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艳冰,贾豫霖,周明晖,马 云,杜宇晴
(河南理工大学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中国 焦作 454003)
传统村落承载着中华传统文化的精华,是农耕文明不可再生的文化遗产。然而,置身于快速城市化和乡村旅游蓬勃发展的浪潮中,传统村落不断遭受建设性、开发性、旅游性破坏,作为传统村落最具辨识性标签的文化景观也因此面临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呈现出物质文化景观损毁严重、非物质文化景观异化变质等脆弱性特征[1]。加之受自然地理特征、区域发展水平等因素影响,不同类型传统村落遭受外部扰动的程度不等,进一步加剧了文化景观脆弱性的异质性和复杂性,对传统村落的生存与发展构成极大威胁,并危及中华文明永续传承[2]。在此背景下,降低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并针对不同类型传统村落进行差异化保护成为社会各界密切关注的焦点,尤其是自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乡村振兴战略以来,中央一号文件多次提出要保护好传统村落,并强调要科学把握各地差异和特点,精准施策。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到2035年建成文化强国,传统村落的文化传承价值将进一步彰显。鉴于此,科学评价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并探明其内部分异特征,既是实现传统村落精准保护、有序振兴的内在要求,也是加快建设文化强国的迫切需要。
脆弱性概念起源于对自然灾害问题的研究,之后逐渐扩展到气候变化、生态环境、社会经济等多种领域[3-6],其内涵经历了从简单到复杂、从一维到多维的演变,目前已发展成为一种基础性科学知识体系并上升到全球可持续发展战略研究的高度。从研究内容看,已有的脆弱性研究主要集中在概念界定、量化评估、时空演变、规避措施等方面[7,8],其中脆弱性量化评估作为衡量系统脆弱程度、表征系统可持续发展态势的有效途径,成为近年来脆弱性研究的热点,并衍生出众多揭示脆弱性构成要素及其相互关系的评价框架,压力-状态-响应模型(PSR)即是其中之一。该模型以系统“压力输入-状态变化-主体响应”为逻辑结构,对脆弱性发生的因果关系进行清晰明确的阐释,具有逻辑缜密、适用性强等优点,因此被应用于不同尺度、不同领域脆弱性评价中[9,10]。从研究对象看,国内外学者对矿业城市[10]、沿海地区[11]、旅游地[12]等典型人地系统脆弱性进行了大量有益探索,但专门针对传统村落脆弱性的系统研究较少,仅见诸个别文献,如邹君等[2]以湖南省新田县为例对传统村落脆弱性进行了实证研究,但疏于分析村落自身应对能力在形成以及降低脆弱性中的作用;Liu等[13]分析了地质灾害影响下传统村落历史环境的脆弱性,但对其所遭受的人文扰动因素关注不够;何艳冰等[14]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定量评价进行了初步探索,但对其内在差异缺乏深入分析,难以对自然环境分异明显、社会经济水平悬殊、文化特质迥异的传统村落实行精准化保护、精细化管理。总之,现有脆弱性研究对传统村落关注度不够,对其急剧变迁过程中所呈现的脆弱性问题缺乏必要及时的响应和调控,而这将直接影响到乡村振兴战略目标的实现。因此,本文借鉴PSR模型的分析框架构建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评价指标体系,以河南省42个传统村落为研究对象,采用TOPSIS法评估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程度,并比较不同类型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的差异,以期为传统村落精准保护、分类管理及有序振兴提供参考。
河南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源地之一,是黄河文化形成与发展的核心区域,复杂的地貌形态、悠久的农耕文化及繁荣的商贸活动孕育了数量众多、类型多样的传统村落,其丰富而独特的黄河文化资源是黄河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伴随着新型城镇化和乡村旅游的迅速发展,河南省传统村落迎来开发利用热潮,在赋予传统村落经济发展新动能的同时,也带来了旅游开发无序、跟风现象严重、传统风貌特色丧失等一系列负面影响。在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的新时期,亟需对河南省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进行研究及调控。
