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译在涉外警务文本翻译教学中的协同效应研究

杨炎雨，胡海峰

（1.广东警官学院 基础课教研部，广东 广州 510230；2.仲恺农业工程学院 外国语学院，广东 广州 510225）

一、引言

随着世界一体化进程的加快，国家、区域之间的人员流动更加频繁，交流更加密切。与此同时，一些非传统安全问题，如恐怖主义、洗钱、贩毒、贩卖人口、网络诈骗等都呈现数量上升、跨地区、跨国界的趋势。2017 年5 月19 日，习近平总书记会见全国公安系统英雄模范立功集体表彰大会代表并发表重要讲话，要求全面加强公安正规化、专业化、职业化建设①参见《着力锻造新时代党和人民满意的过硬公安队伍——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5·19”重要讲话精神》（http://www.gov.cn/xinwen/2018-05/18/content_5291758.htm）。。目前，边境突发事件处置、维和部队海外执勤、国际警务合作与交流等涉外业务对翻译专业人才有着大量需求。通常情况下，公安部国际合作局、国家移民管理局、海关总署、各地出入境管理部门在相关岗位招聘时倾向于选择具有外国语言文学专业背景的人员。事实上，这类人员虽然具备良好的外语能力，但是往往对涉外警务理论或公安业务知识缺乏系统的学习，短时间内很难达到用人单位工作岗位的要求。根据2021 年全国25 所公安本科院校公布的招生计划，仅有7 所院校开设涉外警务专业②数据来源于25 所公安本科院校的官网。，大多数院校只能通过警务英语或通用英语课程培养学生的涉外警务文本翻译能力。可见，公安本科院校进一步优化课程体系，加大对翻译实务等核心课程的开发建设，着力培养学生的涉外警务文本翻译能力，符合新时代创新型、复合型人才培养的目标，是对公安正规化、专业化、职业化建设的有力践行。

二、文献综述

续论是王初明（2012，2014，2015，2016a，2018）提出的一种语言习得观。王初明（2016a）认为，语言是通过“续”学会的，典型的“续”出现在对话过程中，交际双方通过使用语言来补充、延伸和创造对话内容。在对话中，说话者一方面要不断创造新内容，另一方面要让语言表达与内容的持续变化相匹配。这是一种“思到言随”的语言应变能力，这种能力的内化过程与“续”息息相关。“续”使理解和产出产生交集，人们的语言理解水平和产出水平在理解和产出的交互中产生拉平效应和语境补缺作用（王初明2003，2010，2014，2017，2021）。语言学习只要有“续”，就会发生理解和产出的交集，而且还会带来促学效应。根据产出方式，王初明（2016a：788）把“续”划分为“续说、续写和续译三类”。王初明（2018：37）将“在翻译的理解和产出之间注入‘续’以促学译技”的方法称为续译，他以汉英笔译为例，分析了续译的具体操作步骤，即挑选译作、划分原作、理解原作、默译原作、对照阅读、续译后文、对比译文。王初明（2016b）认为，续译符合语言学习的“学伴用随”原则，能有效提高学习者的语言运用能力。

“协同”是英国语言学家皮克林和加罗得（Pickering ＆ Garrod 2004）在研究母语会话产出时提出的概念。他们认为，认知协同机制在语言交际中发挥驱动和调节的作用，交际者在交际过程中会不断调整自身的心理和语言表征，互相配合和启发，以实现高效交流。在语言习得过程中，“学习者能够通过对语言范例的感受，将各种影响习得的因素协调起来，逐步意会到语言的本质”（转引自黄洁、肖娴2021：125）。在上述过程中，“语境信息促进理解，理解促进协同，协同促进产出，产出促进习得”，“互动→理解→协同→产出→习得”（王初明2011：542）是一条完整的语言习得有效路径。

