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用失误研究的知识图谱对比分析*

张 琮， 赵俊海

(云南民族大学,云南 昆明 650500)

一、引 言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9年第9期《求是》杂志刊发的《文明交流互鉴是推动人类文明进步和世界和平发展的重要动力》中指出，文明交流互鉴，是推动人类文明进步和世界和平发展的重要动力，我们应该从不同文明中寻求智慧、汲取营养，为人们提供精神支撑和心灵慰藉，携手解决人类共同面临的各种挑战。随着现代经济与社会，尤其是全球化的发展，跨文化交流日益增加，人与人之间如何相互理解、减少跨文化冲突与和谐共处变得日益重要。虽然跨文化交际越来越不可避免，但它们并不总是成功的(1)陈建平.翻译与跨文化交际[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2.。

“语用失误”(pragmatic failure)最早由Thomas(2)Thomas J.Cross-Cultural Pragmatic Failure[J].Applied Linguistics,1983,(2).在1983年提出,她认为有时人们无法正确理解说话者的话语，由此造成的交际失败即为语用失误，是存在于跨文化交际中的一个障碍。她进一步将语用失误划分成“语言语用失误”(Pragmaliguistic Failure)和“社交语用失误”(Sociopragmatic Failure)。语用失误概念自提出以来一直是跨文化交际和语用学的研究热点。近40年来，语用失误研究的发展脉络如何？凸显了哪些研究热点？国内外研究有何差别？未来还有哪些值得关注的研究问题？本文对国内外重要文献进行 CiteSpace可视化分析，追踪语用失误研究的发展脉络，梳理和研判语用失误的国内外研究现状与趋势，帮助我们从纵向和横向把握语用失误硏究的前沿动态，探查未来语用失误的理论和应用研究方向。

二、研究方法

(一)数据来源

为确保来源数据的质量与代表性，国内文献数据主要从中国知网上获取。以“语用失误”“语言语用失误”“社交语用失误”为主题词进行检索，中文文献类型限定为北大核心和CSSCI学术期刊，文献发表时间不限，得到247条结果。再通过论文标题、关键词、摘要等信息对检索结果进行人工筛选，仅聚焦于跨文化交际领域与语用学领域的语用失误研究，剔除书评、综述类文章及教学研究中的语用失误类文章，最终，国内期刊共选取222篇研究论文。

国外文献数据来源于Web of Science(WoS)核心合集，以“pragmatic failure”与“pragmatic error”为主题词进行检索，文献类型限定为研究论文，语言限定为英语，发表时间范围为1900～2021，得到51条结果，通过论文标题、关键词、摘要等信息对检索结果进行人工筛选，最后从WoS中选取了46篇文章。国际国内的文献数据下载时间均为2021年7月26日。

(二)分析工具

本研究使用 CiteSpace5.0 作为文献分析的主要工具。作为一款用 Java 语言编写而成的文献计量可视化软件，CiteSpace集合作网络分析、共现分析、共被引分析、聚类分析、耦合分析等诸多功能于一身，能根据研究者输入的纯文本格式文献资料和参数设置，自动生成某一指定领域的科学知识图谱，在文献可视化分析方面具有独特优势。(3)李杰,陈超美.科技文本挖掘及可视化[M].北京: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17.

三、国内研究现状

根据文献检索结果，国内对语用失误的研究始于1984年。黄次栋(4)黄次栋.语用学与语用错误[J].外国语(上海外国语学院学报),1984，(1).认为中国学生由于缺乏对一定语用规则的了解，而与国外人士交往中出现了一些“语用错误”。这与Jenny Thomas对语用失误的定义相近，但文章中未见有对语用失误的理论介绍，也没有进行分类。何自然、阎庄(5)何自然,阎庄.中国学生在英语交际中的语用失误——汉英语用差异调查[J].外语教学与研究,1986，(3).第一次介绍了Jenny Thomas语用失误理论，并对79名学员进行了语用知识测试，分析了两类语用失误的原因，认为语用知识的重要性不亚于语法、词汇，应被列入教学计划。在1988年出版的《语用学概论》中，专门用一节讨论了语用失误，提出由于语境不同，有时难以区分语言语用失误与社交语用失误，建议将一些语用原则列入英语教学内容，注重语用能力的培养(6)何自然.语用学概论[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8.。何安平(7)何安平.文化差异与语用失误[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0，(3).探讨了汉英文化差异与语用失误的关系。洪岗(8)洪岗.英语语用能力调查及其对外语教学的启示[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1，(4).通过调查发现，二语学习者的语言能力与语用能力不存在显著正相关，驳斥了语用知识随语言知识的增长而增长的观点。

