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宽玉, 肖文焕, 赵义林, 李 成, 彭爱琴
(江苏省扬州五台山医院 精神科, 江苏 扬州, 225003)
吸烟是心血管和呼吸系统疾病的主要危险因素之一。与一般人群相比,精神分裂症患者吸烟率更高,尼古丁依赖更严重,戒烟成功率更低[1]。因此了解精神分裂症患者戒烟成功的相关因素非常重要。压力与戒烟成功呈负相关,在压力事件之后,吸烟者对烟草的渴望增强,吸烟欲望增强,抵抗吸烟的能力降低[2]。此外,尼古丁依赖水平越高,吸烟者感知压力水平越高[3]。对于精神分裂症吸烟者来说,寻找降低压力感知的方法可能是戒烟成功的重要因素。元情绪被定义为“能够准确感知和表达情感的能力”,能够调节情绪促进情感发展[4]。元情绪与吸烟之间存在关系,其有助于吸烟者采取积极有效的应对策略成功戒烟[5]。目前尚不清楚元情绪是否有助于提高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戒烟成功率,故本研究探讨在12个月的戒烟计划中,元情绪对精神分裂症患者戒烟复吸时间的影响及压力感知的预测作用。
借助扬州市重症精神疾病管理平台,便利抽样191例精神分裂症患者,在2018年4月—2020年4月进行研究。为了消除性别差异的影响,本研究只纳入了男性精神分裂症患者。纳入标准: ① 符合美国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4版(DSM-Ⅳ)精神分裂症的诊断标准,年龄18~70岁者; ② 在上一年每天吸烟10支或以上者; ③ 同意在入组4周内设定戒烟日期以尝试戒烟者; ④ 患者入组前病情稳定,服用抗精神病药物的剂量至少30 d保持不变,且在整个试验过程中剂量保持不变,如出现病情波动需调整药物则退出研究。排除标准: ① 存在自杀观念或行为者; ② 过去1年内有物质滥用史者; ③ 过去6个月内严重抑郁发作者; ④ 严重尼古丁依赖,每天吸烟超过20支者; ⑤ 曾尝试过戒烟者; ⑥ 表现出戒烟相关的医学病理学症状者; ⑦ 存在严重心理健康问题者。最后共有173例(失访率9.42%)男性精神分裂症患者[平均年龄(49.70±10.00)岁]参加研究,并且自愿参与戒烟。所有参与者签署知情同意书。在研究开始时,参与者平均每天吸烟(15.75±8.54)支,平均吸烟时间为(17.43±9.02)年。本研究获得江苏省五台山医院伦理委员会批准。
1.2.1 特质元情绪量表(TMMS): 对感知到的情绪进行测评。该量表包括3个维度: 对一个人情绪状态的关注力(注意力),对自己情绪状态的理解水平(清晰度)以及对自己情绪状态进行调节的感知能力(修复)。分值越高,表示元情绪越高。构成量表的3个因素的内部一致性良好(注意力:α=0.87; 清晰度:α=0.87; 修复:α=0.82)。
1.2.2 Cohens感知压力量表(PSS-10): 该量表用于评估个人感知的压力水平。PSS-10包含10个关于可预测性、可控性和生活超负荷的项目,调查受访者在过去4周内的看法(范围0~40分)。采用5分制量表(“永不”为0分,“几乎从未”为1分,“有时”为2分,“经常”为3分,“非常”为4分),分数越高表明心理压力感越大。PSS-10的中国共识版本具有良好的心理测量特性。问卷显示本研究样本具有良好的内部一致性(α=0.83)。
1.2.3 尼古丁依赖量表(FTND): 该量表是文献中使用最广泛的尼古丁依赖性测定方法。该量表由6个项目组成,包括每天吸烟量、从醒来到吸第1根烟之间经过的时间等问题,总分为0~10分。测试显示本研究样本具有可接受的内部一致性(α= 0.72)。