近年来，国内学者已经开始关注续译的协同效应，并开展了一些实证研究。例如，黄洁和肖娴（2021）通过对比受试非续译与续译的汉译英译文，研究了续译的协同效应。研究结果表明，协同效应“不仅表现在对译文范本中词汇、句子的直接复制、借用，还表现在对译文整体语言风格和翻译技巧的灵活协同”（黄洁、肖娴2021：124）。张素敏等（2021）从对比语言学角度分析了续译在翻译技巧理解与运用中的作用。研究发现，“学习者思维模式的有意识转换是续译高效促译、促学的根源；学习者主导性语言作为译出语或译入语影响翻译技巧的理解与运用，而非主导性语言水平的提升可促进翻译技巧理解与运用对称发展”（张素敏等2021：827）。总体而言，续译的协同效应尚未得到广泛的实证研究支持。

三、研究设计

（一）研究问题

本研究采用对比实验和访谈对续译在涉外警务文本翻译教学中的协同效应进行探究，验证该方法能否有效提高学习者的翻译水平，主要回答以下问题：

1）续译在涉外警务文本翻译教学中是否具有协同效应？如果有，这种效应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2）续译能否提高学习者的翻译水平？如果能，这种提高在不同水平学习者汉英互译中是否呈对称发展？

3）学习者对续译的认知情况如何？

（二）研究对象

本研究以国内某省属公安本科院校非英语专业二年级A、B 两个区队共120 名学习者为研究对象，每个区队各60 名学习者。A、B 两个区队的母语均为汉语，第二语言均为英语，都在2021 年6 月参加了全国大学英语四级考试，通过率分别为78.33%和76.67%。施测者随机将A 区队定义为实验组，将B 区队定义为对照组。为了更准确地评估学习者的翻译水平，施测者采用2015 年5 月全国外语翻译证书考试英语三级笔译试题组织了前测，题型包括汉译英（共50 分）和英译汉（共50 分），满分为100分，测试时间为180 分钟。前测结束后，施测者采用SPSS 21.0 对实验组和对照组的全国大学英语四级考试成绩和笔译成绩分别进行了独立样本t 检验（见表1 和表2）。

表1 实验组和对照组全国大学英语四级考试成绩对比

表2 实验组和对照组笔译成绩对比

独立样本t 检验结果表明，实验组和对照组在全国大学英语四级考试成绩（p=0.349＞0.05）和笔译成绩（p=0.423＞0.05）上不存在显著差异，适合开展后续研究。为了探究续译对不同水平学习者汉英互译能力的影响，施测者根据笔译成绩的中位数，将实验组分为高水平组和低水平组（Li 2014），两个组各30 名学习者。

（三）实验材料和流程

本研究的实验材料均出自International Police Cooperation: Emerging Issues, Theory and Practice（Lemieux 2010）及其中译本《国际警务合作的理论与实践》（勒米厄2016）。对比实验从2021 年9 月开始，共持续12 周，实验组和对照组各进行了4 次汉译英和4 次英译汉练习，单周进行汉译英练习，双周进行英译汉练习，两个组的读/译比均约为3∶1。就实验组而言，施测者参考许琪（2016）和王初明（2018），先请学习者阅读前读原文和译文范本，重点讲解译文作者使用的翻译技巧和汉英对应表达，然后要求学习者在课后60 分钟内完成续译练习，在随后的课堂教学中，施测者引导学习者对比续译译文和译文范本，进行自我反思。就对照组而言，施测者先请学习者阅读前读原文，然后要求他们在课堂内将其末段翻译成目标语，并在课后60 分钟内完成与实验组内容相同的练习，在随后的课堂教学中，施测者对课后练习进行讲解。为了了解实验组对续译的认知并促进行动后反思（reflection-onaction）（法雷尔2013），施测者在实验结束后进行了一次访谈，访谈内容主要包括“是否认可续译”和“续译有什么优缺点”。