总体而言，在语用失误理论产生的第一个10年中(1983～1993)，国内研究主要关注它与外语教学的关系与应用。国内相关研究中被引超过100次以上的高被引文章(见表1)也主要出现在这一阶段，它们为此后国内语用失误的理论与实证研究奠定了坚实基础。

表1 国内语用失误研究中被引100次以上的高被引文章列表

被引次数最多的文章认为文化迁移是跨文化交际的最大障碍之一，语言语用失误对应表层文化迁移，而社交语用失误则对应深层文化迁移。(9)戴炜栋,张红玲.外语交际中的文化迁移及其对外语教改的启示[J].外语界,2000，(2).吕文华、鲁健骥(10)吕文华,鲁健骥.外国人学汉语的语用失误[J].汉语学习,1993，(1).则从中介理论出发，探讨了外国人学汉语的语用失误，指出了对外汉语教学中的不足之处。孙亚、戴凌(11)孙亚,戴凌.语用失误研究在中国[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2，(3).对国内的语用失误研究进行了全面回顾，并进一步探讨了“语用失误”的性质和成因，指出语用失误研究的一般步骤应该先描写再解释。其他研究包括对语用失误的调查统计或对比分析，(12)曹春春.礼貌准则与语用失误——英汉语用失误现象比较研究[J].外语学刊(黑龙江大学学报),1998，(2)；辛平.对11篇留学生汉语作文中偏误的统计分析及对汉语写作课教学的思考[J].汉语学习,2001，(4)；张新红.社会用语英译中的语用失误:调查与分析[J].外语教学,2000，(3).语用失误在翻译领域内的应用(13)蒋磊.文化差异与商标翻译的语用失误[J].中国科技翻译,2002，(3)；陈淑莹.标示语英译的语用失误探析[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6，(1).，语用失误与外语教学的融合(14)周健.语块在对外汉语教学中的价值与作用[J].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1)；张巨文.语用失误与外语教学[J].郑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4).等。

近年来语用失误的相关研究则关注了对少数民族文化典籍的翻译(15)龙翔.少数民族文化典籍翻译之研究——以跨文化语用学为视角[J].社会科学家,2019，(7).及对含动物名中文商标的翻译(16)李胜华.含动物名中文商标在翻译中的语用失误研究——评《动物饲料配方设计》[J].中国饲料,2021，(6).，并将语用失误研究延伸到中小学阶段(17)谢鹏璇.语用失误对中小学英语教学的启示[J].教育理论与实践,2020,(35).。

(一)研究主题

基于对入选本研究视域论文标题、摘要、关键词、正文的全面阅读和判别，将国内语用失误研究主题构成进行分类，各分类主题的数量及占比如图 1 所示。

图1 国内语用失误研究主题分布及占比图

如图1所示，首先，语用失误的本体研究是国内研究者最关注的主题，其中称呼语、广告语、过度语、寒暄语、商务交际、口语交际及理论探讨等内容受到了重点关注。在理论方面，在前人论述“语用失误发生时的责任在讲话者一方”的基础上，有学者指出语用失误的发生是双向的，可以在说话者或听话者任何一方；(18)么孝颖.从交际主体的双向认知互动看语用失误的本质[J].外语教学,2007，(3).引入顺应理论，认为语用失误的产出在于忽视对语言使用者、物理世界、社交世界及心理世界的顺应；(19)朱雅丽.顺应论视角下的跨文化交际语用失误研究[J].黑龙江高教研究,2014，(9).引入图式理论，认为交际双方的图式(经抽象和概括了的背景知识)存在差异或冲突时，会造成交际困难甚至语用失误。(20)刘莉.跨文化交际语用失误调查的认知图示分析[J].学术交流,2009，(8).

其次，二语教学也是关注度较高的研究主题，其中对外汉语、文化迁移及输入、写作策略等是重点研究内容。在语言能力培养方面，口语教学、听力教学和阅读教学所涉研究较少，庄冬文(21)庄冬文.语用失误与英语口语教学[J].黑龙江高教研究,2005，(7).提出了向学生有意识地教授文化背景知识、营造以学生为中心的课堂交际场景及培养学生的语体意识3条建议，以减少学生口语交际中的语用失误现象；张丽婷(22)张丽婷.语用学在英语听力教学中的应用[J].教学与管理,2012，(9).认为教师应向学生适当讲解顺应论，让学生了解语用失误的产生原因，以帮助学生理解听力材料中的语言选择。总体而言，高校是当前二语教学主题研究的主要阵地，而中小学等基础教育阶段的研究则较为少见。谢鹏璇(23)谢鹏璇.语用失误对中小学英语教学的启示[J].教育理论与实践,2020,(35).提出了加强中小学英语教学中的语用知识传授、注意词汇的文化内涵学习及改进英语测试理念等建议，朱英(24)朱英.初中英语教材现状及改革建议[J].教学与管理,2016，(21).则认为中小学英语教材应进行改革，加入强调语用知识输出和培养学生语用意识的内容。另有少数研究关注到了少数民族大学生的语用失误问题(25)贾芝.试析少数民族大学生的语用失误[J].广西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S1).。

