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审计师特征对审计质量的影响

张 楚

（哈尔滨商业大学 会计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8）

一、问题的提出

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使得企业间的竞争逐渐加剧，上市公司为了扩大行业规模、抢占市场份额，将并购作为其首选的外部发展战略。然而，并购交易并不一定能带来预期的经济利益，究其原因在于并购双方存在信息沟通不畅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共享审计师就成为信息沟通的“桥梁”。共享审计师指的是并购交易中，并购双方同时聘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审计工作的现象。据统计，共享审计师在上市公司并购交易中的运用呈现逐渐上升的趋势，如2008 年，仅有7.4%的并购方与目标方聘用同一家会计师事务所，该比例在2010 年上升至13.6%，2019年进一步升至23.2%。由此可知，共享审计师的影响力在并购交易中逐渐增强。共享审计师会跟进并购交易的全过程，将其获得的信息在并购双方之间进行传递，提高信息的透明度。那么，共享审计师是否能通过缓解信息不对称来提高审计质量成为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本文以2012—2020 年发生并购交易的上市公司为研究数据，结果表明，共享审计师能通过缓解信息不对称来提升被审计单位的审计质量。同时进一步考察了共享审计师的声誉特征、行业专长对审计质量的调节效应，发现出于声誉因素的考虑，会计师事务所为维持高声誉的地位，对待审计报告时会更加谨慎，有利于提升审计质量。此外，当共享的会计师事务所具备行业专长时，丰富的职业经验有助于事务所更容易识别重大错报，对审计质量的影响具有正向调节作用。

本文的贡献主要有：第一，丰富了审计质量的影响因素。以上市公司并购交易这一特殊事件为切入点，引入共享审计师，比较并购方与目标方是否共享审计师的效应，探究共享审计师对审计质量的影响。第二，拓展了共享审计师的研究领域。以往的研究多从外部角度，如地理距离和行业距离等，本文从事务所内部特征出发，选取声誉和行业专长特征，研究当共享审计师具备这两种优势时，对审计质量起到的调节作用，证实了具有良好声誉和行业专长的共享审计师更能提高审计质量。

二、文献综述

（一）共享审计师与审计质量

共享审计师的优势在于获取独立审计不能得到的内部信息，促进信息间的流动，有助于审计师提高审计工作的准确性，降低检查风险，对提高审计质量具有现实意义。知识溢出属于信息和知识的共享模式，已有研究表明，知识溢出确实会影响审计费用和审计质量。曾姝和李青原（2016）[1]研究的是共享审计师与审计质量的关系，通过分析事务所执业能力和审计质量的偏差，发现共享审计师能够形成外溢效应，丰富了共享审计师与审计质量关系的研究。对于生产及流通过程中涉及的供应链，共享审计师的存在也能提升审计质量。Francis 等（2014）[2]就从供应链关系角度出发，发现审计师利用企业与供应商或客户聘用同一家会计师事务这种联系，获取可靠性和相关性较高的审计证据，实施更精准的审计程序，进而提高审计质量。Chen 等（2012）[3]研究证明，当供应商和其主要客户的审计工作由同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完成时，供应商和客户之间的关键信息在审计师的相互印证中更加清晰，带来知识溢价，同时也会加强交易双方的外部监督机制，减少供应商与收入有关的财务重述，提升公司的审计质量。除了供应链环节，在投资持股方面，孙龙渊等（2019）[4]从持股方和被持股方的角度出发，发现共享审计师的作用机制为“信息共享”效应，并且表现为审计质量和审计费用的显著提升。但也有学者得出了不同的观点，认为审计质量会因为集团内共享审计师而降低。

（二）共享审计师声誉特征与审计质量

声誉是会计师事务所给公众最直接的呈现，是长期积累的信任度。良好的声誉往往代表高质量的审计工作，声誉的好坏直接影响着事务所未来的业务范围和发展。Douglas（2012）[5]采用事件研究法来验证事务所声誉与审计质量之间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审计质量与声誉效应呈同向变动，高声誉可以代表高水平审计质量。Hadriche（2015）[6]统计162家银行从2005—2012 年的数据，来研究事务所声誉、审计意见对盈余管理的影响。研究表明，高声誉的事务所能够约束客户的盈余管理行为。张荣静（2016）[7]研究表明，高声誉的会计师事务所具有更高的独立性，因此面对客户给予经济诱惑或者购买审计意见等行为，能够果断拒绝，保证审计质量。

