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管理效率研究

邓云煦 夏文璐

（云南财经大学会计学院 云南昆明 650221）

一、引言

世界经济已进入由大数据驱动的数字经济新时代，数据已经成为一种不可或缺的高级要素和生产要素（谢康等，2020）。数字技术的蓬勃发展，对企业的决策范式和价值创造提出了更高层次的要求。

在数字经济背景下，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管理效率将产生什么影响？不同性质企业有何不同？在问题导向思维下，本文梳理了国内相关的研究成果，发现企业管理效率方面的研究一直是学术研究和管理实践的重要问题，但因为研究方法和样本数据的限制，多以案例研究和研究报告为主，实证分析研究较为稀少，特别是对于数字化转型对企业价值创造影响的具体机制鲜有文献涉及。基于此，本文选择在沪深两市A股上市的企业集团作为样本，实证检验数字化转型对公司管理效率是促进作用还是抑制作用，继而提出数字化转型对公司价值创造的一些经验和意义，从而为目前积极进行数字化转型的企业和地方政府提供一些经验和证据。本文重点研究的问题有：第一，目前A股上市公司进行数字化转型的情况如何，若积极顺应时代浪潮转型之后，数字化对于公司管理效率的驱动效果是否符合战略规划预期？第二，企业数字化转型是否提高了企业的管理效率，在何种类型的地区或所有制企业中，实施数字化转型更能提高企业的管理效率？

本文的贡献和创新点包括以下方面：第一，从企业是否实施数字化、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水平这两个维度出发，构建了较为全面的衡量数字化转型的指标，规避了由于单一指标研究数字化转型问题的局限性。第二，从微观层面探讨在数字化转型对企业价值创造的影响：以管理效率这条路径来探究数字化转型对公司价值创造的影响，丰富了数字化转型、管理效率、公司价值创造等方面的研究内容。第三，在经济意义层面，为志在数字化转型的企业提供经验和启示。第四，为地方的全面数字化建设提供了参考。

二、文献综述

（一）数字化转型动因

党的十八大以来，国家将数字经济发展、大数据运用和网络强国战略提高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在互联网创新的基础上，将互联网、现代人工智能、多媒体和实体经济相互结合，推动国内产业数字化和专业化发展进程。目前，我国的数字经济取得了巨大成就，其广泛运用于新商业模式、新商业场景，企业运营系统也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企业的效率及价值创造极大提高，同时在顾客消费、价值理论和消费产品创新发展等多个方面提供了若干契机（陈剑等，2020）。伴随着互联网、云计算和人工智能等数字化技术的同步发展，企业的运营管理环境也在发生着显著变化。我国已经融入大数据时代，依托互联网、人工智能等高新技术为平台，企业抓住时代发展脉搏，为企业自身的重塑变革产生了颠覆性影响（李唐等，2020）。很多企业积极抓住数字技术的飞速发展这一契机，努力降低企业资金成本和运营风险、提高资金使用效率（童品波，2020）。

（二）数字化转型与管理效率

企业数字化转型主要指的是企业将大数据和企业业务相互结合发展，创造经济价值的过程，其核心是信息的搜集、运用和技术性辅助决策（Wu et al，2019）。研究机构将“数字化”定义为：（1）资产数字化，诸如固定资产、数据共享平台和大数据中心等；（2）运营数字化，诸如生产环节、销售模式以及管理范式等流程再造；（3）员工数字化，诸如员工对数字化技术的运用、掌握数字化转型技能的员工和数字化专业职位（麦肯锡，2018）。

在生产环节，企业运用物联网、无线技术等技术捕获生产环节中的数据、实现对整个生产流程的监控和分析（Kusiak，2017）；在运营环节，基于数字化技术在企业间形成数据穿透推进信息“孤岛”的互联互通，不同企业跨界整合形成了复杂的“供应网”（戚聿东和肖旭，2020），企业的数字化转型一方面促进企业内部的互联互通，另一方面也促进企业对接外部信息，实现整个企业的信息整合；在销售环节，智能产品通过处理器等储存电子元器件的组合，实时获取数据，用于智能产品的自主线上学习，服务于消费者（陈剑等，2020），从而显著提升企业价值创造的效率。

同时大数据技术的应用旨在提高企业对实时数据进行搜集、分析以及运用的能力（Arnaboldi，2017；饶艳超，2019）。面对海量信息，企业需要用云来存储数据，需要利用机器学习技术、神经网络技术、数据分析和挖掘技术等，建立专家系统和智能决策支持系统进行更好的数据分析（陈剑等，2020）。正因如此，随着数字技术在企业价值链中的普及，企业在数字获取、数据存储、数据分析等方面的能力得到显著增强（肖旭和戚聿东，2019）。

（三）文献述评

目前，许多学者从不同角度对企业数字化进行了研究。刘政等（2019）从组织形式角度出发，分析信息技术和企业组织授权二者之间的联系；吴非等（2021）从资本市场维度出发，研究发现企业数字化转型提升了股票流动性；王琦芸等（2022）从成本费用视角出发，研究发现企业数字化转型有利于降低审计费用。从以上文献可以看出，现有研究在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管理效率方面的研究大多以案例为主，辅之以文献归纳法和问卷调查法等规范研究，而利用大量的统计数据来做实证分析的研究较为稀少，也没有深入探究数字化转型对公司效率的细分效应。