此外，关于语用失误的翻译研究也形成了集中趋势。翻译研究主题覆盖面较广，既包括笔译研究，如标示语、公示语、广告语、商标、说明书和证照文本等；也包括口译研究，如口译语用能力的培养、口译的“忠实”研究等。

语用能力培养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主题，但当前的研究多为思辨性探讨，既没有一个被普遍接受的理论框架或培养方案，也缺乏相关的实证研究与论证。

(二)关键词共现与突变

关键词是对一篇文章的浓缩概括，一组词汇在同一篇文献中出现的次数越多，通常表示这一组词汇所代表的主题有着越紧密的关系。关键词共现分析法利用对词汇组共同出现在文献中的情况进行统计分析，以确定该文献集所代表学科中各主题之间的联系。本研究首先对国内相关研究的关键词进行了同义词合并处理，然后使有CiteSpace进行分析，并绘制出与之对应的共现知识图谱(见图2)。图中圆形节点代表论文的关键词(只显示了出现频率大于或等于5次的关键词)，圆的面积越大，说明其代表的关键词出现的频率越高，直线表示两个关键词之间的连接，线条越粗表示强度越大。

图2 “语用失误”国内研究关键词共现图谱

如图2所示，语用失误虽然是跨文化交际与语用学的共同研究主题，但关键词“跨文化”的频率明显大于“语用学”，表明从跨文化交际视角的相关研究更多一些。从研究内容上看，“礼貌策略”“言语行为”等是热点研究对象。从研究领域上看，与“教学”的结合较多，其中又包括“对外汉语”教学、“大学英语”教学、“外语教学”和“语用能力培养”等内容。此外，“商务交际”与“翻译研究”也是与语用失误结合较多的领域。关键词“语言语用失误”与“社交语用失误”则体现了语用失误的两大分类，但语用失误的第三种分类即非语言语用失误并不是高频关键词。

从研究对象所涉语言上看，“英语”“汉语”是国内研究的主要对象，但“汉语”研究频率更低，说明其所占比例不大、频率不高。这也反映出国内学者在进行语用失误研究时，存在着明显的研究偏向，即相关研究较为偏向英语或与中外文化差异相关的话题。但实际上，跨文化交际不仅指不同语种、国家之间的人进行的交际，也可以指同一语言、国家之内的人进行的交际，不同的性别、年龄、社会地位等因素也会产生跨文化交际，这种交际同样也会产生语用失误。

为了进一步探索国内语用失误的研究趋势与研究前沿，运用 CiteSpace 关键词突变检测算法，提取突变关键词并生成了突变关键词词表(见图3)，其中Year一栏指总体文献最早出版的年份，Begin和End两栏下指某关键词开始突然增多的起始年份和结束年份，关键词右边的较粗线条表示突变持续的时间。

图3 国内研究突变关键词表及其时区视图

突变关键词在一段时间内出现或使用的频次陡增，往往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特定研究领域的最新前沿动态，(26)李红满.国际翻译学研究热点与前沿的可视化分析[J].中国翻译,2014，(2).将它们放在一起也能看出某一研究领域的总体发展脉络。如图3所示，“社会文化知识”是出现最早的突变，这与语用失误的理论基础有关，国内外学者普遍接受文化差异与冲突是语用失误产生的根源，因此学习社会文化知识有助于减少语用失误。“二语”是持续时间最长的突变，说明国内更加关注语用失误在“二语”方面的研究。从时间发展上看，早期的突变多与语用失误理论本身有关，如“礼貌策略”“言语行为”“语用意识”等。而2006年之后的突变则多与语用失误的应用相关，如“商务交际”“外语教学”及“翻译研究”等。“翻译研究”“中小学”则体现了近期的研究热点和发展趋势。

(三)研究方法

通过人工查看文献的研究主题、关键词、摘要及全文等内容，将所有文献的研究方法归纳为六大类进行分别统计(见图4)。

图4 国内语用失误研究方法统计分析图

如图4所示，将思辨性探讨和文献分析归为非实证性研究，总占比为83%；语料分析等其它4种方法归为实证研究，总占比为17%。由此可见，虽然国内研究方法呈现多元化趋势，但总体来说实证性研究仍然偏少。

