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人文:中国短视频研究的学术地图与脉络*

2022-10-17 07:45:14张剑锋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22年8期
关键词:人文学科数字

孟 建 张剑锋

当下数字人文正成为中外学者高度关注的新兴学术研究领域。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武汉大学、南京大学等纷纷成立数字人文研究机构。同时2019年清华大学和中华书局主办了中国大陆第一本数字人文学术期刊《数字人文》,2020年中国人民大学也主办了学术期刊《数字人文研究》,笔者所在复旦大学国家文化创新研究中心也于2020年主编了《数字人文研究》一书。这些研究机构均成为我国数字人文研究的重镇。数字人文是基于信息技术在科学领域的广泛应用深刻改变了现代科学研究面貌的背景下,由计算机科学与传统人文科学交叉形成的边缘研究领域。①笔者曾撰文,认为数字人文正在实现着一场媒介技术驱动、对旧范式更新的学术生产方式变革,以更包容的姿态对实证与诠释两种方法论取向进行整合,力图超越学科“文化”之间的壁垒②,以数字人文研究为代表的超学科方法论是在数字技术支撑下面向全球复杂性时代人类生存与发展问题解决的一种方法论,这种超学科方法论呼应了传播研究实践转向的趋势,为社会科学理论创新与方法论创新提供了新的思考框架。③

一、知识图谱与短视频研究

本世纪初,笔者之一的孟建教授提出了“超学科”理念,认为超学科不是一般的跨越学科界限,而是学科在高度综合、强烈激荡以后形成的一种临界突破力量。④超学科方法论是一种应对全球复杂性的挑战,尝试解决人类生存发展问题,整合学科智慧的重要途径的元方法论。超学科方法论具有一种通过整合学科和非学科的观点来获得对整体现实世界认识的重要特征。⑤作为超学科方法论的数字人文研究,在情报学、档案学、图书馆学上有着较多的体现,但在新闻传播学研究领域相对很少,仅有数篇研究文章,侧重在非虚构写作⑥、新闻史研究⑦与数据新闻生产⑧等。图谱是指时间与空间动态变化的统一表述,常以图表的形式表示,主要表现事物和现象的形态结构、成因机制、组成物质、动态变化等综合性、复杂性规律。⑨知识图谱,又称科学知识图谱,是显示科学知识的发展进程与结构关系的一种图示,也是利用计算机存储、管理和呈现概念及其相互关系的一种技术。其起源与发展于引文分析理论、复杂网络系统、社会网络分析的兴起以及信息可视化提供的技术支持。⑩其理论基础有文献计量学、引文分析与共被引分析、词频分析与共词分析等,常用软件有CiteSpace、SPSS、Ucinet、BICOMB等。知识图谱的应用领域很广泛,已渗透到教育、科研及社会问题的解决等多个领域,其中以图书馆学、情报学、科学学及经济管理学领域的应用较多。已有学者将知识图谱应用于数字人文研究的系统框架,北京大学数字人文研究中心王军教授团队研究与开发的“宋元学案”知识图谱系统用知识图谱解读宋代人文社会,对240万字的由明末清初的黄宗羲等人撰写宋元时期的思想史《宋元学案》进行了文本处理和数据分析,将学案中的诸多人物、时间、地点、著作以及它们之间的复杂语义关系提取出来构造成知识图谱,提供可视化展现、交互式浏览、语义化查询等功能;朱子年谱可视化系统对朱熹的生平事迹进行系统考证,对朱熹年谱重新进行知识建构,利用GIS技术对年谱进行时空可视化呈现。也有学者从社会网络分析的视角来研究新闻传播学者之间的合作关系,认为我国新闻传播学领域合作网络整体合作密度较低,合作网络的形成依赖于少数核心作者,跨机构跨学科合作欠缺,社会分层情况明显,但知识生产的科学共同体具有良好的趋向性和成长性。