本文深度剖析数字化经济发展的新航向，重点研究在数字化转型背景下，企业如何通过管理效率这一具体路径，从而直接或者间接影响公司价值的创造，旨在弥补现有研究的不足，进而丰富数字化转型、管理效率、公司决策、价值创造等方面的研究内容。

三、假设的提出

公司财务理论认为，公司价值一般指公司目前所拥有的各类资产以及未来成长所创造的价值之和（潘怡麟等，2018）。企业的营运系统优化、消费者价值挖掘和产品的创新服务发展都和数字化转型紧密结合起来，同时，数字化转型也为企业的组织架构变革、产业转型升级和供应链的重塑提供了契机（陈剑等，2020）。公司价值体系中，公司资产所创造的各种价值，体现在公司运营管理的各个环节之中，数字化的结合有助于公司运营效率的显著提升。蔡跃洲（2021）研究发现，数字经济时代应该发挥中国所独有的特色优势、优化资源配置能力。数字化经济时代，了解数字化和组织变革二者之间相互作用的原理，是理解数字和实体深度交融的桥梁之一。现有研究显示，企业数字化转型通过增加基层权力、削弱高管权力方式，降低组织的运用信息成本、代理成本，较为有效地促进分权改革制度的推进（刘政等，2019），降低了企业内部的信息不对称问题，从而更好地释放员工的工作潜能，提高员工的工作效率。

企业变革的两个决定性力量是用户价值导向和替代式竞争，一方面，数字化转型有利于推动企业开拓创新，制定全新发展战略；另一方面，数字化转型加速了企业自我变革的进程，促使企业组织更加结构化、营销更加精准化、研发更加开源化（戚聿东和肖旭，2020）。与此同时，数字化转型是一个企业数据资产不断进行累积和实践应用的动态过程（吕铁，2019）。许恒等（2020）认为，企业数字化转型，可以较为高效地获取数字技术对经济发展的倍增作用，是企业提升效率变革的必经之路。

总而言之，企业通过数字化技术将员工、客户、机器设备紧密联系，挖掘价值链各项环节的大数据，从而通过数据优化企业管理流程，实现企业的数字化生产、数字化运营、数字化营销等，从而达到降低企业成本、提高企业管理效率、促进企业创新发展的战略目标。

综合以上分析，本文提出竞争性假设1和假设2：

H1：其他条件不变，企业数字化转型提高了企业的管理效率。

H2：其他条件不变，企业数字化转型降低了企业的管理效率。

四、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

本文选取2015—2019年在A股上市的企业作为研究样本，做出以下筛选和处理：（1）剔除ST类上市公司样本；（2）剔除金融机构类样本；（3）剔除相关变量缺失的样本，最终获得13 068个样本观测值。由于本文所构建的解释变量并不是直接批量获取的数据，为此利用手工查找的方式，在上市公司年报中查找并加以整理。对于其他变量数据，均在CSMAR、WIND数据库中查询所得，为了防止极端值对本文研究结论的影响，对连续变量进行上下1%的缩尾处理。

（二）变量定义

1.数字化转型。本文根据《关于推进“上云用数赋智”行动培育新经济发展实施方案》（发改高技[2020]552号）对数字化转型的发展和分类，运用Python等相关工具，在公司年报、董事会公告、公司网站信息上提取“数字化”“智能化”等关键词，提取财务报表附注部分关于数字化建设投入的相关信息，构建反映数字化实施程度的以下指标：（1）企业是否实施数字化转型（Dt）：当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时，取“1”，否则取“0”。（2）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水平（Dt_t）：取值标准为在出现关键词的频数基础上加1取自然对数。

2.管理效率。本文借鉴潘怡麟（2018）的研究成果，以全要素生产率（TFP）度量企业的管理效率。同时借鉴LP法计算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通过对如下模型回归，得到的估计残差为TFP。其中总产出（Y）为被解释变量（对营业收入加1取对数），解释变量为资本投入（K，固定资产净额加1取对数）、劳动力投入（L，员工人数加1取对数）以及中间投入（M，营业成本+销售费用+管理费用+财务费用-折旧摊销-支付给职工以及为职工支付的现金加1取对数）。

3.控制变量。综合目前关于企业数字化的研究，本文选取资产规模、投资收益率、销售增长、现金持有、股权集中度、上市年数、独董比例、董事会人数、两职兼任、企业性质、财务杠杆等为控制变量。