本前瞻性研究涉及戒烟干预,并进行了12个月的随访。心理干预是在精神分裂症患者所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进行,行动不便者则上门面谈完成,每个小组每周2次,每次1 h。面谈过程由1名护理研究生、1名心理专家、1名社区家庭医生共同完成,同时扬州市精防科督导专家现场指导工作,以解决患者的问题,确保访谈的质量及量表收集的科学性。第1次面谈,告知参与者研究和干预程序,获得知情同意,并发放问卷。TMMS、PSS-10和FTND是自我报告问卷,这些问卷的数据仅在研究的第1阶段收集。第2次面谈涉及戒烟的准备工作,此时所有参与者都必须戒烟。从第3次面谈开始,根据精神分裂症戒烟的专有协议实施心理干预。这项干预措施从第3次一直持续到第8次面谈,包括动机和群体凝聚力策略的发展,吸烟行为的功能分析、刺激的识别和控制,以及认知重构的实施,以解决关于吸烟的错误观念和行为,控制渴望并避免复吸。本研究主要分析了戒烟后患者复吸的心理特质。
戒烟后3、6、9和12个月对参与者进行电话随访,以确定其是否戒烟复吸。复吸定义为完全戒烟超过2周后,每天吸烟超过6支连续超过6 d。心理专家进行访谈并询问参与者有关烟草使用及戒烟期间可能出现问题的相关信息。衡量干预效果的目标变量是戒烟复吸的时间: 3个月内有复吸,则为1分; 3~6个月内有复吸,则为2分; 6~9个月内有复吸,则为3分; 9~12个月内有复吸,则为4分; 如果整个随访期间均未复吸(超过12个月),则为5分。
对研究中的年龄、受教育程度、尼古丁依赖性、压力感知、元情绪(包括情绪注意力、情绪清晰度和情绪修复)和戒烟复吸时间(以离散变量格式纳入)进行描述性分析和皮尔逊相关性研究。使用SPSS PROCESS宏3.4进行中介分析(模型4)和带调解的中介(模型14)分析验证假设。以年龄和受教育程度作为协变量,使用自举程序(n=5 000)计算中介效果,并将统计推断设置为95%置信区间。分析之前,使用G*Power 3.1.9进行样本量估计,以确定调解中介分析所需的参与者数量。根据α=0.05, 功效=0.80, 效应量f2=0.15(中等)和4个预测变量,建议总样本量至少为85位。
随访第3、6、9、12个月的复吸发生率分别为13.3%、33.5%、43.9%、53.2%。在整个随访期间,有46.8%的参与者能够完成戒烟。戒烟复吸时间与尼古丁依赖、压力感知呈负相关,与情绪清晰度呈正相关(P<0.05)。情绪修复与尼古丁依赖、压力感知呈负相关(P<0.05)。情绪关注与压力感知呈正相关(P<0.01)。压力感知与尼古丁依赖呈正相关(P<0.05)。见表1。
表1 年龄、受教育程度及TMMS、PSS-10和FTND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分析
首先,采用Hayes(2012)编制的SPSS宏中的Model 4(简单的中介模型),在控制年龄、受教育程度的情况下,对压力感知在尼古丁依赖与戒烟复吸时间之间关系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结果表明,尼古丁依赖对戒烟复吸时间的预测作用显著(β=-0.192,t=-2.556,P=0.011), 当放入中介变量后,尼古丁依赖对戒烟复吸时间的直接预测作用依然显著(β=-0.161,t=-2.140,P=0.034)。尼古丁依赖对压力感知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β=0.172,t=2.264,P=0.025), 压力感知对戒烟复吸时间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β=-0.181,t=-2.410,P=0.017)。见表2。
表2 压力感知的中介模型检验