数据主要来自于实地踏勘和问卷调查,个别数据通过社会经济统计资料获取。①初步考察:2018年12月,对河南省传统村落进行初步考察,采用分层抽样法抽取样本村落。首先基于地形地貌、经济发展水平等因素对传统村落进行分层;其次在不同层中等比例抽取样本,最终确定42个国家级传统村落作为样本村(图1)。②预调查:2019年1月1~7日,设计实验问卷进行预调查,依照反馈情况修改完善问卷,确定最终调查问卷。③正式调查:2019年1月17~31日,在各村按照随机抽样法抽取10%的住户开展入户问卷调查,共发放问卷448份,回收有效问卷431份,有效率96.2%。
图1 研究区域与调研村落Fig. 1 The studied area and survey village samples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是人类活动和村落地理环境相互作用的产物,在地理环境保持相对稳定性的情况下,其变迁更多受到人类活动的影响,尤以城镇化和旅游开发为甚。伴随着城镇化的快速推进和旅游介质的大量涌入,传统村落的封闭性和自给性被彻底打破,各种物质流、能量流、信息流不断入侵传统村落,导致文化景观形成、发展与传承的场域发生明显变化,并因此面临破碎、变异甚至消亡危机,故将城镇化和旅游开发视为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主要扰动因素[1,15,16]。
从发生学角度看,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的形成机制与“压力-状态-响应”(PSR)模型具有内在逻辑上的一致性,是压力、状态、响应三者相互作用、相互制衡的结果,即快速城镇化和旅游开发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施加压力,导致文化景观的内部结构特征和功能属性发生改变(状态),进而引发相关部门或社会群体采取调控措施(响应)[14]。当传统村落文化景观难以抵抗压力的负面影响,或者响应主体缺乏应对和调控压力的能力,脆弱性则难以避免,主要表现为文化景观结构失衡、功能紊乱,且难以复原(图2)。
图2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分析框架 Fig. 2 Analytical framework of cultural landscape vulnerability of traditional villages
基于图2所示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分析框架,参考作者前期研究成果[14],从压力、状态、响应3个维度构建脆弱性评价指标体系(表1)。其中,压力主要源于城镇化建设、旅游开发活动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干扰,就城镇化而言,其程度大小取决于干扰的强度、频率或持续时间,选取P1~P3表征;旅游开发对传统村落造成的压力可通过旅游开发强度来度量,主要体现在游客数量(人)、旅游收入(业)、旅游接待设施(地)3个方面,对应指标为P4~P6。状态即传统村落文化景观遭受压力后所呈现出来的属性特征及变化情况,涉及物质文化景观和非物质文化景观两方面[17]。考虑到两者表现形式不同,对物质文化景观的状态描述着重突出其空间上的完整性,对应指标为S1~S5,非物质文化景观则主要强调时间上的延续性,对应指标为S6~S10。响应是指人类社会针对文化景观不合理、难持续的状态所做出的调整,具体落实在地方政府和村民两个层面,其中,政府响应旨在为传统村落保护提供自上而下的引领和管控,通过R1~R4表征;而村民作为传统村落保护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主体,其行为过程直接关乎文化景观的保护传承效果,通过R5~R7表征。
表1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评价指标体系
TOPSIS法(逼近理想解排序法)通过计算评价对象与正(负)理想解的距离来评判其脆弱性高低,在多对象评价和体现评价对象差异性方面具有显著优点[18],步骤如下。
①对原始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构建标准化矩阵Y:
正向指标:Yij=(Xij-Xjmin)/(Xjmax-Xjmin),
(1)
负向指标:Yij=(Xjmin-Xij)/(Xjmax-Xjmin),
(2)
式中:Yij,Xij,Xjmin及Xjmax分别为第i村落第j指标的标准化值、原始值、最小值和最大值。
②确定指标权重W,形成加权规范化矩阵Z:
为兼顾评价指标中的定性指标和定量指标,采用主客观组合赋权法,即将主观赋权法的层次分析法和客观赋权法的熵权法相结合确定指标权重W(表1)[8],
Z=Y×W。
(3)
③确定正理想解Z+和负理想解Z-:
(4)
④计算评价对象与正(负)理想解的距离:
(5)
⑤计算评价对象与正理想解的相对接近度Ci:
(6)
式中,Ci代表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指数,取值区间为[0,1],数值越大表明脆弱程度越高。