（四）数据收集与分析

施测者每周收集学习者的电子版译文用以建立微型语料库，并采用AntConc 3.5.8 进行数据检索。此外，施测者通过对比分析，找出每组材料前后均出现过的词组和翻译技巧。例如，在《国际警察组织：有效合作中缺失的一环》一文教学中，前读原文和后读原文都有出现“引渡条约”一词，那么“引渡条约”便被列为考查词组。针对第一个研究问题，施测者使用黄洁和肖娴（2021：126）提出的“协同指数”来测算协同效应，即学习者在续译中使用译文范本中词汇或句式的频数减去这些词汇或句式在非续译中出现的频数。协同指数越高，协同效应就越大，续译促学效果则越明显。针对第二个研究问题，施测者邀请三位英语教学经验丰富的教师，参照《全国外语翻译证书考试：英语翻译证书考试大纲》（教育部考试中心2013），对学习者的课后翻译练习进行评分。为了确保评分的公正性，施测者将两组学习者的译文随机打乱顺序后上传至智能阅卷系统，每一篇译文需要经两位教师评分，如果分数差超过2 分，则该译文会自动转交第三位教师进行评分。三位教师的无效分比例均在3%以下，这表明评分信度较高。施测者采用SPSS 21.0 对实验组和对照组的后测成绩进行独立样本t 检验，如果实验组成绩显著高于对照组，那么可以证明续译能有效提高学习者的翻译水平，则再进一步分别对比高、低水平组汉译英和英译汉的前、后测成绩，检验汉译英和英译汉水平的发展是否对称。

四、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续译的协同效应

检索结果表明，语料库中一共有37 个考查词组和9 种翻译技巧。受篇幅所限，表3 仅列出协同指数排名前十的考查词组。

表3 部分考查词组的使用情况

由表3 可知，实验组在多数情况下能将阅读译文范本过程中被激活的词汇恰当地运用于续译，恰当协同有助于提高译语的准确性和精炼性。例如，对于一般学习者而言，翻译“跨管辖区域联合司法机制”有一定难度，因为中心语“机制”前面有三个修饰成分，且第一个修饰成分“跨管辖区域”属于动宾短语。实验组因为阅读过译文范本，所以能在续译中较为准确地翻译“跨管辖区域联合司法机制”，而对照组无一人能准确翻译该词组。

在运用翻译技巧方面，实验组的续译译文也体现出与译文范本的协同。例如，例（1）和例（2）中续译译文沿用了译文范本所使用的转态译法（冯庆华2010），即把原文中的主动语态转译为被动语态，或把原文中的被动语态转译为主动语态。据统计，实验组和对照组运用转态译法的频数存在较大差异。具体而言，实验组将后读原文中的主动语态转译为被动语态的频数为43（72%），将后读原文中的被动语态转译为主动语态的频数为28（47%）；对照组将后读原文中的主动语态转译为被动语态的频数为12（20%），将后读原文中的被动语态转译为主动语态的频数为3（5%）。又如，例（3）中续译译文沿用了译文范本所运用的减词译法，即把原文中需要而译文中不需要的词在翻译中予以省略。据统计，实验组和对照组运用减词译法的频数分别为31（52%）和7（12%），同样存在较大差异。

（1）a.情报分享可能会危及个人隐私和公民自由，一些警察部门收集琐碎无用的信息甚至会严重阻碍情报分析工作的完成。（前读原文）Intelligence sharing may endanger privacy and civil liberties, and intelligent analysis can even be seriously hampered by police departments that collect a large amount of trivial and useless information.（译文范本）b.欧洲刑警组织（Europol）的几个警务联络官也表达了类似的看法，他们承认更愿意通过给同事打电话来商讨争议，因为这样会提高调查的速度。（后读原文）A similar comment was also made by several police liaison officers based in Europol when admitting that they would prefer to phone their colleagues to discuss the disputes as it speeded up the investigation.（续译译文）

（2）a.International police cooperation is a crucial way to fight against transnational crime, particularly in the growing threats to national and international security posed by transnational organized crime.（前读原文）国际警务合作是打击跨国犯罪的一项关键措施，尤其是在跨国有组织犯罪对国家和国际安全威胁不断增长的情况下。（译文范本）b.In light of these scenarios, it is no surprise that a large number of requests for mutual legal assistance are exchanged annually within the EU.（后读原文）鉴于这些情况，欧盟内部每年交换大量的司法协助请求也就不足为奇了。（续译译文）