短视频是一种基于互联网、社交媒体、移动终端的新媒体视频形式,在现代传播方式的巨大作用下越来越深刻地影响着当代社会。我国已有学者利用CiteSpace研究短视频的整体走势,但其并未对我国短视频研究的知识图谱进行较为深入的研究,更多的是基于现象的文献计量学研究,缺乏一种宏观、全面、富含人文精神的视角来思考中国短视频研究的发展脉络,及对未来更深层次的展望。

二、资料来源与方法运用

资料来源是以“短视频”为主题词检索知网CNKI数据库。检索年限为建库至2021年12月31日,提取时间为2022年3月21日,共检索到3016篇文献。文献纳入标准:“短视频”主题词相关的“中文核心期刊”和“CSSCI来源期刊”文献。排除重复发表文献。本研究利用超学科方法论指导的数字人文视野下的社会网络分析与聚类分析等研究方法,使用四种分析工具:(1)采用书目共现分析系统BICOMB软件2.02对所检索文献进行关键信息的提取与统计。根据高低词频分界法确定高频词截取值,并形成词篇矩阵和共现矩阵。(2)用IBM公司SPSS聚类工具软件对形成的词篇矩阵进聚类分析,聚类方法采取样本聚类,类间距离采用Centroid linkage方法,并使用Ochiai系数以及专业知识、专业经验最终确认聚类结果。(3)采用可视化分析软件CiteSpace进行关键词共现分析,进行关键词共现图谱含义详细解析,探讨其中的数据关联性。(4)可视化分析软件。利用计算机图形学和图像处理技术,将数据处理后转换成图形或图像显示在屏幕上,再进行交互处理的理论、方法和技术。针对清洗过的数据用EXCEL 2019进行可视化分析,显示短视频学术研究在某个时期发展的趋势与动向,形成若干短视频研究前沿领域的演进历程与研究特点。通过以上四种分析工具在超学科方法论的指导下从发文数量、研究机构、发文作者、文献来源、研究热点等方面分析我国短视频研究学术领域的现状与发展特点,描述中国短视频学术研究的知识图谱,明确未来研究方向。

三、数据分析与结果呈现

(一)文献发表时间分析

发文数量反映了科学研究活动在某一时间段内的绝对产出数量,能较好地衡量科学研究的活跃度、兴奋度。为更好地了解我国短视频领域研究内容的特征和演变趋势,对从CNKI数据库筛选的3016篇有效文献进行年发文量数量变化及其占发文总量比例分析,结果如图1所示。自2007年以来,发文数量存在较大的波动,但整体表现为明显的上升趋势。分析可知,年发文量及其占发文总量的比例变动大致可分为3个阶段:(1)2007年—2011年的低迷期,近于0篇/年。(2)2012年—2015年的起步期,年发文量在7篇/年。(3)2017年—2021年的持续上升期,尤其在2021年为943篇。

(二)文献作者分析

所有作者出现频次总和达4486,平均每篇文章作者为1.48人,研究者较为分散,排名前三位为黄楚新(28)、张志安(16)、郭全中(13),累计百分比为1.88%(如图2所示)。

图2 2007年—2021年我国短视频领域各作者

我国短视频研究学者之间的互动性较少,以个人为核心,带动小型学术共同体发展,尤其以黄楚新、王晓红、喻国明团队比较突出;郭全中绝大多数文章为个人独立发表;发文量排名前六的研究学者之间少有合作关系,仅黄楚新团队与王晓红团队通过郭海威合作过(如图3所示)。

图3 2007年—2021年我国短视频领域研究

(三)研究机构分析

所有研究机构出现频次总和为3740,平均每篇文章出现机构1.24次,排名前三的研究机构分别为中国传媒大学(288)、中国人民大学(108)、中国社会科学院(102),累计百分比达13.31%,排名前10的研究机构累计百分比达24.03%(如表1所示)。

表1 研究机构(以大学、机构为单位)发文数量与百分比(n=3016)