运用式(1)~(6)计算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指数,并基于系统聚类法[2]将其划分为低度(0.18~0.37)、中度(0.38~0.60)、高度(0.61~0.80)3个脆弱级别。如图3所示,河南省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平均值为0.48,整体处于中度脆弱水平,文化景观脆弱程度最高的杜康村得分(0.80)是脆弱程度最低的丁李湾村得分(0.18)的4.44倍,村落间差异较为显著。从内部结构来看,低度脆弱传统村落11个、中度脆弱村落23个、高度脆弱村落8个,所占比重依次为26.19%,54.76%和19.05%,呈中间大、两头小的“纺锤形”分布,反映出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的固化特征较为明显,需要结构性突破才能整体降低脆弱性。
图3 河南省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指数 Fig. 3 Cultural landscape vulnerability index of traditional villages in Henan province
为揭示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的关键驱动因素,对压力、状态及响应指数与文化景观脆弱性指数进行相关分析,结果显示压力指数与文化景观脆弱性指数呈正相关,Pearson相关系数为0.686;状态及响应指数与脆弱性指数呈负相关,Pearson相关系数分别为-0.681和-0.809(均在1%水平上显著)。可见,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程度取决于压力、状态、响应三者的综合作用,这一结果进一步佐证了上文所构建的评价指标体系的科学性,同时表明响应的影响更为显著,是传统村落文化景观最关键的致脆因素。正如吴传钧院士指出:人地关系是否协调抑或矛盾,不决定于地而取决于人[19]。一方面,受观念、体制、人才、技术等因素的制约,一些地方政府难以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状态受损或功能衰微做出及时响应。问卷调查数据显示,共有78.60%的受访对象认为政府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保护工作“一般”和“较差”;进一步询问“文化景观保护中存在的突出问题”,分别有83.58%和62.73%的受访者选择“保护资金投入不足”和“保护机构不健全”,反映出政府亟需从保障资金投入、健全保护机构入手提升响应能力。另一方面,村民的文化主体地位被弱化、利益被忽视,致使传统村落保护内生动力不足,这也是造成村落响应能力低下的主要原因。以陈家沟村为例,其旅游开发模式为陈家沟太极拳发展有限公司主导下的外部介入式开发,村民除了少数在景区周边售卖土特产及纪念品外并无过多参与渠道。受访村民描述:“保护好不好跟我们没啥关系”“天天忙着打工挣钱,没时间保护”“那(保护传统村落)是政府的事儿,你说我一个老百姓能干啥”……。村民普遍对文化景观保护漠不关心,更遑论与政府保护行为形成合力。
作为人地相互作用的产物,传统村落文化景观根植于当地自然环境并受人类活动驱动,其脆弱性是特定时空条件下自然地理环境、社会经济水平、历史文化背景等耦合作用的结果。因此基于上述因素对传统村落进行分类,采用方差分析(ANOVA)比较不同类型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差异(表2)。若某分类标准下存在显著差异,进一步分析引起差异的关键指标(图4),以期为传统村落分类管理和精准施策提供参考。具体而言,传统村落自然地理环境通过地形地貌来表征;社会经济水平从村落发展路径和收入水平入手进行分析;历史文化背景则体现在村落形成时期和地域文化两方面。
表2 不同类型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均值及ANOVA结果
图4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差异影响因素 Fig. 4 Influencing factors of differences of cultural landscape vulnerability of traditional villages
3.2.1 地形地貌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在地形地貌变量上存在显著性差异(P=0.002),主要表现在交通通达度(P=0.009)、传统格局保存度(P=0.020)、保护政策制定情况(P=0.038)3个指标上,脆弱性排序为平原型>山地型>丘陵型。平原地区开发历史悠久、交通便捷通畅,城镇化推进速度快,传统村落的整体格局、历史风貌破坏最为严重,文化景观脆弱性最高。山地型村落次之,一方面,山区地理环境长期闭塞,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形成与延续起到了屏障作用;但另一方面,山区经济社会发展落后导致青壮年人口流失严重,并引发土地闲置撂荒、传统民居废弃、手工技艺消亡等一系列问题,文化景观脆弱性较高。丘陵型传统村落主要分布在信阳、平顶山、三门峡等地,地表崎岖不平、经济不够发达为传统村落存续提供了有利条件,并赋予其文化景观鲜明的地域特色,是河南省传统村落数量最多、保存最完整的区域,尤以新县丁李湾、郏县临沣寨等乡村旅游特色村为典型代表。此外,这几个地市高度重视传统村落保护工作,所辖传统村落在政府响应要素层得分较高,文化景观脆弱性最低。
