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园园,廖 华
(广西民族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6)
域外汉语教材是研究汉语发展史的重要材料,然而现今的材料过于零散。本文以日本与朝鲜的汉语教材为起点展开研究。若要全面客观地了解域外汉语教材的历程与成功成果,需对文献进行定性分析。传统的文献分析法难以穷尽所有文献,得出的数据结论往往缺乏说服力。而利用信息可视化技术,通过科学计量方法对域外汉语教材进行统计分析,探究学科的研究热点与动态,是目前较为严谨的方法。
本研究借助CiteSpace软件,对CNKI收录的2003年以来有关日本明治、朝鲜时期汉语教材的文献进行可视化研究,生成关于文献分布、核心作者、核心机构、关键词聚类、研究主题的分布图谱,得到对域外汉语教材的主题,并且对研究前沿作出预测。
本研究使用的数据和文献均来自CNKI数据库。通过CNKI的高级搜索功能,分别以“明治汉语教材”“明治汉语教科书”“朝鲜汉语教材”“域外教科书”“域外教材”“明治教材”“朝鲜教材”为检索主题词,时间跨度限定为2003年至今,共检索到论文174篇。通过筛选,得到168篇学术论文。
本研究使用的文献分析工具是由美国德雷塞尔大学陈超美教授团队研发的引文可视化分析软件CiteSpace[1]。CiteSpace是一款着眼于分析科学文献中蕴含的潜在知识,在科学计量学、数据可视化背景下逐渐发展起来的一款引文可视化分析软件。该软件能通过可视化手段呈现科学知识的结构、规律和分布情况,因此本研究将基于得到的可视化图形绘制科学知识图谱并进行分析。
CiteSpace软件主要通过引用分析了解文献间的关系,能够揭示知识流动关系,如知识流动的时间、速度与方向等。常规的文献综述只能了解知识的基础,不能预测知识的发展方向和前沿。通过可视化手段,研究者对知识的理解能更加直接,并发现隐藏在数据中的规律。使用CiteSpace的优点是效率较高,通过搜索相关主题、相关图形和数字就能快速了解研究热点。传统的论文综述需要一定的阅读时间,而CiteSpace对作者、机构进行可视化,方便研究跟踪与学习。对关键词进行可视化,可以帮助研究者了解该领域内的研究热点,有效地将搜索范围缩小或挖掘热点问题未被研究的细节。
笔者基于获取的168篇文献,利用CNKI可视化计量分析功能,得出文献的年度分布情况(图1)。由图1可知,1993—2002年的发文量极低;2003年开始,发文量逐步上升;发文量于2019年到达顶峰,共计有18篇相关文献;2019年后,文献发表数量逐渐减少。总体来说,东亚域外文献的发文情况不容乐观,对东亚域外文献资源的挖掘工作有待加强。
图1 CNKI收录的有关东亚域外汉语教材的文献情况
在CiteSpace软件功能区进行参数设定,节点类型(Node type)选择“作者”,其他参数设置为默认状态。利用软件分析168篇文献后,得到研究东亚域外文献的核心作者图谱(图2)。图谱中的连线表示作者间的合作情况。图2显示,作者间的合作较少,作者之间有连线的只有岳辉与李春红,刘丹与王治理的联系较为紧密。各位作者的姓名在图像中呈现的字号较为平均,字号越大说明发文数量越多,肉眼看不出名字字号的区别。呈现研究此方向的作者可能发文量相对平均或较少,不能直接呈现在字号大小上。
图2 东亚域外文献核心作者图谱
使用summary table后,可以看到作者文章的共被引频次。被引频次最多的作者为陈榴。陈榴教授于1999年在《当代韩国》杂志发表《一本失而复得的朝鲜时代汉语读本——李边〈训世评话〉评介》一文,他是最早进行域外汉语文献研究的学者之一。陈榴(19次)、张美兰(5次)、邹德文(4次)、岳辉(4次)、寇振锋(4次)五位学者的文章在相关领域的被引频次居前五名。陈榴被引最多的文章即《一本失而复得的朝鲜时代汉语读本——李边〈训世评话〉评介》,该文开启了《训世评话》研究的先河,因而在相关领域的被引频次最高。
每个研究机构都会有自己的研究重点和中心。通过这些机构的地域特点、核心技术、重点科目等,可以了解其研究某一方向的优势。通过CiteSpace的节点选择“机构”(Institution),可以看到下面的图谱(图3)。该图谱主要用于了解被引频次较高的文献撰写相关机构。
图3 东亚域外文献核心机构图谱
虽然图谱呈现的研究机构较多,但是没有连线呈现机构内的合作,说明机构间缺乏合作。字号较大的为辽宁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对东亚域外汉语教材核心机构共被引情况进行统计,通过图谱导出数据,得出共被引频次较多的三个机构为辽宁大学国际教育学院(4次)、清华大学中文系(4次)、厦门大学人文学院(3次)。辽宁大学官网介绍道:“辽宁大学朝鲜·韩国研究中心领军人物在国内东亚研究领域具有较高的知名度。”[2]