(四)期刊分析

所有期刊总和为316本,平均每本期刊出现文章为9.54篇,排名前三名的期刊分别为《青年记者》(557)、《传媒》(350)、《中国广播电视学刊》(196),累计达37.23%,排名前10名期刊累计百分比达62.14%(如表2所示)。

表2 期刊出现总量与百分比(n=3016)

(五)关键词分析

所有关键词出现频次总和为13137,平均每篇文章关键词数量为4.36个,根据高低词频分界法确定高频词截取值,最终取词频≥29的关键词,共21个,累计百分比达18.95%。不重复关键词数量共6149个,平均每篇文章不重复关键词数量为2.0个。2007年—2015年发文数量较低,不参与年度关键词排名,短视频关键词在每年发文总量中占近10%,在媒体类关键词中,“今日头条”仅2017年与2018年进入排名,随后消失;“抖音”从2018年至2021年一直排名前10,并逐年上升;在热点关键字排名中,2020年的“5G”与2021年的“乡村振兴”都是当年的传播热点(如表3、表4所示)。

表3 高频关键词(n=3016)

表4 2016年—2021年高频关键词排序

(六)被引结果分析

被引数前三名的文章分别为《SPOC:基于MOOC的教学流程创新》(766),《移动短视频的发展现状及趋势观察》(443),《短视频:视频生产力的“转基因”与再培育》(294),在被引数前10位的文章中,彭兰教授共计4篇,主要集中在2018年—2019年,文献来源分散(如表5所示)。

表5 2007年—2021年被引数前10位排序

(七)聚类分析结果

由于高频词“短视频”对聚类结果的影响较大,但在结果解释中实际意义较小,所以考虑将该高频词去除后聚类分析,共形成4个类属,分别为:类属1,短视频的社交属性研究;类属2,短视频平台研究;类属3,短视频的传播属性研究;类属4,基于技术的短视频应用研究。

(八)关键词共现分析结果

圆圈大小表示频次多少,线条粗细表示相关度大小,具体数字表示共现频次数量,在关键词共现分析中,短视频、媒体融合、短视频平台等均有较多的共现频次(如图4所示)。

图4 关键词整体共现分析(n=3016)

(九)研究综合概况

从以上文献计量分析结果显示,短视频研究是一个较为新兴的研究领域,近10年文献占该研究领域文献总量的99.99%以上。尤其从2017年开始有较多研究,此后有众多学者、研究机构持续进行短视频研究。从3016篇知网研究文章来看,其主要分为三大类别:理论探索、应用研究与技术支持。从这三个类别的发文量来看,应用研究最多(57.89%),其次是理论探索(40.48%),最后是技术支持(1.62%)。

理论研究是指对某一社会现象的内在联系及其规律的研究。短视频研究涉及的理论研究主要从六大方面展开:新闻传播学理论、艺术学理论、心理学理论、经济学理论、管理学理论与情报科学理论,其中新闻传播学理论囊括了当前传播学研究的主流理论,在媒介效果、文化研究等上均有较多的研究文章。在针对关键词的聚类分析中,类属1(短视频的社交属性研究)与类属3(短视频的传播属性研究)主要属于理论探索研究。在理论探索这一类别中,新闻传播学理论排第一(34.35%),其次是艺术学理论(1.59%),最次是经济学理论(1.46%)。

短视频在各个应用领域均有较多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文旅、政务、农业、政务、法律(法规)、电商、医疗健康等版块。尤其是在文化版块中的文化遗产与跨文化传播的李子柒现象研究上,产出较多。在针对关键词的聚类分析中,类属2(短视频平台研究)与类属4(基于技术的短视频应用研究)主要属于实践应用研究。在应用研究版块中,排名前三的分别为文化(38.16%)、政务(11.60%)与法律(2.32%)。

