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禀赋、风险因素对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的影响研究——基于南京市的问卷调查

武倩宇，刘晓玲，张 翼，张 然

（南京农业大学 金融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5）

近年来，我国农业保险发展迅速，保障水平也不断提高，“十三五”期间，对于我国粮食安全和人民生活息息相关的三大主粮作物，国家探索在推进传统农业保险的基础上，实施农业大灾保险、完全成本保险和收入保险等新型农业保险试点，使保险保障范围扩大，实现从“保物化”向“保成本”和“保收入”的方向转变。2022 年中央一号文件指出：“为合理保障农民种粮收益，实现稻谷、小麦、玉米三大粮食作物完全成本保险和收入保险主产省产量大县全覆盖。”农产品收入保险属于传统产量保险和价格保险的深度结合[1]。一方面，与现在主要推行的物化成本保险相比较，收入保险具有保险保障水平更高、保险保障更加全面、保费补贴更加优化、对保险机构要求更高、农民选择权更大、保险经营更精细和精准、保险发展更稳定和持续等特点和优势，符合农业保险高质量发展要求；另一方面，收入保险符合WTO 绿箱政策，在各主要经济体大力发展绿色保险和绿色财政政策的背景下，收入保险作为有助于“对标”WTO 合规国内支持政策的最重要政策工具之一，有助于推动国内农业政策设计与国际规则接轨的转型升级。

如今，农产品收入保险试点工作在提升保险保障水平、提高农户种粮和投保积极性、推动适度规模经营等方面成效明显，受到农户、地方政府广泛欢迎。2021 年6 月24 日财政部联合农业农村部、银保监会正式印发了《关于扩大三大粮食作物完全成本保险和种植收入保险实施范围的通知》，明确2021年将三大粮食作物完全成本保险和种植收入保险扩大到13 个粮食主产省份的500 个产粮大县，占产粮大县总数的60%，2022 年扩大到13 个粮食主产省份的所有产粮大县，即产粮大县全覆盖。

为落实中央部署，江苏省发布通知强调，2021年在33 个产粮大县（市、区）开展三大粮食作物完全成本保险和收入保险试点，2022 年实现全省产粮大县（市、区）全覆盖。江苏省不仅是我国的经济强省，也是我国的重要粮油产区，自2015 年水稻收入保险在常州市武进区率先试点，该险种的实行及推广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除了政府的支持与保险公司的努力以外，因其赋予农户更大选择权，所以农户自身的属性也影响着该险种的购买意愿。因此，本文以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为研究对象，南京市为调研地区，进行实地问卷调研，选取受教育程度、种植年限、兼业情况、信息资源等农户禀赋，以及农户所遭受的自然及价格风险情况，探究农户禀赋、风险因素对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的影响，以此优化险种设计，提高农户满意度，为下阶段农产品收入保险的顺利推行提供帮助。

一、文献回顾

近年来，随着农业的转型发展，农业生产者面临着更加集聚的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2]。而农业保险作为国家“三农”领域改革的重要配套措施和农业支持政策体系的重要支柱之一，可以有效助推农业现代化发展[3]。但长期以来传统农业保险以提供农作物直接物化成本或养殖业生理成本补偿为主，保障效用与农户期望存在一定偏离（谢圣远，2017）[4]。张峭（2021）指出种植收入保险其金额体现农产品价格和产量，覆盖农业种植收入，使得保险责任从原来自然灾害风险扩大到自然灾害和市场价格双重风险，责任更全面。其最大保险金额可以达到种植收入的80%，且70%～80%的保费都由政府补贴，农民支付的保费少、得到的赔付多，从而大大增加了农民收入。因此与传统农业险种相比，更能满足农户的需求。

