生的过程。家庭旅游动机类型多样,包括与家人一起散心、亲子教育、强化亲子关系和家庭关系、回馈父母、探亲访友、创造家庭美好回忆等。动机影响行为偏好,且旅游动机强烈则参与旅游活动的几率更高,而动机较弱则参与旅游活动的几率较低,家庭旅游活动参与(family travel activity participation,FTAP)满足了家庭团聚和维持增进家庭关系的动机。大多数中国年轻人组织家庭旅游,实现陪伴父母的旅游动机,同时也在假期中逃离日常和寻找个人放松的体验。亲子旅游主要为实现亲子教育、增进亲子关系,在亲子旅游中“累并幸福着”是很多父母的体验感知。家庭旅游中实现更高层次的旅游动机,如家庭旅游组织者和参与者的社交需求(获得亲情、家庭归属感),以及尊重需求(获得自尊、家庭地位),会带给旅游者更高的个人体验满意度。

增进家人之间的亲密度和改善家庭关系是家庭旅游的重要动机。家庭旅游动机受家庭生活周期、家庭成员状态等背景因素的影响而不断变化,但只要家庭成员间的关系牵绊存在,家庭团体出游便会对家庭关系产生影响。旅游动机研究中的推拉理论认为,家庭旅游的推动因素包括构建家庭健康幸福的生活方式或创造家人的共同经历,从而达到增强家庭关系的目的。此外,家庭旅游还能帮助旅游者增加夫妻之间的沟通、缓解夫妻关系,从而降低离婚率,加强儿童教育,促进家庭关系。基于家庭旅游动机、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personal travel experience satisfaction,PTES)及家庭关系感知(family relationship perception,FRP)之间的联系提出以下假设:

H1:家庭旅游动机正向影响家庭旅游活动参与

H2:家庭旅游动机正向影响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

H3:家庭旅游动机正向影响家庭关系感知

2.2 家庭旅游活动参与

参与体现主体对某一活动的兴趣程度以及与该兴趣相关的情感反应。家庭旅游活动参与除了具有参与的本质特点以外,还包括与家人的互动程度。旅游过程中参与是核心先决条件,位于旅游者旅游决策后和旅游体验前,参与程度对创造体验价值有积极影响,例如家庭成员的主观幸福感随参与家庭休闲活动次数的增加而提高。参与动机和参与程度是满意度和未来意向的重要预测因子,即当游客高度参与活动时,他们感到满意的可能性更高,而且更容易再次参与。

从家庭动力学和家庭系统的角度看,家庭旅游实际上是关系旅游,以家庭成员之间的互动和交易为中心。家庭出游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家庭建设实践,有利于增加成员间的亲密度和联系。利用有限的家庭时间帮助旅游者增加家人之间的沟通,维护和加强家庭纽带,同时也是提升成年人和儿童幸福感的渠道之一。亲子旅游有助于促进家庭和婚姻关系的和谐,创造出“共同存在”的家庭意义。父亲参与家庭休闲与家庭关系、家庭适应能力和整体家庭功能之间存在显著关系,且父亲的参与明显有利于增强家庭关系和完善家庭功能。家庭旅游活动参与频率和参与程度对家庭关系具有显著影响,家庭参与频率越高、参与程度越深入,对家庭关系的影响则越明显。基于上述观点提出以下假设:

H4:家庭旅游活动参与正向影响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

H5:家庭旅游活动参与正向影响家庭关系感知

2.3 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

旅游体验是旅游者在与目的地互动过程中产生的心理感受,主要以情感的形式表现出来。个人旅游体验强调反映单独个体的心理感受,旅游满意度是旅游产品的表现与期望相比较的结果,当旅游者感知到旅游体验比过去的旅游经历或日常生活更好时,满足感自然地产生。且旅游满意度对游客生活满意度和旅游幸福感有显著影响。此外,家庭旅游中个人满足感对家庭成员之间的联系、沟通和团结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有利于增强家庭凝聚力。在家庭旅游过程中,由于互动方式存在差异,不同类型家庭的凝聚力维度也不尽相同。家庭度假会改变家庭空间和家庭成员日常相处模式,具有建立和加强成员亲密关系、增强家庭凝聚力的功能,这种积极的个人及团体旅游体验有利于提升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family leisure life satisfaction,FLLS)。因此,提出以下假设:

H6: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正向影响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

2.4 家庭关系感知

家庭成员之间的人际关系是衡量家庭休闲满意度的重要指标。旅游过程潜移默化地改变家庭关系,使家庭成员为家庭平衡和团结而改变自我的心态以适应彼此的需要。家庭旅游是集体出游的方式之一,集体内部的关系并不总是和谐的,偶有意见分歧、争吵等状况,当旅游者受到此类负面情绪影响时会对旅游活动产生抗拒和不满情绪,导致体验感下降,最终致使家庭休闲满意度降低。家庭旅游活动也有利于开拓孩子的眼界,达到实践教育的目的,益于培养亲子关系,增进父母和孩子之间的亲密度,当家庭成员受益于亲子旅游时,家庭休闲满意度也随之提高。基于此提出假设:

H7:家庭关系感知正向影响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

2.5 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和生活质量感知

在家庭系统中,休闲是保持家庭系统平衡的一种方式。20 世纪60 年代,Lounsbury 和Hoopes 首次将休闲旅游对家庭的益处进行量化。旅游幸福感能延续到旅游者生活中,且旅游期望的实现和旅游过程中的惊喜能使旅游幸福感保持更长时间。Neal 等认为,旅游体验满意度决定休闲生活满意度,休闲生活领域内的影响会垂直地溢出到整体生活领域——生活质量。现今的职业需求和家庭结构的变化导致家庭联系的时间日益减少,家庭旅游对家庭成员而言,不再仅是放松、教育和逃离日常生活的途径,而是通过愉快的旅游经历增进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或促进家庭成员的自我发展,如降低离婚率、增加成年人和儿童的幸福感等。Agate等认为,核心家庭的休闲满意度与家庭生活满意度的相关性最强。此外,对于支付能力较弱且社会地位较低的旅游者,探亲旅游可作为寻求娱乐、维持或改善休闲生活质量的主要方式之一。休闲是家庭生活的重要领域,家庭生活满意度是衡量生活质量感知的重要指标。基于上述内容提出假设:

H8: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影响生活质量感知

根据以上文献分析和研究假设可以得出,家庭旅游动机、家庭旅游活动参与、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家庭关系感知、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和生活质量感知之间存在着相互影响的关系,构建旅游活动(travel activity,TA)(家庭旅游动机、家庭旅游活动参与)-旅游体验(travel experience,TE)(个人旅游体验、家庭关系感知)-游后生活感知(post-tour life perception,PLP)(家庭休闲生活、生活质量)三阶段关系模型(图1)。

图1 理论模型与假设Fig.1 Theoretical model and hypothesis

3 数据与方法

3.1 问卷设计

在文献梳理和总结的基础上设计初始问卷,通过咨询专家和研究小组对问卷结构、题项设计及表述问题等进一步的讨论和修改,形成预调研问卷,通过148 份小样本预调研的结果检验,对题项加以修正,确定正式调研问卷。

正式调研问卷共包含7 个部分,除社会人口学特征,主体部分是对家庭出游动机、家庭旅游活动参与、个人旅游体验价值感知、家庭关系感知、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和生活质量感知进行测量。家庭出游动机和家庭旅游活动参与两部分测量题项参考城市核心家庭旅游行为研究量表;个人旅游体验价值感知和满意度的测量题项参考马凌和保继刚、王昕等的研究;家庭关系感知的测量参考Lehto 等的研究,包括与家人的融洽程度、联系频率、相处和情感变化。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和生活质量感知的测量参考Agate 等和Kim 等对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的测量题项,以及风笑天和易松国、周长城对主观生活质量的研究。测量题项均采用Likert 7 级量表进行测量(1~7,表示非常不赞同到非常赞同)。社会人口学特征部分包括性别、年龄、家庭结构、家庭关系、家庭月总收入等。