此外,尼古丁依赖对戒烟复吸时间影响的直接效应及压力感知的中介效应的Bootstrap 95%置信区间的上、下限均不包含0, 表明尼古丁依赖不仅能够直接预测戒烟复吸时间,而且能够通过压力感知的中介作用预测时间。该直接效应(0.161)和中介效应(0.031)分别占总效应(0.192)的83.85%和16.15%。
其次,采用Hayes(2012)编制的SPSS宏中的Model 14假设中介模型的后半段路径受到调节,与本研究的理论模型一致,在控制年龄、受教育程度的情况下,对有调节的中介模型进行检验。结果表明,将元情绪的子量表分别放入模型后,压力感知与情绪修复的乘积项对戒烟复吸时间的预测作用显著(β=0.005,t=1.979,P=0.049), 说明压力感知在尼古丁依赖性和戒烟复吸时间之间起着中介作用,但是这种间接作用取决于个体的情绪修复能力。但模型分析纳入情绪注意力和情绪清晰度作为调节变量时,模型不显著(P>0.05)。见表3和图1。
表3 有调节的中介模型检验
图1 压力感知的中介作用及元情绪的调节作用模型图
简单斜率分析表明,情绪修复水平较低(M-1SD)患者的压力感知对戒烟复吸时间具有显著负向预测作用(β=-0.293,t=-3.087,P=0.002); 而对于情绪修复水平较高(M+1SD)的被试者而言,压力感知对戒烟复吸时间没有预测作用(β=0.010,t=0.084,P=0.933), 表明随着个体情绪修复水平的提高,压力感知对戒烟复吸时间的预测作用呈逐渐降低趋势,即随着被试者情绪修复水平的提升,尼古丁依赖更不容易通过升高患者的压力感知而诱发其复吸。见图2。
图2 情绪修复在压力感知和戒烟复吸时间之间关系中的调节作用
本研究的目的是调查在精神分裂症患者戒烟计划中,元情绪如何作为防止戒烟复吸的保护因子。相关分析结果表明压力感知与尼古丁依赖呈正相关,表明烟草剥夺会增加患者压力或焦虑等症状。尼古丁依赖性越高,这些症状越严重。因为吸烟个体经常试图通过吸烟以减轻自己感知到的压力。本研究调查结果还显示,良好的元情绪与较高的戒烟成功率相关,特别是情绪的修复能力与复吸率降低有关,这与既往研究[5-6]结果一致,表明情绪的感知、理解和调节是解释吸烟行为的关键因素。
本研究表明,情绪修复可以缓解压力感知对戒烟复吸的影响。对于表现较低情绪修复能力的患者而言,较高的压力感知与较低的戒烟成功率有关,但在表现出较高情绪修复能力的患者中,上述关系不再存在。此外,戒烟复吸时间与尼古丁依赖、压力感知呈负相关,后者两个量表分数呈正相关,这表明尼古丁依赖和压力感知较高的患者戒烟后更快复吸,但情绪修复可以通过压力感知,控制尼古丁对戒烟复吸的间接影响。良好的情绪管理能力也能促使精神分裂症吸烟者运用心理应对策略来有效缓解压力,从而防止复吸[7]。未来可添加元情绪培训模块,及早识别负性情绪并进行调节,以正确处理烟草渴望相关的情绪问题。
元情绪对吸烟、沉迷网络、赌博等成瘾行为具有改善作用[8-10]。相关研究[11]在对元情绪和成瘾问题的系统评价中,确认情绪智商(亦称为元情绪)与吸烟之间存在关系。这些研究揭示烟草使用情况与情绪调节呈负相关,较高的情绪智商可降低个体吸烟频率,使其更容易拒绝同龄人提供的香烟,增强其对吸烟负面后果的认识。虽然这种关系已在文献中得到证明,但情绪智商对吸烟影响的确切机制尚未阐明。本研究结果表明,在戒烟计划中纳入元情绪培训,可以帮助吸烟者使用情绪管理策略有效应对高压,这为设计和改进当前的烟草治疗计划提出新的研究视角。但本研究存在局限性,一方面用于评测元情绪、压力感知、尼古丁依赖的量表是主观的自我报告,这可能会导致社会期望偏差; 另一方面, PSS-10是一种特质量表,用于评估个人对压力源的感知程度,因此在本研究中并未实际测量与戒烟相关的特定压力源,还需进一步深入探讨。
综上所述,本研究发现元情绪(尤其是情绪修复)在戒烟中发挥核心作用。情绪修复通过调控压力感知的影响,减轻了患者尼古丁依赖对戒烟复吸的间接影响。在戒烟计划中正确引入元情绪训练,加深对元情绪工作原理的了解,有助于完善精神分裂症患者吸烟干预计划和改善其戒烟预后。