中外对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都已有一定的研究。农户禀赋包括农户年龄、受教育程度、种植年限、耕地规模、农户家庭收入水平、兼业情况等内容（郑春继等，2017）[5]，其作为一个重要影响因素，在农业保险研究中多次被提及。大部分研究认为，受教育程度越高，耕地规模越大、农户家庭收入水平越高、农业收入占家庭总收入比重越高，农户对农险的购买意愿越强。而农产品收入保险作为新型农业险种，农户禀赋对其购买意愿的影响也有部分学者进行了研究，Mishra 和Goodwin（2006）[6]使用美国农业部的农业资源管理调查的数据研究发现农户资产负债情况、非农收入、种植规模、农地流转期是影响农场主购买收入保险的重要因素，且年长和富裕的农场主对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较低。温施童（2016）[7]根据对江苏、上海和浙江粮食种植户的调研发现，农户投保农产品收入保险的积极性很高，纯农型农户购买意愿取决于风险大小，兼农型农户的购买意愿取决于保险的保障程度。现有农业保险研究中也存在将风险因素作为影响因素进行研究的，牛浩等（2020）[8]基于对山东省家庭农场的研究指出，自然灾害具有发生频繁、系统性强、受灾严重的特点，加之当前农业保险针对自然灾害的保障水平较低，使得风险因素主要为自然灾害的农场更有可能存在保险保障提升意愿。林乐芬和李远孝（2020）[9]基于对常州武进区的研究，指出受灾次数、价格下跌都会对规模农户的水稻收入保险的响应意愿产生显著正向影响。

目前，关于农产品收入保险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探究必要性和可行性、定价研究、产品设计和国内外对比，仅有少数学者从需求端出发，研究农户的购买意愿，并且也未对可能影响的因素（例如风险因素、资源禀赋等）全面考虑。鉴于此，本文基于农户禀赋、风险偏好双重视角，分析二者对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的影响，在江苏省南京市永宁村、东江村、上坝村进行实地走访和随机抽样问卷调查，运用文献梳理和实证研究相结合的方法，探究当地农户禀赋、风险因素对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的影响，并尝试以此为基础，为揭示各因素对江苏省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的影响情况研究提供一定的参考。

二、研究假设

（一）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与农户禀赋

农户禀赋指农户自身在内的整个家庭所具有的先天持有和后天获取资源的能力[8]，其可大致分为个人禀赋、家庭禀赋、资源禀赋三大类。首先，农户阅历的不同会影响他们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见解和看法，文化程度及种植年限可能会影响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了解以及接受。对于文化程度较高，种植年限较久的农民来说，其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了解渠道较多、了解的相较全面，更能理解农产品收入保险的合理之处以及对农业生产的重要作用，所以其购买意愿也会更高。再次，种植规模较小的家庭有一定的其他收入来源，农业生产遭受自然灾害时，其反应不如种植规模较大的家庭强烈[10]。其次，对于有兼业的农户来说，农业生产不是其获得收入的唯一途径，购买意愿较以农业为生的农户来说会更低。最后，农户身边所拥有的资源也会影响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农户参加农业合作社、多渠道获取农业生产信息使得农户轻而易举获得农业保险最新讯息，及时了解惠民政策，合理规避农户所承担的风险。由此我们提出假设1：

假设1：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受农户个人禀赋、家庭禀赋、资源禀赋的显著影响。

（二）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与风险因素

风险因素可以包括自然灾害和价格波动带来的损失，即我们所说的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自然灾害具有发生频繁、系统性强、受灾严重的特点[10]，因此自然灾害频繁的农户购买农产品收入保险的意愿会更强烈。且农户种植的农产品所受的市场价格波动越大，他们的购买意愿也更加强烈。所以我们假设风险因素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存在显著影响。据此我们提出假设2：

假设2：风险因素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存在显著影响。

三、数据来源及样本描述

（一）数据来源

为了深入调研南京市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保证研究的针对性，笔者通过随机抽样的方法在南京市随机抽取三个村，分别为永宁村、东江村、上坝村。在每个村发放60 份问卷，均采用调研员面对面访谈形式进行问卷填写。

本文使用的数据来源于2021 年7 月至10 月对江苏省南京市农户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的问卷调查。调研全部采用面对面访谈的形式进行，根据先前设计的研究方案，最终本次调研取得180 份样本量，其中有效问卷为163 份。由于所有样本是由调研员进行面访，而且在结束面访后有一定的误工补偿，因此调查问卷的质量得到了较好的控制。