关键词是对文章的精准概括,能够鲜明、直观地表达论文的内容。通过软件的“关键词”(keywords)功能,取共被引频次前十的关键词,对东亚域外汉语教材进行高频关键词统计(表1)。
从表1可以看出,2003年以来,“汉语教科书”是频次最高的关键词(24次)。说明在搜索东亚域外教材时,把关键词替换成“汉语教科书”更容易找到相关信息。“汉语教科书”的中介中心性也是最强的,为0.28。目前东亚域外教材主要围绕关键词“汉语教科书”展开。其他高频关键词有“朝鲜时代”“北京官话”等,教材以《北京官话》为主。我们能够从共被引频次了解到研究度较高的教材,如《老乞大》《训世评话》《朴通事》《朴通事谚解》。
表1 东亚域外汉语教材高频关键词统计
使用CiteSpace软件的关键词聚类功能,能够更加清楚地了解东亚域外汉语教材的研究重点。点击Clusters,选择Show the largest K Clusters,填入数字4后得到关键词聚类图谱Top4(图4)。
图4 东亚域外汉语教材关键词聚类图谱
#0 聚类Label为《朴通事》。朱德熙先生在《“老乞大谚解”“朴通事谚解”书后》中通过引用《李朝实录》《朴通事谚解》《老乞大集览》作者的原话,指出《朴通事》成书于元朝[3]。吴淮南在《作为外语的汉语口语教材〈朴通事〉和〈朴通事谚解〉》中指出:“《朴通事》是一本实用口语会话教材,其实用性可以从上述的内容特点看出。这些内容包括日常交际、学堂生活、外出旅游、应用写作等,内容如此广泛是同历史上外国留学生、外侨参与中国社会生活程度较深的情况相适应的”[4]。可以看出,《朴通事》作为近代汉语会话教材,能够反映元朝至明朝初年的北方官话,是研究近代汉语的珍稀资料。众多学者从语法、词法、语音等角度对《朴通事》等教材展开研究。
#1聚类Label为《汉语教科书》。李得春在《中韩语言文字关系史研究(下)》中介绍了东亚域外汉语教材的重要书籍。“一是《朝鲜时代汉语教科书丛刊》,最初版本出版于2005年,《朝鲜时代汉语教科书丛刊续编》出版于2011年。二是《日本汉语教科书汇刊(江户明治编)》,由中华书局正式出版发行。该书汇集了日本江户、明治两个时代日本汉语教育体系之下所采用的具有代表性的汉语教科书和工具书134种。全书分为八卷九编,计六十册。”[5]教科书与教材的区别主要是:教科书通常指教学使用的课本;而教材为教学材料,其中包含教科书。“教科书”一词在中国出现于19世纪70年代。1877年,来华传教士成立学校教科书委员会,所以将“教科书”作为关键词是较为严谨的表达。
#2聚类Label为《华音启蒙谚解》。“尹泰骏在序文中说当时用的老乞大、朴通事、译语类解等书所反映的汉语已经过时,不宜与汉人通话交际。于是李应宪以当时‘常行实用之语’燕京话为准,编篡了《华音启蒙》”[6]。该书体现了19世纪后半叶的汉语词汇和语法,而且在文体上体现了19世纪后期的会话体样式。上文尹泰骏的话说明,《华音启蒙谚解》是应对时代更迭而出版的教科书。该书以东北官话为基础,从侧面说明北方方言的影响力颇大。
#3聚类Label为古代朝鲜。曹之在《中国印刷术的起源》一书中指出:“朝鲜古代的教育,深受中国的影响,教学内容多为中国汉字儒家经典”[7]。白乐天、李凤飞在《世界全史·世界通史(第2卷)》中说道:“朝鲜历代统治者,为了维护其封建统治,吸收先进文化,都大力提倡和接受中国的儒家思想,用来教育贵族子弟,造就各级官吏。在三国时代,高句丽就很通行中国的文化典籍,如《五经》《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春秋》等,许多人都能背诵这些书。有不少学者专门研究汉学,国王和官吏还常听中国学者讲学。”[8]朝鲜汉语教科书大致是古代朝鲜学者为了巩固封建统治而奉命精心编制的。
由于CNKI数据库中的文献不能在CiteSpace中作共被引分析,笔者只能通过CNKI对文献被引次数从高到低进行排序,具体如表2所示。
表2 东亚域外教材高引文献分析
