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婧璇
(宁波大学 人文与传媒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0)
在对《梁典》进行分析之前,先简要介绍刘璠的家族发展及其本人的生平经历,以期对于理解《梁典》的撰写起到一定的帮助。刘璠,字宝义,沛国人,生于梁天监九年(510 年),卒于北周天和三年(568年),时年五十九岁。刘璠家族中成员的任职记录并无明确记载,其六世祖刘敏因受永嘉之乱的波及,迁至广陵居住;刘璠的父亲刘臧,性情方正,志向高远,在家乡以孝顺而闻名。或许正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影响下,刘璠自年少时便喜爱读书并且文笔很好,十七岁时受到上黄侯萧晔青睐。后来萧晔病故,原本追随他的门生故吏大多分散,另寻前程,唯独刘璠将萧晔的灵柩送回都城。简文帝当时是太子,对萧晔礼遇有加,因此对刘璠如此行事也极为满意,后令刘璠出仕王国常侍。刘璠少年时期就立志要在边关建功立业,“璠少慷慨,好功名,志欲立事边城,不乐随牒平进”,宜丰侯萧循为北徐州刺史,便请刘璠为“轻车府主簿,兼记室参军,又领刑狱”。后来,萧循为梁州刺史,便任命刘璠为信武府记室参军。武陵王萧纪在蜀称制时,任刘璠为中书侍郎,但刘璠请求回都,不愿为萧纪效力。在白马西时,遇到达奚武军队已经占领了南郑地区,而刘璠难以入城,因此向达奚武投降。后被太祖宇文泰任为中外府记室,后又迁为黄门侍郎。在世宗朝,担任内史中大夫,在任期间深得民心。陈公宇文纯镇守陇右时,引刘璠为总管府司录,对刘璠也极为尊敬。天和三年刘璠去世,时年五十九岁。
刘璠一生经历梁和北周两朝,时局动荡,其一生中也饱经沧桑,但刘璠于为官一途,清正廉洁;于治学一道,严谨求真。关于萧梁这一时期的史书较多已亡佚,有姚思廉及姚察所著《梁书》、沈约所著《梁武纪》、蔡允恭所著《后梁春秋》、谢昊所著《梁书》和《梁皇帝实录》、何之元《梁典》等书。姚氏父子所著《梁书》作为正史其重要性毋庸置疑,在史料价值上自然也优于刘璠所著《梁典》。其他诸多史书都没能完整地流传至今,仅有收录于其他著作中的只言片语。与刘璠《梁典》同名的何典在流传过程也已亡佚,在仅留存下来的记载中也可看出何典在编纂方式和记述宗旨。关于刘璠所著梁典,在刘知几《史通》中记载:“庐江何之元、沛国刘潘以所闻见,究其始末,合撰《梁典》三十篇,而纪传之书未有其作。”此处记载认为是何之元和刘璠两人合作共同完成了梁典的撰写,这应当是记载有误,或许是由于把“各”字误写为“合”。关于这一点有许多史学家进行过探讨。姚振宗在《隋书经籍志考证》中就《史通》这一说法提出:“刘璠卒于周武帝天和三年,其书未就……休徵卒于周静帝大象二年,是其书成于大象之前,行与北朝,或未及于江左,其父子皆终于周代,与南朝之何之元亦风马牛不相及,之元之书始作于陈后主即位之岁”。在陈光崇所写的《刘璠、何之元各撰〈梁典〉》一文中提出了他对这一记载的看法:“据《周书·刘璠传》,璠卒于北周天和三年(568 年),年五十九。以此推算,其生当在梁天监九年(510 年)。璠卒时,《梁典》始就,未及刊定,其子休徵为之缮写勒成……何之元著《梁典》是在陈始兴王叔陵被诛以后……按始兴王叔陵被诛在陈宣帝太建十四年(582 年)。其时距刘璠之卒已十四年……似此,刘璠与何之元何由合撰《梁典》?”通过生卒年份的考证,我们不难看出《史通》中的记述确实值得商榷。因此本文将就刘璠《梁典》中留存的佚文进行收集考证。
刘璠所著《梁典》在流传过程中虽已经亡佚,但是在其他著作中多有引用,通过对其他著作的检索,可以辑录出其部分内容,以便我们进一步分析研究。民国时期陶栋针对散佚古籍进行整理梳理,形成一本合集《辑佚丛刊》,其中收录了刘璠《梁典》二十四则、何之元《梁典》十二则,陶栋主要收录的是唐代李善的《文选注》中所提及的相关内容,《文选注》中所辑录的《梁典》内容确实较为集中,还有其他部分散佚于其他书中。虽然陶栋所整理的较为全面,但也有部分遗漏,并且陶栋在书中并未注明具本出处,因此在这里将目前收集的《梁典》佚文做一个简要的整理(见表1)。
表1 刘璠《梁典》补充收集佚文
续表