3.2 数据收集

研究小组于2020 年11 月7—17 日开展正式调研,调查地点考虑西安市新老城区广泛覆盖以及受访者的家庭出游能力,选取分布于曲江新区、雁塔区、碑林区和长安区房价约1.5 万~3 万元/平方米的14个居民社区(曲江航天御苑、金地芙蓉世家、华侨城108坊、天地园曲江华府、曲江观邸、荣城、嘉怡豪庭、电信小区、蓝溪都市花园、皇家公馆、万科城一期、国色天香、雅居乐花园、挚信樱花园)作为问卷发放地点。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为保证调研顺利进行,选择在小区门口及周边的咖啡馆、书店等地针对具有家庭出游经历的居民进行方便抽样调查,共发放问卷530份,回收510份,去除回答不完整和重复填写的问卷,最终用于数据分析的有效样本440份,有效率为86%。

有效样本人口结构特征如表1 所示,女性受访者比例高于男性;年龄结构集中在19~40岁;受教育程度以本科及以上学历者为主;职业方面以企业员工、个体户和公务人员居多;家庭结构以三代同堂及以上和两代同堂为主;家庭关系以和睦相处居多;家庭月总收入上以2 万元及以下为主;组织出游频率以半年及以上出游一次的家庭居多。

表1 样本描述统计表(N=440)Tab.1 Statistical table of sample description

3.3 分析方法

本研究运用Amos 21.0构建结构方程模型验证家庭旅游对居民生活质量感知的影响。整合了因素分析与路径分析,均采用验证性方法。首先,为保证本研究中问卷设计和数据收集的信度和效度,使用SPSS 20.0 软件对数据进行初步处理和分析;其次,使用Amos 21.0软件,采用最大概似估计法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is,CFA),从各变量的因子载荷及拟合指标判读模型建构是否满足本研究;最后,在各变量因子载荷即拟合指标达到理想标准值后,再次使用Amos 21.0 软件构建结构方程模型,验证8条研究假设,并分析得出结论。

4 研究结果

4.1 测量模型分析结果

测量模型的信度和效度可通过题项的标准化因素负荷量、Cronbach’s、组合信度(composite reliability,CR)和平均方差抽取量(average variance extracted,AVE)进行检验。当标准化因素负荷量高于0.6、Cronbach’s大于0.7、CR大于0.7、AVE大于0.5时为最佳信度组合,说明观察变量对潜变量测量的信度理想。满足上述标准,最后用于分析的题项数为30。通过表2可以看出,各题项的标准化因素负荷量均高于0.7,高于理想标准值0.6;Cronbach’s系数介于0.897~0.971 之间,均大于理想标准值0.7;CR 值均大于0.8,高于理想标准值0.6;各潜变量AVE 值介于0.660~0.871 之间,大于理想标准值0.5,以上结果表明潜变量具有良好的信度。

效度分为聚合效度和区分效度。当测量题项的标准化因子载荷大于0.7,说明测量模型适配理想,拥有良好的聚合效度。从表2可知,测量题项的标准化因子负荷量介于0.705~0.954 之间,均大于0.7,表明测量模型具有很好的聚合效度。区别效度通常以各潜在变量的平均方差抽取量的算术平方根是否大于各潜在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为判断标准。若前者大于后者,说明潜在变量间具有良好的区别效度。从表3 可知,各潜在变量的平均方差抽取量的平方根大于对应的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说明各潜在变量之间具有良好的区别效度。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家庭出游动机、家庭旅游活动参与等6 个潜在变量具有理想的信度和效度,符合下一阶段的结构模型分析要求。

表2 验证性因子分析Tab.2 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is

表3 平均方差抽取量的算术平方根和相关系数Tab.3 The square root of the average variance extract and correlation

4.2 结构模型分析与结果

利用Amos 21.0 对结构模型进行拟合优度检验,选择/、RMSEA、GFI、AGFI、CFI、IFI、TLI 等适配指标检验模型拟合情况。如表4所示,修正后的适配指标结果显示:/、RMSEA、CFI、IFI、TLI均达到理想标准,GFI=0.896、AGFI=0.876,接近0.9,在可接受范围内。因此,本研究构建的模型适配度和简约度较好,理论模型与数据之间的拟合度较高。

表4 结构方程模型拟合度检验Tab.4 The fitting test of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