思辨性探讨是国内研究使用频率最高的一种研究方法，涵盖了语用失误研究的各个主题，包括语用失误的本体研究、语用能力培养、翻译研究、二语教学等。在本体研究方面，大量学者探讨了语用失误的归因问题，但樊晓丽(27)樊晓丽.语用失误的归因错误及其启示[J].理论月刊,2010，(5).认为以下两种属于错误归因：语用失误的责任完全在于:(1)表达者或听者一方的表达方式或理解能力；(2)二语或外语学习者的语用规则和语用规范的迁移。陈新仁、李民(28)陈新仁,李民.英语作为国际通用语背景下的语用失误新解[J].外语与外语教学,2015，(2).认为把英语视为国际通用语时，语用失误应被重新定义为“跨文化交际者由于对当前语境下的显性或隐性社交语用因素的感知或表达不当而带来的交际问题或障碍”，其评判标准也不再是英语母语者的交际规则，“而是一些普世的交际规则”。在语用能力培养方面，总计14篇文献中的13篇都使用了思辨性探讨的方法，其一般模式为先介绍语用失误的分类并举例说明，再探讨它的形成原因，最后提出培养语用能力的建议或策略。一半以上的翻译研究也使用了此种方法，其大体结构与语用能力培养文献类似。

问卷/访谈/数据分析法主要用于语用失误本体研究(3篇)、翻译研究(3篇)、二语学习(3篇)和二语教学(4篇)。总体而言，使用问卷调查法的研究都使用了非量表形式的自制问卷，都缺少信效度分析，相关数据分析通常是较为简单的百分比统计。

语料分析法主要应用于翻译研究(4篇)和二语教学(3篇)。在翻译研究方面，研究内容包括社会用语(29)张新红.社会用语英译中的语用失误:调查与分析[J].外语教学,2000，(3).、汉语英译(30)王伟.基于语料库的汉译英语用失误研究[J].中国科技翻译,2012,(4).、商标(31)李胜华.含动物名中文商标在翻译中的语用失误研究——评《动物饲料配方设计》[J].中国饲料,2021，(6).及公示语(32)魏伟.公示语英译失误探析[J].兰州学刊,2008，(S1).的翻译。二语教学方面的研究内容则包含了英语教材(33)吴格奇.英语教材中的跨文化语用失误——“招呼语”之会话结构英汉对比分析[J].外语研究,2004，(2).、小学英语课堂(34)张允,朱章华.小学英语教师课堂话语中的语用失误研究[J].教学与管理,2016，(21).及大学英语写作(35)汪旭琴,李堉华.大学英语写作中连接的语用失误分析[J].中国成人教育,2007，(14).中的语用失误。

四、国外研究现状

从Jenny Thomas1983年首次提出语用失误这一概念起，就受到了众多学者的关注，并引发了对它的研究热情。Jenny Thomas 指出了语言教学中的不足，给出了语用失误的定义及分类，并且申明了“跨文化”所包含的广阔范围(36)Thomas J.Cross-Cultural Pragmatic Failure[J].Applied Linguistics,1983,(2).。此后在理论研究方面，Kasper(37)Kasper G.Linguistic Politeness:Current Research Issues[J].Journal of Pragmatics,1990,(2).归纳了3种“动机性无礼”，分别是“缺乏情感控制的无礼”“策略性无礼”及“讽刺性无礼”，在这3种“动机性无礼”之外的即是“无动机性无礼”，或称语用失误。Manuel Padilla Cruz主张语用失误的研究应该从关注说话者转向关注听者(38)Cruz M P.Understanding and Overcoming Pragmatic Failure in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From Focus on Speakers to Focus on Hearers[J].Iral-International 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 in Language Teaching,2013,(1).，他还探讨了认知不公(epistemic injustice)和语用能力不公(pragmatic competence injustice)与语用失误的关系(39)Cruz M P.Pragmatic Failure,Epistemic Injustice and Epistemic Vigilance[J].Language &Communication,2014；Cruz M P.Pragmatic Competence Injustice[J].Social Epistemology,2018,(3).。