（三）共享审计师行业专长与审计质量

会计师事务所在执行审计程序时会与企业进行有效的沟通，全面掌握企业的信息情况，提高审计效率，在获取所需审计证据的基础上与客户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良好的合作关系也会促进审计程序的顺利进行，从而进一步提升审计质量。具备行业专长的会计师事务所对被审计单位所在行业的情况更了解，例如行业的环境特征、规章制度、业务性质以及行业的整个发展状况，这些信息使得非行业专长事务所进入该行业的进入壁垒提高。会计师事务所为具备行业专长的事务所，有动力对行业特定知识进行高成本投资。Johnstone 等（2014）[8]从供应链的角度出发，认为与雇佣没有供应链知识或者国家层面的会计师事务所相比，雇佣具有城市层面的供应链知识的会计师事务所能够提高审计质量，降低审计费用。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共享审计师对审计质量的影响

社会网络理论认为，理性行为人也有社会化的一面，某一个体的行为会受到自身和社会关系网络中的他人的影响。经济的发展再加上资本市场的活跃，社会网络关系中的中介结构成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会计师事务所作为企业最重要的中介机构之一，通过执行审计工作积攒出的与客户之间的合作和人脉关系，交织在一起形成关系网，囊括了被审计单位及其相关客户的信息。当会计师事务所处于一个庞大的关系网时，会主动将不同的审计信息结合起来，提升审计证据的质量。在上市公司并购交易中，共享审计师同时审计并购方和目标方，利用其网络关系作为信息聚集和扩散的渠道，快速收集并整合信息，能够促进并购方和目标方之间的交流，缓解并购交易中信息的不确定性和不对称性，提升获取信息的质量。共享审计师依靠信息通道作用而获取的高质量信息，帮助事务所在执行审计程序时，及时发现重大错报漏报，有利于提升并购方的审计质量。据此提出假设H1：

假设H1：在并购交易中，与非共享审计师相比，并购方与目标方共享审计师能提高审计质量。

（二）共享审计师声誉对审计质量的调节作用

根据KMRW 声誉模型所述，当博弈在信息不对称的环境下往复进行时，会计师事务所所注重的不是眼前的短期利益，而是想要更多的长期利益。因此，会计师事务所在执业时，高声誉的事务所要比其他事务所更加积极主动。审计服务的购买者通过了解事务所以往高质量执业的历史预测其在将来同样会通过优质的服务，由于不间断地提供优质的审计服务及与众多客户进行持久的重复博弈，良好的声誉就逐渐形成了，并通过以后高质量审计行为而被维持下去。因此，声誉良好的事务所提供的服务也必定会是优质的服务。据此提出假设H2：

假设H2：当并购双方的共享审计师具有良好声誉时，共享审计师对审计质量的作用更显著。

（三）共享审计师行业专长对审计质量的调节作用

现代企业理论将各个企业定义为不同契约的结合体，并购交易中的契约双方在信息不确定的情况下很可能采取欺骗手段，此时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活动显得尤为重要。由于审计工作是建立在抽样的基础上展开的，在这种情况下存在未能及时发现重大错报的可能性，对于出具的审计报告也仅限于合理保证的范围内，因此很可能给出不恰当的审计意见。根据深口袋理论，企业面对审计失败带来的经济后果时，更希望由事务所为自己的损失进行补偿。为避免这种情况，会计师事务所的行业专长就显得尤为重要，凭借会计师事务所的职业经验，降低事务所被起诉的风险，也降低自身承担经济责任的概率。因此，具备行业专长的共享审计师更能在较短时间内提取出重要的事项，识别出重大的风险错报，提升审计质量，促进交易双方形成良好的合作关系。据此提出假设H3：

假设H3：当并购双方的共享审计师具备行业专长时，共享审计师对审计质量的作用更显著。

四、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12—2020 年间发生并购交易的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按照如下标准筛选样本：（1）剔除按照《上市公司行业分类指引》分类为金融业的企业、ST 和*ST 企业；（2）剔除并购交易中的失败事件；（3）剔除并购方与目标方均不是上市公司的并购事件；（4）对于在一年中发生多起并购事件的公司，仅保留第一起并购交易；（5）剔除数据缺失的上市公司。最终得到共享审计师有169 个样本，非共享审计师有575 个样本。本文使用的数据指标均来自CSMAR 数据库，部分目标方聘用的会计师事务所来自手工整理。数据的处理使用Stata 15 软件进行回归分析，为消除极端值的影响，利用Winsor 命令对数据进行1% 的缩尾处理，以使实证结果更加稳健。