随着大数据技术的高速进展,越来越多的平台把技术应用到平台中。技术研究主要分为二大类型,一种是基于5G的相关技术及影响,另外一种是算法、自然语言处理技术、情感分析、行为识别等。在技术支持类别中,排名前三的分别为算法(0.08%)、5G及5G相关(0.50%)、情感分析(0.13%)。

四、研究发现与理论剖析

(一)错位:西方社会科学理论与中国短视频学术研究

1.社会科学理论体系不能只是运用西方话语体系

在社会科学领域只有揭示了普遍真理、具有普遍适用性的学说才能被称为理论。对于以西方为中心、为西方服务的某些话语、学说或理论,我们需要保持清醒甚至警惕,同时还要进行相应的批判。香港中文大学(深圳)讲席教授郑永年认为近代以来西方一直主导话语权,也有非西方国家尝试建立自己的话语体系但不被西方理解,西方话语体系变成政治意识形态,同时西方也与其他国家有“时空错位”。美利坚大学传播学院的教授辛普森(Christopher Simpson)在专著《胁迫之术:心理战与美国传播研究的兴起(1945—1960)》中研究了美国传播学的诞生背景。辛普森认为美国官方机构为了冷战需要,开展推动传播学者从事说服技巧、民意测量、刑讯审问、政治与军事动员、意识形态宣传等课题的研究,选拔具有代表性的“四大奠基人”,帮助美国确立了传播学学科的核心问题、主流范式及国际地位。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就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发表了重要讲话,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繁荣发展指明了方向。2022年4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视察中国人民大学时指出:“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归根结底是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从科学研究方法论的角度看,从个案中得出的结论只有通过更多案例的检验,才可能成为具有真正价值的学说或理论。我们通过知网3106篇研究短视频论文进行了理论类别层面的归类。研究发现,我国学者使用了不少于50种西方理论来阐释中国蓬勃发展,早已走在世界最前沿的短视频现象,但还没有一位学者尝试用一种立于中国短视频实践的科学理论来分析和阐释中国的短视频现象。这不得不引起我们的惊诧和深思。

2.如何从短视频呈现规律与短视频作为网络视听生态来丰富中国的互联网理论体系

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49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21年12月,短视频用户规模9.34亿人,使用率达90.5%。抖音、快手两强位于第一梯队。西瓜视频、微视位于第二梯队。好看视频、爱奇艺随刻、刷宝、优喱视频等位于第三梯队。中国短视频的用户规模世界第一,用户基数庞大,同时短视频平台在世界范围相对成熟且多元,并且字节跳动旗下的TikTok成功输出海外。

通过对知网3106篇研究短视频论文的分析,我们对短视频呈现规律的初步认识主要有六个方面:(1)高度依赖技术支持。短视频作为新媒体呈现方式,一定程度上印证了“技术决定论”的极端化理论。(2)内容、类型极为多样。短视频内容生产的丰富性和类型呈现的多变性造就了短视频的“大千世界”。(3)社会渗透力极强。短视频正以吸人、吸时、吸金等特点成为用户黏性最高、人均单日使用时长最高的视听产品,可谓全方位、多层次、无死角,强力渗透到了我们当下社会生活的每一角落之中。(4)受众参与度高互动性强。通过“人人都是信息源,个个都是媒体人”自我创造,通过评论、点赞、弹幕、分享、连麦、送礼物、购买等新媒体交互功能,受众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创造感、参与感和存在感,并使媒体内容及媒体本身的多次传播成为可能。(5)新的生活方式。短视频作为一种信息获取工具、一种娱乐方式开始融入到人们的日常中,其实质是一场文化革命,即“人类交往方式”的革命。(6)新经济形态。短视频作为文化产业带动区域经济、电商行业、数字新零售、扶贫、健康、知识、非遗、文旅、传统广电以及5G这十大领域,在一个正在快速成型的全新的全产业链中起到核心作用。