在实证研究方面，Andrea Golato用话语分析的方法，通过对比德国人和美国人对赞美语的不同反应，研究了德语赞美语序列的偏好，并指出了跨文化交流容易产生问题的情况(40)Golato A.German Compliment Responses[J].Journal of Pragmatics,2002,(5).。Olivier Irrmann通过在芬兰和法国进行的两项定性研究，探讨了跨文化并购整合阶段中交际事件的跨文化维度及其中存在的语用失误。(41)Irrmann O.Communication Dissonance and Pragmatic Failures in Strategic Processes:The Case of Cross-Border Acquisitions[J].Strategy Process,2005.Kale,Herrera and Nagy(42)Kale U,Herrera M,Nagy A.Examining Pragmatic Failure and Other Language-Related Risks in Global Aviation[J].Aircraft Engineering and Aerospace Technology,2021,(8).分析了飞行员和空中交通管制员之间涉及语言的空对地通信中与语言相关的通信失败的例子，并用自制调查表对212名受访者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以英语为母语的航空运营商发展了注重语义而避免增加语用意义的宝贵技能，以最大限度地减少语用失误的可能性。

(一)研究主题

通过全面阅读论文标题、摘要、关键词以及正文等信息，将国外语用失误研究进行了主题分类，各分类具体数量及占比如图5所示。

图5 国外语用失误研究主题分布及占比图

如图5所示，临床语言治疗是国外研究中最受关注的主题，其中包括自闭症患者的语用能力、听力损伤儿童的口语交流、口吃及社会沟通障碍等内容。自闭症患者在交际中的确出现了一些语用失识，但成功交际的案例更多(43)De Villiers J,Myers B,Stainton R J.Revisiting Pragmatic Abilities in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s:A Follow-Up Study with Controls[J].Pragmatics &Cognition,2013,(2).；而口吃者则经常出现语用失误和交流失败(44)Teigland A.A Study of Pragmatic Skills of Clutterers and Normal Speakers[J].Journal of Fluency Disorders,1996,(3～4).。听力受损儿童的主要语用失误在于向听者提供不充分或含糊的信息，这可能是源于他们所经历的声音输入减少(45)Elfenbein J L,Hardinjones M A,Davis J M.Oral Communication-Skills of Children Who Are Hard-Of-Hearing[J].Journal of Speech and Hearing Research,1994,(1).。患有社会沟通障碍的儿童在元语用能力任务上表现较差，其结果显示元语用能力与结构性语言能力密切相关。(46)Adams C,Lockton E,Collins A.Metapragmatic Explicitation and Social Attribution in Social Communication Disorder and Developmental Language Disorder:A Comparative Study[J].Journal of Speech Language and Hearing Research,2018,(3).

二语学习也是国外研究中的一个热门主题，包括口头及书面语纠正性反馈、问候语回应和语用不公正及跨文化意识培养等内容。礼貌策略主题中，研究内容包含了道歉的对比研究、电子邮件中及构建公共关系的礼貌策略应用等。

值得一提的是法庭语言/审讯语言主题，两篇文章都与间接言语行为相关。对低龄儿童来说，法庭上所用DYK问题(“你知道…吗”类问题)或DYR问题(“你记得…吗”类问题)会增加儿童语用失误的几率。(47)Evans A D,Stolzenberg S N,Lyon T D.Pragmatic Failure and Referential Ambiguity:When Attorneys Ask Child Witnesses "Do You Know/Remember" Questions[J].Psychology Public Policy and Law,2017,(2)；Evans A D,Stolzenberg S N,Lee K,et al.Young Children's Difficulty with Indirect Speech Acts:Implications for Questioning Child Witnesses[J].Behavioral Sciences &the Law,2014,(6).

(二)关键词共现分析

与国内文献分析一样，对所有的国外文献也进行了关键词共现分析(见图6)。由于国外对该领域研究的论文最早出现在1983年，为方便研究，本文将所有文献的发表时间以10年为一段进行时间切片。

图6 国外“语用失误”研究关键词共现图谱

由图6可以看出，国外在语用失误的本体研究包括“response”“request”“politeness”及“speech act”等。研究载体以“discourse”(语篇)为主，所涉语言主要是“english”，其中“email”体现了研究所涉的语篇类型范围广泛。“adult”与“children”体现了研究对象所属的年龄段。有些学者已经关注到了语用失误不能只关注说话者，还要关注听者，但国外研究中只出现了“speaker”这个高频关键词。在应用领域方面，“autism”(孤独症)是研究热点，说明国外语用失误研究除了关注正常人群的语用失误问题外，研究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了言语失调人群。将言语失调人群的语用失误纳入研究视野，对丰富和发展语用失误的理论建构，检验理论的阐释力大有裨益。