（二）变量定义

为研究兼并收购中共享审计师对审计质量的影响，本文设计变量如下：

1.被解释变量

以审计质量（AQ）为被解释变量。本文参照谭楚月和段宏（2014）等的研究，取审计费用的自然对数作为审计质量的替代指标。

2.解释变量

以共享审计师（Comaud）为解释变量。即在发生并购交易当年，并购方与目标方同时聘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时，取值为1，否则为0。

3.调节变量

（1）声誉（Big4）：现有研究普遍认为，“四大”相较于其他事物所拥有更良好的事务所声誉，因此本文认为，当并购双方共享的会计师事务所为国际“四大”事务所时，取值为1，否则为0。

（2）行业专长（IMSR）：根据以往研究，行业专长的计算方式有行业市场份额法和行业组合份额法这两种，本文参照刘文军等（2010）的做法，采用行业市场份额法计算事务所的行业专长，如模型（1）所示。

4.控制变量

根据以往国内外研究，本文从被审计单位经营特征方面选取控制变量，如客户规模、是否发生亏损、总资产报酬率、每股盈余等因素。具体变量定义如表1 所示。

表1 变量定义及说明

（三）模型设计

为检验共享审计师对审计质量的影响，本文构建模型（2）进行多元回归分析。

为检验会计师事务所声誉和行业专长特征对审计质量的调节作用，本文在模型（2）的基础上进行了扩展，添加了交乘项来验证假设2 和假设3。

其中AQ 表示审计质量，Comaud 表示并购方和目标方是否共享审计师。ComBig4 为共享审计师和声誉特征的交乘项，用来验证会计师事务所的声誉在共享审计师对审计质量影响中的作用。同理，ComIMSR 为共享审计师和事务所行业专长的交乘项。为保证回归结果的准确性，本文也控制了行业和年份。

五、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分析

表2 是除了行业和年度控制变量以外的所有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通过前文标准筛选后获得初始样本747 个观测值，其中共享审计师有169 个观测值。从全样本看，被审计单位的审计质量的平均值为14.060。从共享审计师指标可以看出，解释变量共享审计师（Comaud）的均值为0.227，说明有22.7%的样本中并购方与目标方共享审计师，共享现象较为普遍。调节变量声誉（Big4）的均值为0.092，方差为0.290，说明有9.2%的会计师事务所具备较高的声誉，具备高声誉的事务所的存在比例较低，差距较大；行业专长（IMSR）的均值为0.552，表明有大约一半的会计师事务所具备行业专长，职业经验较为丰富。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由表3 可以看出，非共享审计师样本的审计质量的平均值为14.050，低于共享审计师样本中审计质量的平均值14.130，可以间接说明并购双方是否共享审计师对被审计单位审计质量有一定的影响。

表3 共享审计师与非共享审计师的比较

（二）回归性分析

表4 报告了多元回归的结果。如表4 第（1）列所示，共享审计师（Comaud）与审计质量（AQ）的回归系数为0.090，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说明共享审计师的存在能提高审计质量，假设1 得到验证。

表4 共享审计师与审计质量的回归结果

表4 第（2）列和第（3）列为模型3 和模型4 的回归结果。从表4 中第（2）列的结果可以看出，交乘项ComBig 的系数为0.732，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声誉特征在共享审计师对审计质量的影响中起正向调节作用。事务所在处理并购交易这类重大事件时，结果的好坏更能影响事务所在行业的声誉，声誉也会反作用于审计质量，故而审计质量可以得到提升，假设2 得到验证。

从表4 第（3）列的结果可以看出，分析模型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共享审计师行业专长在10%的水平与审计质量显著正相关，起到正向调节作用。当事务所具备行业专长时，有利于更全面地掌握并购交易细节，与不具备行业专长的事务所相比更能发现重大错报，提升审计质量，假设3 得到验证。

六、研究结论

在并购交易中，信息的不对称性将会影响事务所获得审计证据的可靠性。如果并购双方之间的信息交流障碍能被共享审计师突破，可能预示着共享审计师起到了信息传递媒介的作用。本文以2012—2020年发生并购的中国A 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实证检验了共享审计师存在信息共享效应，并且能有效提高被审计单位的审计质量。同时发现具备声誉特征和行业专长的共享审计师对审计质量具有促进作用。本文既丰富了审计质量的影响因素，也拓展了共享审计师的研究领域，并为会计师事务所在审计多方参与的特殊事件时提供了新思路。会计师事务所可以通过扩大业务范围的领域，对有交易关系的两家企业同时提供审计服务，提高审计工作中共享审计的概率，以共享审计师来简化审计工作。同时，会计师事务所也要注重对人力资本的投入，定期开展培训，提高处理业务的能力，提升会计师事务所的职业经验，同时促进声誉机制和高质量审计工作的良性循环，提升审计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