我们也需要从三个维度对短视频融入网络视听生态进行全面思考:(1)网络视听作为国家战略的确立。《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明确将“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纳入纲要,提出“视听中国”的发展战略。2021年是“十四五”规划的开局之年,也是建党100周年,加快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高质量创新性发展,已经成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战略的“重中之重”。(2)短视频在“网络视听”大系统中的独特地位和作用。早在2017年广电总局对视听节目服务进行了界定,根据中国网络视听节目服务协会发布的《2021中国网络视听发展研究报告》,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短视频用户达8.73亿,短视频市场规模为2051.3亿,由此可见短视频在“网络视听”大系统中已占据绝对的重要地位。(3)短视频在“网络视听”子系统中的独特地位和作用。在网络视听子系统中,短视频与网络视听子系统的其他重要组成部分如网剧、网络大电影、网络综艺、网络直播等进行密切互动并相辅相成。

有扎实的短视频发展基础,对短视频发展规律的认识,以及网络视听国家战略的确立,理论创新是迫在眉睫的难题,这充分体现了理论创新在国家发展全局中的重要地位。香港中文大学(深圳)讲席教授郑永年提到“中国理论”神秘化,认为“中国特色”的概念确立多年,但人们从没有任何科学的解释。因此加快推进具有时代特点、概念明确、内涵丰富的“互联网+理论创新”,对加速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互联网理论体系,维护国家的网络意识形态安全,提高国家的国际地位,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与现实意义。

3.互联网理论与短视频实践的关系

中国互联网理论源于中国互联网实践。用中国互联网理论解读中国互联网实践,体现了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本质要求。马克思主义认识论认为,人的正确思想的产生是一个从实践到认识、又从认识到实践的过程。这既是认识在实践基础上沿着科学性方向不断深化发展的过程,也是实践在认识的指导下沿着合理化方向不断推进的过程。用中国特色的互联网理论解读中国短视频实践,贯彻体现了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则。短视频研究也同样适用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基本原则。

“互联网+理论创新”担负起建构具有中国特色的互联网理论体系的重任,关键在于整合传统媒体、新媒体、自媒体的传播管理方式,建设线上互动、线下沟通的协调机制,加快中国特色的互联网理论在中国互联网环境中分层传播、精准传播、高效传播的步伐。基于知网3016篇短视频研究论文,笔者认为需要从三个层面来思考中国特色互联网理论与中国短视频实践的关系。首先,总结中国短视频实践的规律,理顺短视频与传统媒体、其他互联网媒体之间的关系,加快建设一批有影响力、与传统媒体互动紧密的短视频自媒体意见领袖。其次,要提高对短视频平台意见领袖的工作效能,组织一批具有与短视频网络意见领袖进行线上对话能力的短视频平台意见领袖团队,建立与短视频网络意见领袖线上线下沟通的长效机制。最后,加强学界与业界的合作,结合短视频平台意见领袖团队的实践,鼓励学者研究具有中国特色的短视频互联网理论,并将理论应用于短视频实践,在不断发展中修正、完善理论。

(二)迷失:学理研究与短视频传播

1.短视频学理研究与学科研究归属

基于知网3016篇短视频研究论文,笔者发现短视频的学术研究虽然呈现出方兴未艾的蓬勃局面,并涉及多个领域和关注多样话题,但也由此凸显学术界普遍缺乏对短视频研究的重点领域和核心议题的把握。短视频研究现状凸显诸多问题:学术研究呈现碎片化的局面,未能在一些社会重要问题上实现很好的聚集,故短视频研究呈碎片化分布;短视频研究普遍缺乏深度探索,对于短视频理论、短视频应用和短视频技术的相关研究往往呈现出浅尝辄止的局面,故短视频研究缺乏学理性。2021年1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印发通知,新设置“交叉学科”门类,其成为中国第14个学科门类跨学科研究。交叉学科既是方法论意义上的也是理论内涵上的进步,但当前短视频研究还停留在“单一学科视角+短视频”的层面上,从超学科方法论角度发现新问题、提出新方法、引入新观点、构建新框架,仍然距离很大。