为了进一步探索国外语用失误的研究趋势与研究前沿，同样提取了突变关键词并生成了突变关键词词表(见图7)。

图7 国外研究突变关键词表及其时区视图

如图7所示，“discourse”是突变较早，也是突变持续时间最长的关键词，说明语篇是国外相关研究的主要载体。“conversation analysis”则体现了国外研究使用较多的分析工具。“response”也是持续时间较长的突变，它包含的范围较广，既包括对赞美的回应、对招呼语的回应(48)Jaworski A.Pragmatic Failure In A 2nd-Language-Greeting Responses in English by Polish Students[J].Iral-International 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 in Language Teaching,1994,(1).，还包括自闭症患者的回应(49)Golato A.German compliment responses[J].Journal of Pragmatics,2002,(5)；Nelson G L,Albatal M,Echols E.Arabic and English Compliment Responses:Potential for Pragmatic Failure[J].Applied Linguistics,1996,(4).、电话交谈回应、听者回应及法庭问询回应等。近年来的突变热点包括了“intervention”“preschooler”及“teacher”，反映了语用失误在教学上的研究逐渐成为国外的研究热点。

(三) 研究方法

本文也对国外文献中的相关研究方法进行了统计分析(见图8)。

图8 国外语用失误研究方法统计分析图

根据统计结果，将国外文献的研究归纳为7个类别，如图8所示。其中只有“思辨性探讨”为非实证性研究，总占比为17%；其它6种类别都可归纳为实证性研究，其总占比为83%。由以上统计结果可以看出，国外在该领域内的研究方法呈现多元化发展态势，且实证性研究居多。

实验居国外各项研究方法之首，研究内容以临床语言治疗为主，包括口吃、听力损伤、自闭症、社会沟通障碍及发展性语言障碍等类型患者的语用能力研究。也有少量关于儿童对审讯语言反应的研究(50)Evans A D,Stolzenberg S N,Lee K,et al.Young Children's Difficulty with Indirect Speech Acts:Implications for Questioning Child Witnesses[J].Behavioral Sciences &the Law,2014,(6).及二语学习者对问候语反应的研究(51)Jaworski A.Pragmatic Failure In A 2nd-Language-Greeting Responses in English by Polish Students[J].Iral-International 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 in Language Teaching,1994,(1).。思辨性探讨法则主要包括语用研究中的语用不公、礼貌策略(52)Theunissen P.Extending Public Relationship-Building through the Theory of Politeness[J].Public Relations Review,2019,(3).、警惕机制(53)Cruz M P.On the Role of Vigilance in the Interpretation of Puns[J].Humor-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Humor Research,2015,(3).等，以及二语学习与教学等内容。

语料收集分析法涉及的研究主题较多，几乎涵盖了国外研究的各个领域。其中Maria Economidou-Kogetsidis对电子邮件中的语用失误研究独具特色，她先以语料分析的方法研究了希族塞人大学生(非英语母语)在几个学期内向塞浦路斯一所以英语为主要语言的大学教员发出的电子邮件请求，发现这些邮件具有明显的直接性(特别是在询问信息方面)，没有词汇/短语降级，省略问候语和结束语，以及不恰当或不可接受的称呼形式。(54)Economidou-Kogetsidis M."Please answer me as soon as possible":Pragmatic Failure in Non-Native Speakers' E-Mail Requests to Faculty[J].Journal of Pragmatics,2011,(13).在此研究基础上，她设计了量表用以评估教员与学生在感知这些电子邮件上的感知差异及教员对邮件发送者的性格评价是否会产生负面影响(55)Economidou-Kogetsidis M.Variation in Evaluations of the (Im)Politeness of Emails from L2 Learners and Perceptions of the Personality of Their Senders[J].Journal of Pragmatics,2016.。再以前两项研究为基础，她设计了另一份量表，分析了大学教师对这些邮件在礼貌性上的看法，探讨了在外语教学课堂中进行语用正确性意识培养的必要性，并给出了让学生对比语用恰当与不恰当的电子邮件、向邮件接受者咨询对邮件的评价等建议。(56)Economidou-Kogetsidis M.Teaching Email Politeness in the EFL/ESL Classroom[J].Elt Journal,2015,(4).3项研究以相同的语料为基础，层层递进，使语用失误研究逐渐深入，值得推广与学习。