根据标准化路径系数的显著性来检验研究假设的合理性,假设检验结果如表5 所示。家庭旅游动机正向显著影响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0.175,=3.201,<0.001),支持H1。家庭旅游动机正向显著影响家庭关系感知(=0.218,=4.112,=0.001)和家庭旅游活动参与(=0.569,=10.333,<0.001),支持H2 和H3;家庭旅游活动参与正向显著影响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0.731,=12.011,<0.001)和家庭关系感知(=0.551,=10.124,<0.001),支持H4和H5。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正向显著影响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0.228,=4.977,<0.001),支持H6。家庭关系感知正向显著影响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0.369,=7.519,<0.001),支持H7。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正向显著影响生活质量感知(=0.560,=11.525,<0.001),支持H8。结构模型分析见图2。

图2 假设模型标准化输出结果Fig.2 Standardized output of the hypothetical model

表5 假设检验结果Tab.5 Hypothesis test results

5 家庭旅游对城市居民生活质量感知的影响机制

从结构方程模型的结果看,家庭旅游有助于提升居民生活质量,其影响机制与我国的家庭本位观(family-centered view,FV)念有着密切关系(图3)。

图3 家庭旅游对生活质量感知的影响机制Fig.3 The influence mechanism of family tourism on perception of quality of life

首先,旅游动机对家庭关系感知的影响大于个人旅游体验的影响,说明旅游决策阶段家庭成员更看重与家人同游,验证了在家庭本位观的影响下个人旅游动机服从家庭整体动机,具体表现为成员通过参与家庭旅游的方式增加互动频率,从而促进家庭情感升温。然而在旅游体验过程中,家庭成员的个人体验感,如通过家庭出游增长文化知识、促进身心健康的体验更为显著。家庭旅游动机越强烈,家庭旅游活动参与频率则越高,家庭关系感知度也越明显。这一结论与Kim等的研究相吻合。同时表明,家庭旅游活动参与程度对居民整体生活质量有积极影响,也为易柳夙等的研究提供案例支持。进一步研究发现了与西方情境中不同的结论,即西安样本中家庭旅游动机对个人旅游体验小于对家庭旅游活动参与和家庭关系感知的影响,究其原因可能是中华民族传统家庭观念——家庭本位观的影响,即个体会将家庭放在首位而自愿弱化个人旅游期望。旅游对家庭生活产生的效益较为明显,尤其在人际关系的方面,发挥了重要的桥梁作用,并体现在父母和儿童、子女与老人,以及夫妻关系3个方面。父母和学龄子女参与旅游,在孩子参与玩耍时自己也能得到放松,还能增加亲子互动,尤其是父亲的参与能给孩子成长形成终生影响。青年子女陪伴父母出游,通过使父母获得休闲体验而享受生活,是对父母不辞辛劳的回馈,也是尽孝道的体现,同时也使自己远离忙碌的工作。夫妻参与旅游是增加沟通的重要途径,能有效强化夫妻感情。中华民族历来重视家庭亲密关系的维护和家庭和睦形象的塑造,本研究证明了旅游作为工具在实现这一文化价值观的过程中具有的有效性。

其次,在家庭旅游中,家庭旅游活动与个人体验并不冲突,集体主义和个人主义在家庭旅游中并没有对立和割裂。个人与家庭的关系本质上是个人与集体的关系,是道德关系中的核心部分。马克思主义伦理学主张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的衡量从个体利益出发,家庭关系感知的衡量是从家庭集体的角度出发。在家庭旅游过程中,个人旅游目的和家庭旅游动机的实现并不冲突,且通过问卷调查结果得知,家庭旅游者在旅游中增长文化知识、获得社交满足增加与家人的融洽度和联系频率,而且这一系列体验与家庭关系改善共同影响其对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的评价。因此,推动家庭旅游有助于改善家庭关系,生活质量感知的提升有助于进一步强化家庭本位的观念,形成家风文化、家庭旅游和幸福感的正向反馈。

6 结论、启示与展望

6.1 研究结论

本研究关注家庭旅游对居民生活质量的影响,发现家庭旅游在提升居民生活质量、增加居民获得感和幸福感中的价值。从家庭旅游动机、家庭旅游活动参与、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家庭关系感知、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和生活质量感知6 个方面,构建家庭旅游对居民生活质量感知影响的理论模型,对居民家庭出游是否影响其生活质量感知,以及如何影响生活质量感知进行实证研究,研究有如下发现。