（二）描述性统计

1.农户基本特征统计。调研农户的基本特征如表1 所示。在163 个受访农户中，大部分的户主都是男性，女性仅占6.75%。从受教育程度来看，受访农户总体处于中等偏下教育水平，46.63%的受访农户文化程度为小学及以下，41.10%的受访农户文化程度为中学，仅有12.27%的受访农户文化程度在本科（大专）以上。户主的健康状况大多良好，仅有24 位农户患有疾病，身体状况较差。从信息资源的获取渠道来看，大部分农户的获取渠道为2～3 个，占到了68.10%，0～1 个和5 个以上都非常少。从种植年限来看，调研地区的大部分农户都以种田为生，有较长的种植年限，拥有了一定的种植经验。从种植规模来看，100 亩以上的仅占6.13%，总体种植规模较小。在调研地区中，72.39%的农户无兼业，种粮是他们唯一的收入来源，27.61%的农户有其他渠道的收入来源。近三年自然灾害造成的平均每亩损失在500 元以下的占50.31%，500～1000 元的损失占15.34%，1 000 元以上的损失占34.36%，虽然看起来损失在500 元以下占比较多，但是1 000 元以上的占比也不容小觑。近三年由于市场价格波动造成重大损失的次数大多集中在1～3 次，有21.47%的农户表示市场价格波动常有，但并未对其造成过重大损失，11.66%的受访农户表示重大损失次数在3 次以上。从这些数据来看，调研地区农户面临着较大的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

表1 农户基本特征统计

2.风险因素与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风险因素与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的关系如表2 所示。由表2 可以看出，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总体较高，47.24%的农户十分需要或比较需要农产品收入保险，21.47%的农户对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适中。经分析，他们的购买意愿与自身所面临的风险密切相关，随着所遭受的自然风险和市场价格风险增加，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呈现明显上升的趋势。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较小的农户中，28.05%的农户购买意愿较强，而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较大的农户中，高购买意愿的农户占比高达75%，说明自然灾害可能会使农户的购买意愿增强。未遭受过市场价格下跌的农户中，5.71%的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较强，而随着遭受价格下跌次数的增加，购买意愿稳步上升，经历过3次以上的价格下跌的农户中，高购买意愿的农户占比已达到84.21%，这说明价格下跌风险可能与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呈正相关。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模型选取和设定

本研究将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分为五个等级，分别为非常需要、比较需要、一般、不太需要、完全不需要，并且它们之间具有顺序关系，故采用有序多分类的Logistic 回归模型进行回归分析，具体的模型公式为：

式（1）和式（2）中，y 为被解释变量，取值为1～5，表示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不同的购买意愿，xi代表解释变量，表示第i 个影响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的因素。-α 为截距项，βi为Logistic 回归模型的偏回归系数，表示解释变量对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的影响方向和程度。μ1，μ2，…，μi为分界点。

（二）变量选择及赋值

本文选取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为因变量，农户的户主受教育程度、种植年限、种植规模、兼业情况、信息资源、受灾损失、价格下跌次数作为核心解释变量，将户主性别、家庭劳动力数量、户主健康情况、家庭年收入作为控制变量，并将这些变量进行赋值进行简单描述性统计分析与影响预期方向判定。表3 中预期影响方向“+”代表该自变量对农户的购买意愿有正向影响；“-”代表该自变量对种粮大户农业保险需求程度有负向影响。

表3 模型变量定义与取值

（三）模型结果分析

本文用Stata 15.0 统计软件对数据进行了Ordered Logistic 回归处理，回归结果如表4 所示。

表4 有序Logistic 模型估计结果

在农户购买农产品收入保险响应意愿影响因素回归模型中，Prob>chi2=0.0000，说明回归结果的有效性经F 检验十分显著。

1.农户禀赋与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受教育程度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对农户的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有着显著的正向影响，农户的受教育程度越高，其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了解更多，对传统农产品保险的不足认识深刻，知道该收入保险可以保障预期收入的稳定性，购买意愿相对更高。种植规模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对农产品收入保险有着显著的正向影响，种植规模越大，受到风险损失的程度就越高，农户更愿意将风险转移出去，购买意愿就越强烈。是否兼业对购买意愿为负向影响，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成立。有了非农工作就有了非农收入，收入会得到基本保障，农业收入相对占据的比例就会减少，农户的购买意愿也会相应降低。家庭年收入在10%的水平上显著负相关，家庭年收入越高，其相应的家庭风险承受能力越强，将风险转移的意愿相对较弱，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就会较弱。