3.2.2 发展路径 结合实地调研,将河南省传统村落发展路径划分为旅游发展型、生活服务型、传统技艺型、休闲农业型4类,其文化景观脆弱性存在显著性差异(P=0.024),主要表现在距乡/镇政府的距离(P=0.013)、游客数量增长率(P=0.000)、手工技艺传承度(P=0.026)、文化景观价值认同(P=0.051)、文化景观保护参与(P=0.032)5个指标上,脆弱性排序为生活服务型>休闲农业型>旅游发展型>传统技艺型。生活服务型村落一般临近城镇,因其区位优势而具备较强的居住吸引力,村民的居住模式、就业选择等与城镇高度融合,传统文化景观几近消失,脆弱性问题最为突出。休闲农业型村落大多已完成传统农业的转型升级,传统文化景观赖以生存的土壤逐渐被现代化、市场化侵蚀,并在此过程中不断走向衰落。随着游客数量的急剧增加及旅游设施的大量兴建,旅游发展型村落文化景观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加之游客及外来商户的大量涌入导致村落传统社会文化格局不断解体,文化景观脆弱性较高。传统技艺型村落通过将传统技艺现代化或产业化带动村落全面振兴,对抗村落仅作为生活聚居地的局限性,脆弱性显著下降。如驻马店仪封村的农民画起源于东汉并世代相传至今,村民通过绘画卖画大幅提升了经济收入,并带动了村落文化产业的蓬勃发展,农民美术书法作品展览等活动的举办进一步增强了村民的文化认同感和保护参与度。
3.2.3 收入水平 根据村民人均年收入将传统村落分为低收入水平(<5 000元)、中收入水平(5 000~10 000元)和高收入水平(>10 000元),其文化景观脆弱性不存在显著性差异(P=0.287),主要原因在于经济收入水平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影响具有双向性:①低收入传统村落开发强度较小,人地关系较为稳定,但同时面临人口流失严重、维修资金不足等困境,导致文化景观保护乏力。②高收入传统村落经济实力雄厚,有利于为文化景观保护发展提供更多的经济支撑和政策支持,但同时更容易遭受现代化浪潮和外来文化侵蚀,富裕起来的村民陆续对传统建筑进行拆除或翻新,并在现代文明与乡土文化的对抗中逐渐摈弃原有生产生活方式,进而引发文化景观价值认同危机。正如受访村民所言:“天天说不让拆,你们住住这老房子试试,条件差得很。”相对而言,中等收入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最低,此类村落既具备一定的经济基础促进文化景观保护与修复,同时又可以避免经济发展过快而引发的建设性破坏。
3.2.4 形成时期 将河南省传统村落按照形成年代分为先秦、汉唐、宋元、明清4个时期,文化景观脆弱性不存在显著性差异(P=0.438),可见,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并未呈现出明显的时间规律性,由此反映出因年代久远而造成的自然性损毁、物质性老化并非传统村落脆弱性的主要原因,而是更多取决于人为干扰破坏强度、政府及村民保护力度等因素的综合影响,即建设性及旅游性破坏的强度越小,保护力度越大,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越低,反之亦然。另外,所调研村落均为国家级传统村落,其遴选标准中村落形成年代所占分值较小,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整体价值的影响较为微弱。
3.2.5 地域文化 参考相关文献将河南省划分为河洛文化区、楚文化区、河内文化区、黄淮文化区、天中文化区五大区域[20],其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存在显著差异(P=0.081),主要表现在城镇化水平(P=0.040)、民俗活动延续度(P=0.074)、宗族体系延续度(P=0.009)、文化景观保护意识(P=0.001)4个指标上。脆弱性排序为黄淮文化区>河内文化区>楚文化区>天中文化区>河洛文化区,彰显出地域文化基因对传统村落发展传承的重要性。河洛文化区(洛阳等)深受儒家思想、程朱理学等礼制文化影响,为传统村落保护提供了肥沃的“文化土壤”,加之该区域经济实力总体上处于中等,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扰动强度相对较小;天中文化区(驻马店)的文化特征强调执中守正、通达包容,以仪封村为典型代表,其民俗文化活动远近闻名,更以农民画、孔子文化节、大铜器表演等荣膺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脆弱性较低;楚文化区(南阳等)重商轻农、崇尚自然,传统村落兼具豫风楚韵,文化景观地域特色鲜明;河内文化区以焦作为核心,其传统村落多集中在太行山区,经济发展落后、人口流失严重、文化消逝等对村落可持续发展构成严重威胁,文化景观脆弱性较高;黄淮文化区(郑州等)是中原的核心区域,历史上战事频繁及黄河泛滥等原因导致传统村落留存较少。