(1)家庭旅游动机正向影响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且家庭旅游动机正向影响家庭旅游活动参与和家庭关系感知。家庭旅游动机对家庭旅游活动参与和家庭关系感知的影响明显大于对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的影响。家庭旅游活动参与正向影响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和家庭关系感知,且对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的影响大于家庭关系感知。

(2)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和家庭关系感知共同影响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且家庭关系感知对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的影响更显著。旅游者从家庭旅游活动中的获益分为个人的自我发展和社会关系的重构两部分,具体测量则表现为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和家庭关系感知,通过验证得知二者共同影响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进一步验证了个人旅游体验能有效改善家庭成员间的关系,提高生活满意度[44,70-71]。

(3)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正向影响家庭居民生活质量感知。Neal等提出的生活满意度层次模型认为,整体生活质量由不同领域满意度共同组成。家庭休闲生活作为家庭生活的重要领域之一,居民通过参与旅游活动实现家庭出游动机,提高个人满意度和改善家庭成员间的关系并加强家庭凝聚力,从而实现家庭成员生活质量感知的提升。此外,本研究还进一步佐证了Andereck 和Nyaupane 关于旅游影响居民生活质量的观点,揭示了家庭旅游对居民生活质量感知具有重要的正向影响。

6.2 启示与展望

本研究以家庭旅游者为研究对象,探讨其旅游动机、旅游活动参与、个人旅游体验满意度、家庭关系感知、家庭休闲生活满意度和生活质量感知之间的关系,强调旅游在城市居民生活中的“民生”价值,发现家庭系统理论和生活满意度层次理论在解释家庭旅游中的有效性,一定程度上丰富了学术界对家庭旅游细分市场的认识,拓宽了国内居民生活质量理论研究视域,对旅游领域的理论作出了贡献,对增强居民幸福感、提升地方旅游品质建设提供重要的方向指导。

在管理层面,应认识到家庭是国家和社会的基本构成单元,当旅游者对家庭旅游活动感到满意时,会获得良好的生活质量感知。为提升旅游者生活质量感知,研究为目的地在旅游发展战略制定、旅游规划与开发以及从业服务管理等方面提供了参照,阐明了应重视家庭旅游与生活质量之间的关系,并可产生以下管理措施:首先,以不同的家庭出游为动机设计旅游产品,针对父母与儿童、子女与老年父母,以及夫妻出游的不同家庭结构设计知识型、温馨型以及浪漫型产品,例如针对扩展阶段的家庭开发亲子成长类旅游产品(亲子研学旅游),能有效加强亲子关系又能达到实践教育的目的;针对空巢阶段的家庭开发家庭康养旅游,使常年居住在城市的家庭获得回归大自然的舒适感;针对夫妻关系面临问题家庭,设计寻找过去的美好回忆的旅程,以修复夫妻关系。第二,要在旅游过程中增加风景观光之外的参与性活动,针对不同的家庭旅游者结构设计相应的参与活动,尤其注重特定角色在参与中的重要性,例如亲子参与中父亲角色的参与度,父母旅游中老年人的参与度。第三,可从促进文化知识增长、满足社交需求、促进家人关系融洽度等维度设计旅游产品,针对不同需求进行搭配组合。第四,将旅游中的体验延展到旅游者的生活中,目的地可在家庭旅游者旅游结束后与其建立持续的联系,一方面使日常生活质量感知与旅游满意度相互促进;另一方面及时掌握不同家庭随着时间变化而产生的需求变化,将短期市场转变为可持续发展的长期市场。

在理论和管理贡献之外,本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家庭类型和受访者人口学特征在该研究中未能充分考虑,不同家庭类型的家庭关系结构各异,受访者的年龄、性别等个人特点不同,活动参与和个人感知满意度也有所不同,未来的研究中可进一步思考家庭类型和人口统计学特征在关系模型中的潜在调节作用。此外,旅游活动具有综合性的特点,旅游市场也具有多样性,除家庭旅游者外还有哪些迅速壮大的细分市场值得深入研究,特定类型家庭旅游对生活质量感知产生哪些影响,如此种种都有待持续深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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