2.风险因素与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自然灾害造成的平均每亩损失通过5%的显著性检验，对农户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自然灾害使得农户的农业收入下降，对农户来说是不可控的风险因素，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越多，农户会越注重风险的规避，而这时候农产品收入保险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很好的选择，购买意愿也就会更高。价格下跌通过了10%的显著性检验，说明市场风险对农户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市场价格下跌会对农户收入产生负向影响，由于收入保险具有“保收入”的特性，农户从市场价格波动中遭受的损失越多，农户对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越强烈。

3.边际效应分析。从变量的边际效应看，各个变量对农产品收入保险不同购买意愿影响的边际效应大小的排序基本一致；各个变量边际效应从大到小的排序依次分别是兼业情况、信息资源、受教育程度、价格下跌次数、种植规模、自然灾害造成的平均每亩损失。受教育程度、种植规模、信息资源、自然灾害造成的平均每亩损失、价格下跌次数五个变量在因变量取值“y=1”时边际效应显著且为负数，表明随着这五个变量取值的增加，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下降。在因变量取值“y=2”“y=3”“y=4”时，这五个变量的边际效应为正值且显著，说明随着五个变量增加，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上升。五个变量的边际效应影响由小到大排序为“y=2”“y=3”“y=4”，说明随着五个变量增加，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的影响程度也逐渐增加。这与表4 的回归结果一致。兼业情况在因变量取值“y=0”时边际效应显著且为正数，表明随着取值的增加，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上升，但在因变量取值“y=1”时，兼业情况的边际效应变为负值且显著，说明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随兼业情况增多而下降。通过对边际效应的大小深入分析得出，随着兼业情况增加，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的负向影响程度也逐渐加深。

五、研究结论及建议对策

本文主要研究南京市农产品种植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情况，通过调查问卷得到调研数据，对南京市种植户的个人禀赋、家庭禀赋、资源禀赋、自然风险、价格风险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构建有序多分类Logistic 模型实证分析上述变量对农户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的影响。

基于南京市163 户农户的调研数据得出结论农产品收入保险购买意愿的影响因素是多样的，具体结论如下：第一，农户禀赋中的受教育程度、种植规模、信息资源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兼业情况对其有显著负向影响，户主的性别、户主健康状况、劳动力人口、种植年限、家庭年收入等变量并不显著影响种植大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第二，风险因素当中的自然灾害受灾损失、价格下跌次数显著影响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即自然风险和价格风险越高，农户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越强。基于上述结论，本研究提出以下建议对策：

1.注重需求导向。农户的个人、家庭及信息资源获取情况都影响着农产品收入保险的购买意愿，从而也影响着他们对保险的满意度。因此政府和保险公司在设计相关保险产品时，要充分考虑农户自身的特点，从需求端，从实际出发，针对不同经济、种植、风险情况的地区，推出有一定差异性的保险条款，推广农民真正需要的、能够使他们的利益得到切实保障的农业保险产品。

2.试点推广须结合实际。从本文的研究结论来看，政府应优先选择自然风险和价格风险较大的地区试点宣传农产品收入保险，在这些地区内再优先选择种植规模较大、受教育程度较高、无兼业的农户进行推广，他们的投保积极性相对较高，再由他们带动周围其他农户的积极性。据此，政府可以充分发挥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带动作用，更快、更准地推广农产品收入保险。研究结果证明，信息资源与农户的购买意愿呈正相关，所以政府和保险公司还要加强对农产品收入保险的宣传力度，可以结合广播、电视、传单、报纸、图书等多种渠道进行宣传，吸引农户投保，加强风险管理。

3.完善保险条款，加大政策支持。现在农业保险在投保和理赔方面还存在许多未完善的地方，我们在实际走访过程中发现大多数的农户对农业保险的有用性持怀疑态度，对保险的理赔条件和理赔速度持不满态度，为了切实有效地保障农民利益，将农业保险的作用落到实处，让农民切实感受到农业保险的预防和补偿作用，保险公司需要完善保单设计，严格履行保险合同义务，灾害发生后即时定损理赔，悉心为农户解答相关问题，增强农户对其的信任程度，从而增强保险的购买意愿。同时，政府也要做好相关的政策支持，加强防灾防损方面的宣传，为农民增产增收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