五、国内外研究对比分析

从研究主题上看，国内研究主要集中在语用失误本体研究、二语教学与翻译研究三大主题上，国外研究主要集中在临床语言治疗、二语学习两大主题。总体而言，国外相关研究的范围更加广泛。国外在应用领域的一些研究，如自闭症研究(57)De Villiers J,Myers B,Stainton R J.Revisiting Pragmatic Abilities in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s:A Follow-Up Study with Controls[J].Pragmatics &Cognition,2013,(2)；Loukusa S,Leinonen E,Jussila K,et al.Answering Contextually Demanding Questions:Pragmatic Errors Produced by Children with Asperger Syndrome or High-Functioning Autism[J].Journal of Communication Disorders,2007,(5)；Semino E.Pragmatic Failure,Mind Style and Characterisation in Fiction about Autism[J].Language and Literature,2014,(2).、电子邮件请求研究(58)Chejnova P.Expressing Politeness in the Institutional E-Mail Communications of University Students in the Czech Republic[J].Journal of Pragmatics,2014.、儿童性侵案件中作证的儿童对辩护律师的回答用语研究(59)Evans A D,Stolzenberg S N,Lyon T D.Pragmatic Failure and Referential Ambiguity:When Attorneys Ask Child Witnesses "Do You Know/Remember" Questions[J].Psychology Public Policy and Law,2017,(2).及口吃者和听力受损儿童的语用失误等，是国内研究所缺乏的。

国内在语用失误本体研究、二语教学、翻译研究及语用能力培养主题上则显著多于国外。在本体研究中，国内研究引入了顺应理论及图式理论，增强了语用失误的理论解释能力。在二语教学主题中，国内在对外语汉语教学、文化迁移与输入、写作策略等方面多有研究。在翻译研究主题中，国内研究涉及口译与笔译的许多方面，覆盖范围较广。而在语用能力培养上，国内研究提出了一些理论框架并做出了一些积极尝试。

从研究热点上看，国外研究多以语篇为基础，国内许多研究则缺乏语料支撑，这在研究方法统计上也有所反映。国内外研究所涉语言较为一致，大多为“英语”。在研究对象所属年龄段方面，国外研究热点中出现了成人与儿童，近期则有“学龄前儿童”(preschooler)的研究趋势。而国内的研究对象所属群体多为大学生，近期则有向中小学生转向的趋势。这表明，国内外研究在研究对象所属年龄段上存在互补关系，国内研究以学生群体为主，国外研究则更加聚焦学龄外群体。

从研究方法上来看，国内外的研究方法都呈现出多元化发展态势，但国内研究以思辨性探讨为主，国外研究以实证性研究居多，且研究方法更为多样化。对于语言相关研究来说，语料分析法应是最直接有效的。国外研究将其当作一种基本方法，各个主题都有所涉及，但国内研究只有翻译主题中使用较多，其它主题使用频率极低。

总体而言，国内外研究在主题上各有侧重，在研究对象所属年龄段上存在互补关系。国内研究思辨性探讨较多，实证探索较少；国外研究则多以实证研究为主，且研究范围更加广泛。但国内外对“语言内、国别内”的跨文化语用失误研究仍存在关注度不足、研究量偏少的共同问题。

六、未来研究的方向、重点与路径

(一)主要研究方向与重点

未来国内语用失误的研究方向与重点，可以从以下五个方面入手。

一是加强语用失误与不同理论相结合的研究。当前研究多集中于跨文化交际或语用学，也有少量与其它理论相结合的研究个案，如与顺应理论的结合(60)杨哲宇,刘宝才.顺应理论下中英跨文化语用失误研究[J].宏观经济管理,2017，(S1).、与语境理论的结合(61)杨淑云.论语境理论在对外汉语教学中的运用[J].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S1).、与言语行为理论的结合(62)林琳.言语行为理论的跨文化语用对比分析[J].广西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S1)；孙美娟.言语行为理论视角下的茶英语语用失误分析[J].福建茶叶,2017,(2).，以及与图式理论的结合(63)李晓燕.在图式理论指导下克服语用失误[J].教学与管理,2009，(33).等。但总体来说，这样的研究数量偏少，尚不能形成规模效应，且还有许多理论可用于语用失误的研究，尚有待开发，如系统功能语法理论、认知语言学理论及社会语言学理论等。

二是加强不同领域内的应用研究。当前国内对跨文化商业交往、临床语言治疗或法律领域内的研究偏少或处于待开发状态，这些都是未来可以考虑的研究方向。与语用失误相关的语用能力培养也正处于起步阶段，多数研究为思辨性探讨，既没有形成统一的理论框架，也缺乏相关实证论证。除国外已经涉及的应用领域外，也可以开发更多的新应用领域。语用失误理论的应用研究仍有很大空间。