2.短视频学理研究完成“聚”“深”“跨”三步走的跨越

新兴媒体的短视频迅猛成长的同时,短视频的学术研究呈井喷式增长。基于知网3016篇短视频研究论文,笔者发现短视频研究现状呈正向走势:2019年以后,短视频作为研究领域强势发力,发文量迅速上升,2021年的发文总量943篇,预示着未来对于短视频的研究将有量与质的飞跃,故目前短视频研究已成学术热点;我国对于短视频研究的学术观察视角繁杂、话题分散,但短视频实际上关注并反映着我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故短视频研究已呈多点视角;短视频在社会许多领域产生着重要影响,这些影响已经成为诸多学科(如新闻传播学、艺术学、心理学等)关注和研究的对象,故短视频研究已呈多学科关注。针对短视频研究现状凸显的问题,我们可以从三个角度来看:短视频研究要“聚”——聚焦重要问题。短视频研究要聚焦核心问题,要以探索理论为出发点,要以解决实际问题的成效作为衡量标准。短视频研究要“深”——深入问题本质。短视频研究不仅要关注技术进步和社会变革,也要坚持纯学理的探索和思考。即便是实践问题的研究,也要解决短视频实践研究中的虚化问题。短视频研究要“跨”——跨学科综合研究,国家倡导“新文科”的精髓,其最重要的一点是要真正实现“超学科”的历史超越,以实现哲学社会科学的现代转型。

3.短视频研究要超越传播热点研究的功利性

近年来,各大新媒体为争夺新闻的时效性及第一手报道,在传播热点的选择上非常功利,往往没有对事件进行深度报道便草率发布新闻,一味追求“短平快”导致新闻的真实性受到强烈的挑战,同时自媒体的泛滥、信息的无序聚合、部分媒体人的蹭热度导致新媒体较传统媒体缺乏深度、权威性与公信力。传播热点的功利性也同样体现在我们的学术研究中,笔者分析了知网3106篇研究短视频论文,发现在YouTube上风靡国际的,产生了重要国际传播影响力的李子柒现象在研究中都不够深入,中国抗击新冠肺炎的伟大胜利在知网3106篇研究短视频论文中数量甚少,而国外研究短视频论文数量相对较少,无法与我国研究短视频论文数量相比,但却在抗击新冠肺炎、人类环境保护等方面有着一定的研究。这些问题非常值得我们深思。

(三)偏差:数字技术与人文精神

1.短视频的技术研究缺失

我国短视频平台为了短视频的分发效率、去中心化与确保优质内容的创造,依赖强大的算法推荐模型的数字技术,使个体都可能获得推荐从而获得更多的流量曝光及关注。短视频行业的技术创新从算法推荐、数据安全、内容场景三个方面展开。(1)算法推荐:短视频平台为更好地解决推荐优化的问题不断使用日益成熟的人工智能技术。(2)数据安全:为实现更便捷、更低成本的内容版权保护而借助区块链技术。(3)内容场景:通过5G与虚拟现实等新技术不断丰富短视频的应用场景,并海量连接智能设备,让各行各业更具想象力。但在知网3106篇研究短视频论文中笔者发现研究短视频技术的学者数量甚少,研究论文也非常少。

2.短视频研究的人文精神缺失

优质、持续、差异化、多元化的内容供给是短视频平台制胜的关键,也是其核心竞争力。彰显主流、正确价值观并引起受众深度共鸣的优质内容将容易获得广泛传播,并延长生命周期。比如“法外狂徒”张三之父罗翔律师,以诙谐幽默的方式将专业的法律问题转换为段子从而收获大量粉丝;又比如大胃王浪胃仙,通过人物的性别反差打扮和大胃吃播美食来俘获受众。但也有学者基于大众文化批判理论,认为短视频满足了当代大众追求娱乐至上的感性需求而放弃了人文精神追求;当代大众在短视频的沉沦与轰炸中,因为价值理性、生命意义等人类终极问题的思考意识缺失而无法获得全面自由的个性发展。