从研究对象来看,以上高引文献主要研究东亚域外汉语教材的语法、词汇、教材影响等。针对汉语教材语法研究的有《清末民初北京口语中的话题标记——以100多年前几部域外汉语教材为例》一文;针对教材影响的有2篇文献:《〈语言自迩集〉对日本明治时期中国语教科书的影响》《韩国朝鲜时期的汉语教育对我国汉语国际推广的启示》;针对汉语教材研究的有4篇文献:《韩国朝鲜时期的汉语硏究》《日本明治时期汉语教科书研究——以〈官话指南〉、〈谈论新篇〉、〈官话急就篇〉为中心》《日本明治时期汉语教科书〈官话急就篇〉研究》《宫岛大八及其〈急就篇〉》;针对域外汉语教材词汇研究的有3篇文献:《明治期间日本汉语教科书中的北京话口语词》《〈老乞大〉〈朴通事〉常用词汇研究——以〈老朴集览〉为中心》《清末民初北京话口语词汇及其汉语史价值——以日本明治时期北京官话课本为例》。从研究层次来看,其中6篇为期刊文献,2篇为博士论文,2篇为硕士论文。2003—2010年文献有5篇,2011—2021年文献有5篇。
通过上述文章,我们可以分析东亚域外汉语教材的价值。
其一,汉语史价值。研究者通过东亚域外汉语教材能够了解北京官话口语语音、词汇、语法的发展历程。陈明娥在《日本明治时期北京官话课本词汇研究》中说:“从明治八年(1876)开始,日本的中国语教育由南京官话(‘唐话’)转向了北京官话教学”,且“日本明治时期的教学注重实用教学”[9]。东亚域外汉语教材的编纂主要集中在日本明治时期及朝鲜高丽末期到朝鲜末期。域外汉语教材是研究近代汉语的一手资料,研究者通过它们可以了解汉语词汇在元明清时期的演变历史。相较于语音,词语变化相对较慢。通过阅读东亚教科书相关文献,我们能够了解近代汉语词汇的使用情况:首先是了解汉语词汇被其他语言词汇影响的情况,因为元朝为蒙古族政权,清朝为满族政权,汉语在这两个朝代经历了较大的变化;其次是了解方言词的使用情况以及普通话受方言词影响的情况。
其二,汉语教学史价值。研究者从东亚域外汉语教材能够了解到汉语在当时对日本、朝鲜的影响力和汉语传播的方式。域外汉语教材由当地人撰写,必定比当时的中国人更加了解学习者的学习重点和难点。相对中国人编纂的教材,它们别有一番见解和诠释方式。
被引频次最高的文章《明治期间日本汉语教科书中的北京话口语词》虽然没有发表在核心期刊上,但是被两篇核心期刊的文章引用,分别是《清末民初北京话口语词汇及其汉语史价值——以日本明治时期北京官话课本为例》《试论清末北京官话特殊的“所”及其来源》。这两篇文章都受国家级基金项目资助,分别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日本明治时期北京官话课本语言研究”和教育部社科规划基金项目“清代以来北京话副词研究”,说明日本明治时期的教材是学术领域较为重要的研究内容。中国的清代对应日本的明治时期,明治时期的汉语教科书记录了北京话的演变发展,所以我们能够从东亚域外汉语教材了解北京话的演变历史。
通过CiteSpace软件的Burstness选项,我们能够了解到《训世评话》在2003—2008年间为研究热点。2005年,《朝鲜时代汉语教科书丛刊》收录了《训世评话》一书,由此《训世评话》出现在国人眼中。《训世评话》的作者李边在序言中说道:《老乞大》和《朴通事》并不是完全以北京官话为基础的教材,甚至带有蒙古话,而《训世评话》是以北京官话为基础的。通过查阅CNKI,我们了解到最早研究《训世评话》一书的文献出版于1998年。《试析朝鲜时代汉语教科书〈训世评话〉》的趣味性原则》2008年刊登于《国际汉语教学动态与研究》杂志,这一文献的出版年份也许能够说明《训世评话》在这段时间成为研究热点的原因。
本文探究了2003年以来CNKI收录的以“东亚域外汉语教材”为主题的学术论文,对东亚域外汉语教材的研究热点主题进行分析。域外汉语教材对我国的近代汉语、汉语教学研究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对东亚域外汉语教材的发文情况、核心作者、主要研究机构、研究内容、高引文献和研究热点进行逐一分析,得出以下结论:辽宁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是研究的核心机构,陈榴是被引最高的作者,《朴通事》是研究的热点。
东亚域外汉语教材研究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发文量较少、主题核心不够集中。因此,研究机构之间以及作者之间需要加强合作。笔者对后续的东亚域外汉语教材研究提出以下展望:第一是希望各位学者写上“域外汉语教科书”等关键词,从而使检索结果能够一目了然。第二是希望更多的研究者加入研究域外汉语教科书的队伍中。域外汉语教科书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教材的词汇、教材编纂时的汉语传播背景、教材的语音以及教材借鉴的文本如小说、戏曲等都可以深入挖掘。以多样角度剖析教科书,可以让域外汉语教科书研究更加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