加之该区域交通四通八达,极不利于传统村落整体风貌的维系,文化景观脆弱性最高。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作为传统村落可持续发展研究领域的关键科学问题,亟需更多理论及实证研究的充实。本研究在课题组前期研究成果的基础上[14],对研究主题、分析框架、评价方法等部分内容进行了补充完善:①从研究主题来看,作者前期成果致力于探明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程度,本研究则聚焦于比较分析不同类型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的差异,以实现对传统村落的精准保护、分类管理及有序振兴,是对前期研究主题的深化与拓展。②从分析框架来看,本研究对作者已有成果中脆弱性分析框架进行了修订与完善,进一步突出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形成过程中的人地关系变迁以及引发的人地矛盾,更符合当前脆弱性研究强调人地相互作用的特点。基于此,本研究更换了原指标体系中的几个指标,如用旅游收入增长率、旅游接待设施数量替代旅游收入占比、村落知名度,能更为科学、客观地衡量旅游开发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的压力。③从评价方法来看,本研究采用TOPSIS方法评估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程度,其评价结果易于在不同类型传统村落间进行排序比较,与本文的研究主题更为契合。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本研究与作者前期成果中所采用的评价方法不同,但对河南省传统村落文化景观整体处于中度脆弱水平的评判具有一定的相似性,进一步反映出河南省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的固化特征,需从减缓压力、改善状态、促进响应等多方面持续发力降低文化景观脆弱性。
(1)河南省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均值为0.48,整体处于中等脆弱水平,位于低、中、高3个脆弱级别的传统村落分别有11个,23个和8个,结构上呈现中间大、两头小的纺锤形,脆弱性的固化特征较为明显。
(2)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是压力、状态、响应综合作用的结果,但响应的影响更为显著,是文化景观最关键的致脆因素。政府亟需从保障资金投入、健全保护机构入手提升响应能力,并积极回应村民利益诉求,强化村民文化主体地位。
(3)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在地形地貌、发展路径、地域文化变量上存在显著差异:就地形地貌而言,平原型村落脆弱性高于山地型和丘陵型;不同发展路径下传统村落文化景观脆弱性梯级分化明显,生活服务型村落脆弱程度最高,休闲农业型和旅游发展型次之,传统技艺型最低;地域文化基因对文化景观延续有重要影响,黄淮文化区传统村落脆弱性最高,河洛文化区最低。文化景观脆弱性在收入水平和形成时期变量上无显著差异。
基于上述分析,针对不同类型传统村落提出差异化调控对策:①平原型传统村落应协调好城镇化建设与传统村落保护间的关系,尤其要确保核心保护区内的建筑及街巷不受破坏,维持核心区景观风貌的原真性和完整性。山地型村落一方面要加强对村落的日常管理与维护,改善提升基础设施和服务设施;另一方面应促进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引导并鼓励外出打工的年轻人返乡就业创业,恢复村落“造血”功能。②生活服务型村落应在充分挖掘和保护民俗文化的基础上,发挥其在承接城市功能疏解中的作用,并在城乡功能交换和文化对话中掌握文化主导权;旅游发展型村落应着重协调好政府、旅游企业、社区与原住民等相关利益主体间的关系,拓宽村民参与传统村落保护开发的渠道,完善利益分配、补偿和激励机制,激活传统村落保护内生动力。③建立村落经济发展与文化传承之间的良性互动机制,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村落应进一步加强对文化景观保护的资金投入和技术支撑,加强村民传统文化价值认同;经济欠发达村落可在政府引导基础上适当引进社会资本,推动旅游业、文化创意产业等第三产业的发展,将村落特色景观资源创造性转化为提高村民收入的门路,并反哺村落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