三是应加强“语言内、国别内”的跨文化语用失误研究。目前对于“文化”一词的定义有200多个，但许多学者都意识到对于人们属于哪一种文化的划分不应过于简单，文化应该是“一种根据人们的某些特征将人们分成不同群体的方法”，还应该意识到所有人都同时拥有多种文化身份(64)Scollon R,Scollon S W,Jones R H.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A Discourse Approach[M].New York:John Wiley &Sons,2012.。在每个社会的主导文化之下，还存在着许多共生文化，只要这些文化能够区分群体或社区的不同感知、价值、信仰、交流行为或社会实践等的不同之处，例如同性恋、残疾人、拉丁裔、非裔美国人、华裔美国人、美国印第安人、女性、年轻人或老年人也都属于不同的文化。(65)Samovar L A,Porter R E,Mcdaniel E R,et al.Communication Between Cultures[M].Cengage Learning,2012.因此，所有对跨文化的研究都不应仅局限于“跨语言、跨国别”的跨文化类型，它还应该包括“语言内、国别内”的跨文化类型。作为跨文化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议题，语用失误的研究也应如此。鉴于国内外此方面的研究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加强“语言内、国别内”的跨文化语用失误研究应是未来一个重要方向。

四是使研究覆盖非学龄段群体。国内研究所覆盖的群体多为学生，尤其是大学生。近年来虽然出现了一些面向中小学的研究，但仍为数较少。语用失误不仅存在于学生交际行为之中，也广泛存在于其它各个年龄段的人群交际行为之中。国外研究很好地覆盖了学龄前儿童、学生及成人。在国内研究中，王天昊和孙宇尝试以文化语用学视角解读成年人语用失误的原因(66)孙宇,王天昊.成人跨文化交际语用失误的文化语用学探讨[J].成人教育,2011,(7)；王天昊,孙宇.成人英语语用能力培养方法探究[J].成人教育,2010,(12).，但此类研究数量有限，且尚未见有关于学龄前儿童的语用失误研究。因此，可以考虑将未来国内的相关研究扩展到非学龄段群体，向下延伸到儿童，向上延伸到青年群体，甚至老龄群体。

五是扩大对外汉语中的语用失误研究。鉴于全球化发展大势及中国不断加深的国际化进程，汉语国际化已经是不可逆转的发展趋势。(67)李泉.中国对外汉语教学七十年[J].语言战略研究,2019,(4).然而近十几年来，国内对外汉语研究基本上属于“自发自为的状态”“整个行业无人问津”，由教育主管部门或权威行业组织召集的全国性工作或学术研讨会一次都没有，这种状况引起了不少学者的忧虑。(68)李泉,陈天琦.论新时代对外汉语教学的“大学科化”之路[J].语言文字应用,2020，(2).这种现象在对外汉语的语用失误研究上亦有所体现。在本研究的统计数据中，有关汉语或对外汉语的20篇文献里，仅有2篇使用了问卷/访谈/数据分析法，其余均使用了思辨性探讨法。这说明对外汉语领域内的语用失误研究还基本停留在第一阶段的理论探索，第二阶段的调查研究刚刚起步，第三阶段的实验论证尚未开始。针对我国少数民族二语学习者或国外的二语学习者，提高他们以汉语为二语的语用能力、降低语用失误的研究还大有可为。

(二)研究方法方面

在研究方法方面，国内的语用失误研究应更加重视实证研究，多用数据说话，并且需要注意研究方法或工具使用的规范性和一致性。实验法应该有合理的假设，控制好统计误差，以实际数据结果回答研究问题；问卷调查法应注重调查问卷的科学设计，要确保其设计过程的规范性，在正式应用之前，应经过试用与修改，以保证问卷的信度和效度。此外，田野调查也是值得尝试的研究方法。

语用失误的产生来源于“跨文化”，可能是跨语言、跨国别的，也有可能是语言内、国别内的。但不管是哪种情况，正是由于不同文化间的差别才导致语用失误的产生，因此有必要加强对文化的对比研究，既可以是跨语言、跨国别的对比，也可以是语言内、国别内的不同文化社区之间的对比。

在国内外的众多研究中，鲜有使用历时研究的。文化不是一成不变的，过去的语用失误可能现在已不是，反之亦然。利用历时研究方法，将能探索不同历史时期的语用失误变化发展过程。

语用失误既然属于语言学领域内的研究内容，对语料的探索和分析应是最直接的研究手段。但目前国内研究应用语料库研究方法的较少，且所用多为小型语料库。随着语用失误理论框架的成熟和语料库语言学的发展，利用大型语料库探索语用失误也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七、结 语

语用失误研究是跨文化交际与语用学中的重要研究领域，但从目前来看，该领域内的研究还远未成熟，仍然有许多层面值得深入研究与探讨。通过对国内外研究的全面梳理，厘清了语用失误研究的发展历史与现状，分别阐述并对比分析了国内外在研究主题、研究热点及研究方法上的异同点。最后在对比分析的基础上，阐明了国内语用失误未来研究的5个重点方向，并提出了重视实证研究等4项改进研究方法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