3.数字技术与人文精神的结合

大数据技术从一诞生就被赋予了可以表征自然客观对象和过程的科学特征。这种科学特征具有陈述事实、分析预测、知识发现与科学决策等功能和价值,是一种高度复杂的数据模型。不少量化研究学者认为只要拥有足够多的数据,采用实证分析、数理统计及定量分析等研究方法来开展科学研究,数据本身就可以阐明真理。但大数据同样存在错误和陷阱,许多时候大数据只是构建了一个接近真实的、虚拟的、人造的镜像世界,难以对真实社会生活完整再现。任何没有与人文精神连在一起的数字技术都是偏颇甚至是荒谬的。当大数据技术作为工具延伸到与我们的社会生活融为一体,我们自身也成了工具,这会引发一种我们不再将自我视为目的,而是将自己视作为人所用的装置和被人利用的工具的危险。社会科学的研究以人为对象、为主体,应警惕将大数据技术作为一种科学方法的滥用,避免过分强调数字技术而忽视人文精神。在短视频的数字技术应用中,大数据的滥用不但会与现行法律制度发生冲突,还会与现行伦理制度冲突,如侵犯人类隐私、自由、公平、公正等基本权利和价值。基于知网3016篇短视频研究论文,笔者发现在这方面的研究少之又少。

五、本体研究与哲思前瞻

(一)构建中国自主互联网理论创新,深化短视频本体论研究

当代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不仅要系统地回答“中国之问、世界之问、人民之问、时代之问”,还要推动知识体系的更新、理论体系的发展和方法论的变革,使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知识体系走向本地化、系统化、前沿化乃至中心化,增强中国的文化软实力和国际话语权。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中,明确要求“以我国实际为研究起点,提出具有主体性、原创性的理论观点”,“推进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建设和创新”,“构建具有自身特质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全面阐释了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三大体系”遵循的基本原则。基于中国特色的“互联网+理论创新”应融合互联网、大数据、通信等前沿技术,同时也融合人文精神,为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互联网创新理论体系奠定坚实的基础。

我们通过3016篇知网文献,在超学科方法论的指导下进行研究,根本目的就是首先去探讨短视频本体性问题。本体性是探究世界的本原或基质的哲学理论。短视频的发展能在短时间内形成影响社会的强大“能量”,我们认为,这是由于短视频从五个方面来构筑了短视频的“多重本性”,从而也构建了短视频的知识脉络。这就是:短视频作为一种新兴媒介、短视频作为一种视听样式、短视频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短视频作为一种文化存在以及短视频作为一种产业形态。

在超学科方法论的指导下,我们继而基于3016篇知网短视频研究论文用四种方式对短视频作为一种新文化存在进行学理分析:短视频作为一种视听方式,体现着影像文化的发展;短视频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体现着社会文化的形态;短视频作为一种文化变迁,体现着文化结构的转型;短视频作为一种跨文化传播,体现着国际传播的态势。中央对国际传播建设的新要求集中体现在“三重”,即重构国际传播格局、重整国际传播流程、重塑国际传播业务。我们认为要将构建全媒体传播矩阵作为国际传播的重点。在构建全媒体传播矩阵中,短视频可以充任十分重要的“角色”。