（三）回归模型

为了检验假设1，即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管理效率的影响，本文建立如下模型：

（四）变量定义表

表1 变量定义表

五、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下页表2为样本变量描述性统计分析表，上市公司管理效率（TFP）均值为8.268，中值为8.168，标准差为0.964，最大值为12.62，最小值为5.371，说明不同上市公司的管理效率存在着显著差异，证实了一部分企业的管理效率应该通过技术变革来进行提升，也从侧面反映出本文研究数字化转型对于企业管理效率的影响具有迫切的现实意义。上市公司是否实施数字化转型（Dt）均值为0.474，中值为0，标准差为0.499，说明近一半的上市公司都愈发重视数字化建设。上市公司实施数字化转型水平（Dt_t）均值为0.783，中值为0，标准差为0.999，说明上市公司之间的数字化水平良莠不齐，存在着明显差距。其他控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见下页表2，与现有相关文献基本保持一致，说明本文的数据收集较为准确。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

（二）相关性分析

本文对样本变量进行相关性分析，结果显示，各变量间的显著水平较低，大多低于0.5，说明变量之间没有多重共线性的问题，模型具有有效性；并且，企业数字化转型与否、企业数字化转型水平均与企业管理效率存在着相关关系，并且存在正相关关系，其结果初步验证了H1。

（三）基准回归分析

表3为基准回归分析结果，第（1）列为没有加入其他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本文发现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Dt）的系数为0.1996，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对管理效率的影响显著为正，即当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后，企业的管理效率显著上升。第（2）列为加入其他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Dt）的系数为0.0603，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显著提高了管理效率，证实了H1成立。

表3 基准回归结果分析

（四）进一步分析——企业性质子回归

为了研究企业所有权性质的差异，将样本企业划分为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分组回归结果显示，国有企业的Dt系数为0.0414，非国有企业的Dt系数为0.0731，说明非国有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证明数字化转型显著提高了非国有企业的管理效率。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是一种高风险的创新活动，需要对生产、物流、营销、服务等运营流程进行流程改造和观念重塑，这对企业的风险承受意愿提出了较高要求。国企除了参与市场竞争以外，往往还承担着一定的社会责任和公益属性，对风险承担的意愿较弱，而非国有企业愿意通过新科技、新技术提高企业的生产效率，从而提高其在资本市场的竞争力，愿意主动承担创新风险，所以他们更有动力运用数字化转型来为公司价值创造提供新动力。

（五）稳健性检验

1.替换变量法。本文以更改数字化转型的衡量方法来进行稳健性检验，即数字化转型水平（Dt_t）的取值标准为在出现数字化转型等关键词的频数基础上加1取自然对数。从表4可以看出，在第（1）—（4）列中，Dt以及Dt_t的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企业数字化转型显著提升企业的管理效率，证实了H1较为稳健。

表4 稳健性检验结果

2.加入遗漏变量法。本文在变量替代法的基础上增加了控制变量每股收益（EPS）以及前十大股东持股比例（Big10），结果显示，Dt以及Dt_t的系数仍然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企业数字化转型较为显著提升了企业的管理效率，更进一步证实了H1成立。

六、结论及建议

本文选取2015—2019年A股沪深两市的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手工搜集上市公司是否实施数字化转型以及数字化转型水平的数据，从理论和实证两个方面检验了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管理效率的影响，得出以下结论：（1）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显著提高了企业的管理效率；（2）在异质性分析和进一步检验过程中，发现在风险意愿承担更强烈的非国有企业中，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对其管理效率的影响较为显著。在稳健性检验中，本文改变了数字化转型的衡量方式，增加了控制变量，最终结论依然稳健。

基于研究结论，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第一，政府应塑造良好的技术革命环境。政府应该对数字化转型企业进行政策支持，简化其行政审批流程；进行税收优惠或者税收减免。政府应加强数据安全监管，大力倡导企业有法必依，督促相关部门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创造一个安全、稳定、有序的数字经济广阔平台。

第二，企业应抓住数字化转型机遇。企业应充分发挥数字化转型对提高效率、降低成本、创新变革三个维度的作用，提高创新风险承担意愿、加大数字化建设投入资本、重视数字化人才队伍建设，积极主动投入到这场生产要素大变革的潮流之中。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在短期可能会增加企业的生产成本，提高经营风险，但从长远来看，越早重视数字化转型的企业，越能激发出企业经营创造的全新驱动力，提高企业绩效。

第三，企业应重视数据安全的保护工作。数字化转型有力地推动了我国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但同时也暴露了许多安全问题，诸如个人隐私保护或者是国家关键数据泄露，数据安全的保护性不言而喻，这就对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提出了更高要求。企业不仅需要通过数字化转型提高经营业绩，更需要在数字化转型的全过程中，保护好国家以及用户的数据安全，做到合规、合法。具体如企业应该重视数据安全防御能力，自觉参与国家数据安全标准的权威标准认证；对较为敏感、涉密的数据部署有针对性的防护措施，保障个人利益和国家安全不被侵害。本文研究还存在一些局限，上市公司实施的数字化转型的现状各不相同，以及各企业披露的详实程度存在诸多不一致，但由于技术的局限性以及对数字化关键词收录数量欠缺的问题，相关数据手工收集部分存在一定程度的错漏，使得进一步研究受到限制。除此之外，关于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对于生产环节、营销环节、服务环节等内部流程环节的影响，本文还需深入研究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对组织架构以及投资融资等方面影响的内在作用机理，从而为企业数字化转型提供理论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