（3）a.美国“9·11”事件的爆发为欧盟营造了一种紧迫感，使其成员国可以迅速达成协议，而不像之前往往要耗费几个月的时间。（前读原文）The attacks on 9/11 in the US created a sense of urgency in the EU that allowed its member states to reach compromises that would have otherwise delayed their passage for months.（译文范本）b.在欧盟层面，国际间的反恐情报交流可以通过欧洲刑警组织来实现。（后读原文）At the EU level, the international exchange of information for counter terrorism is possible through the Europol.（续译译文）

实验结果表明，实验组能较好地将考查词组和翻译技巧运用到续译中，续译译文在词汇、句法、语法等方面比较地道、准确。据统计，实验组中37 个考查词组的平均协同指数为28，9 种翻译技巧的平均协同指数为26。续译对涉外警务文本汉英互译具有协同效应，有助于学习者更好地输出目标语。

（二）续译对翻译水平的影响

实验组和对照组后测成绩的独立样本t 检验结果如表4 所示。

表4 实验组和对照组后测成绩对比

结合表2 和表4 数据可知，通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实验组和对照组的翻译水平都有一定提高，实验组的提高幅度大于对照组，两组后测成绩存在显著差异（p=0.014＜0.05），续译能显著提高学习者的翻译水平。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对照组部分学习者具备较为扎实的语言功底，但是由于缺乏涉外警务文本翻译方面的专业学习，仍出现了一些低级错误。例如，将arrest warrant 误译为“抓捕通知”，将“出入境管理”误译为leaving ＆ entering management。

高、低水平组汉译英和英译汉前、后测成绩的配对样本t 检验结果如表5 所示。

表5 高、低水平组组内汉译英和英译汉成绩对比

由表5 可知，在前测中，高水平组和低水平组的英译汉成绩均显著优于汉译英成绩（p=0.000＜0.05）。这一结果说明，实验前学习者的汉译英和英译汉水平发展不对称。在后测中，高水平组的汉译英和英译汉成绩虽然都有了一定提升，但是两者之间仍存在显著差异（p=0.000＜0.05）；而低水平组的汉译英和英译汉成绩不仅都有了一定提升，而且两者之间不再存在显著差异（p=0.547＞0.05）。这一结果说明，续译在低水平组汉英互译中产生了明显的拉平效应。

（三）学习者对续译的认知

访谈内容编码分析结果表明，实验组90%以上的学习者肯定了续译在涉外警务文本翻译教学中的促学作用，并认为其应在相关课程中得到推广使用；关于续译的优点，43%的学习者提及续译有助于理解原文的背景知识，37%的学习者提及续译有助于积累词汇、句式，并将之运用到翻译实践中，20%的学习者提及续译可以提高自主学习能力和双语能力；关于续译的缺点，学习者主要提及阅读前读原文和译文范本会占用较多的课堂学习时间，建议施测者采用翻转课堂教学模式，以便进一步提高学习效率。

五、结语

本研究以国内某省属公安本科院校非英语专业二年级120 名学习者为研究对象，围绕续译在涉外警务文本翻译教学中的协同效应进行了对比实验和访谈，主要得到以下三点结论：1）续译对涉外警务文本汉英互译具有协同效应，该效应在学习者运用考查词组和翻译技巧中得以体现；2）续译能提高学习者的翻译水平，高水平组和低水平组的汉英互译成绩都有一定提升，但高水平组汉译英和英译汉水平的发展依然不对称，低水平组的汉译英和英译汉水平呈现均衡发展态势；3）总体而言，实验组认同续译具有促学作用，且对其优缺点有一定的认识。本研究丰富了续论的实证研究，对翻译教学实践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然而，由于研究样本数量有限，且实验时间较短，研究结论还需要进一步验证和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