(二)短视频研究从跨学科思考到超学科跨越

超越传统学科研究,发展出综合、交叉、新兴领域的知识、概念、方法或技巧是跨学科研究开创全新领域的关键,这样才能打破不同学科界限,融合各个学科知识。但跨学科并不是多个学科的简单合作,而且肤浅的、不贯通的跨学科研究也存在使专业学科失去传统特色的危险。因此跨学科研究方兴未艾,我们需要认真反思并总结其研究的理论体系与研究方法,尤其是跨学科研究的必要性与急迫性。对于一个传统的基础学科来说跨学科研究有双重意义。一方面,跨学科研究为传统基础学科注入了新的能量与活力,也拓展了基础学科研究的理论视野、丰富了研究途径;另一方面,跨学科研究使传统基础学科为其“新兴”付出泛化的代价,甚至面临消解的危机,又不同程度地造成基础学科的重心偏移。超学科在跨学科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超学科的核心思想是学者之间共同解决现实世界中的复杂问题,超学科代表着一种面向生活世界复杂问题解决的、打破学科与非学科界限的新型研究和教育范式,也意味着学科之间的真正交叉融合。从跨学科思考到超学科跨越,是一场学术新革命。

短视频研究,需要融合并超越多学科的理论与经验,打破学科之间的界限,深入思考,从跨学科研究到超学科研究,打破学科和非学科的边界,在学科汇流激荡和临界突破中将知识生产和知识传播带入社会生活的新世界。

(三)数字人文不仅是基于数字技术的数字人文,而且也是蕴含人文精神的数字人文

数字人文研究所体现出的超学科方法正在不断地打破学科和非学科的边界,将知识生产和传播变革带入一个全新的数字文明传播时代。数字人文研究不但创新着学术生产方式,而且正在不断地改变着人们的思维方式、行为方式和生活方式。数字人文是一门采用数字技术来解决人文领域研究问题的新兴交叉学科,体现科学、多元、开放、共享、人文精神的数字人文,也是数字人文未来的发展方向。基于3016篇知网短视频研究,笔者在本研究中发现短视频研究中存在不足,诸如热门话题的浅薄、重大话题的缺失、研究主题的功利等,这都彰显短视频研究上人文精神的缺失,而这一些又反映到短视频研究的后续成果中。我们关注数字人文研究,不能只有数字而没有人文,归根到底它还是人文研究,需要保持人文研究的根本属性和基本特点。数字技术是为了让数字人文研究的学术观点更具有说服力,为了让数字人文的研究建立在更坚实的科学依据之上,也是为了让人文研究在新时期焕发出新的生命力与活力。

数字技术环境下的短视频研究,在超学科方法论的引领下应将数字技术与人文精神紧密结合,实现和谐共存。我们要将数字技术的理性精神,价值取向的正确立场,高度严密的量化分析,融入到当前的短视频研究。同时,我们要坚持以人为主体,以人文精神主导短视频理论研究与实践活动,避免因价值立场和研究方法的偏离而出现数字技术的借用、误用、乱用、滥用,从而实现数字人文的和谐统一,真正迎来人类数字文明的崭新时代。

注释:

① 王晓光:《“数字人文”的产生、发展与前沿》,王晓光博客,https://blog.sciencenet.cn/home.php?mod=space&uid=67855&do=blog&id=275758,2009-12-03。

② 孟建、胡学峰:《数字人文:媒介驱动的学术生产方式变革》,《现代传播》,2019年第4期,第24页。

③⑤ 孟建、胡学峰:《数字人文研究:超学科方法论的一种认知与阐释》,《现代传播》,2020年第2期,第13、16页。

④ 陈娜:《寻求超学科临界点的突破——访复旦大学教授孟建》,《新闻爱好者》,2013年第12期,第50页。

⑥ 邱田:《看见真实,记述时代——非虚构的长盛与变奏》,《创作评谭》,2020年第5期,第48页。

⑦ 周浒:《大数据视野下的数字人文与新闻史人物研究》,《传媒观察》,2020年第2期,第87页。

⑧ 杨璐:《跨界与融合:数字人文范式下的数据新闻生产研究》,《采写编》,2021年第4期,第99页。

⑨ 许君、裴韬、姚永慧:《地学知识图谱的定义、内涵和表达方式的探讨》,《地球信息科学学报》,2010年第4期,第496页。

⑩ 杨国立、李品、刘竟:《科学知识图谱——科学计量学的新领域》,《科普研究》,2010年第4期,第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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