通过对于刘璠《梁典》佚文的搜寻整理,大致也有助于深化对于刘璠《梁典》的研究和分析。陶栋所整理的《辑佚丛刊》大致上收录了在其他著作中对于刘璠《梁典》的引用,但也存在一定的问题和不足。第一,其整理的成果来源较为单一。陶栋所整理的佚文主要集中于李善《文选注》中的相关内容。虽然《文选注》中确实引用了较多刘璠《梁典》的内容,在整理出的佚文中也是来源于《文选注》的字句所占比例较大,但是在其他著作中的相关引用也值得我们关注。这部分佚文对于研究刘璠所著史书的准确性也提供了一定的帮助。有助于在陶栋总结的基础上进一步深化对于刘璠《梁典》的了解,也可以通过对比刘璠所著《梁典》与同一时期其他萧梁史书,进一步分析刘璠《梁典》的史料价值和对后世的影响。第二,陶栋在《辑佚丛刊》的收录中还出现了混淆“梁典”和“刘璠梁典”的情况。例如,陶栋收录佚文中的“高祖即位,昉为吏部郎,迁中”以及“永元三年十二月丙寅,张齐杀东昏于含德殿,其夜以黄油裹首,缒而下”这两则佚文,在《文选注》的记述中是“梁典曰”,并没有像其他佚文那样明确写出“刘璠梁典曰”,因此不能确定是引用自刘璠所著梁典还是何之元所著梁典,所以我认为并没有明确辨析的情况下,将这两则引文直接收录进刘璠《梁典》佚文辑录并不妥当。
与此同时,陶栋收录的佚文并不全面,在其他著作中也有引用自刘璠《梁典》的内容却未被收录,因此对其进行整理收录,虽然遗漏内容不多,但是对于其文献价值的考量仍有一定的意义。并且可以通过这些字句记载与其他史书资料进行对比,以期完善和丰富这一时期的史料内容。佚文中的第1 条,可与《梁书》中的明山宾列传互相补充:“昭明太子闻筑室不就,有令曰:‘明祭酒虽出抚大藩,拥旄推毂,珥金拖紫,而恒事屡空。闻构宇未成,今送薄助。’并贻诗曰:‘平仲古称奇,夷吾昔檀美。令则挺伊贤,东秦固多士。筑室非道傍,置宅归仁里。庚桑方有系,原生今易拟。必来三径人,将招五经士。’”其中“夷吾”“令”“置”这三处记载不同。佚文中,第2 条可以综合与梁书中的记载进行对比。《梁书》中记载:“景宗在州,鬻货聚敛。于城南起宅,长堤以东,夏口以北,开街列门,东西数里。而部曲残横,民颇厌之。二年十月,魏寇司州,围刺史蔡道恭。时魏攻日苦,城中负板而汲,景宗望门不出,但耀军游猎而已。及司州城陷,为御史中丞任昉所奏,高祖以功臣寝而不治。征为护军,既至,复拜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对比可知刘璠《梁典》和《梁书》中关于此事的记载大致一致,能较为全面地还原事件的本貌。同时也能从侧面反映出刘璠《梁典》中的记载较为真实可信。佚文中4 条可作为《梁书》中韦睿列传的补充。并且《梁书》中有言:“睿料简隐恤,咸为营理,于是死者得埋藏,生者反居业,百姓赖之。”与刘璠记载中“将兵仁爱,被服必于儒者”相呼应,足见韦睿以仁治人。佚文5 条中的记述与梁书中的记载大致相同。《梁书》中提到:“及明年,便修身改节。学不盈载,多所该览,尤明《老》《易》,能清言,与从叔稷俱有令誉。”无论是《梁书》还是刘璠《梁典》都以类似的记载说明了张充后来一心向学的过程。佚文6 条中记载滑国出两脚骆驼。《梁书》中亦有记载:“滑国者,车师之别种也……其兽有师子、两脚骆驼,野驴有角。”佚文7 条与《梁书》中徐摛列传的记载相对比,记述的语言表述大致相同,或许可推测《梁书》在著书过程中参考的史书中就有刘璠所著《梁典》。梁书中记载如下:“舍曰:‘臣外弟徐摛,形质陋小,若不胜衣,而堪此选。’高祖曰:‘必有仲宣之才,亦不简其容貌。’以摛为侍读。”佚文中的8 条与陶栋辑录中的内容,可为互相补充,使记述表达更为完整。
以《梁典》命名的史书共有两部,一部是刘璠所著,另外一部是何之元所著。这两部史书在流传过程中大多散佚,何之元将全书分为六个部分进行介绍,即序言中所说的“六意”:“追述”“太平”“叙乱”“世祖”“敬帝”“后嗣主”。其中前三个部分都是梁武帝时期,只是这一时期时局较为动荡,故而细分为三个阶段进行介绍。通过“六意”的划分不难看出何之元《梁典》也是以时间为线索的编年本史书。这一点上是刘璠《梁典》和何之元《梁典》的共同之处。
时至今日,刘璠《梁典》虽然已经散佚,但是其对于这一时期的历史研究还是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刘璠《梁典》虽不能算作史书中的佳作,但是对于散佚的史学著作的整理,其目的正是希望其能有助于弥补正史之不足。刘璠《梁典》的成书时间应当是早于姚思廉所著《梁书》,刘璠生活的时代距离所记述的朝代更近,基本上可以称为是本朝人写本朝事,因此其史料往往较为可信。其史料能弥补记载的空缺,更能为我们提供不同的视角去审视这段历史。史家看待不同事件的角度不同,则往往会导致记载有一定的出入,综合对比有助于更深入地认识萧梁旧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